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檔的電影,在萬眾期待下不如預期,被民眾罵翻了。
:又一部消費粉絲的爛作。
:吃著老觀眾的情懷,卻拿不出應有的水平。
:打著大成本大製作的幌子;穿著很好看的衣服,卻沒有一點實力。
:很好的預告片,但原本的片子去哪了?
:整體而言,觀影體驗不佳,感覺像是被欺騙。
:心情很複雜。如果我早知道會是的東西,打死我也不會進去。
「還有更難聽的。」艾莉絲看罷便把報紙放下。號碼也剛叫到她。
克魯克醫生叫艾莉絲自己把嘴巴張開,拿著冰棒棍在裏頭探。
「還好,沒多腫。吃個三天藥就沒事了。」
「我覺得一定是那場雪害的。」
「都隔多久了?」
「我現在精神耗弱,妳幫我開個安眠藥。」
「抱歉,那被管制了。什麼原因造成的?」
「說了妳會開嗎?」
「要看妳說的內容。」
「記得上次我跟妳提到的瘋子嗎?」
「記得,他做檢查了嗎?」
「上次下雪他隔一天回到我那兒,身上突然多了錢,說是投資股票賺到的。他用來付清這次的委託費,還有住宿費。然後我的一個算命的朋友見到他時竟然嚇得逃跑了。」
「聽起來很嚴重。妳的朋友沒事吧?」
「沒事,呃……至少死不了。她在電話裡斷言布魯克就是那個邪惡的、讓星辰停止的靈魂。」
「妳相信了?」
「我怎麼可能相信,只是心裡覺得毛毛的。奇怪,妳之前不是持他說的是實話的觀點嗎?」
「我是,但我沒說相信超自然那一套。那不科學。」
「未來人、穿越、蟲洞就科學?」
「科學家提出過假設,就理論來說站得住腳。」
「哈,科學,那科學如何能解釋這個現象呢?」
「妳的意思是?」
「我偷偷給他做了智力測驗。這很簡單,他沒起疑心,結果妳猜怎麼著?」
「零分?」
「全對!不管做幾次全都全對,可他卻說自己都是用盲猜的,妳信嗎?」
「這的確有點奇怪,除非妳為了氣我故意說謊。」
「妳可以自己試試,然後妳再告訴我我到底有沒有說謊。」
「我很忙。」
艾莉絲看著桌上有一瓶氣泡水,醫生也注意到了。「要喝嗎?」克魯克說。
「妳買的?」
「病人送的。後面還有很多,我開了一瓶,覺得很難喝。」
「那我還是不要好了。」艾莉絲又談回布魯克身上。「我懷疑,這個瘋子,就是那個奇異點。」
「奇異點?」
「沒錯,因為他不可解釋。他是怎麼來的?我把我遇到他那天的經過反覆推敲,我現在甚至懷疑他是突然出現在街上的。妳說的對,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已經放棄解釋啦。」醫生決定轉移話題。「那另外一個案子呢?」
「啊,那個啊。」一提起這,艾莉絲就突然提不起勁。「意外的輕鬆,下咒者很爽快就答應解咒。」
「皆大歡喜不是?」
「感覺有點太簡單了。」
「話不要說得太早。妳的藥應該已經包好了,等下去跟櫃台拿妳的安眠藥。」
艾莉絲回程的途上,竟發現布魯克頹然坐在事務所門口,看著夕暉和過往來車無動於衷。
「怎麼了?布魯克先生。」
布魯克嘆了口氣。「沒事。」
「跟我說說吧?總得找個人說,不然會悶壞的。」
「唉,那是我自己的事。」
艾莉絲沒有催促,反倒是布魯是把事情慢慢理清。「我以為我找到了回去的方法,我以為我找到那兩個人,用他們的東西揚名立萬,這就是我的使命。可是我錯了,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事都沒有變。」
「你是說你的書賣得不好?」
「也許我想錯了吧?」千絲萬縷中,他最終只淡淡地道。「也許我對我的使命有所誤解,但之後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至少你成功上架了。往好的方面想,很多人根本做不到這點。」艾莉絲也學他一起看夕陽。他透露出的憂傷脆弱,這人或許只是個和她一樣的正常人。「住下來?」
「如果真的沒辦法,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們在外頭吹風,艾莉絲第一次感到小區可以這麼平靜安詳,原本急著去做的事情,一下子都變得緩慢而不那麼重要了,好像凡是都可以等。布魯克先生忽然問道。「小說對你們來說是什麼?」
「小說嗎?」艾莉絲不假思索的道。「商品、消遣。」
「只是……這樣嗎?」
「不然還能是什麼?如果它賣不出去,就沒有人會讓它出現在架上。能擺在架上的都是能賣出去的書。」
「那作家是什麼?」
「從商業的角度,是生產線的一環,你做出東西,找人進行投資,能讓自己餓不死、吃不飽。這就了成功。」
