羊\我說:
「老師!您在對不對!」
突兀的第三人聲音打斷氣氛,伊曼達捏捏鼻梁似是準備開罵,彌秧瞥去一眼,闖進來的魔法小學徒跑得氣喘吁吁,她將視線拉回、漫不經心問著:「這是你目前主要栽培的學生?」
「資質好,但是德行差了些。」
「我比以前有禮貌了!」那名小學徒立刻抗議,手指後方:「老師,又是那個胖胖使節找您啦,我知道擅闖不對,但是您也知道我不會突然打擾啊!他聽不懂人話堅持要現在見面,肯定是為了上次教會那件事情。」
「那好吧,我先過去。」伊曼達的表情不見動怒,彌秧晃晃酒杯表示自己留這慢慢享用。
小學徒好奇地看著她,在大眼無視小眼下,彌秧率先開口:「小子,你看起來才十幾歲,怎麼不是去魔法學校上課?」
「蛤?」那小學徒的表情精彩:「什麼小子?我是女生,沒禮貌!而且老師是白巫師,入不了他的眼才會去學校好嗎?我可是有能力才被留在身邊!」
「喔,這樣啊。」彌秧心不在焉,倒是想起以前待在戰士學院,因為當時外表過於中性、外加歷任校長又是美男模糊了男女性別,導致大多人以為她是比較陰柔的男性,想著想著嘴角上揚,雖然那些戰士的長相都模糊了,卻成為記憶裡的小樂趣。
「姐姐妳是誰呀?難得老師會開這瓶酒耶。」小學徒看見桌上開的酒好奇起來,雖然那表情讓彌秧覺得是她想喝,而且看對方沒大沒小的樣子,伊曼達會是那種寵學生的類型嗎?
「朋友。」
「哇,老師居然有朋友!那你們交情一定很好。」
彌秧對這句話不否認也不承認,硬要說他跟伊曼達的關係,只是同樣留守在這,過著迷茫又不確定的未來,內心不免泛酸。小學徒非常自動自發拿了兩顆蘋果,屁股往旁邊坐下去,還分享給彌秧一顆。
「當老師的朋友一定很辛苦吧?我常聽他們說什麼會有距離感,明明就在旁邊卻感覺遙遠啪啦啪啦的,妳也會這樣嗎?老實說很多人都說自己是他的朋友,卻常常抱怨寂寞不覺得很怪嗎?」小學徒嚼著蘋果,眼裡藏著認真。
她懂了,伊曼達桃花不斷,可能有不少女人想攀關係卻吃足苦頭。
「因為無法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才覺得寂寞吧。」
「為什麼總是有人期盼不可能的東西啊?」
「就像人們總是相信奇蹟。」
「那妳也是?」
彌秧挑眉,小學徒花了兩分鐘才理解意思,開口解釋:「妳是不是真的朋友我不知道啦,但是老師難得開這瓶酒,正常人都會期待吧?雖然只當幾年學徒,但是我已經看多了,所以先給個心理建設,老師偶爾會對人好,但是通常沒那個意思,只是當下心情好才這樣做,別自作多情了,之後在那邊糾纏老師不放,影響我上課進度。」
看見小學徒的眼神死,彌秧想像幾個畫面後微微一笑。
「看來妳很尊敬他。」
「當然啊,有得吃又有得住,生活比以前輕鬆!」她說完時一頓,回頭:「別轉移話題啊!」
「別多慮了,我已婚,來找他只是聊聊近況。而且學習魔法時不能三心二意,要是真的得進入完全認真的環境,他絕對會生出一個地方讓妳好好練習,別怕被影響到。怎麼說他也是貴族,不可能連一塊不受打擾的清地都拿不出來。」
「這麼說有道理耶!」小學徒一臉恍然大悟時,外頭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伊曼達開門回來就是一句:「妮娜!題目寫完了嗎?吃完蘋果就回去妳的房裡,不要一直在外面閒晃。」
「好啦!我這就走,哪知道誰誰誰是不是又來死纏爛打,我這好學生可是先費心力幫忙趕走花蝴蝶耶……」她拿著蘋果邊走邊吃,咔滋咔滋關上門,伊曼達深深嘆口氣,手指在空中一揮,羊皮紙漫天飛舞著,自動往他掌心集中。
「這學生真有意思。」
「我倒是常被她氣到。」
「那幹嘛留著?」
「因為她皮歸皮,本性卻不壞,又是近百年來資質最不錯的孩子,或許這次能成為白巫師吧。」伊曼達說到後面略微無力,將羊皮紙夾在腋下又拿了幾個捲軸:「抱歉,難得妳上來卻無法好好聊。剛剛那些資料如果我研究出所以然會再通知,妳不妨先休息一會吧,那瓶酒後勁很強,能趁機好好睡下。」
「嗯。」彌秧聽到能助眠,就不用魔力去抵抗酒精會帶來的影響,又一杯杯慢慢喝下肚,然後平躺在沙發,呆呆望著天花板感受酒勁上來之後的睏意,這才閉上眼。
直到被旁邊吱吱喳喳的聲音吵醒。
「喂!」
「快起來啦!」
「喂——」
「起來啦豬頭!」
彌秧睜開眼睛,看到小學徒被倒吊在空中,不確定是血液逆流還是氣到臉色發紅,非常生氣地揮舞雙手:「混蛋!醒了就放我下去!吼到嗓子都要啞了才起來,是豬嗎這麼會睡!」
「抱歉……」她的手指一揮,放小學徒安全落地;原本還在不停吼叫的孩子頓時安靜坐在地上不動,抬起頭時喜眉笑眼問著:「姐姐,妳也是魔法師嗎?難道是老師之前的學生?我怎麼沒聽他提過妳呀?」
