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談、陪伴
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會如何發展。
誰也預料不到不久之後會發生的事、會遇上的人。
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怎樣的人。
往往最終陪伴一生的都與理想不相同。
她，曾經是人類。
貨真價實的、脆弱至極的，人類。
在接受了救治之後，才知道永生不死是多痛苦的事情的無知螻蟻。
她害怕死亡、害怕受傷，她一無所有。
她只是，另外一個人製造出來的實驗替代品。
她，已然成為了魔女。
光輝的教義之下她是罪無可赦的罪人。
白髮的神官闡述她的罪，她將成為祭品。
所有同情她的人、寬恕她的人、幫助她的人，都將受到天譴。
因為她罪無可赦。
強烈的刺激使得精神崩潰，最終帶著變得破碎的記憶，她還是逃走了。
逃得遠遠的，直到想起來的那一天。
是夢吧。
肯定是夢。
少女睜開眼，日復一日毫無變化的天花板映入眼裡，像是自己只小睡了一小會而已，她卻早已忘了時間的流逝。
「就說啊……」怎麼會有那麼好的事情呢……
深色的雙眸一片空茫、毫無焦距，像是下一刻能流出淚水來。
那樣好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
推開門的人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空氣中凝聚的魔力分子太過活躍，像是隨時能爆炸一般，他很快的就找出引發魔力紊亂的源頭。
男人幾步就走到了床邊，把床上的少女一把撈進懷裡，嗅著熟悉的氣味指揮使慢慢冷靜下來，雙眼也恢復了焦距。
「還好嗎？」
他摸了摸她的頭，帶著安撫意味的。
「……我沒事。」
恢復意識的指揮使開始感到頭痛的蹙起眉來。
她這情況已經持續好幾日了，協助幫忙治療的人都沒有別的辦法，那是指揮使個人記憶碎片的整合持續中，在零散的記憶碎片重新修復的過程，她自身會被迫不斷重溫那些記憶，融合、並接受它們，直到所有記憶都完整了才算結束。
這也算藥劑的副作用吧，明明對於指揮使來說忘掉是最好的，偏偏又強迫她再次想起。
「會沒事的。」
晏華一直有在跟進藥劑變化的進度，知道這是必然的過程也沒有特別安慰她，指揮使自己也知道要恢復到正常的狀態──變回人類是不可能了，至少得是個正常的魔女──必須得付出一些代價。
記憶碎片的融合開始成為她的夢境，像是一遍遍的提醒著她那些血淋淋的傷口，她必須看著、必須接受那些，因為那就是她無法割捨掉的一部分。
「別擔心，我會撐下去的。」
指揮使笑著說道，只是會有一小段時間的失控而已，而且只要有晏華在身邊就不會讓她真的完全失控，她並不擔心自己撐不撐得下去的問題，曾經那樣畏懼死亡都能變得毫無感覺，再多來幾次她覺得自己就能免疫了。
晏華並不那樣想，指揮使的情況沒有惡化──認真來說是往好的方向進行中──但看到指揮使脆弱的樣子總是讓人不爽。
跟把結痂的傷口重新抓開來一樣，還是會痛。
但他也從不懷疑指揮使的能耐，只是區區記憶而已，她能夠挺過來。
指揮使沒想過自己真的能夠得到這男人的關心，從一開始說不清的情愫萌芽到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才發覺僅僅幾次見面就已經讓她記在心裡了。
想起一開始的小黑狼，指揮使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臉期待的對男人提出要求。
晏華不用多想就知道她想要叫他做什麼，半點不退讓的搖了搖頭。
指揮使生氣的一口咬在他的喉結上──因為實在太矮了沒咬上臉。
晏華眼一瞇，剎那間一個巨大黑影撲倒了指揮使，被這猛然一撞指揮使頭暈目眩的，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被巨大的黑狼給撲了。
完全獸化的黑狼體型龐大，趴在指揮使身上就壓得她動彈不得，指揮使滿臉黑線的抗議著。
「我要摸小狼！誰讓你變大的！」
黑狼用鼻子發出嘲諷似的嗤聲，卻半點沒有要變回去的打算。
指揮使被壓得手腳發麻，氣得想要發魔法，晏華這才變回人型把人抱去洗漱。
「……你都不知道讓著我一點！」
「我要是退一步，妳得爬到我頭上去。」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會做那種事！」
晏華俯身貼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不，來試試？」
指揮使白了他一眼，伸手推開他僅自揉了揉發紅的耳朵，她才不上他的當，多少次被激得反被壓上床，她才沒那麼笨一次又一次的上當。
……雖然這麼說，都是淚水的教訓，也就是早就上當過了。
「我記得你本來並不喜歡我。」
理所當然地享用著晏華準備的早餐，指揮使看著他說道。
畢竟指揮使很明白自己在別人心中是怎樣的大麻煩。
簡直就是麻煩的代名詞。
「妳一開始也沒喜歡我。」
被噎了一下，指揮使不想講話了。
這時晏華倒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所有事物都能被計算並最大化利益，而妳是唯一的一個例外，弄得不好，可能會把所有籌碼都賠進去。」
「那麼，為什麼還要賭呢？」
這是她不能明白的部分。
連她自己都清楚自己的情況根本不樂觀，與其救她還不如不救。
晏華看了她一眼，意外得指揮使在他眼裡看見了一絲笑意。
「因為有風險就不去賭？正是因為有風險才更有賭的價值，並且在妳身上我也確實得到了回饋。」
「得到什麼？」
「近年探查一直有人在打魔女聚落的主意，有妳在更快的鎖定了煽動的人，這次之後估計能安穩很長一段時間；至於教會，那算是意外的收穫。」
說到這，指揮使不難猜到是希羅找到了她藏身點，並藉此煽動普通人的好奇心，一旦這個地方暴露了那麼她就不得不離開，只要離開這區域的庇護，希羅肯定是萬全準備要抓她。
只不過計畫被各方面打亂了，才會變成她找上門去。
「還真是一箭多雕啊。」
晏華湊上前，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指揮使傻在原地，毫無反應。
「嗯，的確是。」
「你、你你你你你──」
「別胡思亂想了，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妳。」
就像她熬過每個四季，再痛苦都能撐下去一樣，沒有理由現在就撐不下去了。
指揮使抿著嘴角，壓抑著近乎潰堤的情緒。
晏華淡笑，沒再故意刺激她。
只要妳願意，那麼他也願意。
她，成為了魔女。
在漫長的歲月裡得以除去過去的枷鎖。
痛苦的記憶整合後慢慢淡去。
有了朋友、有了愛人、有了陪伴。
在不再那麼遙遠的有限生命裡，終於也敢放縱情感。
幼稚也好、成熟也好，生命原先就是不合常理的。
新的記憶將取代過去的傷痛。
而彼此相約，至死不渝。
── 完 ──
創作內容
〈七日同人〉予我予你- 後日談、陪伴
家族物語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