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可以搭配著一起看的音樂,感覺其實很適合*
「我是瑪莉,現在在垃圾場喔。」
是妳嗎,瑪莉?
咚......
這才注意到了電話已經掉下去了,伸手抓去,卻怎麼也沒辦法抓緊那電話筒。
從話筒中傳來刺耳嘟嘟聲。這是惡作劇?
只有那個聲音絕對不可能會認錯!但......瑪莉,在那天就已經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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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死白色房間的死白色病床上,身上插著各式各樣的維生管線,靜靜的眼睛閉上,像是睡著了,隨時都會醒過來一般。但在那個時候,我大概就已經確定了她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了,卻還是忍不住祈禱著那萬分之一的奇蹟。但奇蹟從來沒有降臨,那個宛如金髮洋娃娃一般的身影就一直靜靜的躺在那邊,而血壓就那樣完全不受各種升壓劑的影響,緩慢但穩定的往下掉,直到心電圖最後化為一條平鋪直敘的直線。
敗血症造成的多重器官衰竭,就算使用了最後一線的抗生素清除了血液中的細菌,但感染造成的傷害與殘留的毒素,都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瑪莉的媽媽在知道了情況的時候,就已經簽屬了放棄急救同意書,所以在那之後就看著她被從病房中推了出去,在那之後再一次見到她已經是在葬禮上,經過化妝,躺在棺材中了。然後就是看見棺材被推入了焚化爐,只剩下一些白白的骨灰,包含了幾塊較為完整的骨頭與剩下的碎片與粉末。
瑪莉,早在那天就已經不在了,而在經過了幾天之後則徹底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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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電話又響了,我接起來電話
「我是瑪莉,現在在雨村醫院喔。」
「妳到底是誰!」
「我就是瑪莉喔,好啦不聊了,我還得趕快趕往學校的人偶社呢,掰掰。」
嘟嘟嘟,瑪莉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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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與瑪莉的相遇,是在兩年多之前,某個天色灰濛濛的早晨,一間走廊盡頭房間的門前。那天她手上正拿著一部相機對著做在了矮牆上,穿著不是我們學校校服的女生拍著照片。是有什麼活動宣傳在取景拍照嗎?當時我是這麼想的,直到走近之後,才發現那個女生一動也不動,是個與真人很像的等身大人偶。
「妳也對人偶有興趣嗎?」
當時的她,臉上完全是寫著快問我快問我的表情。然而那時對於等身大人偶這種東西,我唯一的印象是某一次進入老哥房間借東西時忘了敲門......總而言之印象不是太好。但當時的我總有一種如果我把我真實想法說出來的話,眼前的她會直接哭給我看的感覺,所以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幸好她那時相當的自來熟,自顧自的說下去了。
「很漂亮對吧,要摸摸看嗎?」
大概會是很像果凍的觸......與想像之中的觸感並不相同,是硬硬的塑膠質感。沿著人偶的臉向上摸去,眼睛的材質是玻璃的,手的話......可以摸的到球形的關節。明明看起來跟真的人沒兩樣的說......
「怎麼樣?有興趣了嗎?」
一張單子被塞到我手裡來,是入社申請單......啊,難怪會這麼自來熟。
「就算是掛名也可以,如果再招不到社員,我們這邊就要廢社了啦!」
「也不是不可以啦,反正也沒有特別想加的社團......」
在那之後,除了自己加入了社團之外,還用老哥的把柄讓沒有社團的他掛了個名。從另一種意義上,這個社團其實跟他蠻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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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瑪莉,現在在人偶社門口。」
接起了鈴鈴作響的電話,又一次聽見瑪莉的聲音了。
「接下來還要趕去學校保健室了,掰掰。」
除了嘟嘟聲之外,只有窗外淅瀝淅瀝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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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入了人偶社之後,大部分的時候瑪莉都是在捏著軟陶製作人偶,或是拿起針線幫人偶縫衣服。但大概每隔三到五天,瑪莉就會因為發燒咳嗽等原因,沒有來到社團,而是待在保健室。在這段期間內還有三次是嚴重到必須住院治療的程度。聽她說她似乎有某種免疫缺陷才會這樣的。
每次她去保健室的時候她總是會像個小孩子一樣吵著要我講故事,而且還說這是病人的特權,但我也不是什麼會講故事的人,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一些沒有邏輯的東西,然後她就會笑著說我不會講故事。
