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之死
清晨五點半，正是高雄市從酣睡中逐漸醒來的時候，我打了個哈欠，將目標的屍體拋進愛河中，一大早起來清理垃圾的行為是我發現殺手跟家庭主婦的又一個共通點，我拿起手機，拍了一張高雄市議會的某個倒楣鬼頭上腳下沉入混濁水面下的照片，上傳到APP上。
叮咚一聲，四萬五千元入帳，五顆星好評到手。
我像所有必須在禮拜天早上起來加班的上班族一樣，睡眼惺忪、垂頭喪氣的往回走，路上有幾個起早貪黑的跑者正在氣喘吁吁的沿著步道慢跑，讓我不禁想起以前我被可怕的師娘拿著刀追著長跑練身體的快樂時光。
至少這次的客戶出手很大方，連高鐵的車馬費和商業旅館的住宿費都給付了，我也就不那麼計較他們周六下午突然發出的緊急訂單，真的，我差點都想把他們也給殺了，每一個上班族肯定都想砍死讓自己周末加班的老闆。
一邊細品金錢的魔力，一邊喝著我在早餐店買的冰紅茶，我回到投宿的商務旅館，準備退房搭早班車回家。
走樓梯是我的出差習慣，因此當我從四樓的樓梯間探出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有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從我的臥室走出來。
我將吃到一半的燒餅塞進口袋，掏出我的消音葛拉克，從背後往那兩人的腦袋一人一槍。
好久沒碰過這種黑吃黑了，讓我一瞬間以為自己又年輕了二十歲，在那個殺手行業競爭的熱火朝天的美好時代，每一個殺手想多賺錢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幹掉自己的競爭對手，從自己變年輕的錯覺裡清醒過來後我將這兩個傻蛋的屍體拖進房裡。
我的房間毫不意外被到處翻動過，那兩人身上都帶著手槍，脖頸上都有刺青，實在不像是客房服務。
無奈，我只好打電話給”閻羅王快遞”的客服，這傢伙從殺手的酬勞中抽取那麼多酬庸，總該幹一點事情。
幾分鐘之後，客服回電給我。
『喂？是西瓜姊嗎。』
「幹嘛？」
『是這樣的，有人匿名開了非指名委託，要幹掉康橋商務旅館四樓靠電梯房的內的人，開價三十萬新台幣，附車馬費。』
「什麼？」我氣得七竅生煙，捏爆了燒餅，就連我兒子學測模擬考成績出來都沒有那麼憤怒，「我只值三十萬？以前買我命的人至少要花一百五十萬！」
當我還在憤憤不平的時候，那個嗲聲嗲氣的客服─不知道是用了變聲軟體的大媽還是時薪七十塊台幣的工讀生─繼續說道。
『經濟不景氣是這樣的，非指名委託還有兩件，妳要用妳的閻羅王積分兌換委託內容嗎？』
我打了個哈欠，「不用了，反正來去就那幾套。」
車馬費和住宿都包下的非指名委託，那麼八成就是打死坐在高鐵預定位置上的人吧。
那我把高鐵換成晚班的不就好了。
「幫我找兩三件高雄的委託。」我總不能出來啥也不幹，台北的高中學費好貴的，私立的就更貴了。
一分鐘後我的手機內收到了APP的快速訂單，我看了看手錶，時間不到六點，我只好唉聲嘆氣的回到清冷的街上殺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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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大遠百的威秀影院果然名不虛傳，環繞音響震耳欲聾，讓坐在我前面的目標左擁右抱的兩個年輕女人都沒注意到她們的情夫被一個睡眠不足的熊貓眼中年家庭主婦從背後注射即死的致命毒藥。
這位背著有錢、善嫉又有點歇斯底里的富二代老婆偷情的仁兄呃了一聲，當場去世，我也收穫了四萬元的報酬。
大螢幕上，我的百萬身價同行江偉克正在紐約的街頭狼狽逃竄，不得不承認，基奴李維就連逃跑時都那麼帥，我以前在烏克蘭被人追殺的時候是藏在垃圾桶裡面給人送走的。
雖然我很想對江偉克指手畫腳一番，但看到他的懸賞我就閉嘴了，在他眼中懸賞只有三十萬台幣(抽成後更少)的菜雞有什麼好反駁的？鼻孔一個噴氣─同樣有型，我就只能縮到一旁啜泣。
我不禁酸酸地做比較，在業界最盛的那個年代，我做過最大的個人單─合單的酬勞更多，但都要分錢給不出力的老屁股，我很早就不幹了─是去瑞士宰掉一個不知道怎麼惹毛了某個美國J開頭根結尾的金融巨獸的退休檢察官，扣掉事後必要的打點和維護同僚情誼，我進帳一百九十七萬美金。
