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IEN》第四十一章 - 複雜的家庭

作者：浩司│2019-07-10 04:09:21│巴幣：6│人氣：440

　　「──來到你所說的永遠。」

　　唱完這首歌的最後一段歌詞，雪野悅耳的歌聲響徹了整座學園祭，隨著音樂的結束，獲得的是臺下觀眾永無止盡的掌聲。

　　能受到如此歡迎，恐怕是臺上四人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樣算……成功了嗎？」雪野一邊喘著氣，一邊掃著佐御名的身影，但或許是因為觀眾太多的關係，已經被擠到不知去向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父母是否真的到場，目前也還不能得知。

　　雪野也只能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下臺，其他團員見著她那嚴肅的神情，一時間也不好說上什麼話來。

　　又或者，早就準備好驚喜了。

　　下臺後，轉角就是臨時所設置的後臺，在那裡等待她的，正是最熟悉的家人。

　　　　第四十一章 – 複雜的家庭

　　「爸爸……媽媽！」一瞬間，雪野有股想要衝上前擁抱他們的想法，但一想到這個家庭早已失和的情況下，這麼做只會徒增他們的困擾。

　　……不，光是自己在學園祭用歌聲來大放光彩，就足以讓他們再一次大吵一架。

　　只是現在，糾結這一點根本沒有意義，不如好好坦承自己的目的。

　　首先，雪野將視線掃向自己的母親，濱邊夏奈。對她來說，自己目前的成就完全只是她過去的冰山一角，若光是這樣就想要繼續朝著歌手的方向前進，也只會受到更大的痛苦。

　　──就如同她的過去一樣。

　　看著濱邊面無表情地等待雪野的發言，肯定是想要她好好解釋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雪野鼓起了勇氣，對著濱邊開口，「媽媽……對不起，背著妳做出令妳討厭的事……」

　　「……所以，妳明知道會讓我生氣，但妳還是堅持這麼做，是嗎？」濱邊完全顧不著其他人的視線，嚴肅地繼續說道，「彌冬，我三番兩次的告訴妳，這條路並不是妳所想像的如此美好。所謂的夢想，一旦踏入了殘酷的社會，就只會被摧殘殆盡而已……我這樣的前車之鑑，妳還不夠明白嗎？」

　　面對這樣的話語，眾人也無法做出辯駁，畢竟在這世界中，有多少邁向夢想的人，光是前進一步就遍體鱗傷了。

　　「夏奈，就算是這樣，也該讓彌冬──」

　　「──我是在跟彌冬說話！不是你！你也只不過是想讓她成為賺錢工具，甚至是我的替代品罷了！」

　　雪野的爸爸想插嘴，卻反被濱波大聲地頂了回去，看見這一幕的雪野簡直是心如刀割。

　　即使早已不奢望兩人和好，但看見孕育自己的父母互相仇視著，任誰都會感到心疼。

　　雪野難過到低下頭來，眼淚更是一滴一滴的從臉頰滑落在地。明明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做大家認為正確的事，為什麼在大人的世界中，卻成了罪惡至極的事？

　　難不成，走在他們期望的安全道路上，才是真正的懂事，亦或者才是孝順？

　　當然，也非常明白身為母親的她，百般阻擋自己的理由。

　　天才童星濱波夏奈，早在十四歲時就已經聞名日本，大街小巷的人都曾聽過她的歌聲──而這樣的她終究因為不可抗力的因素，淪落為一名業務員，何況是十六歲才踏上學校舞台的自己。

　　對她來說，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是自不量力。

　　「而且彌冬，既然妳要上臺表演，並踏上夢想的第一步，那為何不親自告知我這件事，而是藉由別人轉答呢⋯⋯？」

　　如此質疑的話語，宛如一把利刃無情地刺進雪野的心窩，痛得她什麼話都說不上來，而且就算試圖反駁，都會以毫無自信或者逃避來做出結論。

　　在濱波眼中，要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勇往直前，不計任何代價都要站上舞臺，又為何在學園祭的前夕，開始膽怯了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迷惘。也正因為迷惘，就更不該踏上這條不歸路。

