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著斷片前的意識，找回意識的我深吸了一口氣，四周的空氣凍得喉嚨就要裂開，我慌張地想要起身，但四肢明顯被繩子給綁住無法動彈。
隨著聽力的恢復，我逐漸意識到我身處某種貨艙之中，外頭傳來的引擎聲聽得出綁架我們的人正在趕路。
「嗯嗚嗚……嗚嗚嗚……」
雖然八成能猜的到這是顏宜紀父親那幫人搞的鬼，但我完全沒有心去管那麼多，清了清喉嚨，我嘗試想要確認顏宜紀的狀況。只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貨艙太吵的關係，還是顏宜紀還沒有醒，連續幾次下來都遲遲沒能得到回應，這讓我頓時間感到加倍的煩躁。
「……」
就在我放棄出聲沒多久，貨車忽然轉彎停了下來，熄火之後我依稀能聽見從駕駛座走出的幾名男子在車邊聊天的聲音。
「……大哥，接這種不正當的工作要是給趙大姐知道了，我們回去真的會吃不完兜著走。」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率先穿過車身娓娓道來。
「安啦，我聽雇傭我們的人說明了，這兩個人可是鐵錚錚的偽造假了消息，讓他們公司惹上麻煩的傢伙，」幾聲打火機的喀喀後，男子繼續說道，「我們不過是協助他們給這兩個人一點教訓自首而已，趙大姐不會管那麼多的。」
「但是大哥……我怎麼感覺那兩個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尤其是那女的……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靠北，管那麼多幹麼，你在唧唧歪歪就不要拿錢。」
「好好好──我閉嘴，我閉嘴可以了吧。」
「知道就好，等一下跟雇主拿完錢，我們就閃人去爽，這種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話說完沒多久，一個更遠的引擎緩緩接近，幾個開關門的聲音接續而來。
在車外的兩名男子隨即向對方問好，「你就是顏立人和王慶吧，包裹已經在裡面了。」
「很好。」
「……辛苦你們了，這是說好的東西。」
「──────！」
聽到兩個聲音的時候，我的背脊一涼，彷彿所有的腎上腺素一瞬間灌進了腦子，覺得自己能夠因為憤怒而撐開綁在手腕上的束帶，推開艙門痛扁那個老頭子和畜生一頓。
「……東西都齊了，我們合作愉快，那剩下就交給你們了。」
話說完後兩個腳步聲匆匆離去，而緊鎖著的貨倉也接續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冷風從被推開的貨車艙門灌入，蟲鳴與空氣裡的雜音，所有的聲音被拔去了消音塞一樣得到了原本該有的模樣。
而那個記憶裡，錄音檔的那個粗糙男人聲音如今清晰的說：「……待會你們都出去，問完話之後女的歸我，男的隨便找一個地方丟不管著就好了。」
「……知道了。」
說完後幾個人一蹬走進貨車裡將我架了起來，開始往外移動的過程裡，我開始擔心了接下來顏宜紀會有怎樣的遭遇。
自己了不起就是被痛打一頓然後被丟到路邊，但顏宜紀不是，眼下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方過她，天曉得被那個男人帶走之後會對她做出什麼誇張的事情來。
絕對要趁機讓顏宜紀脫困，無論如何都得要辦到。手無寸鐵的我只能不斷的催眠自己。
「等一下進去先把男的頭套拿掉，我有話要問這傢伙。」
被帶進室內之後我被迫坐上了一張冰冷的鐵椅，隨後蓋在我頭上的麻布被掀開，刺眼的白色燈光讓我一時間睜不開眼睛，朦朧的視線裡站著四個男人，其中一個穿著素色西裝的應該就是顏宜紀的父親。
「喂……不要在那邊裝死，都醒來了就好好把眼睛睜開！」
從他的口氣能夠猜測，這個人估計就是剛才他們說的王慶，也就是逼迫顏宜紀和要自己結婚的人渣。
黑色的短髮抹了髮油，像是刺蝟一樣豎成了栗子的形狀，臉上雖然帶著黑框眼鏡，但給人完全沒有對調的感覺，用簡單一點的方式來形容，就是披著金裝自作聰明的流氓。
「……」
「能看的到我嗎？」
他用鞋跟踩著我的腳尖，要不是藥物的副作用，我早開始痛苦的掙扎了吧。
「你就是王慶？」
「……不假他人，正是我，」他在我的面前點起香菸，順勢把我的臉當成靶心，把吐出來的二手菸全往我臉上吹來，「林津言，為什麼就是學不乖……換個方式講好了，為什麼要妨礙我？」
拿下塞在我嘴上的麻布，他往後靠在水泥柱上，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盯著我看。
「妨礙……？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妨礙別人的不就是你麼。」
王慶嗤鼻一笑。
「你以為做出那種事情還能裝傻麼……？把假帳本的證據交給國稅局的人就是你吧。」
「很遺憾不是……」
「啊啊啊……我忘了，應該要說是你們兩個人才對。」
「證據呢。」
「因為懷疑我放火燒了你們重視的工作室，所以顏宜紀才挾怨報復，請公司內部的人洩漏資料給她去投訴，我說的沒錯吧。」
「……追根究柢，你不放那把火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那示警告……我們雙方早就許諾過這件事，我不過是重新提醒她該怎麼做而已。」
「你說的雙方又是你和誰了，什麼事情都得由其他人幫忙決定，別把顏宜紀當作是三歲小孩。」
說著說著我自己也不禁笑了出來，回想自己也曾經向個三歲小孩被謝希燐擺佈，就突然覺得這句話由自己說出來有多麼荒唐。