把人從滑雪道上推下山就能進帳一百九十七萬美金，確實給我在這個行業裡繼續幹下去這個念頭打了一劑強心針，我不是師娘那樣最有天賦的殺手，也不是師傅那種最勤奮的殺手，就連我幾個師兄在練功上的進展也比我快的多，因此這票個人單讓我很受鼓舞，有了苦盡甘來的感覺。
當然，這筆錢最後在金融海嘯時瞬間蒸發，讓我從雲端掉到水溝又是後話了。
電影就在我回想當年勇的過程中來到了尾聲，我起身離開，看到我前方的兩個女孩子還在專心地的盯著江偉克，對坐在她們中間已經變成屍體的搖錢樹一無所覺。正常，是我我也想看江偉克，不是屍體。
一出電影院，我就看到有人正等著我。
「等妳很久了，冰棒。」馬尾往左邊陲的小矮子雙手叉腰說道，藍色的瞳孔滿是藏不住的興奮。
「真的等了很久，冰桶。」麻花辮往右邊陲的小矮子雙手插口袋說道，帶著黑色瞳孔片的眼睛則透露出強裝成無趣的悶騷。
我看著年紀比我女兒小三四歲的混血雙胞胎，抓了抓腦袋。
「妳們不用上學嗎？」
「今天星期天。」馬尾瞪了我一眼，我聳聳肩，承認我的注意力還沒從江偉克身上回來。
「快點跟我們過來。」麻花辮冷冷地說道，跟馬尾一人抓住我一隻手，像是壓囚犯似的把我拖出影院。
當我們風塵僕僕地來到八五大樓附近的小吃街的時候，馬尾手裡拿著我買給她的洋芋片，麻花辮手裡拿著我送給她的烤玉米，她們這才驚覺過來自己的囚犯已經掙脫了掌控，對我投來憤怒的瞪視。
「還有可樂。」我從塑膠袋裡面拿出兩瓶快樂水，讓雙胞胎又老實了。
一個坦克一般龐大的身影從小吃街街口的一家麵店後台走了出來，每一步都轟隆作響，那是一個身高兩百公分，體重超過一百三十公斤的圓球，寬的像是一堵牆，臃腫外表下的肌肉能夠活活勒死一頭牛。
「三姊。」人肉磚牆對我點點頭，畫滿傷疤的寬臉筋肉糾結，露出一絲微笑，然後對雙胞胎怒吼。
「妳們兩個小混蛋，誰准妳們午餐前吃這些垃圾的？」
人肉牆的吼聲嚇得在門口睡覺的野狗哀號一聲，當場跑路，聲音之大好像玻璃拉門都要被震破了，街坊鄰居經過時看了一眼，隨即轉頭離開。
雙胞胎的臉皮跟她們的父親的脂肪一樣厚，一溜煙的跑掉了，臨走前馬尾還對我吐了吐舌頭。
「小女沒教養，請多海涵，三姊。」
我瞪著眼前的胖球，想了半天，說道。
「你怎麼又胖了，小十六。」
以前那個玉樹臨風、帥比潘安的清純型韓風男子到哪裡去了？
「內人說肉多一點比較有安全感。」十六刀用跟吼女兒時截然不同的溫和語氣說道，「飯在煮了，三姊先來喝個茶吧。」
「你的茶裡沒放蛋白或生長激素吧。」
「沒有。」
麵店的二樓是整理的一絲不苟的起居空間，雙胞胎正在忙進忙出的泡茶，十六刀每踩在吱嘎作響的原木地板上都讓我心驚膽戰。
我坐到繡有精緻花紋的軟墊上，馬尾笑嘻嘻地給我送上一杯茶，麻花辮面無表情的送上堅果和肉乾等點心。
「聽說妳正在被人追殺，三姊。」
「對啊，匿名非指名委託，三十萬元。」
十六刀哼了一聲，不知道是瞧不起我貪小便宜還是覺得賞金瞧不起我。
「三十萬不少了。」馬尾說道，拿著茶葉罐和熱水壺放到桌上。「我聽媽說現在殺一個人只能拿三萬。」
我猛的轉過頭，把替我加茶的麻花辮嚇了一跳。
「妳媽殺一個人可以拿三萬？在哪裡？殺誰？還可以再殺嗎？」
十六刀冷哼一聲，揮手趕走湊上來的馬尾，說道。
「妳們三姑姑以前…算了，歲月是殺豬刀，還是不提以前的好。」
歲月如果是殺豬刀，怎麼沒砍死你這隻豬呢？我瞪著故意話說一半的十六刀，喝了一大杯熱綠茶。
「我打聽了一下，幫妳雇主下單的人是個新手，自覺幫老闆善後，自己反而被善後了。」
我點點頭，頂級有錢人跟頂級的重病病人一樣，吃飯要人幫，拉屎要人擦，殺人當然也要手下幫忙張羅。
十六刀抓了抓頭，手臂上的隆起肌肉像一座小山一樣。
「那個雇主不想承認自己手下弄錯了，沒關係，妳在我這裡住一晚，我晚點請二姊去…」
「不用麻煩啦。」我往嘴裡塞滿堅果，別人家的點心最好吃了「不過就是晚一點回台北。」
「好。」
十六刀乾脆的點頭，對雙胞胎說了幾句，讓她們去準備碗筷杯子。
我在他們家吃了午餐，十六刀做菜的功夫跟他殺人一樣厲害，拌麵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吃，茶足飯飽之後─十六刀嚴厲禁止女兒碰酒─他一手抓住想要偷溜的馬尾的馬尾以及麻花辮的麻花辮，塞到我手裡。
「我家要做一些掃除。」他說道，我看了一眼他拿在手中閃著寒光的超大號菜刀「請在晚飯前送她們回來，不要再給她們買含糖的飲料了。」
對於帶小孩這種事情我是再擅長不過了，我滿口答應，心裡想著等一下找一家麥當勞把她們扔在裡面就是。
我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才下午一點不到，我的高鐵是晚上七點，我起碼還要再帶這兩個拖油瓶四個小時，那時候十六刀應該也搞定”掃除”了。