　　「對⋯⋯對不起⋯⋯是我太懦弱了。」雪野無力地向著濱波道歉。只是看似屈服的她，手上的麥克風仍舊緊緊抓牢著。

　　未觀察到這一點的濱波，以為雪野總算想通了，於是面露苦笑，試圖挽回母女之間的和諧，「好啦，明白就好，這樣的經驗有過一次就可以了，只要接下來──」

　　「──接下來，我會筆直的，朝著歌唱的夢想前進。」

　　雪野用著手背粗魯地擦拭臉上的淚水，接著用異常堅定的眼神盯著濱波，再度說出反抗她的話，「我決定好了，無論如何都要步上這條路。」

　　「什麼？我說了這麼多，妳還是一點都沒有搞懂啊！」

　　「就因為非常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所以才會選擇與你們作對，並踏上舞台啊！」

　　　面對濱波的怒吼，雪野更是不甘示弱地做出反擊，原來一開始的難過以及猶豫，都只是不願讓家人為自己的行為難過。

　　但不代表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

　　「妳知道的吧？成為歌手之後，只要一個失足，就會被公司、歌迷、甚至妳認為重要的事物給狠狠地捨棄，媽媽不希望妳走上這條嚴苛的路啊！」

　　「那又如何？就算我的未來會失敗那又如何？就算我的能力完全不及過去的妳，也那又如何？我是我自己，我想做出我想要的決定，即使失敗了也不後悔，難不成妳連這一點自由都不願意給我嗎？」
　　
　　雪野那難以撼動的決心，一步一步地將濱波的溺愛逼入了絕境，身為母親的她心中也非常明白，這麼做也只是不願自己的心肝寶貝遭遇到同樣的痛楚，但事到如今，她也有了受傷的覺悟，自己還應該繼續阻撓她嗎？

　　到底⋯⋯究竟是什麼時候，在自己眼皮底下成長的女兒，偏偏走向這樣的道路呢⋯⋯？

　　還是說⋯⋯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嗎？是因為自己那曾經耀眼的過去，才迫使雪野想成為一位歌手嗎？

　　不知不覺，濱波看向了一旁的父親，而他似乎也明白濱波內心的疑惑。

　　「彌冬她⋯⋯從以前開始都不是想成為跟妳一樣的人，只是單純地覺得站在舞台的樣子很帥氣。」身為父親的雪野秋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要是濱波能早點理解這一點，這個家庭或許不會分裂成這樣。

　　雖然也有很大的成份在於失去昔日地位的濱波，開始厭惡起自己的過去，厭惡起自己曾喜歡的事物，就連同曾經愛過的人都想一併捨去。

　　對她來說，在這個家只會不斷想起痛苦的記憶。

　　唯獨自己心愛的女兒怎樣都無法割捨，但最少也要讓她不要走上自己相似的路上。

　　儘管她是基於什麼理由。

　　「怎⋯⋯怎麼會這樣⋯⋯」

　　濱波難受地咬著牙，一方面心疼雪野之後的未來可能會遭遇自己曾受過的痛楚，一方面又不想自私地綁住她的夢想。陷入兩難的濱波，只能守住最後的猶豫，來質問起雪野。

　　「那⋯⋯彌冬⋯⋯妳為什麼⋯⋯不願意主動告訴我妳要上臺這件事⋯⋯難道不是⋯⋯害怕在我眼前⋯⋯失敗嗎？」

　　老實說，現在的濱波也猜得到雪野的用意，但比起體悟，還是想親耳聽見她的答案。

　　「一開始⋯⋯我確實是希望你們能夠來學園祭，看我的表演，並成為你們眼中誇耀，驕傲的存在，並為此積極的尋找團員、練唱、提起勇氣並踏上舞台⋯⋯但在途中，我才發覺到一點⋯⋯從一開始，我就不是為了你們而站在這裡，而是為了我自己，所以我在最後一刻決定不將這件事說出口，直到被妳發現為止。」

　　說到這，雪野微微地抬起頭，與不知何時已經泛出淚的濱波雙眼對視，接著擺起難為情的笑容繼續說道，「雖然⋯⋯還是有這麼一點，希望能被你們誇獎就是了。」

　　所以，才會對中野他們帶來的驚喜感到意外。

　　聽完雪野的真心話後，濱波憶起當初，毅然決然地將歌唱做為職業的自己，但在時間與壓力的摧殘之下，初衷竟被磨得一乾二凈。

　　再怎麼否定過去的自己，終究也只是逃避罷了。

　　「唉⋯⋯真是的，這些年來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啊？」說完，濱波垂下了視線，突如其來湧起的自責，令她無法好好地正視周圍的人。

