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庭
Day.1 (五)
我是什麼時候醒的呢？不知道。只知道當我能清楚分辨出電風扇的聲音時，我想我就算清醒了吧？房間很黑，應該是窗簾拉上了的緣故。但我不知道我在哪裡──這張床的感覺跟味道都不是我家。
在眼睛終於能從黑暗中勉強視物時，我側過頭去，看著那除了電風扇以外的第二聲源：打呼聲。跟我這兩年聽習慣的轟隆聲不同，這次很輕微，或者說如果這人不是躺在我旁邊，我可能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我瞇起雙眼，這才瞧清楚這人的輪廓。她那些什麼眼線、畫眉，甚至連耳飾全部都不見了。時常會梳理整齊的金髮如今也顯得紊亂不堪。
嘴角不自覺勾起。雖然說不是第一次看見卸妝後的吳依萍，但每次看到都會覺得很好笑，因為反差很大。倒不是說她化妝化很濃，而是這女人在髮廊工作，對外表本來就會比較講究，但私底下卻是不折不扣的懶人，這種落差真的讓人覺得很好笑。
「嘖……」我這才想笑而已，劇烈的頭痛立刻襲來。對，昨天才在那位老闆的店喝酒，而且我喝多了，雖然有印象最後是依萍來幫我，但怎麼到這裡的我真的完全沒有印象。
鼾聲停了。
「妳醒了喔？」
「啊，吵到妳了嗎？」糟糕，我忘了依萍很淺眠。
「還好啦，一個人躺在旁邊，稍微蹭一下我都知道。」她打了個呵欠，伸手拿了手機，當那亮光一出現，我便更能看清楚這人完全沒整理過的臉。「八點半啊……是該起來了。」
接著她便坐起身子，抓著那亂到不行的頭髮後。我隱約能看見她身上穿著露腰的背心。但每次看到她穿這種東西，我都會覺得……很驚艷。倒不是因為穿著，而是因為她背上的圖案。
當依萍走到大門旁打開電燈時，我被刺的瞇起雙眼，卻看得更清楚。藏在那黑色背心下的是一雙羽翼，好像還能看見後頸上有字，但太遠了。左手的上臂是蜘蛛網跟蜘蛛的刺青，前臂還有羽毛跟英文──
「刺青不痛嗎？」我愣愣地問了個傻問題。
「痛啊，妳這不是廢話？」
「那妳為什麼要刺？」我又問。
她瞥了我一眼，然後走過床尾，直接打開門進去浴室。起初我以為她壓根不想理我，但後來在那水流聲裡，我聽見了依萍的聲音。
「手上的刺青是不懂事，所以刺了。背上的話……我把它當成我的懲罰。」她是這樣說的。
我坐起身子，聽著她的聲音，還是別再繼續追問吧。摸著那有點油的瀏海，唉，現在的我哪裡還有資格去笑人家？自己看起來搞不好也像是不知打哪來的瘋婆娘。我倚著床頭櫃，望向那嵌在牆上的電視。
在床尾跟電視中間有一張藍色的小圓桌，那上面放了個菸灰缸和打火機。雖然那裡面躺著一些菸頭，但看上去還算整潔。
我往旁看去，床的右側是白色衣櫃，它的門是打開的，我看見那上頭掛了個洗衣架，依萍常穿的黑色外套就吊在上頭。
掀開蓋在身上的厚重棉被，我伸手按著太陽穴，希望能藉此紓緩那該死的頭痛。嘆了口氣，看向坐落在面前的那張書桌。紅色筆電靜靜地躺在那裡，上面還擺著一面鏡子跟一些化妝品。但我的目光倒不是被它們吸引，而是另一個在電腦旁的相框。
我赤腳踩著瓷磚走到了桌邊，相框裡的照片有點舊了。那是兩女一男的照片。男生很開心地舞動雙手，女生則雙手環胸，擺著一副很兇狠的樣子。
最後是站在他們倆人後面的大人，她伸手搭在兩個小朋友的肩膀，嘴角揚起淺淺的笑顏。這笑容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我生下小孩子，也會有這種笑容嗎？
唉，連婚都結不了的女人還要談什麼生小孩？
「妳要去刷牙嗎？」我轉過頭，看著穿著短褲的吳依萍站在那裡。「我有把新的牙刷放在那裡了，綠色的。妳去洗把臉吧？不然要洗澡也可以，毛巾用白色的。」
「啊……不好意思。謝謝。」
之後我便走了進去。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內衣──我果然穿著這玩意兒睡了一晚，難怪悶悶痛痛的。討厭。
我洗了個澡，用依萍準備好的東西做簡單舒洗以後，我把頭用毛巾包了起來，然後穿著昨晚的衣服走了出來。看著那女人坐在床側，臉上已經化了淡妝，耳朵也戴上黑色的耳飾。
「我──」
「剛剛妳電話響了。」依萍看著我。「妳男朋友打的。」
我愣在浴室門口。感受她那熱辣的目光，我不知道依萍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做，還是覺得我很幼稚。但……我不想面對他。至少我現在不想去見陳延。
