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亞人們在戰場上歌吟著 EP.02 這名精靈不簡單

　　黑檀將對方請到了別館旁邊的小型噴水池旁。小酒則說了打算再試一次用無線電連絡總部，於是暫時離開了院子。

　　他並沒有料到自己會必須要跟對方一對一交流，本想著將麻煩的解釋工作交給口才比較好的小酒，沒想到被她溜了。

　　「我叫做棺（Gwen）‧黑檀。」他說。

　　「該稱呼您為『葛溫』先生嗎？」

　　「不是姓氏的『葛溫』，是棺。這是編號『G』的漢字代稱，我本身並沒有姓，」

　　才解釋到一半，黑檀已經感覺有點無力了：「總之，稱呼我為黑檀就好。」

　　雖然以粗略的分類來說，他跟小酒都算是人類沒有錯。但他屬於被編號的那個族群。

　　然而要將這一切的來龍去脈說明清楚大概會花個二十來分鐘，他沒這個打算。

　　好在對方的態度很和善，似乎也不想刨根究底。

　　「我是萊拉。萊拉‧蘇卡蒂，森林的女兒，蘇卡大森林部族聯合的戰士。」

　　「幸會，萊拉女士。」

　　啊，對了，用食物收買對方似乎是很好的方法。

　　黑檀想到人類在食物這方面的造詣可是絕不會輸給任何異族，這時候就該拿出美食來拉近彼此的關係。

　　他從行軍包裡面拿出兩個漢堡（陸軍特式短期保存型Ｃ餐／牛肉風味‧附贈小包柳橙汁粉與口香糖，帶給你一餐所需的營養並且滿足你對肉品的渴望，可說是軍人之友－－by包裝說明書），將其中一顆遞給了萊拉。

　　「這是？」

　　「我們常吃的食物，請妳嘗嘗。」

　　「黑檀先生……」精靈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你現在是在……呃，搭訕我？討好？以異性的立場？」

　　「不，沒這回事。」

　　「哼——」

　　對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但還是接過了漢堡。她將外層的油紙撥開，看到內容物之後，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怎麼了嗎？」

　　「在傳統上，一名部族聯合的戰士不應該吃自己狩獵以外的動物的肉，但……現在這種時刻，或許應該放下無所謂的繁文縟節才不算失禮吧。」

　　說著，她試探性地咬了一口。

　　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黑檀在心裡想。跟油嘴滑舌、表現出極度親和力的小酒不一樣，萊拉雖然也善於社交，但類型不同。她雖然很有禮節，卻不會拘謹於規則。

　　而且，還通曉自己的種族以外的語言，對待傷者能夠表現出溫柔，然而在需要的時後又能夠站在眾人眼前振臂疾呼，激發團體的行動力。

　　沒錯，他需要的正是這種人。

　　一面想著這些雜事，黑檀這時卻發現，萊拉大口咬著漢堡的表情很平淡，好像並不覺的人類的食物有什麼特別的。

　　「唔，漢堡該不會不合妳的胃口吧？」

　　「抱歉，黑檀先生，」

　　對方露出了禮貌性的苦笑：

　　「漢堡很美味，好一陣子沒有吃到這麼精緻的食物了。不過現在發生在周遭的事情，讓我實在無法好好享受食物，糟蹋了你的好意真不好意思……」

　　「不不，別放心上。」

　　該死，美食作戰從最初就胎死腹中了。

　　「那麼，人類的黑檀先生，來到這個地方找我有什麼事嗎？」

　　「妳知道我是人類？」

　　「是的。」萊拉點點頭：「一般人或許不曉得人的長相，但我曾經讀過相關的書籍。就在你拿出漢堡的時候，我心中的猜測也被證實了。」

　　「這樣啊……」

　　「人類是一支遠古以前消失在大地上的種族對吧？至少這點傳說故事我還是很熟悉的。那麼，在這個世界陷入火海的時候出現的人類黑檀先生，一定有著什麼目的吧？」

　　「妳能夠直接切入話題的重點，真的是太感謝了。」

　　黑檀由衷地說。並且心想，搞不好連這部分都是對方看出了他的不善言詞，因此做出的體貼行為也說不定。

　　未免也太精明了。

　　「我是人類之中的軍人，隸屬於一支被稱為『陸戰隊』的隊伍。這次前來的目的除了想要獲得關於戰爭的情報之外，另一方面也在嘗試接觸陌生的種族。畢竟，人類已經與世界失去聯繫長達一萬六千年，我們可說是這塊土地的新客人。」

　　「也就是說，傳說中的人類還存在著，現在也生活在某處嗎？」

　　萊拉的表情看上去一點也不驚訝。可能是因為她的傳說故事裡，對於人類的描述僅止於「消失」而非「滅亡」吧。

　　其他種族又會怎麼看待人類的歸還呢？

　　一切都還在剛起步的狀態，因此黑檀放棄了多做揣測。

　　「是的，我們有自己的聚落。」

　　黑檀正打算繼續說下去，一旁傳來的吵鬧聲卻打斷了他。

　　從前院大門口處，被派出去的蜥蜴人部隊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其中有三個人背上還扛著身受重傷的夥伴。