　　「⋯⋯所以啊，媽媽，也請妳不必自責，就算堅持原本的想法也無所謂喔。」雪野輕笑著牽起濱波的手，雙眼環視著養育自己長大父母，如今總算能夠理直氣壯地將深埋自己心中的話說出口，「我，已經長大了。未來的景象，以及我的人生，我都會自行去描繪，無論是好是壞，我一律都會面對⋯⋯所以，已經足夠了，不必再擔心我了。」

　　「這樣⋯⋯真的可以嗎？」濱波哽咽地問道，雙手更是緊握著雪野，深怕下一秒她的背後就會展開翅膀飛翔，遠遠地將她拋在後頭，再也見不到她。

　　明明清楚明白這是未來必定會發生的事，為什麼還是會覺得這麼難過呢？

　　眼見雪野毫不猶豫地點著頭，濱波更立即潸然淚下，猛然地將她與父親抱在一塊，一家人相擁而泣。

　　「這樣⋯⋯算是告一段落了嗎？」菅野語氣無奈地問向一旁的中野，才發現他竟為眼前的感人場景而流下了淚水，「喂⋯⋯你是怎麼回事啊？」

　　「唉，你不懂啦。」中野輕抹著淚水，像是憶起了什麼般，意味深長地說，「沒有比失而復得的親情更加感人的。」

　　「⋯⋯是嗎。」菅野的語氣毫無起伏，不太能感受中野所謂的感人。

　　「反正，就是一個好結局啦。」佐佐木拍著手，為雪野一家人做下了結論。

　　　　　　＊

　　「那個⋯⋯中辣的旋轉拉麵好了嗎？六桌的客人在催了⋯⋯」

　　「──等一下！啊！好了！」

　　永宮急忙地將拉麵端在出菜口，由於忙碌的關係，聲音之大不小心嚇著擔任服務生的同學。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永宮同學也辛苦了。」

　　服務生苦笑著將拉麵取走，令永宮有些尷尬。要是佐御名在這，肯定會更臨危不亂地處理現場的狀況吧。

　　況且時間也不晚了，再過一小時多今天的學園祭就會結束，但佐御名目前也沒有回到店裡，也不清楚他跟枝折的狀況。

　　擔憂之餘，還得應付店裡滿桌的客人，簡直是蠟燭兩頭燒。但自己答應好佐御名，要代替他負責店面，如今也只能努力了。

　　永宮閉起雙眼，在心底為自己加油的同時，熟悉的聲音傳入自己的耳內。

　　「啊啊！這麼會變得這麼忙碌啊？借過借過！我拿一下備用的衣服！」

　　──是佐御名淳也，他急忙地從內場的箱子中取出服務生的制服，然後匆匆地跑到了外面。

　　「喂，佐御名，你突然進來拿制服做什──」

　　永宮的話才說到一半，就不得不為眼前那愕然的畫面停頓，那許久沒見過的身影再度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梢⋯⋯？」

　　發現永宮視線的枝折，對著他輕揮了一下手，其他同學也為她的現身嚇得停下手邊的工作，但一下子就得立即恢復作業，否則可是會被顧客刁難的。

　　接過制服後的枝折，神情羞澀地快步離開了店面，看樣子是要去一趟洗手間並換上制服，一同為班上的學園祭作戰。

　　如果真的是這樣，也太令人意外了吧？

　　「永宮同學，枝折同學願意回來上學了喔。」完成任務的佐御名，滿臉笑容地走進內場，繼續對著永宮說，「而且還說要一起幫忙拉麵店呢！」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永宮話語中止不住顫抖，這份感覺還是第一次──第一次認為這個世界還是有所謂的奇蹟。

　　無論是讓瀨澤重拾笑容，再一次勇敢地對抗病魔，以及讓失去摯友，失去依賴的枝折，提起勇氣回到了學校以及人群⋯⋯一切的一切，都被眼前這位成績吊車尾的轉學生拯救了。

　　「不是我做到的，是湘做到的喔。」佐御名邊說，邊綁起了工作的頭巾。

　　「這樣嗎⋯⋯謝謝。」永宮簡單地道了謝。

　　話點到為止，兩人快速地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全心全意地投入在瀨澤所期盼的學園祭。

