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什麼呢？

作者：玄鳴神一│2019-08-19 15:55:29│巴幣：60│人氣：1201

週末我去新竹研習，原本我都是當天來回的。因為剛好碰到生日，就臨時起意訂了三天兩夜的飯店，我就從週五住到週日。

因為工作關係，我住的是醫院宿舍，也不能多奢求什麼。宿舍是舊院的病房改建的，一進房內就是探病的格局。我住七樓，聽學姐說舊院的停留室（也就是太平間）是在該棟的二樓。看在非常便宜的月租下（現實嘛！），我就跟這些我在意的事物，例如氛圍、採光、格局妥協了，反正我假日也不常待在宿舍，我都出去玩、研習或是返鄉。

不過也奇怪了，不知何時開始，我特別在意那些陳列的樁樁件件、擺設的眉眉角角。也不知何時開始，每當去了大型賣場，我都會特別去居家生活的地方隨意走動賞玩。可是工作住的地方，我再沒多大要求，只是心裡還是會有對「家」的憧憬。

我去參加研習，或是一些人數較少的課程，最常被問起的，除了「你是什麼職業？在那裡服務？」，就是「你是哪裡人？你家住哪裡？」當他們問起我的「家」的時候，我竟無法順口說個所以然，所以就淡淡回答了五個字：「我是屏東人。」不是因為我不知道答案，而是真要說起來，恐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講清楚的。

我爸爸是台北的第二代外省人，我媽媽是屏東的原鄉人。我出生在屏東，但我的身分證開頭確是台北。當時，大家討論了好久究竟我該在哪邊長大。決定的過程是這樣，因為在台北家沒有住房容得下我，爺爺奶奶是二房一廳的老房子，爸爸則因軍人身分住在國家配好的單人宿舍，台北房子高價又不好額外找。而南部媽媽的家，剛好有位置，所以我就在屏東長大了。

我像一顆種子，吸收了國境之南的熱情、陽光和雨水，直到國中畢業那年，我決定到台北唸高中。雖然我對台北的印象，只有寒暑假短暫回去探望爺爺奶奶，他們帶我去動物園、搭捷運、看看車水馬龍、參觀天文館⋯⋯，其他記憶再也沒有了。所以，縱然我去了台北，回去那個身分證開頭的地方，我還是很陌生，而且非常不適應。我身邊同學他們的談話內容、他們家的社經地位，我看來都非常顯貴，我常有難以融入的感覺。於是，適應力差的我，花了將近兩年時間去適應這個都會區、這些城市生態，回過神來，我即將步入大學。而這樣一待，我竟當了七年的台北人。大學期間，我還因實習住過一年的彰化。畢業後的我，跑去苗栗工作⋯⋯

這些在空間切換的明快節奏，使我在面對「你是哪裡人」這樣的疑問句時，我竟無法直接反射回答。我一直是在「搬家」的人。但我不會認為自己是不幸的，因為我知道我最後的歸宿，會在哪裡。

我兩週前收到縣府公文，在今天去參加一場政府保護科（也就是處理家暴或性侵的單位）舉辦的安置會議，我是講師委員。科長遞給我案主的資料，我翻著翻，突然好像一場觸目驚心的社會寫實劇上映眼簾。可是，這不是劇本，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礙於隱私，我不能透露案情，可我卻有種深深的感嘆，是什麼使一個家分崩離析？拆毀了之後，為了許受害者一個安然的童年，我們必須再找一個「稱職的家」。

「目前台灣還有600多位尚未安置的個案。」科長說。

「那社福團體怎麼說呢？」我問。

「有些重症的個案，他們沒有足夠的資源照護。像這種『難置』的個案，政府單位只能不斷想辦法幫他們媒合『功能正常的家』或願意收留他們的機構，提供比較好的教養品質。」

古代有過「長安居、大不易」的事情，現代人也是。尋找一個家，或是營造一個家，都是不容易的事情。你問我，「家」究竟是什麼？我會說，那是一個接納你的地方、洗刷你的髒垢、擁抱你的傷口，告訴你縱使全世界都不要你，你還有這裡、這裡都有為你預備的房間，等你回來。這條件，很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更何況人又是複雜的情感生物。我們努力呀、努力呀，努力活著、努力提升生活品質。這讓我們像個孩童一樣，努力堆起桌椅，只為了能勾到櫃子上的幸福。

安置會議結束後，我走過去看那個孩子。雙腳踉蹌地在學步，嘴裡呀呀說著話，天真極了。照服員把他抱了起來走向我這，我接過來摸了摸他的頭（要小心，因為頭上還有傷口），心裡默默為了他做了這樣的禱告：

「慈愛的上帝，我相信祢很愛這個孩子，儘管他遇到了這些事情，祢仍然沒有放棄他。可是這孩子目前很難找到媒合的家庭和醫療資源，我願祢賜下安慰、祢的平安在他身上，並給他一顆善良且堅強的心。我將他未來的路程，都交託在祢溫柔的手上。阿們。」

也祝福讀者的你們，珍惜自己的家，找到適合自己的歸宿。

你心中對家的想像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