「你說的沒錯，她不是什麼三歲小孩，只是女人而已；你知道女人該做的事情是什麼嗎，就只是服侍我們男人而已。」
「……野蠻的傢伙。」
我朝著他吐口水，他起先假裝不以為然，可終究難忍羞辱的感受，把還沒燒完的香菸甩到了我臉上。
「就盡管囂張，反正人帶走之後你也管不著我。」
「呿……」
笑什麼鬼。看到我冷笑了兩聲，王慶用一副像見到仇人的扭曲嘴臉朝我走來，然後用香菸盒抵著我的下巴。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和某人很像而已。」
「你也和沙包一樣，看起來很欠人教訓，」用力甩開我的臉，他轉而走向坐在不遠處的顏宜紀，「待會我就看你要怎樣耍嘴皮子。」
王慶掀開了蓋住臉的麻布套，垂著長髮的她貌似還沒有醒來，他一把抓住長髮，就當他正準備使勁把臉拽起的瞬間，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讓我和王慶兩人都看傻了眼。
這個人不是顏宜紀。
「這是怎麼回事……」
看了一眼抓在手上的那叢長髮，王慶隨後朝仍低著頭的女子看去，並且發楞了好一段時間不能自己。
「所以我說很討厭長頭髮就是這樣……悶死人了。」
那個聲音像是強力而無味膠水，一口氣灌入了我的鼻腔，頓時間讓我窒息。
「……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打了個哈欠，抬起那張討人厭的嘴臉，泰然自若地聳了肩。
「我可是魔女唷……無所不在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綁著半張臉繃帶的她笑起來確實活像是個魔女，一個正準備上刑檯的可悲魔女。
「妳她媽的……這傢伙是誰，顏宜紀在哪！」
王慶對著謝希燐怒斥，不僅如此更用力地甩了個巴掌給她。
對病人麻煩溫柔一點。她痛苦地咳了兩聲，小聲地說。
謝希燐重新把臉抬起來的時候，王慶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綁在臉上的繃帶冷不防地鬆開，繃帶底下隱約能夠看到她明顯無神的眼眸。王慶把臉湊更近了一點，似乎想確認自己沒有看走眼。
「……哪來的殘廢？」
「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
「看來妳不知道自己的嘴很臭啊。」
王慶忽然從口袋裡拿出折疊刀，銀白色的刀刃在燈光下格外耀眼，刀口抵著上頸部，緩緩流出的一道鮮紅劃過她黯淡的傷疤。
「你叫做王慶吧，在雲林註冊了一間生技公司，教唆合法的會計公司製作假資料長達八年的時間，但是鄉下的會計公司就是鄉下的水準，只要稍微用一點方法就會妥協把檔案吐出來了。」
謝希燐的臉上絲毫沒有因為架在脖子上的刀口而表露出畏懼，一邊從容地開口，途中還能分神將目光移往我這。
「妳……」王慶拿著刀的那隻手發出了顫抖，他先是加重了刀鋒的力道，但看到謝希燐游刃有餘的態度，他立刻往後退開，不過刀鋒仍指著謝希燐的鼻子，「……就是妳搞出這些事情的對吧！」
「不假他人，這一切穿針引線的人正是我。」
明顯是把剛才的事情全聽進了耳裡，謝希燐用相似的口吻重複了王慶剛才的話，並且得意的前後搖擺了沒有被綑綁的雙腳。
「妳就是那個化名下指導棋的那個？怎麼可能……就憑妳一個女人是怎麼辦到的！」
在一旁看到王慶的反應，我突然有一股濃濃的繼室感覺得很好笑，可笑不外乎就是自己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感受，這麼問得到答案又怎麼樣，你還是沒辦法拿眼前的她有任何的辦法。
「你不過就是個要失去一切的人而已，跟你說明真相我有甚麼好處。」
「……宰了妳之後留妳一個全屍。」
謝希燐有氣無力的冷笑了兩聲，轉頭對著我開口。
「如果能這麼做我早就自己來了，但我的命意外的滿硬的，對吧……津言。」
「關於這點我站在王慶這一邊，妳能死對我來說是最好不的事情。」
「真過分……就這麼恨不得我死就是了。」
「誰允許你們聊起來的──！」
忽然間，王慶一氣之下把手上的刀子朝謝希燐投去，而她連眼都沒有眨的看刀子從臉龐擦過，氣定神閒的看著王慶。
「真可惜。」
我心裡和她的嘴同步出聲。
「妳這個瘋子。」
「想看看更瘋狂的事情麼……？」
就當謝希燐語畢的同時，一個陌生的鈴聲突然響起，王慶摸了摸口袋，慌張的拿出手機仔細聆聽。
「……狗屁，條子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帶人到公司搜查，你他媽是不是看到鬼啊！」
「總之你快點回來───！」
電話另一頭的回應大聲整個房間都能聽見。
「喂……喂！」看了一眼手機的螢幕，他確認過通話被掛斷，一手抓著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樣的……妳這女人我他媽不弄死妳，我跟妳姓！」
把手機往地上一砸，清脆的聲音頓時響徹室內，怒髮衝冠的王慶踱步朝謝希燐走去，幾乎失控地用雙手掐住謝希燐的脖子，被劃傷的傷口又滲出了溫熱的鮮血，不過謝希燐似乎絲毫不顯得痛苦。
「你這種人渣……我……早看……慣了！」
「嗚───────！」
就當謝希燐吱吱嗚嗚的把話說完的瞬間，她一腳奮力的朝對方的胯下踢去，王慶頓時翻了白眼，痛苦的模樣活像是隻在岸上掙扎的魚，口吐白沫的他終於支撐不住身體，就這麼倒在冰冷的磁磚的上。
謝希燐輕咳了兩聲說道。
「……要恨就恨你是男人吧。」
創作內容
新刊試讀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