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週一上班時，李于婷遞出辭職就像扔了炸彈，研發部瞬間沸騰。
——那個李于婷辭職了！
——真的假的？
——不會錯的，我有看到她的離職申請，這麼突然是怎麼回事？研發部那裡沒有其它消息嗎？
黃凱文身為主管會禮貌性慰留，李于婷在內心冷笑、口頭上裝作無奈婉拒，堅持要走不多做到年底再辭職。
看看黃凱文快壓抑不住的笑容，她真想跟對方說『就笑啊，還憋著幹嘛？你當初跟張淳學在後走廊說得話我可都聽到了。』可是想想還要三十天辭職才會生效，李于婷打算先讓自己好過再說。
這段時間原本具有攻擊性的狂風停歇，像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毀謗她的毒舌一樣。在倒數二十天時接替她位置的新人來了，李于婷盡責地交接手上的任務，哪怕對方明顯就是黃凱文跟張淳學三人小圈圈中的最後一位；在最後一日時，難得有同事送小點心當餞別禮，她看著手上這包據說是手工餅乾的東西，雖然是笑著接下，內心卻是在吐槽對方當她沒有跟慈善媽媽買過愛心餅乾嗎？
「以後還是要多多聯絡啊。」
「好呀，有空大家多約出來。」李于婷笑著——雖然心想一踏出這裡，就要一一封鎖這些人的嘴臉。
從遞出辭職後就沒有再被攻擊，讓她的精神狀況恢復良好，甚至能慢慢捨起笑容，有力氣在心裡回嘴吐槽。
眼見最後十分鐘即將消逝，忽然有人出現在門口輕咳一聲，每個人視線挪過去時很難不緊張，來者竟是總經理的秘書，部門內瞬間靜悄悄沒有下班前十分鐘的煩躁，秘書冷落的視線掃過一圈後停在李于婷身上。
「李于婷嗎？請跟我上樓一下。」
「啊？」
李于婷滿頭問號跟著總經理秘書離開，不得不說站在她旁邊很有壓力，當電梯門開時原本還有別部門的人溜出去透風現在才回來，看到秘書時嚇得兩腿一抖、瞬間往角落站。
秘書已經習慣他們這種反應，自顧自走進去按下最高樓，李于婷在驚恐的狀態下想起了吳喬萱……其實這一個月她想去跟對方道別，但是刻意尋找會引人注目，只能每天期待在搭電梯時能碰面，哪怕不對話僅是看一眼也好，她想朝對方點頭致謝。
看著數字往上，李于婷的壓力也變大，尤其在別部門的人離開電梯只剩她們時。
「那個……」李于婷先打破沉默：「妳、您知道吳喬萱是……」
她想不出為什麼一名員工離職會突然被總經理找上去，唯一的解釋就在吳喬萱身上，對方搞不好是秘書的朋友？不然怎麼年紀輕輕卻可以在會計室享有特權？而且還非常有自信能夠擺平那些事情，果然有靠山就是不一樣！李于婷已經腦補是吳喬萱跟秘書說，秘書傳到總經理那邊……只要在公司待久一點的員工，都知道這位秘書是准總經理夫人，絕對不能得罪。
「吳……喬萱？」秘書挑眉，還沒說完電梯門開了。
「沒事。」李于婷抿緊嘴，難不成真是為了其它事情？
是案子出錯嗎？還是有部分出問題……就算是這樣也該找黃凱文上來而不是她。
李于婷緊張兮兮張望屬於總經理的地方，這地方她一次都沒有來過，雖然冷清卻有十足的壓力感存在。秘書輕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兩聲，裡面傳來一聲『進來』她才開門，李于婷剛走進去門就關上了，整個空間剩下她跟總經理，壓力瞬間大到破錶。
她不敢亂看心跳過快、視線都有點搖晃。
「李于婷嗎？」總經理這時問話了。
她開張嘴發不出聲音，努力五次才把句子從喉嚨裡擠出來：「總、總經理好。」
「先坐那邊的沙發等等吧，別緊張，要找妳談的不是我。」
「啊？」李于婷這才仔細一看總經理，對方沒看過來而是繼續敲打鍵盤，全神專注在工作上。這下她更疑惑了，小心翼翼挪動腳步到沙發旁邊，擺出人生有史以來最端正的坐姿，像是大腿在往外點會壓到地雷一樣。
心臟怦怦跳著，但是沒有人說話。
隨著時間流逝，李于婷從緊繃的狀態解除只剩滿頭問號，聽見鍵盤喀啦啦的打字聲與時鐘的滴答滴答聲響。
是誰想談呢？她滿腦子轉來轉去，看秘書的反應是不認識吳喬萱，所以最有可能的她劃掉，之後的可疑人選是公司的一位長期大客戶，當初她完成某件案子讓對方拍案叫好，還被稱讚說『如果妳有打算換工作就來我們這裡吧！』那時候她尷尬到不行，唯一慶幸得是對方跟總經理是死黨，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挖角。
想一想這公司好像從上到下都有關係。
最初組成的核心是前總經理找來的老友，發展起來後利用人脈繼續拉攏人才，等前總經理退休將位置傳給兒子也就是現在的總經理——李于婷想到就是因為他接手，公司才會突然改變決策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自己才有機會坐在這裡。
總經理的原意是好的，幫助剛畢業的年輕人就業，卻被那些老鳥搞得亂七八糟。
她在內心感嘆中聽見開門聲。