「妳們這兩個小鬼等下想幹嘛？」我一邊用手機訂高鐵票，一邊斜眼看了兩人一眼。
雙胞胎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開口。
「星巴克。」馬尾說道。
「麥當勞。」麻花辮說道，兩人詫異的對看一眼，麻花辮改口。
「我也星巴克。」
「嗯，花別人的錢最爽了。」我看著完美繼承父親─年輕時─精美相貌與母親厚臉皮的雙胞胎。
「妳來高雄賺很多錢吧，冰桶阿姨。」馬尾笑咪咪的說。
「那是我兒子學費，妳們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崽子。」
一直沒開口的麻花辮突然說道。
「沒事，他也考不上很花錢的名校，用不到那麼多錢。」
「有點道理，好吧，咱們就去星巴克。」
這個仇我記住了，麻花辮，等妳被我餵成令尊那副尊容後再來後悔今天的口不擇言吧。
十五分鐘後我給她們兩個一人一杯看了就要得心臟病的超大杯帶鮮奶油星冰樂，舒舒服服的坐在冷氣房裡面，看著外面的血汗上班族們在近四十度的艷陽下行屍走肉般的從吃飯地點返回工作處。
「冰桶阿姨，當殺手很賺錢嗎？」馬尾說道，喜孜孜的挖著鮮奶油。
「幹嘛，妳想當殺手嗎？」我看著跟我女兒一樣除了樣貌之外毫無優點的雙胞胎「好好念書、考個好大學、找個可憐蟲寄生上去…」
「不一定，只是問問。」
「大家都說當老闆賺錢，但妳覺得所有當老闆的人都賺錢嗎？」
「對啊。」雙胞胎同時點頭。
我心中默默將雙胞胎的智商評價降到了我女兒那個等級，思考了一下，說道。
「郭董是老闆，在櫃檯後面泡咖啡的那個傢伙也算是個老闆，妳覺得他們賺的錢一樣多嗎？」
泡咖啡的傢伙瞪了我一點，但我這種敢在公共場合大談殺手業界秘辛的人豈會在乎？我很早就丟掉了怕被人當成中年神經病的羞恥心。
「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就算是修馬桶的，如果他能當到全高雄或全台灣最會修馬桶的人同樣也是躺著賺錢。」我頗有些感悟的說道。
同樣是初出茅廬的殺手，我比其他自立門戶的人幸運的多，師父的人脈很廣，讓我接單比同時期的新人容易許多，接的單多，闖出名的機會就大，名聲越大，接單越多。
「那還不是修馬桶的。」麻花辮冷冷地說道。
「幹嘛，瞧不起修馬桶的嗎？如果妳家馬桶逆流妳是找修馬桶的還是找郭董？」
「如果能找郭董，當然是找他了。」馬尾說道。
我沉默了一下，重新整理一下被帶偏的思緒，順手挖走麻花辮一大口鮮奶油。
「剛入行的殺手賺的比修馬桶的還少，一百個入行，能夠在一年後買的起車的大概有二十個，一年半後付得起買房頭期款的大概有五個，兩年後現金買房的大概就一個。」
順帶一提，那個人就是我。
「剩下的人呢？」馬尾一臉嫌惡的看著我把鮮奶油送進血盆大口裡。
「死啦，要不就是混不下去，轉行刷馬桶了，我的五個師兄比我早入行兩年，三個死了，一個去俄國盜採原木被通緝，剩下的那一個現在在深圳當代購。」
「這麼慘。」
「對啊，目標又不是傻子，殺手偷雞不成反被殺的事情太多了，剛入行的殺手也沒錢買好裝備或打聽最正確的情報，就只能去送死。」
馬尾悄悄的伸手去挖麻花辮的鮮奶油，被狠狠的拍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
「但總有一些好處吧？不然誰當殺手。」
這個問題我多想了一下。
「不會失業就是最大的好處，因為人類就是犯賤，就算地球死到只剩三個人，我保證其中兩個還是會雇第三人殺死對方，人口只會越來越多，所以殺手永遠不會失業。」
連我這種過氣老屁股到現在都還有單可以做就知道台灣人的仁善友愛都是放屁，還不都是表面笑嘻嘻，背後幹死你。
「所以殺手還是賺錢的？」
「願意孜孜不倦，天天起早貪黑殺人的殺手才賺錢，一懈怠馬上就會有人把你的訂單搶走，長久下去，你就被淘汰了，不會失業，但連溫飽也沒辦法。」我實話實說道「其實就跟所有的工作一樣。」
「妳也是？」
「嗯，我入行的前兩年每天至少殺五個人，凌晨四點去買了豆漿油條之後就開始殺人，一路殺到晚上八點，上晚課三小時，喝粥睡覺，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除了除夕之外全年無休。」
現在想想，我那時候過的生活還挺像奴隸制的。
「聽起來真像是奴隸制。」麻花辮說道。
「所有的工作都是奴隸制，想要不當奴隸除非不工作。」馬尾做出結論。
正當我努力尋找這句話的漏洞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接起電話，眉頭挑了挑。