　　連同遲了些許的枝折一起。

　　而不遠處，也有兩個人正眺望著店面，看著宛如孩子般的學生，揮灑著青春的汗水。

　　「你⋯⋯不打算進去裡面，看一下佐御名嗎？」

　　「不，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跟淳也打聲招呼，只是看他過得好不好而已。」

　　聽到這樣的回答，知木忍不住哼了一聲回道，「喔？朝倉先生，你現在是在懷疑我的教導能力囉？」

　　在知木身邊的，是一位戴副眼鏡，長相相當有文人氣息的老師，朝倉宙人，是運用各種關係，讓佐御名能夠來底田高中就讀的推手。這樣的他站在神情兇惡的知木身邊，可以說是對比。

　　「哈哈！不，我從來都不懷疑妳，不然怎麼敢安心的交給妳呢？」朝倉開懷地笑道，而內心更是無比地感動。

　　從最初在琦玉的學校，見到佐御名那徬徨，不知道為什麼而活的身影，到現在努力且充滿精神的模樣，朝倉更認為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但是，有一點還是令朝倉相當在意。

　　「話說回來，妳在電話跟我說過⋯⋯淳也在學校認識了一位病危的少女，那位少女還為了他，嘗試能夠延命的新藥。但很不幸地，那位少女之後還是不幸去世了⋯⋯對吧？」

　　「是啊，你是好奇為什麼佐御名能將心情回復這麼快嗎？」

　　「也不算是，只是單純地認為淳也⋯⋯內心應該會抹上更大的陰影才是。」朝倉若有所思些許後，竟突然地搥掌大叫，「啊！說不定是看得見那少女的靈魂，所以才會這麼平靜吧！」

　　瞬間，知木狠狠地用手從朝倉的後腦勺打了下去。

　　「大白天的，講什麼鬼話啊！」知木忍不住指著朝倉大罵，只因為這番話害得她想起今日中午，抓住佐御名時所看見的白布幽靈。

　　「痛痛痛⋯⋯妳下手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知輕重呢。」朝倉揉著發痛的部位，繼續說道，「難道妳不這麼覺得嗎？」

　　「⋯⋯你指的是，佐御名在轉入底田前幾個禮拜前，他爸爸自殺的那件事嗎？」知木憶起當初，朝倉還特地打電話通知自己這件事，畢竟對佐御名來說，好不容易人生出現了轉機，但父親卻沒辦法親眼見到他的未來，就連遺書也沒留下，獨自留下他一個人。

　　如今不久後又見證瀨澤的死亡，對佐御名來說肯定又是接連而來的打擊，雖然那時候特地對佐御名說「瀨澤的死並不是誰的錯」，但他心裡面是怎麼想的，也無法得知。

　　「⋯⋯老實說，事後想一想，佐御名父親的死，跟我也有一點關係。」說完，朝倉收起了笑容，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面對這樣的他，知木也不得不謹慎。

　　「⋯⋯什麼意思？」知木疑惑地問。

　　「在通知佐御名能夠轉入底田之前，我打過電話給他的父親，跟他說明他的兒子要去別的學校就讀，過著他這個歲數應該過的生活，資金的部份會完全由我來負責。說完的當下，他的父親只簡單地說了句謝謝，就掛掉電話了。」朝倉對著知木吐露出真相，沉重的陰影使得他抬不起頭來。

　　也難怪他只願在遠處看著佐御名，最大的原因竟是這份內疚。

　　「你──是不是在想，要不是當初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佐御名的父親就不會因為理解到自己的無能，並選擇離開一途了？」

　　「⋯⋯可可妳還是跟以前一樣聰明呢──啊！痛痛痛！」

　　知木冷不防地捏住朝倉的臉頰，像是責罵小孩般說道，「我說啊，現在身為師職的你就更應該明白，不要把別人的過錯加諸在自己身上，並且拿來折磨自己⋯⋯很顯然地，這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了。」

　　「這種道理我當然也懂⋯⋯要不然就沒辦法堅持已見，送淳也來這裡了。」朝倉一面說，一面輕拍起知木的手，她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

　　畢竟兩人從學生時代都是這樣相處的，久年未見，知木忍不住對朝倉動手動腳。

　　「⋯⋯反正，淳也還要再麻煩妳一陣子了，如有什麼異樣，再麻煩通知我吧。」朝倉一說完話，就轉過身，準備離開這間只待幾十分鐘的學園祭。

　　對此，知木有些不滿，「你只來一下就走了嗎？不逛一下或者待會吃個晚飯嗎？」

　　「不，這樣就足夠了。」朝倉輕揮著手，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朝倉逐漸離去的背影，知木不禁深深地嘆息著。想起那時候會答應朝倉照顧佐御名的請求，也是因為這份曾經暗戀過他的心情，但卻因為個性的關係，始終拉不下臉來善待他，使得他終究沒有察覺自己的心意。