「在那。」
總經理突然說話了，李于婷知道不是秘書時站起來重拾存在感：「您好，我是……吳喬萱？」
她愣住了，看到吳喬萱出現在總經理辦公室時震驚到不行。
「嗨，那名字是假的，其實我叫陳雯喬，唔，對。那邊的是我哥。」她掩嘴笑著：「那天就是要幫他拿平版才被困到電梯裡，我原本還在抱怨這個人愛落三落四，沒有大嫂在旁邊顧就很會丟鑰匙、丟包包、丟手機只差沒把大腦也丟掉……」
「要抱怨就出去說喔，別當我沒聽到。」
李于婷悄悄看一眼剛剛說話的總經理，將兩人的五官比對有幾分相似，然後想想電梯裡說的平凡……真是……好平凡啊……含著金湯匙的平凡家庭，真是平凡到不行，請問這個平凡的標準不會覺得太高嗎？
「好好，我出去。」陳雯喬冷哼、朝著李于婷微笑：「走吧！」
「啊？好。」她雖然備受打擊還是乖乖跟出去了，一關上門，就看到陳雯喬往接待室走去，一進去燈都開好了，桌上甚至還有兩杯熱騰騰的奶茶在冒煙，味道聞起來就是她之前放在桌上的茶包，李于婷吞吞口水，自己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喝掉這裡的東西。
「抱歉這麼晚才來談，因為我覺得這時間點最好，妳也已經不是這間公司的員工了。」陳雯喬指著牆上的時鐘，李于婷輕輕頷首，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回神，但是能理解為什麼『吳喬萱』有停車場的卡卻沒有電梯的，甚至在聽到會計室大姊的威名時一點都不害怕。
「其實我成立了一間新公司，雖然現在的規模小，但是要發展起來得靠于婷這樣的人才，所以妳願意過來幫忙嗎？」
李于婷瞬間回神震驚地看著對方。
「這個……我……」她原先打算搬離這個傷心之地，等修養一個月才去找新工作，結果現在機會自己送上門來，陳雯喬甚至遞來一些資料。
「這是我公司的文件，先看看有沒有興趣吧？薪水、福利那些別擔心，絕對不會虧待妳，部門目前只有四人但是不會再有妳之前的情況發生，你們絕對能好好相處，還有……」
「為什麼，選我？」李于婷僵硬地打斷她說話：「是在憐憫我嗎？因為被家裡趕出來？被前女友分手？被同事霸凌才給工作機會？雖然很謝謝妳給這個機會，可是我覺得工作就是要看經驗而不是覺得這個人可憐……」
「我不覺得妳可憐啊，反而覺得妳很堅強，有我要的韌性。」
李于婷的動作頓了一下，她看去對方的雙眼，不見一絲謊言。
「在那種環境下能夠撐過來，甚至能將他人附加到身上的痛苦用第三人的立場說出來，我很欣賞妳，這脾氣不是一般人有的，常常有些人說著說著就會暴走或是加入過多的私人情緒在裡頭，可是妳不會，依舊能確實描述當時的情景，而且在這種壓力下還能完成工作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妳自己或許沒發現，但是我注意到了，還能肯定得到妳是當務之急。」
「所以妳真的不是因為可憐我？而且要怎麼肯定我當時說話沒有畫蛇添足？」
「語氣呀，我可以從語氣分析別人在說這段話時有沒有加油添醋，而且我又不是慈善家，不是看誰可憐就收留好嗎？」陳雯喬雙手一攤，繼續說著：「所以于婷來我這邊工作吧！環境保證好，喔對了，我哥已經知道研發部的事情，他暫時不會動，等時機成熟會一網打盡將毒瘤都清出去，所以可以安心囉，那些曾經欺負妳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妳明明答應我不會說出去……」
「我沒說呀，用打字的。」陳雯喬笑著動動手指：「好啦，不要管哪些臭男人了，到我這裡來吧？」
「呃……」李于婷瞬間哭笑不得，雖然這個回擊力道小，但是讓心情暢快一些，不過目前最主要的問題還沒解決，她清清喉嚨說著：「那個，我還是需要點時間……壓抑這麼久了，錢也存不少，我想先出國玩再回來想後續的事情。」
「好吧，那我先給妳手機電話，想上班時一定要優先打給我喔！」
「好，謝謝妳。」
「不用，妳該感謝的是自己，如果當時不願意說這些，那我也沒有機會能夠邀請妳了。」陳雯喬說完後將自己的名片推給對方，李于婷被這句話震得渾身疙瘩，感覺有股想哭的衝動。
她真的好溫柔。李于婷用力抿唇，忍住不哭、雙手接過名片：「謝謝……那個，我該下去收拾東西了，不然會拖太晚，還要把員工證歸還給人資部。」
「嗯嗯，快去吧。」
李于婷用力深呼吸，將哭意憋回去，她才不想又再這個人面前哭一次，可是看到手上的名片，視線難以止住模糊，急急忙忙按了電梯鑽進去；陳雯喬目送那抹慌亂的背影離開時嘴角高高翹起，她會慢慢等待對方調整好身心狀況。
陳雯喬哼著歌，滿心期待接到喜訊。
（電梯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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