掛掉電話後，我快速的回憶周遭的環境布置，站起身。
「妳們兩個坐在這裡思考人生，我去放個水。」
這家位於百貨公司內的星巴克沒有獨自的廁所，我走出店門口後往左拐，來到一旁的超市，我拿起一個購物籃，隨手放了幾樣東西進去，假裝研究著罐裝醃漬水果的標籤，眼角餘光注意從星巴克方向走近超市的人。
我將水果罐頭放入購物籃，眼角餘光看到兩個人分開來，一個走向出口，一個走近我左後方的生鮮區。
我結了帳，往右邊通往洗手間的門走去。
走向出口的那人跟了進來，當他從懷中掏消音手槍走向女廁時，我從他背後的男廁走了出來，手裡拿著水果罐頭往他腦後一砸，配上幾招花拳繡腿就讓他給躺下了。
我拿出他的手機，用他的指紋解鎖後看了一下簡訊，選出兩分鐘前發出的”超市出口、洗手間方向”這則簡訊，然後快速輸入”女廁右手邊第三間、夾擊”幾個字，寄出。
大概一分鐘之後，一個女人走近女廁，右手放在名牌包裡，正當她納悶著跟她一起”夾擊”的夥伴到哪裡時，我從廁所工具間推門出來，用第一名殺手的槍一槍打爆那婊子的腦袋，這麼想拿我的頭買名牌包嗎？
我將兩人的手機收進手提袋，再把屍體關進工具間，用剛剛在超市買的超大鎖頭鎖上。
兩分鐘後我回到星巴克，一屁股攤在沙發椅上，順手拿起馬尾的星冰樂喝了一大口，氣的她哇哇大叫。
「哎呀，別生氣，來，請妳吃水果罐頭。」
「妳這個罐頭上面為什麼有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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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著手機聊天論壇上斗大的紅色標題，上面寫著:
“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淚，西瓜之死，罪惡的一生的謝幕？”
上面洋洋灑灑寫著我的十大罪狀、四大仇人、三大命案等豐功偉業，然後言之鑿鑿的宣稱奶油西瓜冰這個女魔頭已經殞命在大遠百的星巴克裡面，死前嘴上都是鮮奶油，洋洋灑灑數千字卻只有大概十個回應，大抵是”喔”、”朕知道了”或”為什麼四大仇人沒有我?”之類沒營養的回覆。
『等一下，網上都說西瓜死了，現在跟我講話的人是誰？』電話另一頭的艾爾瑪問道，背景中傳來的吹風機的聲音顯示出她正在某個美髮沙龍逍遙快活。
「冬瓜。」我說完，看了一眼正在不遠處挑著衣服的雙胞胎「妳兩個女兒都在我手上，她們等一下就要花掉妳大把大把的銀子。」
『妳們在哪？』艾爾瑪警覺的問道『不會是漢神吧？』
「妳怎麼知道？」我訝異的問「難道妳有特異功能？」
『我聽那個背景音樂聲就知道了，快把她們帶走，妳知道我一個月要殺多少人才能撐起現在的生活嗎？』
「妳老公說妳一個月才殺三個人，還要看心情，下雨不出門、例假日不出門、目標太遠的不出門，然後周休四日。」
這正是我夢想中的生活，忌妒的我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電話一頭的艾爾瑪哈哈大笑，然後呸呸呸起來，顯然吃了一大口自己的頭髮。
『死在百貨公司的傢伙真倒楣，妳知道是誰幹的嗎？』
「不知道，不在乎。」我實話實說，一邊對拿著迷你裙在穿衣鏡前面比來比去的麻花辮比了個大姆指。
『新人殺手不容易啊。』艾爾瑪感嘆道『出道就是謝幕。』
說完，艾爾瑪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不對啊，非指名委託只能指定特定時間內的特定地點上的目標，妳怎麼會在咖啡店裡被追殺？除非妳蠢到把自己的行程全部告訴業主。』
終於有一個人想到這一點，我一邊看著雙胞胎拿著知名品牌洋裝去結帳，收銀員笑臉逐開，內心跟我這次來高雄前心裡想的一模一樣：碰到凱子真好。
「我只告訴他們我的住房和請他們幫我訂高鐵票而已。」
艾爾瑪發出被嗆到的聲音，顯然被我貪小便宜的行為給震驚了，沒辦法，貴婦殺手跟家庭主婦殺手的金錢觀念之間的差距就像冥王星到地球之間的距離這麼大，高鐵票來回可是好多錢。
『那妳有被人跟蹤嗎？』
「沒啊。」
艾爾瑪顯然也覺得不可能，我可以想像這個韓美混血女人抓耳撓腮思考的樣子。
『要麼妳身上被放了追蹤器，要麼對方有別的偵查手段…例如閉路電視系統。』
考量到我雇主的財力勢力，這兩種猜測都不是空穴來風，不過我實在想不出誰有辦法在我身上放追蹤器又不被我發現，而有財力和門路用閉路電視系統即時跟蹤我的人肯定顧得起兔兔這種等級的殺手，不會雇用我先前隨手殺死的那種弱雞。