「所以是男的想婚了，還是妳想嫁？」她問道。
我笑了。「怎麼妳跟老闆都知道我在想結婚的事？」
「我昨天載妳去蘇爸的店時，妳問過我結婚的事吧？那時我就在猜是不是這問題了。一個會主動問這問題的人，怎麼想都是結婚的事吧。」依萍坐直身子，直直地看著我。「所以？妳想婚？還是他在逼婚？」
「呃……」我有點尷尬地坐在了她電腦椅上，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妳想結婚對吧。」
「咦？妳怎麼──啊。」
這次換她笑了。「王大小姐，就算妳不想承認，我也從妳的臉看出來了，呆子。」
我挫敗地嘆了口氣。「嗯，我想結婚，但陳延不要。他說他現在還不想被那種東西束縛。」
「嗯哼。」她走到衣櫃前面看著裡面的衣物。「所以你們吵架，然後妳就約我出來喝酒？」
「也沒吵架，只是……抱歉。」
「妳不用一直跟我道歉啊，又沒什麼事，我只是想搞清楚妳到底怎麼搞的，昨天晚上那麼頹廢。」她拿了幾件衣服出來，然後愣了下。「不對，今天禮拜五，妳不用上班？」
「我請假了。」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起，雖然到後來依萍還是什麼都沒說，但看著我的眼神卻帶有淡淡的譴責意味。感覺她好像想說些什麼，但選擇不說，把剛剛從衣櫃拿出來的白色露肩上衣給套上。
「我今天要上班。」她看了下右手上的手錶。「九點二十，妳既然跟公司請假，那要去哪？」
「不知道……」我有點難堪地說道。機車都還停在公司呢。
依萍一樣沒說話，穿上了淺藍的牛仔褲。那上面破了幾個洞，露出了藏在底下的白色肌膚。
「我載妳回家吧。」她背對我說道。
「我──我還不想回去。」
「這樣冷戰是沒有意義的。」依萍看著門旁的鞋櫃，淡淡地說：「雖然我只是局外人，但還是這樣跟妳說吧。妳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妳到底在幹麻，這樣你們對於這問題根本沒有任何進展。不接電話？相信我，男人有時比女人還多疑。」
看著依萍的側臉，其實我有點生氣。說到底她也不是我，怎麼會明白我再想什麼？我當然也想去見陳延，好好地把我想說的說出口，可是……我不知道。我現在真的不想看到他。
「還在糾結啊？」她拿了雙米色的有跟拖鞋出來，上下看了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
我抓著衣服的下襬，思考著最近所發生的一切。陳延是個很好的男生，對我也很好，但是是個性嗎？還是年紀有差？他比較不會考慮到後面的事，明明彼此也才差兩歲而已。
至於我……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優點，就連當初他來告白的時，我也是傻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麼辦。能認識依萍也是陰錯陽差，說到底，我是這樣的幸運，但卻又總是在揮霍它。
「算了。」依萍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妳把頭髮吹一吹，我們去吃早餐吧。吃完再去其他地方。」
＊
「我還沒開店。」
「我知道。」
「那妳來我這幹啥？」
「你人就在這，那我進來這邊坐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吧？」
「妳根本搞錯重點了，吳依萍。」
我坐在吧台邊看著依萍和老闆你來我往地鬥嘴。其實也蠻奇特的，這兩個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而且年齡差了二十來歲吧，但他們相處起來卻像是朋友。依萍都會帶著那種很像小孩子的搗蛋笑顏面對他，老闆則用那種受不了的口氣來做回應。
說真的還挺好奇的，記得昨晚老闆說依萍是她女兒的同學，但也沒細說是國小就開始，還是國中？高中？依萍好像沒有讀大學吧，但從依萍叫他「蘇爸」來看，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好啦，我該走了。」依萍從吧台的椅子上跳了下來，鞋跟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她轉過頭來看著我。「既然妳不知道要去哪，那就留在這吧。反正我工作的髮廊也沒多遠，有空再過來。拜拜。」