　　「醫生！醫生！」

　　「快快快，快把他抬進去！」「喂！誰拿桶水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

　　指揮官一臉凝重地隨著醫護人員們走了出來。滿臉都是血的小隊隊員喘著大氣回答：

　　「我們在護送馬車的時候遇到了一頭受傷的獅鷲獸，其中一匹馬被叼走，剩下的人逃了回來。拖車上的糧食沒有損失真是太好了……」

　　「唔，既然抓了一匹馬當作食物，短時間內不會再從巢穴裡出來了吧。不過這附近居然有獅鷲，該死！難道情況還能再更糟嗎？」

　　掌握大致狀況後，指揮官仰頭嘆了口氣。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人除了敵軍之外還得面對野生動物，想必現在正陷入苦惱。

　　「古魯修呢？他人呢？」

　　「……」

　　聽到指揮官的話，隊員們面面相覷，語塞了好一會才說：

　　「對不起，但當時的情況真的……」

　　「唉，我知道了」

　　對於部下們拋下夥伴狼狽地逃回來，他也不忍心再多責難了。他指揮著大家進洋館裡療養，一臉糾結地跟在隊伍的最後頭，闔上了大門。

　　萊拉看著那個方向，以及濺落在地上蜥蜴人士兵的血，似乎若有所思。

　　黑檀三兩下地解決掉了漢堡，揹起行軍包說：

　　「萊拉小姐，詳細的事情我們在路上說吧。」

　　「路、路上？」

　　「我的夥伴接下來有一段時間都得待在這個野戰醫院，為了大家的安全，我打算去把可能的危害處理掉。」

　　「等等！那可是獅鷲喔？一整隊的蜥蜴人戰士也無法應付！」

　　「沒辦法應付的話就逃回來重新擬定計畫吧。無論如何，我必須要去實地了解狀況才行。」

　　「……嗯。」

　　萊拉似乎同意了這個說法，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去拿我的武器。」


／

　　「一萬六千年前，所有的人類撤退到了薩赫拿巴勒雅，那是一個巨大的生物冷凍儲藏基地。」

　　「冷凍儲藏？」

　　「用快速的冰凍，讓生物瞬間進入假死狀態，好度過千年的漫長歲月。」

　　「居然存在著那樣的魔法。」

　　「不是魔……算了，對，是很強大的魔法。」

　　兩人從受傷的士兵那裡得知了獅鷲出沒的大致位置，趁著距離天色變暗還有一段時間，迅速地上路了。

　　洋館外不遠的路程會遇到一段並不牢靠的低矮石磚城牆，周圍只有稀疏的樹林。

　　在城牆的範圍之外便是連綿的農田，遠遠能看到分別聚散的農家群落，似乎還有類似教堂的尖塔建築。

　　以領主居所——大洋館的規模來看，原本據守的領主多半階級止步於男爵吧。

　　這裡是羊頭人聯合王國的東南端。自從首都淪陷之後，到處都是這種領主落荒而逃的貴族封地。無依無靠的農民被拋下之後，多半都只能迎接被敵軍掠奪的命運。

　　可以說，羊頭人王國已經實際滅亡了。

　　兩人行走在無人耕種的田間道路上，盡可能地加快了腳步。所幸雲層的厚度與過去幾天一樣沉重，微陰的天氣反而少了日曬的折磨。

　　「或許真的是綿延四處的戰火造成的吧，人類從沒有設定期限的睡眠之中被喚醒了。」

　　黑檀用沒什麼感情的語氣說著：

　　「當我們小心翼翼地向外探索時，發現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而且還在最糟糕的時候醒過來。老實說，所有人都忙翻了。」

　　「忙翻了？」

　　「因為剩下的人不多，每個人都必須做好份內的工作，甚至必須身兼多職。」

　　目前全人類只有十萬餘人。

　　扣除掉老人與小孩，能夠調度的勞動力很有限。其中為了防範隨時會發生的外部威脅，一部分的人必需用於維持軍隊的組織。

　　在這樣東扣西扣之下，負責飲食、治安管理、醫護、情報或知識整理與維護裝置等等雜七雜八工作的人壓力就變得很大。

　　「嗯，話雖這麼說，到目前為止文明都恢復得很順利就是了。短短幾週之內所有事情就布上軌道。老人小孩有人照顧，成年人有食物吃，有錢花，目前薩赫拿巴勒雅看上去一片安穩。也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決定開始嘗試與外界接觸。」

　　「薩赫拿巴勒雅……」

　　萊拉默默復誦了那個陌生的名字。

　　「原來如此，那個古老又強大的種族，消失在了薩赫拿巴勒雅這個地方啊……」

　　「什麼？」

　　「不，沒事。比起這個。」

　　萊拉眺望向遠方，那是以黑檀的五官感知沒辦法觸及的距離：

　　「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