唉，有錢人的世界誰知道呢？說不定那個業主就跟現在很多老闆一樣喜歡看新人出糗─喪命─呢？說不定他根本是個不會用電腦的老頭子，下單的時候不等系統跑完瘋狂點單，然後變成新人大放送呢？
又或者我身邊的人包括小十六、雙胞胎、艾爾瑪都在騙我，她們其實是一夥準備等著幹死我呢？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艾爾瑪，問她是不是收了錢準備要幹死我。
『妳值多少賞金？』她認真問道。
「三十萬新台幣，要扣手續費。」
艾爾瑪沉默了一下，顯然正在認真思考這筆錢好不好賺。
『妳還跟以前一樣厲害嗎？冰女。』
「我比以前更厲害。」我吹噓道。
『那麼這個價格得換成美金我才會考慮接單。』見錢眼開的艾爾瑪說道，她這人除了長的漂亮之外唯一的優點就是對錢特別誠實。
我對我的身價滿意的點點頭，至於艾爾瑪真的接下委託後有沒有命花這筆錢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了。
『老實說被人搞非指名委託確實有點煩，真的不讓十六去幫妳”橋”一下嗎？』
在我用完耐心之前業主就會把殺手用完啦，我告訴艾爾瑪我的看法，謹慎地沒有透漏剛剛雙胞胎花掉她們母親大筆銀子的事情，艾爾瑪跟世界上所有女人一樣，溫文儒雅的時候可樂瓶蓋都轉不開，發火時天靈蓋都給妳打開。
『不過既然論壇上都說西瓜已死，妳應該暫時清靜了吧。』艾爾瑪那頭一邊傳來吹風機的呼呼聲，話都聽不清楚『如果還有人來，代表妳的業主真的心眼很小，我以後還是不接他生意的好。』
雙胞胎結完帳，興高采烈的回到我身邊，一人一邊拉著我的袖子往前走，顯然又有新的目標，我個人非常佩服能夠一家接一家逛街的人，因為我是個懶人，加上從發現網路購物的好美好之處之後我就沒有再去過百貨公司了。
『好了。』艾爾瑪的聲音低了來，店員那聲謝謝惠顧的音量並不大，但我敢拿我的人頭打賭這個女人肯定聽得清清楚楚。『總共多少錢？』
我看了一眼發票，把手機給掛了。
「怎麼啦？」馬尾詫異地看著我。
「沒事。」我自然不會告訴她幾個小時後她的小腦袋就要慘遭她母親鐵拳蹂躪的事實「妳們還想買啥？」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說道。
「膩了。」
「花錢真無聊。」
在說完無比有艾爾瑪血統的一句話之後，馬尾貼近我，故意眨了眨眼，問道。
「冰棒阿姨，妳有沒有認識的殺手？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吧。」
「最好是那種又酷又有型，還要有錢的那種。」麻花辮補充道。
「有啊，江偉克不就是。」
我只認識這麼一個又酷又有型又有錢的殺手。
兩人給了我一共四顆白眼，我抓了抓腦袋，思考這個難解的問題，我認識的殺手很多，住在高雄的也有不少，但大多數都是已經不幹了的老前輩，實在不像是這兩個人會感興趣的類型，如果有些人又剛好想要我的項上人頭，那我豈不是得在雙胞胎面前上演現場殺人秀？
左思右想，我腦袋中的電燈泡突然亮起，還真有這麼一個人，不算太酷也不算有形也沒什麼錢，但很適合騙騙膚淺的小女生，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幫我一點忙，讓我的耐心不要那麼早就用完。
「你們今天走運了，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找一個猛男，月入斗金，貌比潘安。」
當我來到中正路上的一間小網咖的時候，眼角餘光正好看見雙胞胎的臉從興高采烈變成面無表情，我帶著兩人走進網咖，裡面有一半位置是空的，剩下的則坐滿了失去人生目標的兩腳牲畜，櫃台的小姐姐對我們一行人見怪不怪，將我們領到各自的機台面前，話也不說就走了。
「您說的又酷又有型又有錢的殺手就在這裡？網咖裡？」馬尾用女生慣有的”老娘真想掐死妳”的禮貌疏離語氣說道，我點點頭。
「這裡是他的練功聖地，咱們去拜會他一下。」
「不用麻煩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從我背後說道。
我們三人轉過頭，看見我們要找的人從包廂內走出來，一臉陰沉地看著我們
「碰到死人復活肯定是我今天碰到第二怪的事情。」
雙胞胎下巴都掉了下來。
站在我們面前的人與我差不多高─那就是不太高─身材纖細，面色清秀柔美，蒼白的皮膚像是白玉一樣，長頭髮綁成馬尾，兩顆大眼睛像是寶石一樣閃閃發亮，如果不是那個能與小十六一比的粗厚嗓音，活生生就是一名讓人目不轉睛的俊美型的中性美女。
