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聖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景色。
這裡是一處遙遠過去的他國軍營,隨處可見身穿盔甲的異國士兵們行走或談話。
明明自己前一刻還在辦公室內稍作休息,而今卻猶如時空錯亂般,莫名被轉移到這個奇怪的地方。
一開始還以為是敵人陷阱的玄聖,很快就了解到自己正在作夢。
雖說是夢境,但是玄聖完全無法控制夢中所扮演的角色,彷彿自己只是個螢幕前的觀眾,僅能乖乖等待劇情自動走向。
神智非常清醒,映在眼中的景象逼真到有如親身經歷般,玄聖馬上修正「這是在作夢」的想法。
這大概是某人的過去,自己偶然間與記憶的主人共享著相同的視角。
(這裡是...........)
仔細觀察後,玄聖發現其中的士兵裝扮非常眼熟─── 又或者說,最近偶爾會看見某人穿著相似的衣物。
(不過她好像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裝備呢.......)
玄聖在心中吐出如此感想。
這時,影像的主人抬起頭來,仰望著與日明市夜景有所不同的星空,無奈地嘆息道。
經過數分鐘的時間,玄聖的視野轉移到後方的帳篷,身體也隨之移動起來。
走進篷內,懸掛的燭火被從戶外流入的晚風吹得搖搖晃動,整個帳篷的光亮變得忽暗忽明。
坐下的身軀只是靜靜盯著帳篷的布幕,過了許久,身體的主人長吁一口氣後,才再度發出聲音。
「我的朋友,你是否感到憤怒呢?」
玄聖立刻明白現在與之共享視野的主人究竟是誰──────不,其實玄聖早已猜出來了,方才的聲音只是揭曉正確解答。
(朋友嗎........那大概就是.........)
玄聖的腦海裡迅速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而聲音的主人也緊接著說出答案─── 與玄聖所想的完全相同。
「帕曼紐,連你這樣的人都會遭到王的毒手,那麼這個王還有我服侍的必要嗎?」
帶有怒意的斥責,在帳篷的迴響中顯得特別宏亮。
「不管是那個王,還是我曾以為的朋友,他們已經不是原本的他們了!就只是群貪婪於權力與虛榮的暴虐者!」
憤怒的咆哮在這狹小空間內無限震盪,不僅是鼓膜,就連玄聖冷靜的情感也被這股永無止盡的恨意感染,泛起一陣一陣的漣漪。
眼角瞥見了桌上的莎草紙,玄聖感覺似乎能夠讀懂紙張上書寫的內容。
(我可沒學過古代的希臘文呢。)
不過稍微思考一下,自己本身也應該聽不懂西元前的語言才對,看來是這股奇妙的意識共通聯繫,讓玄聖擁有原先不存在的古文聽讀能力。
與此同時,玄聖不經意地注意到桌上除了有莎草紙外,還擺放著「某個東西」。
那是個以白布包裹著、形狀看起來有點像杯子的東西。
主人伸手將杯狀物拿到胸前,十分細心地把白色布條拆封開來。
完全拆除後,顯現在眼眸裡的物體,是個色澤漆黑、形似顛倒馬蹄的奇特工藝品。
製品中間的空洞裡裝有一些粉末,應該是某種藥粉。
「雖然不知道大賢者為何會這麼做,但這還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呵呵、呵哈哈哈────誰能料想到你最敬愛的老師,居然也選擇背棄了你呢?」
玄聖回憶起以前閱讀的歷史故事,很快地把話語中所指的人物,以及當前的時間與事件一一對應出來。
(記得沒錯,目前應該是處在公元前323年,6月初旬左右的時間點吧。接下來.......)
看到這裡,玄聖不禁在心底默默感慨,如果說此幕場景是真實發生的事件,那麼千百年來受到無數讚揚與爭議的那位王者,之所以會在事業輝煌之時,突然永逝於巴比倫的真正原因..........
「父親,聽說你找我?」
一名身材中等的男子踏入帳篷內,畫面也在這時乍然中斷。
玄聖恢復了意識,並且發現自己仍然位在原本的辦公室裡。
「唉.........」
從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後,玄聖起身走到牆邊某處不起眼的角落。
口中快速念過沒人聽得懂的咒文,本來空無一物的角落就這麼憑空冒出一個小金庫。
插入鑰匙、按下密碼鎖,金庫瞬間自行開啟。
金庫內並沒有黃金或鈔票,只放著一個極度陳舊的黑色信物──── 與玄聖在夢中所見的漆黑製品如出一轍。
「我應該說過我不想再看到那個了。」
「............原來妳在啊。」
坐在沙發上的安沒有答話,露出冷漠的眼神望向玄聖。
「魔力連結的緣故吧,我看到了妳的一些記憶,裡面的妳拿著那個騾蹄殼。」
「............是嗎。」
安的目光轉到別處,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
「老實說,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歷史人物是亞歷山大,他能夠在短短32年的時間內,建立起橫跨世界的偉大國度,創造出輝煌的希臘化時代,甚至有不少人在幻想著亞歷山大究竟碰見更東方的秦國會發生什麼樣的火花。對了,我還曾在作文上寫道『我要當第二位亞歷山大,統一全世界』這樣的天真夢想呢。」
玄聖淡然地說著幼年的憧憬,然而安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等到年紀增長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偶像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完美,他是個英明有遠見的君王、但同時也是不擇手段的暴君,擁有慈善與兇惡兩者極端形象的男人;他的部下也非每個人都遵從於他,還曾因為將士厭戰而鬧過兵變;死後帝國分崩離析,底下的將領們各個為了利益展開慘無人道的戰爭,最後連他的母親與兒子都無法倖免,真是諷刺。」
「你想說什麼?」
伴隨著憤恨與空虛交織的強烈氛圍,安總算再次發聲。
玄聖停下侃侃而談,沉默了一段時間後,終於開口問道:
「是妳殺了他、殺了亞歷山大的嗎?安提帕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