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約定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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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的約定都不再是約定，你還會選擇繼續遵守曾經許下的諾言嗎？亦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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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患者林莠瑛的家屬嗎？」

一名護士拿著一本深藍色的資料夾朝坐在椅子上緊握雙手的少年走去。

他手忙腳亂地從椅子上站起。

「是！請問！我妹妹她怎麼了！」

護士似乎是被他嚇到，稍稍後退了一小步。

「那個，診斷出來後，發現是腦癌，不排除已經第四期的可能性——」

「什麼！」少年不由得大叫。

「那個、請你冷靜點，現在還沒有確定是第四期……」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少年忍不住走到床邊拉起她的手痛哭失聲。

而護士在看到少年的樣子後，嘆了一口氣，離開了病房，只留下滿室的悲泣與少女的寂靜。

似乎是動靜太大，床上的她動了動，張開雙眼，環視四周。

在看到痛哭的少年後，她的臉上浮現一種複雜的神情。

「哥，沒事的，又不是確定是末期，這麼擔心做什麼呢？」

少年將她的手緊緊的握住，深怕一鬆開手，那曾經陪伴在他身邊的溫暖將不再留存。

「不然，我跟你做個約定吧？我會努力的活下去的，所以哥，你也要好好的活著呦？就算我真的怎麼了，也請你繼續活下去呀。」

他抬起頭，用衣袖抹了抹眼淚。

「約好了！妳得給我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嗎！」

而她也只是苦笑了下，拍了拍他的手。

「知道了，哥、我頭好痛……想先睡了……」

少年將她的手輕輕地放回床上。

「妳好好休息吧，要是想哥了就講一聲啊？哥每天都會來看妳的。」

她點了點頭，隨即就沉沉睡去了。

—

這一天，少年在睡前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嗓音對他說，「如果約定都不再是約定，你還會遵守與她的約定到什麼時候？」

他很堅定的回答，「永遠。」

睡去後，他夢見自己走出家門，走到雜貨店前。

■

「兒子啊，爸很久沒帶你出去走走了，禮拜六爸帶你去逛動漫展啊，記得你很想去的吧？」

一個看上去四十有五的男人用力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雖然臉瞬間抽搐了一下，但少年那喜悅的心情卻是藏也藏不住。

「嗯！謝謝爸！」

「哈哈哈。」

男人踏出了家門。

少年也收拾書包上學去了。

今天在學校什麼也沒發生，少年放學後就朝著醫院跑去。

踏入病房，他先是將書包放在地上，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熟睡中的少女。

「莠瑛，爸說要帶哥去逛動漫展耶，好期待呀，等到妳身體好起來了，哥再叫爸帶我們去一次，約好了哦。」

他悄悄的說著，而少女那長長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隨後又陷入寂靜。

過了幾分鐘後少年才提起書包回家。

他走在路上，正在思考著要給妹妹帶什麼禮物回來，嘴角還時不時翹起。

踏入家門，少年看見他爸爸坐在沙發上，一下拿報紙，一下又拿起電視遙控器。

「爸，你在忙什麼？」

那個男人的身體微微地抖了一下，轉過頭對少年說，「兒子啊，爸禮拜六突然有重要的會議要開，可能沒辦法帶你去了啊……」

少年的臉有一瞬間僵住，無奈的笑了笑。

「明明都約好了吶……算了，爸辛苦了，加油哦。」

少年講完後就回自己房間了，他在讀書的時候又聽到昨晚那個熟悉的聲音。

「如果約定都不再是約定，你還會遵守與她的約定到什麼時候？」

他雖然略帶遲疑，但還是默默地回答，「永遠。」

這一天，少年夢見自己走進店裡買了火柴。

■

「禮方，抱歉啊，今天可能沒辦法幫你慶祝了。」

少年愣了一下，他的聲音略帶顫抖。

「可是，當初不是說好了……的嗎？」

他眼前的另一名少年用手鉤了鉤自己的金髮。

「抱歉嘛，剛好臨時有約，不好意思喔。」

禮方也不知道能說什麼，於是他低下頭。

「是嗎，那你去忙吧。」

那名金髮少年點了點頭，就轉過身去了。

而出乎禮方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臉上浮現了不耐煩的神情。

禮方靜靜地站著，直到上課後才回到座位。

回到家後，禮方看著空蕩蕩的客廳。

桌上放著一塊蛋糕，旁邊的卡片寫著：

禮方阿，爸媽有事要處理，沒辦法幫你過生日跟慶祝校排一了，抱歉啊，桌上的蛋糕是我們的賠禮。

「呵、大家。明明都，說好了的阿……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這麼努力地、拼搏阿？」

這天晚上，他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如果約定都不再是約定，你還會遵守與她的約定到什麼時候？」

這次禮方的回答是——

——不知道。

這一天，少年夢見自己在研究什麼材質比較容易引火。

■

天空有點陰陰的，彷彿隨時會降下傾盆大雨。

禮方呆坐在急診室旁的椅子上，雙眼失神。

「不該這樣的阿……」

在家裡寫功課寫到一半，突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本以為是妹妹的病情有所起色，結果竟然是急遽惡化，被送進急診室？

禮方握緊雙手，頭垂的低低地，彷彿一頭放棄掙扎的野獸，正在等著被獵人給予最後一擊。

燈，暗下。

他猛地將頭抬起，直勾勾盯著那扇隔絕了他與妹妹的白色巨門。

門，開啟。

裡頭走出的人，面有難色，拍了拍禮方的肩膀，請他節哀。

禮方似乎了解了什麼，開始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終究，還是這樣的結局嗎！說好了啊，明明就都說好了，可為何，到頭來遵守著約定的只有我一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逃走了，逃離了這棟，徹底粉碎他唯一希望的大樓。

跑回那個家，那個曾經帶給他一切，卻又徹底將其粉碎的家。

他癱在床上，這次他又聽見了那道聲音。

跟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講的內容有點不同。

「如果約定都不再是約定，為什麼你還要拼命遵守？」

這一天，禮方又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小時候。

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娃娃，那個娃娃的臉不知怎地，有點像是迷你版的自己。

他偶爾會跟娃娃對話，有時還聊的不亦樂乎。

禮方很開心，有了一個知己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最後的最後，那個娃娃朝著禮方伸出手，它微微一笑，從裂開的嘴巴中取出一盒火柴。
　　
它從中拿出一根火柴棒，將其劃過盒子邊緣，把點燃的火柴交給禮方，他也微微一笑，鬆開了手，任火勢蔓延整個家。
　　
這一次，是禮方的最後一個夢。

「最新收到的消息是台中市的某住宅區出現火警，警察與消防隊獲報後前往現場發現民宅起火，目前正在全力搶救中。據了解，屋內住有一名高中生，他的父母表示，該男童從小便十分乖巧。唯在某次旅遊途中，因為其妹妹受到重傷，在那個當下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因為他，再也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