「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又變漂亮了？猛男。」我看了一眼他足夠讓大多數女殺手忌妒抓狂的面貌，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的雙胞胎，滿意的點點頭。
「你來做什麼？我以為你正忙著躲避非指名委託。」
「幫你物色了未來的老婆，猛男，這兩人的底子雖然差你一點，但長大後肯定也是美人胚子，就像我女…」
「滾。」中性美女猛男殺手狠狠說道「女人妨礙我練功。」
說完，他走回網咖的包間，我厚顏無恥的跟了進去，猛男一屁股坐回他的椅子上，雙手在鍵盤上飛速敲動，雙胞胎一左一右在後面看著。
「還在練習？」
猛男哼了一聲，顯然懶得回答我沒腦袋的問話，大概十分鐘後，他面無表情的往後一仰，呼出一口氣。
「妳找我有什麼事？」
「借用你的驚奇箱一下。」我掏出那兩名倒楣鬼的手機放在桌上，猛男接過，仔細看了看，接著從他的背包中拿出另一台有點破舊的筆記型電腦和接座。
「自己搞定。」說完，他又回去練習了。
我打開筆電，笨手笨腳的輸入資料，我將兩支手機的號碼輸入後執行猛男寫的程式，驚奇箱發出嗡嗡聲，讓人懷疑這台老舊的電腦似乎隨時要爆炸了。
雙包胎看了猛男練習幾分鐘之後顯得有些無聊了，對我投來不滿的目光。
「猛男，你上次比賽賺了多少錢，有二十萬嗎？」我一邊像個老人似的一字一字輸入指令，一邊問道。
「稅後十七萬美金。」
「喔！那你之前那個代言也…」
「續約，一年大概有一百萬吧，台幣。」
雙胞胎的眼神立刻從看垃圾的眼神變成尊敬的眼神了。
輕鬆搞定艾爾瑪的女兒之後，我把心思放回驚奇箱上，這台筆電艱難的運轉著，讀條慢的像是烏龜爬樹一樣，我等的不耐煩，跑出去叫了一杯果汁和一盤點心，然後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韓劇看了起來，引的周圍一陣側目。
過了十五分鐘，我回到猛男的包廂，驚訝的看見他和雙包胎有說有笑的聊天，一點也沒有先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要不是我太熟悉艾爾瑪那種”肥羊入口”的眼神，我可能真的會以為雙胞胎跟猛男當上朋友了。
我回到驚奇箱前面，看到螢幕上的讀條進度已經來到了百分之九十八，接著是九十九，然後驚奇箱發出烤麵包機彈出吐司時叮的一聲。
這兩支手機都很”乾淨”，使用者很謹慎地把收到的簡訊都刪除了，但驚奇箱可以把這些被刪除的東西都給復原回來。
當復原程序完成後，我打開資料夾和通信紀錄首先看了一下簡訊，有兩封引起我的注意，簡單的說那是下達非指名委託的地點的簡訊。
不管是誰要殺我，顯然對我的位置瞭如指掌，這可有點厲害了，我抓耳撓腮，沒想出對方是怎麼辦到的。
接著我又查了查電話簿，兩支手機內都有一個共同的號碼，我的幾個位置資訊就是從這個號碼裡發出的。
「定位軟體放在C槽的工具資料夾。」猛男頭也不抬的說道。
該是去會一會這個神秘客的時候了。
在我出發之前，我先送了雙胞胎回到十六刀開的麵店，剛下計程車就看見他一手一個超大垃圾袋走出來，對我點點頭。
「抱歉，三姊，妳可以再帶她們兩出去吃個晚餐嗎？」這名綠巨人看了都要陷入沉默的肌肉怪物淡淡說道，然後掏出錢包說是不好意思讓我破費。
我看了一眼包裹了好幾層的黑色垃圾袋，其中幾處突起真的像人骨的斷面。
「沒事，艾爾瑪會出錢。」
十六刀哈哈大笑，雙胞胎也跟著笑，接著被她們的父親一手抓住馬尾和麻花辮，哇哇大叫跟著進到店裡去了。
我趁這個機會拿出手機撥號。
五分鐘之後，滿臉愁容的馬尾和面無表情的麻花辮走了出來，聽說她們的零用錢要被拿來”還債”，倒是免除了被艾爾瑪一頓痛扁的慘劇。
「接下來去哪裡啊？」馬尾悶悶不樂的說道。
我剛好講完電話，把手機收進包裏。
「去殺人。」
「喔，那我也去，很遠嗎？」麻花辮帶著變色片的大眼珠轉了轉，露出一絲興奮的神色。
「搭車大概十分鐘吧。」我叫了uber後看了看手錶，「還是我們先去吃飯？」
「不了，我想看殺人。」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想也知道不能帶著雙傻去殺人，要不然我就等著變成小十六餐桌上的宵夜啦，正當我琢磨著要把他們扔到附近的星巴克或是肯德基的時候，我的手機發出uber抵達的提示音，真近。
上了車，我坐前座，雙胞胎坐在後座，uber小哥看了我們一眼，笑呵呵地說道。
「帶女兒出門啊？去吃晚餐？」
「不是，我手頭緊，要把她們載去賣掉。」
「啊？」背後傳來異口同聲的疑問。