「噢、好，拜拜。」我尷尬地揮手道別。
「蘇爸，那她就拜託妳啦。」
「好，去上班吧。」
「哈哈，你人最好了。愛你哦。」依萍雙手比出了愛心模樣，俏皮地說道。
「靠夭啊，要滾快滾！」
依萍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然後騎著跟剛剛舉動完全不搭的黑色檔車離開了。我淺淺地笑了，然後低頭看著早前放在我面前的水。
那現在要怎麼辦才好？四處走走嗎？看這附近好像也有一些店面可以逛，難得請假了，不如就去那邊逛逛看吧。
我拿起了口袋裡的手機，看著上面那幾通未接來電。是不是應該回個電比較好呢？但他總不會不知道我在氣什麼吧？
「唉。」好煩。
「跟昨天晚上一樣呢，王小姐。」
我抬起頭恰巧迎上老闆那雙眼眸，嚇得趕緊別視線。說起來昨晚也有跟老闆聊過天，但也只聊過一點點而已，後半段甚至還因為酒醉……天啊，我昨天怎麼會把結婚的事說出來？好丟臉！超丟臉的！
想到這件事，我感覺臉頰正在發燙，更加不敢直視老闆了。慘了，完蛋了，老闆會不會覺得我很白痴，居然要因為結婚的事搞成現在這樣。依萍有跟他說什麼嗎？
我聽著流理台的流水聲，好奇地抬起頭看著。老闆從那看上去有點舊的購物袋裡拿了一顆高麗菜，熟稔地剝除外面的葉片，然後彎腰開始仔細地清洗著。
「您都要自己處理這些嗎？」我看著櫃檯裡面的東西，除了剛剛老闆拿出來的菜以外，那上面還有砧板、菜刀與一些保鮮盒。我稍稍抬起頭，在那購物袋裡還能窺見紅蘿蔔呢。
「嗯哼。雖然我這邊一開始是讓人射鏢的，所以只會提供一些簡單的食品或飲料跟酒。不過到後來客人越來越多，所以就會要求一些有的沒的了。」他把高麗菜甩了兩下，然後走到了砧板前，拿起菜刀，咚地一聲將其切成兩半。「說到底這些東西都是我女兒出的錢，畢竟是那丫頭的主意嘛。」
我歪頭。「您不是說客人越來越多所以才會有這些東西嗎？」
「是啊，但我哪會做菜，有泡麵加蛋那些人就該偷笑了好嗎。」老闆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顏，好像很懷念那段時光。「只是我女兒那時候會來幫忙，所以我也就不得不學著做點，然後就變這樣了。」
「你老婆呢？」話才說出口我就後悔了。靠！王昱庭妳是笨蛋嗎？別人問妳妳不想回答，結果自己一個勁的問個沒完。老天，到底哪裡有毛病啊！
但老闆好像完全不介意，一邊進行手上切菜的動作一邊平靜地說：「在女兒五歲的時候離婚了。我想想，那丫頭今年三十，那大概也有二十五年了吧。」
「噢……」
我有點尷尬地拿起了水杯來喝。唉，所以現在怎麼辦呢？要不然出去走走吧？雖然這附近沒怎麼來過，但也是能去附近逛逛。說起來我的機車還在公司耶。
「要不要出去走走？」老闆的聲音傳來。
「可、可以嗎？」
「為什麼不行？反正留在這裡也是看我在這邊處理這些東西，妳也很無聊吧。」老闆笑了下。「吳依萍把妳丟在這裡也不是要妳一直留在這，她大概要下午三、四點那邊才會有空閒時間，妳就那時段再回來吧。」
我從口袋拿了手機出來，現在大概十點多，錢包也還在，反正也沒什麼事，不然就去走走吧。
「那我就去外面一下哦。」
「好。」
我推開了飛鏢店的門口，往回看了老闆一眼，然後朝著旁邊的街道走去。也許是現在還是上班時間吧，而且還是早上，所以人不算多。我朝著市中心的方向走去，途中經過了幾間吃的攤位，它們飄逸著食物的芳香──說起來好像真的沒來過這附近吃東西。
走在騎樓裡，看著那些從旁經過的路人或情侶們，我感到一絲落寞。也許該打通電話給陳延了吧？我總是這樣自問，但卻又會被莫名的牆給阻擋。其實只要一通電話，彼此好好地說清楚，這件事就不會這麼複雜。
那我到底在糾結什麼呢？
我停下了腳步，望向腳邊那花盆。說起來是為什麼呢？是因為那淡微的香氣讓自己駐足，還是覺得自己就像個笨蛋一樣所以才止步。
抬起頭，看著那花店的門牌，上面寫著「葉玉梅花店」，十分陽春。但或許因為就是因為這樣吧，所以我忽然有種放鬆了的感覺。
「唉呀小姐，要買花嗎？」一位綁著馬尾的女性走了出來。她身上披著白色的圍裙，手裡還拿著一個花盆，笑盈盈地看著我。
「啊、沒有，不好意思。」我連忙跟對方道歉然後快速走離。糟糕，造成對方誤會了，而且就這樣離開會不會很不禮貌？
啊啊不想管了，哪還有時間想這麼多？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了。此時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有點驚慌地拿起手機，看著上面映出的合照，心裡沉甸甸的。
