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老家附近曾有一間獨立經營的小電影院,現在已經倒閉,變成停車場。
當時那間電影院有一個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聞,而我唸國中的時候也曾親眼目睹過。
簡單來說,那傳言就是「電影放映時,接近銀幕的緊急出口附近會出現幽靈」
這種不清不楚又籠統的鬼故事。
要說有多不清楚,就是像這樣:
「穿著喪服、初老的女性在看著這邊。」
「一對男雙胞胎一臉怨恨地瞪著我。」
「那是個頭髮長到不行的豐腴女性。」
「是個身高很高、留著飛機頭的老男人。」
「剃著光頭、瘦成皮包骨的少女在碎唸著什麼。」
對於幽靈的身高、體型,甚至是性別等要素,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
我從小就會去那間電影院看電影,但是卻從來沒看過類似的東西,所以我完全不相信...
...只不過,其他人在聊幽靈聊得很熱鬧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沒看過」,這莫名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也著實讓我有點不爽。
所以我抱著「既然真的有那就讓我看看啊」的心情,每個禮拜日都會去看電影。
次數之頻繁,到後來就連電影院的歐巴桑也認得我:「今天也來看電影嗎?!」
雖然也會被人笑說怎麼一直去看電影,我仍堅持去電影院;每次總是把電影放著不管、死盯著緊急出口看,但果然還是什麼鬼都沒看到。
這件事我持續做了半年。
換句話說,半年後我就受不了了。
畢竟本來就不相信有幽靈,加上零用錢再多也有個限度,所以看電影的頻率也就漸漸降低...或者該說不得不降低。
該結束這種蠢事了。
就在我開始冷靜下來後,歐巴桑的笑容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也是從這時候開始,我對於自己因為這種亂七八糟的動機去看電影而感到內疚。
因此,我想回歸「看電影」的初心,便到那家電影院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雖說如此,不過鄉下地方的「最新」電影都是慢了幾個月才上。)
我還記得那是部懸疑片。
不過我也記得,那部電影到了後半也還是很沉悶。
就在我第N次咬牙忍住哈欠的時候,我發現緊急出口的燈一閃一閃的,被黑影遮住。
是有人從外面進來嗎? 不可能,那是「緊急出口」。
藉著銀幕的光與緊急出口的綠燈,我凝視著緊急出口。
有什麼人站在那裡。
在緊急出口和牆壁間的角落,除了放有一些雜物外,角落的更深處還有個人影站著。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個身高很高的女人。
我嚇了一跳、把視線移回銀幕,之後再看過去的時候,看起來卻像是個彎腰駝背的老人。
那是個沒有固定輪廓的黑影。
不定時地伸展、膨脹、萎縮,隨著每一次我看過去,那東西時而是男性、時而是女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非常確信有跟它對上眼。
感受到它的視線離開的下一個瞬間,黑影失去了人形,只見它一路延伸到了天花板,最後消失不見。
電影也正好迎來了高潮。
主角把反派從高樓上推下去,聽到了反派尖叫的我瞬間回過神來,那時候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電影結束、燈亮起,我卻仍待在座位上。
才發現原來我的身體抖個不停,腳軟站不太起來。
「那到底是什麼鬼啊」
我還在懷疑是不是幻覺的時候,旁邊有個臉色鐵青的年輕女性飛也似地逃出電影院。
看來不是只有我看到的樣子。
我一邊還有點挫,一邊緊張地戒備著天花板,也逃出了電影院。
雖然覺得對歐巴桑很不好意思,但那之後好幾年,我都沒有再去過那間電影院。
雖然之前一直因為感覺被排斥在外而感到不爽,但當後來大家終於談起我心心念念的「緊急出口幽靈」時,我卻沒有加入話題。
大概也是因為忘不了「跟它對上眼」的感覺,這經驗我終究說不出口。
在那之後雖然這鬼故事繼續流傳著,但市區裡開幕了大型連鎖影城,客人全都被搶走,地方的電影院也經營不下去了。
在電影院營業的最後一天,我去看了場電影,櫃台的歐巴桑還記得我。
「好久不見了呢...難得你來了,真抱歉。」歐巴桑因為沒能繼續開下去而向我道歉。
對著因為亂七八糟的動機而開始跑電影院,最後卻再也沒來過的我道歉。
明明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
最後放映的作品,是歐巴桑最喜歡的《羅馬假期》。
那天我繃緊了神經,但是幽靈並沒有出現。
那地方如今已經成了月租制停車場。
到現在都沒什麼人簽約,希望不是因為什麼「偷窺車內的女人」這種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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