「那我們跟個公務員、商店老闆有什麼差別?」想到這兒,布魯克更悶悶不樂了。
「很多人有個誤解,能賺錢的東西才是成功嗎?」
有輛車,慢慢減速,停在他們附近。瑞文從車上下來。
「啊,是瑞文小姐。」
「我的那些錢,現在全數退還給我!」她怒氣沖沖,一下車就直接要錢。
「出了什麼事嗎?」
「妳說過會幫我解除詛咒,妳這個騙子!」她已經顧不得形象了。
「我的確幫妳解除詛咒啦,委託完美達成。」
「那妳說說,為什麼銷量沒有上去?」
一時間,艾莉絲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笑聲。「呃,合約中並沒有提到這種附加價值?」
「妳騙人。妳是個該死的壞蛋,艾莉絲‧拉瓦倫。我會告訴我的朋友,我會散布消息,讓人們知道妳是什麼樣的德性。」
「別太過分了,瑞文小姐,如果妳惡意毀謗,我會走法律途徑。」
激動已經讓兩隻纖細的小手握成利爪,「法律途徑,好啊!妳等著收到我的律師函吧!只讓妳還錢太便宜妳了,妳給我等著!現在就給跟我道歉,艾莉絲‧拉瓦倫,馬上!」
道歉是不可能的。瑞文氣的開車離開,狠話和髒話一句也沒有少。末了,艾莉絲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布魯克先生,晚餐打算吃什麼?」
成功是什麼?我在夜裡尋思。逛到書店裏頭,看著和圖書館上不一樣的書架,彷彿是兩個世界般。我不再認識它,它也不能被我理解。是哪個環節錯了呢?是劇情?角色?還是點子?
這些書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富有嗎?它讓人成功了嗎?還是不然?當我打算以寫作為生的時候,是否就戴上了一個無形的手銬,把自己變成文字的囚徒,一輩子被文字使喚,而不是使用它、驅策它。因為除了它外我便一無是處。
就在一次閉眼,荒謬的事卻發生了。周遭出現變化,彷彿是在一個遙遠的未來,一個圖書館中,一個年輕人機緣巧遇翻起了這本書。接著發生一聲亙古不變的嘆息。這個年輕人,腦中也有了追逐鬼魂;這不切實際的想法。
「唉,這需要運氣,給予的兩端都需要……我懂了。」我說,了然於心。「該回去了。」
「布魯克先生,起的真早啊。」
只見布魯克拖著一個剛買的行李箱,雖然他也不知道要裝什麼,只裝上稿子。
「拉瓦倫小姐,我是來道別的。」
艾莉絲有些錯愕。「道別?你要去哪?」
「回家。就是,之前那個世界。」
「這麼……你找到方法了?」
「我想是的。」
「那……那很好啊。」她找到幾個詞來填補氣氛中的尷尬。
我和她握手。「很高興認識妳。」
「我也是。」
「妳未來的日子還會很艱辛。」我意味生長的說。
「哦……這聽起來不像是祝福的話。」
「命運不會這麼容易放過妳。盡可能拯救世界,不讓它崩潰吧。」
「是啊。」艾莉絲忽然回過神,驚奇道。「嘿,你怎麼會知道?」
「我希望這件事沒有盡頭,但妳我知道這不可能,所以我只能盡可能把握能與妳相處的時光。」我笑道。「我愛妳。」我親吻她的臉頰,帶著淚。「真的、真的。」
一道白光。
「等等……」
這人從艾莉絲眼前徹底消失了。
新聞:行星忽然慢慢走上軌道,回歸日常,一切變得好轉。
「他為什麼要說那奇怪的話?他到底是誰?」
十天過去,艾莉絲拿著那顆燈泡,還在想著這個怪人。
親愛的艾莉絲。
事務所內,來了位熟悉的常客。
傑生問。「啊?」
「沒什麼,只是個案子。」
「妳買了小說?我以為妳都不會買這些東西咧。」
「總之我就是買了嘛!」
「這麼多瑞文的書啊?」
「不是那些,她還準備告我呢。」
「告妳?這麼嚴重。」
「她把小說賣不好怪在我頭上。你說說,她小說賣不賣得出去和詛咒有什麼關係?難道詛咒真的沒解除?」
「妳說瑞文嗎?」傑生翻了翻書說。「她早就過氣了,只是這樣而已。觀眾不喜歡她了,如果作家一直沒有進步,他們就會放下書本。人總是會長大。」
「是該這樣嗎?」
「天賦也是種詛咒。恃才傲物,成功太過容易,反而放不下尊嚴去謙遜學習。她成名太早,太驕傲,反而看不清自己已經成為這個殘酷市場的奴隸了。一個作家創造的不再是純粹的創造,而只是項商品。」
「沒有了靈性……」艾莉絲咀嚼著。「我買的不是那本。」
「那是哪一本?」
「是一本小冊子。」
「書名叫什麼?」
傑生找到了。那本書名叫:親愛的艾莉絲。
書的序:我想,真正的文學是能啟發人類,而我,只是傳遞這個概念的媒介而已。如果真有一個使命存在,那就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