「因為我不是學生,是同學。」
「同學?怎麼可能,那時候不只有宗罪,連傳說中的白巫師都活著。現在除了老師以外,哪有人活這麼久,就算是高階魔法師也只能五百年!別以為我沒有讀過魔法師歷史喔,已經好幾千年沒有新的白巫師出現了!」
「看來有用功上課。」
「老師說要當魔法師就要先瞭解歷史,所以妳為什麼會魔法啊?如果這麼厲害他怎麼沒提過,難道是私學嗎?怎麼辦到的!」
門突然打開,伊曼達揉著太陽穴進來,他看到彌秧還在不訝異,不過看到自己學生坐在地上還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就瞬間壓低聲音:「妮娜……」
「等等老師我可以解釋!」小學徒在他臉色一變時急跳腳,彌秧好奇這位小學徒到底有多皮?她現在鮮少看到伊曼達擺出這種想揍人的表情,上次貌似在……他快被艾瑞克吵死時才露出不耐的臉色。
彌秧覺得懷念、勾起嘴角,伊曼達注意到,小學徒正揮舞雙臂急忙解釋著:「我沒有偷懶喔!剛剛把功課拿進來交,我只是經過她旁邊就被吊在空中了,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喊到喉嚨啞了才得救,您也剛好進來了,所以沒有偷懶,真的!」
「的確是我的錯。」彌秧回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睡著會無意識佈下防護罩,除了柏格以外的人靠近都會被困住。」
「為什麼『柏格』這名字好耳熟啊?」
「是嗎?」伊曼達沒有回答學生的疑惑,而是看她被忽略而鼓臉頰的樣子,反問彌秧:「這孩子沒有亂說話吧?」
「我說話都很正……」小學徒正要抗議時乖乖閉嘴,嘴唇緊閉像是在說什麼而上下扭動;伊曼達收回警告的眼神、表情有些心累,彌秧依然覺得有趣,雖然小學徒此時一臉怕老師會把自己丟掉,但是她清楚伊曼達不會這樣幹,被吵死總比無聊還好,日子有趣多了。
「妳先出去吧。」
「是……」
「等等。」彌秧喚住,反正無聊也是無聊,她說著:「剛剛是我錯在先,妳有沒有想要的賠償?」
「賠償?」小學徒的口氣興奮,眨眨無辜的眼神看向老師,似是在取得同意。
「妳說吧。」雖然允許自己的學生提出要求,但是伊曼達有不好的預感,這學生平常都在問些有得沒得,上次甚至問魔王長什麼樣子?他仔細打量彌秧,穿著中規中矩、萬年黑,雖然頭髮留長多了女人味,但是怎麼看都沒有羊角跟龍爪吧?眼睛也不是什麼紅色,教會可以再把她的長相傳得更離譜些……
「我想去地獄看看,然後活著出來!」
小學徒提出一個連他老師都不意外的要求,雖然還是抽了嘴角。
「妮娜……」
「沒關係。」彌秧安撫伊曼達的無奈,看著小學徒那雙認真的眼神問著:「為何想去地獄?」
「好奇啊,那裡長什麼樣子都沒人知道,老師不說也不帶我去,但是大姐姐有辦法吧?妳很強,睡著了還可以把人吊在空中不搖不晃,這需要持續平穩的輸出魔力,絕對不是一般魔法師能辦到!」
「這樣啊。」她看一眼伊曼達,才重新對上眼:「可以是可以,但是必須先成為魔法師,學會持續放出魔力保護自己,不然地獄的高壓隨時能將妳脆弱的身體壓成肉渣。」
「蛤,那要多久啊!大姐姐不能用自己的魔力罩我嗎?還是妳其實沒那麼厲害,需要時間準備啊?」
「並不是。」彌秧突然摸摸她的頭,壓低聲音:「想去地獄的勇氣可嘉,但是那裡只歡迎做好準備之人,所以我能提供機會,但能不能達成全看妳自己,就算找別人也沒用,沒有我的允許就無法進到地獄,硬闖只會卡在深淵的裂縫裡。」
「沒有妳的允許?」小學徒捉到重點。
「我在這也打擾夠久了。」彌秧轉移話題:「還有幾個地方沒去看過,先離開了。」
「嗯,妳回去前記得先通知一聲,我才知道能不能直接給。」
「好。」
結束對話,彌秧開門出去。
「啊。」這時小學徒靈光一閃,追出去時已經不見人影,只好摸摸鼻子回來,拉拉白巫師的外袍:「老師,那個大姐姐說她是您同學。我記得那段時間除了誕生白巫師也出現一名黑巫師——就是現任的魔王彌秧?然後剛剛還提到一個名字……書上說魔王兒子叫柏格,等等,難道她就是魔王!老師,那個大姐姐是魔王?」
「對。」伊曼達以為學生接著會興奮地鬼吼鬼叫,卻是見到她一臉失望。
「怎麼會!說好的羊角跟又尖又長的指甲呢!還有紅色眼珠呢?不是說對上眼會石化嗎?為什麼沒有啊?難道是偽裝嗎?那個大姐姐真的長這樣嘛!」
「妮娜,去練火球。」他一拳敲下去,把學生那堆奇怪的想像從腦袋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