但在這樣逃避也沒辦法，我得好好說清楚──滑開了接通的鈕，我把手機湊到耳邊。
「喂？」那頭的聲音是如此地熟悉。但比起過往時常帶著笑，如今卻顯得較為嚴肅，甚至讓我有點生分。
「嗯。」我淡淡地回應。但不是因為在生氣，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妳在哪？今天打電話問妳同事，他們說妳昨天早退，今天也請假了。」
我頓了下──原來他還是有去找我。四處張望了下，然後看見這條路的終點有個圓環，上面立了一個人的雕像。
「等我一下。」我跑著，來到了這騎樓下的盡頭。看著仍有人出入的門口和裡面嘈雜的聲響。「我在圓環旁邊的銀行這裡。」
「等我。」他停了一下，手機那端傳來了機車發動的聲音。「別亂跑哦？」
「好。」
之後我解鎖了螢幕，點進聊天軟體。除了一些群組外，我很快地便找到了依萍，她的頭貼還很好認，就是跟別人出去玩時所拍攝的。背景是在海邊，她戴了頂草帽。雖然只拍到上半身，但還是能看出她穿著泳裝，那刺青一覽無疑。
我點開螢幕，雙手俐開始落地打字。
──陳延來找我了。依萍妳說得沒錯，所以我今天不回飛鏢店，直接先跟他回家。謝謝妳昨晚跟今天陪我，造成困擾很抱歉。請妳再幫我跟老闆說一聲。
看著自己打出去的字，忽然覺得有點尷尬。但不曉得依萍現在是不是在忙？反正不會這麼早回吧。
但接下來我都站在柱子邊，看著圓環旁的紅綠燈，偶爾看著那些走動的人群。那等等要怎麼跟陳延說？他會問吧？會問說為什麼我昨晚沒有回家，今天又請假──他會知道我請假嗎？
而且如果問了，我又該怎麼回答才好？他會生氣吧？因為這種事而沒有回家。明明自詡比他還年長，結果卻做出這種幼稚的行為。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王昱庭。」
我望著那那戴著白色安全帽的男人。他掀開防風鏡，底下是一副白色的粗框眼鏡。一如既往的，這人穿著的配色還是都偏深色系列，可是因為穿短褲而裸露的小腿肚卻又很白。讓人既羨慕又討厭。
他遞出了一頂紫色的西瓜帽。「剩這頂了，我先載妳回家吧。」
我接過安全帽，看著它。「我的車在公司。」
「明天我放假，早上再載妳去上班。」
「好。」
我把頭髮塞到外套裡，戴上那頂西瓜帽，扣好安全帽扣環後，我跨坐上了機車的後座。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味道，甚至在我上車前會先把踏板給弄好。雖然都是很正常的事，但卻讓我窩心。
在我想著這些事時，機車已經駛在路上。感受著風的吹拂，我依偎著他的背，覺得這一切好像都不再重要。
「還在因為結婚的事生氣？」他的聲音傳來。不知怎地，在嘈雜的車潮中，那熟悉的嗓音十分清晰。
「沒有生氣。」我老實地回答。真的沒有。
「那昨晚怎麼沒回家？」
「我去了依萍那邊。」不敢把喝酒的事說出口，畢竟會換來一陣罵吧。現在最不想被唸了。
「哦哦。」他拐到了另一條小路，那是離他們家最近的捷徑。
之後我們沉默了好一陣子，隨著租屋處越來越近，我就越忐忑不安。如果這個結不解開，是不是我們就要一直這樣尷尬下去？一直沉默，然後……
「妳懷孕了嗎？」冷不防地，在能看見公寓的時候他這樣問。
我身子抖了一下。「沒、沒有啊，怎麼這樣問？」
「想說妳前陣子又提起結婚的事，而且這次反應比較大，我以為妳懷孕了。」他這樣說。
「沒有啦。」我低聲地說道：「只是……」
「只是？」他騎進了公寓的大門，然後在他們的車位停了下來。
我先下車，看著他把機車給停好。伸手摘下了那頂安全帽，明天還用得到，所以就放著吧。
「我有點不安。」在他接過我手上那頂西瓜帽以後，我淡淡地說道。
「不安什麼？」他問。
看著他的臉，我抿起嘴唇。到頭來，我還是沒辦法說出口。什麼提結婚只是因為自己害怕分開這種事，我說不出口。明明眼前這個就是僅次於家人後最親密的人了，但還是不敢說出來。
我搖搖頭。「沒什麼。」對不起，延。因為現在連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
但他卻上前，在這暫時沒有其他人的停車場裡，溫柔地牽起了我的手。「別怕，我人還在這裡。我一直都會在。」
看著他，我點點頭。
可是延，你知道嗎？這句話你說了好多次了。
而它已經……沒了重量。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