就算當她住院而我去探望她的時候,總是臉上笑著說沒那麼嚴重,然後繼續用病人特權逼著我給她講故事,但在病房外面聽到她嘔吐到乾嘔或咳到撕心裂肺,或是之後小小聲的啜泣之後,我常常會想她這種類似孩子的舉動,或許也只是在掩飾自己的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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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瑪莉,現在坐在保健室的病床上。」
「妳是哪一個瑪莉?」
隨著有關於瑪莉的塵封回憶慢慢被解開,過去的一段記憶也慢慢的浮現在腦海。那是另一個瑪莉,或者應該說是由瑪莉所親手製作出來,然候送給我的另一個瑪莉。
「都是喔......好啦我要先回去看一下爸爸媽媽,先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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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生日有什麼想要什麼禮物嗎?依稀記得在快要生日之前,瑪莉曾經問過我這個問題,而當時我的回答就如同其他沒有想法的人一樣是妳決定就好。雖然不常穿,或許也不適合穿那種衣服,不過去年她送的那件親手縫的衣服其實我還蠻喜歡的。但看到眼前超出預期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禮物,我只能無言以對。
「妳不覺得這樣有點可怕嗎,瑪莉小姐?」
「怎麼會?明明就很可愛的說。」
「從各種意義上都無法對這句話感到認同。」
當看到一臉得意的瑪莉掀開了遮著的紅布,介紹著另一個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的瑪莉的時候,這種感覺其實是相當驚悚的。會認為超出預期是因為製作了一個跟自己外貌相同的等身大人偶然後將它送給別人,無論如何思考,都不像是正常人會做的事情;但如果以瑪莉的角度來思考,這大概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以瑪莉對於人偶的熱情程度而言,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了。
「妳會好好珍惜它的對吧?」
「這個嘛......」
看著這個有點擬真的人偶,然後想像著半夜看到她就這樣坐在我的床頭,當我緩緩的睜開眼睛,然後與之對視。那或許,會是一種相當令人震撼的體驗吧。
「對了,說起來我好像沒有問過妳,為什麼妳會那麼喜歡人偶啊?」
「這個故事可能會有點長喔?」
「那麼麻煩長話短說謝謝。」
走到了窗邊打開了窗戶,抬頭看向窗外的景色,她緩緩的開始說了:
「我的身體不太好妳也知道對吧?」
並不只是不太好,而是相當不好,不好到如果哪一天突然發現她住院了,我都不會感到意外的程度。
「所以我大概會在某一天就突然死掉也說不定吧。所以就常常會想著,如果變成了人偶的話,是不是就能在死掉之後保存下來什麼的,是不是就能在死掉之後被記下來什麼的。」
還真是一個相當沉重的話題啊,當時的我是這麼想著的。
「所以我把這個人偶瑪莉送給了妳,是把妳當成朋友的證明喔。」
「好......喔。」
「約定好了喔,就算哪一天我不在了,也要記得我喔。」
然後,我失約了。
我決定把她的人偶丟掉,徹底將有關於她的回憶塵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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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瑪莉,現在媽媽正在監督亨利寫作業,爸爸正在準備晚餐。」
「這樣啊......」
自從瑪莉死去之後,我也不曾去到那個以前偶爾會去拜訪的瑪莉家了,所以也不曾關注過她的家人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唉,大家都在我死掉之後過得這麼幸福。那妳現在過得怎麼樣呢?現在我要過去妳那邊囉,掰掰。」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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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瑪莉,現在在雨村醫院喔。現在身為病人的我,正要行使特權,呼喚我的僕人到醫院唸故事給我聽!」
放學之後,當我正在圖書館準備著接下來升學考試將會出現的內容。距離大學的升學考試,只剩下短短的不到兩個月,如果再不開始認真一點複習,真的有可能一間大學都上不了。當我感覺到手機震動到圖書館外接聽時,正把英文的其中一個章節複習到一半。
「好啦,等我晚一點,這邊複習的差不多再過去。」
「不要嘛,我現在就想聽故事!」
「別鬧了,乖,我會快點把這邊複習完的。」
當時的我,如果再仔細注意她的聲音,或許能發現什麼不同吧,也可能什麼不同都不會發現吧?對於當時她說話的聲音,正忙著準備考試的我並沒有特別去注意,所以也不記得她聲音的細節。很可笑不是嗎?連自己是不是應該要後悔都不清楚什麼的......