　　而這樣的感傷只維持了一分鐘，知木雙手插入大衣的口袋，接著用力地踹起腳下的石頭，走向自己班級的店面，決定用一碗又一碗的拉麵洩憤。

　　　　　　＊

　　經過一番的努力之後，第一天的學園祭總算是結束了，雖然還有明天要努力，但大致上要忙的部份今天都完成了。

　　待最後的客人離開店面後，我忍不住在內場叫出聲，將累積已久的壓力發洩出來。

　　「佐御名，今天辛苦你了。」永宮從後頭輕拍著我的肩膀，這樣的行為像是把我當成了朋友般，令我有些意外。

　　「不會，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畢竟湘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

　　但一想到湘，就有點在意她現在的狀況，因為從帶著枝折回到學校並進入店面幫忙後，就再也沒見到她了。擔心的我，用著上廁所的理由暫時離開店面，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很快的，在將要離開學校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沒有影子的人影。湘佇立在校門口前，憔悴的背影害得我有些緊張。

　　我緩緩地來到湘的身邊，她並沒有看向我就立即問道，「小梢還可以嗎？」

　　「嗯，狀況非常的好，就連我也非常意外。」話雖然這麼說，但更意外的是，湘並沒有持續看著枝折的狀況，反而一直站在這裡嗎？

　　難不成是因為枝折的情形已經不需要自己擔心了嗎？

　　眼見湘的視線朝向一個又一個跟著家人離開學校的學生，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敲擊我的心臟。

　　……但現在不是在乎這份痛楚的時候。
　　
　　「倒是妳……怎麼了？神情凝重的樣子……？」

　　「凝重嗎？也許吧……對不起，明明今天是值得開心的日子。」

　　湘苦著笑容回答，彷彿累積已久的心事再也無法對著我隱藏，或許是因為放下對梢的擔心，而使這件事破繭而出。

　　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湘的父親，瀨澤城的狀況了。

　　「讓我猜猜，妳的第一個心願我們已經完成了，也就是讓枝折同學回到學校，即使沒有妳在的情況下也能夠安然無恙。那麼第二件想要完成的心事……是妳父親的事情吧？」

　　儘可能地快速將事情切入核心，要不然對湘來說，再三的要我幫忙，多少也會感到有些自責，我不希望她一直陷入在這樣的情緒中。

　　「……被你猜對的，這確實是我……第二件無法放下的事情。你也知道的，至從我去世之後，爸爸就渾渾噩噩的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整天藉酒消愁，打算就這樣度過餘生……我絕對不能讓他這樣下去。」

　　「啊……原來已經……變成這樣了啊……」

　　一下子，我被湘的話語陷入了回憶之中，想起那位與我有血緣關係的父親，喝著酒毆打我跟母親的模樣。

　　母親離開，對我又疏於照顧，整天只活在這個世界，完全就是一位失格的父親……

　　……更不用說到最後，好不容易努力到老師願意幫助我到別間學校就讀，而這一切都不願見證的父親竟然──

　　「──淳也？」

　　湘叫著我的名字，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啊！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反而是自己陷入了情緒當中，實在是太丟臉了！我小聲地咳了一聲，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回來。

　　「要不然，我們明天去看一下你爸爸的狀況吧，說不定能說些什麼好讓他清醒一點。」

　　「學園祭沒關係嗎？不是還很忙碌嗎？」湘皺著眉頭說。

　　「沒關係的，永宮同學厲害得很呢！」我努力擺起笑容，試圖讓湘安心。

　　老實說，缺我一個人店面肯定會變得更加地忙碌的，但礙於湘父親那樣的狀況，遲早會有危險，以至於不得不讓我拋下他們才行。

　　「……好，但在這之前，我必須跟淳也坦承一件事。」湘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準備告訴我驚人的事實似的，令我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究竟……是什麼事情？

　　「……那就是，其實……」湘又吐了吐氣，話哽在喉嚨說不出來一般。

　　我耐心的等候她，等待著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也隱約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在我準備開口，要湘不用勉強也沒關係時，湘輕柔的聲音拂過耳畔，沒有一絲情緒。

　　「我的爸爸瀨澤城……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跟他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簡單來說，我是被他領養的。」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