我們搭車來到中鋼大樓，到達目的地後我瞪大眼睛看著手機上的帳單，早知道這麼點距離我走來就是了，司機笑呵呵地看著我這個外地傻子下車，揚長而去。
「看來只能把妳們賣個好價錢補貼回來了。」
麻花辮嚇得張大嘴巴，馬尾則擺出搔首弄姿的姿勢，裝模作樣地說她只賣給有錢有權有前途的帥哥，不愧是艾爾瑪的女兒。
「好了，咱們去哪裡殺人？」馬尾幹勁十足地問道。
「只有我去殺人。」我糾正道，「妳們兩個乖乖在這裡花妳們老爸的血汗錢。」
雙胞胎不同意了，橫眉豎目手插腰，如果她們的母親做這個動作像是母獅發怒，那她們就是小貓齜牙裂嘴，引得一旁的上班族一陣側目。
「好吧。」我妥協了，反正不會有危險「但妳們要保證等一下不說話、不亂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否則我會叫妳們老爸把妳們禁足到…民國兩百年。」
雙傻點頭如搗蒜，我拿出先前被我打爆腦袋的女殺手的手機，撥了那通電話。
電話接通，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妳怎麼這麼晚？』
「妳找的工讀生都被我殺了，我在妳家門口，快下來受死。」
電話另一端傳來杯子或碗盤摔碎的聲音，馬上就掛斷了。
我拿出另一隻手機，打開從猛男那裡下載的APP，上面顯示對方的號碼正在瘋狂撥號給其他的手機，在我看的這段時間起碼已經撥了五通，每通都只通話兩三秒。
「那個人為什麼不跑路？」馬尾很快就把自己”不說話”的保證丟到腦後，走到一旁看著我的手機。
「被我盯上的人跑到哪裡都沒用。」
還有人跑去異世界以為可以逃過一劫的，還是被我追上去殺了，不過這是另一個故事。
眼看對方停止撥號，我也打了一通電話，小心遮掩號碼沒讓雙胞胎看到，接通後講了幾句，得到肯定答覆後掛斷。
「行了。」我坐到一旁的長椅上，腦子裡想的都是等下晚餐吃什麼這件事情。
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加班的上班族該出來吃遲來的晚餐的時候，中鋼大樓的四周很快的充滿了西裝筆挺、雙眼無神的行屍走肉以及混雜在其中的殺手。
「喂，冰棒阿姨，怎麼感覺我們變成甕中之鱉啦。」馬尾看著人流，有點擔心的說道。
「喔？」我一邊玩著手機上的魔術方塊，一邊問道。
「我數到起碼六個人。」麻花辮冷靜的多，「左前方十五步、阿瑪尼秋季男款中年男人、剛從我們正面經過的B&D女上班族、二十三公尺西街角路燈後方看手機的雄女學生、她的同學，嗯？為什麼兩人手牽在一起？」
我有些驚訝地看向雙傻，想不到她們眼睛其實還挺亮的，看來她們從艾爾瑪身上遺傳到的不只是缺點。
殺手有的是耐心，這些人將我們隱隱包圍，會等到路上行人最少的時刻才動手，馬尾有些緊張的扭來扭去，我在她頭上亂摸一通。
「放心，咱們很安全，她有幫手，我也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偶爾用眼角餘光確認一下周遭的人潮流動，注意力還是放在魔術方塊上。
在沒有外部壓力的情況下，即使是最差勁的殺手都能夠感知到自己身邊的危險，有的人靠直覺，有的人靠累積的經驗，有些人乾脆直接靠運氣，而從越來越小的包圍圈中我可以得出眼前的殺手們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時候差不多到了，獵物插翅難飛。
他們分工明確，沒有多餘的動作或得意洋洋的宣告，只是堵住我們的退路，他們一定會用槍，因為沒有人敢接近到我身邊，而槍枝本身一定裝有滅音器，我沉吟了一下。
「妳們兩個，到旁邊去，那幾個殺手槍法都很差，不要被流彈打到了。」
馬尾本來還想抗議，聽到後半句話跳了起來，像是領了聖旨一般一溜煙跑了，麻花辮跟著跑開，臨走前對我眨了眨眼睛。
殺手們步步逼近，我從她們的眼中看到了小心謹慎，還有一絲好奇，想看看傳說中的冰女怎麼扭轉乾坤。
我沒有讓我的雇主失望過，自然也不會讓眼前的晚輩們失望。
當雄女學生從她的書包中掏出消音手槍時，街角的警笛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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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傢伙，妳這傢伙，妳這傢伙！」馬尾每說一次就揮出一拳，軟軟的拳頭打在我的腹部脂肪上不痛不癢，倒是頗有電視廣告中的的震動減肥機的感覺。