當我在把英文複習完,到達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當我到達瑪莉住的醫院8樓時,看見了瑪莉的幾個家人眼眶紅紅的站在了那邊,原本的那間病房已經門打開,空空的了。
「瑪莉呢?」
「已經全身麻醉,送進加護病房了。」
然後,在數個小時之後,醫生就前來通知必須做好見最後一面的心理準備了。
「姊姊剛剛其實一直很希望妳來的。」
「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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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瑪莉,現在還在前往妳家的路上,等一下就要到了,只是突然間想打個電話,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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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人偶瑪莉啊。看著坐在了櫃子上的人偶,有一種她還在身邊的錯覺。只是......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執著著把剩下的那個英文章節複習完,應該還來得及見到她吧?那個還醒著,還能說話,也還能聽到我說話的瑪莉。
她會恨我嗎?應該不會吧,瑪莉一直是個很溫柔的人......如果她會恨我就好了。
之後的時間裡,人偶瑪莉從原本的櫃子上,到櫃子裡,接著被套上了不透明的袋子,但我還是一直知道它在那裡,一直知道它長什麼樣子。
在夜半夢醒時分,常常都還能記著在夢中瑪莉用她的聲音告訴我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要好好的活著,但正因為如此才意識到這根本就是卑劣的自我安慰。
好想吐,對於這樣的我自己。
每當面對著人偶,我都無法自已的陷入了這樣的循環之中。
於是無法面對人偶,或是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的我,選擇逃避了。
十三天之前的那個夜晚,我將人偶套上了兩層不透明的袋子,再用整整兩捲膠帶層層包住,然後,將那個人偶送上了垃圾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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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瑪莉,現在已經到妳家門口了喔。」
從玄關那邊,還能夠聽見啾啾啾的門鈴聲。
一步一步的向著玄關走去,看著漫長的走廊,當走到了盡頭的時候,才驚覺為什麼它會那麼的短。將手搭上了門把之後,我停下來了。
明明只是轉個手的動作,為什麼我沒辦法做到?
「我是瑪莉,現在在妳背後喔。」
非常熟悉的聲音,就在身後輕輕的響起了。
「對不起......」
如果那個時候再早一點過去,如果那個時候再多去在意一點,如果......
被從背後拉過去然後抱住了。那個懷抱明明一點都不溫暖,反而是冰冰涼涼的;也一點都不柔軟,反而可以說是相當的堅硬,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
「別哭......不過有時候果然還是哭出來比較好吧?」
一支有關節球的手慢慢的從我臉上摸了過去。
「真是的,都變成小花貓了。」
「誰是小花貓啊!」
「啊,笑出來了。果然還是笑出來比較好看。」
摸摸自己的嘴角,我這是......笑出來了啊,明明已經沒資格......
「其他人在我死掉之後都過得很好,好像我死掉對他們根本就沒什麼影響,真的好氣喔,但......果然還是這樣比較好吧?但就只有妳還是讓我有點放不下啊。」
結果到頭來,反而是我被擔心了嗎?還是給她造成麻煩了啊......
「啊,時間快到了呢。在我離開之後,也要過得好好的喔。」
預感到了些什麼,我向前抓去,但那具人偶已經在那之前就已經倒下了。
「好啦,這次真的要說掰掰了喔,掰掰。」
只剩空氣中還迴盪著瑪莉的聲音。
不要走......這句話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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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門了喔,瑪莉。」
打開門之後,轉身對坐在了沙發上的瑪莉人偶道別。
雖然這樣的行為被老哥說很可怕,叫我別這樣,不過誰管他怎麼想啊?反正他還有其他好幾個把柄被抓在我手上,諒他也不敢怎麼樣。
上一次的升學考試毫不易外的完全考砸了,所以之前除了準備重考之外,也多少有在外面打點零工,像是超商店員之類的。不過今天跟平常稍微有點不一樣......
「今天的考試就拜託瑪莉了喔,像是幫我看看正確解答,然後在我耳朵邊告訴我答案之類的。」
「妳到底在發什麼瘋?再不快點出門的話就要遲到了喔。」
「用不著你這個變態老哥來管......瑪莉,我出門了喔。」
把門帶上之後雖然好像還聽到某些辯駁自己不是變態的聲音,不過那已經不太重要了。也差不多該去考試了吧。如果再不快一點,遲到可是會把考試考砸了。
========================後記========================
這篇故事,獻給一切有所遺憾之人,也獻給我那位來不及見最後一面的奶奶,願大家都能夠原諒無法挽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