麻花辮也在打我，兩個小女生就這樣當街圍毆一個家庭主婦，路人冷眼旁觀，世態炎涼算是嘗盡了。
「別打，別打啦！」我不得不轉身跑開，雙胞胎追在我身後又踹又踢。
「妳不是傳說中的殺手嗎？！妳不是號稱殺的人可以繞台灣一圈嗎？」麻花辮朝我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痛得我在地上打滾，兩人立刻追上來拳打腳踹。
我是傳說中的殺手沒錯，我殺的人也可以繞台一圈沒錯。
但我不是傻子啊。
「妳居然報警？！」兩人異口同聲罵道，打的我鼻青臉腫。
在我們不遠的地方，一大群穿著五大三粗，全副武裝的警察正在把那群殺手送上警車，不用說，他們身上都搜出了武器彈藥，證據確鑿跑都跑不掉。
「我是最喜歡繳稅的守法良民，讓法律保護我有什麼不對！」我一邊承受兩人的毆打一邊替自己辯解，江偉克要是有我這麼聰明也就不會被追殺了。
我覺得按摩夠了，一個翻身跳起來，兩隻手分別抓住雙胞胎的脖子上方一點的地方，稍微一搔癢，兩人身體就癱軟在地，這一點也跟艾爾瑪一模一樣。
我看了一眼正在被裝車的殺手，麻花辮最在意的雄女牽手搭檔居然有一個是男的，讓她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啦，趕快把剩下的那個傢伙解決掉，我還得趕高鐵回台北呢。」
我們在一間只有一個人的辦公室找到了對方，她是一個年約四十中旬，身材有些發福的高挑女人，穿著平價但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套裝，她的雙手都放在桌面上，藉以顯示沒有任何敵意。
「妳殺人會痛嗎？」仲介人問道。
我沒有告訴她我不殺人，因為沒人買她的性命，我才不會免費動手呢。
「看情況。」
她長嘆一聲，把事情原委簡單的說了一下。
我的業主很滿意我工作的成果，但他的妻子卻是狠勁有餘聰明不足的傢伙，一點也信不過所謂的業界道德非要把我也送上西天，於是用她丈夫的名義接連下令要幹掉我。
真不能小看神經質的中年婦人。
動機有了，那手段呢？仲介人是怎麼做到不停的預測我的位置，然後發出非指名委託的。
「妳有加了業主公司的社交網站好友對吧。」
「對啊，說是可以幫我高鐵票打折。」
「那他們可以觀看好友的位置動態，妳的手機定位又沒關。」
雙胞胎哈哈大笑，我張口結舌，一世英明差點就毀在腳書的好友系統手上。
「不會有人再發非指名委託了吧？」
仲介人嘆一口氣。
「我的殺手都被妳送進地獄或警察局了，我下半年生意都做不下去，怎麼殺妳？」她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
我不相信這是實話，但有時候裝傻比真相更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我轉身走出辦公室，留下悵然若失的仲介人在辦公室裡發呆。
「不把她殺了嗎？」馬尾跟在我背後，回頭看了一眼說道。
「輪不到西瓜阿姨。」麻花辮冷靜的說道「那個人任務失敗，得罪了業主，找來的殺手被人設伏一網打盡，得罪了殺手，她活不了太久了。」
我摸了摸麻花辮的腦袋。
半個小時後，吃了肯德基當晚餐的我們回到十六刀的麵店，他家裡的垃圾袋又多了好幾袋，艾爾瑪也回來了，我一邊聽著雙胞胎被她們母親修理的慘叫聲，一邊接受十六刀的道謝，婉拒了他開車送我到高鐵站的提議。
「我打聽到的消息是，暫時不會有人來找妳麻煩了。」
聽他的說法，業主因為他妻子的胡亂下令在業界失去了信用，現在沒有多少殺手肯接他的單了。
「對了，我聽秀煥說有人提醒妳才在下午的時候躲過在咖啡店的暗殺。」
秀煥就是麻花辮，這個悶騷小鬼的觀察力顯然要比她的馬尾姊姊高一點。
「嗯，我跟她們說過我有幫手。」
十六刀沒有追問下去，這樣我就不用對他說謊了。
我在一個小時後搭上晚班高鐵，晚上快十一點才到家，看著堆積成山的換洗衣物，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洗衣間。
當我終於有時間打開我的平板上論壇時，上面已經炸開了鍋，我數了一下，有至少五個串都在罵我是無恥的王八蛋，居然找警察設下埋伏，至於那些倒楣鬼才不是他們這幫沒心沒肺的人的擔心對象。
『西瓜姊妳這樣就有點過分了。』連兔兔都把我罵了一頓，說我重創了這個行業的形象。
『不意外，西瓜很早以前就是一個卑鄙的人。』艾爾瑪修理完她的女兒之後就泡在論壇上搧風點火，晚上洗衣服整理房子這種事情跟她是無緣的。
『但如果真的打起來，那幫人撐不過幾秒就要全部死光。』她還是幫我說了一句公道話。
『但是是誰給西瓜姊通風報信？還有人專門上論壇幫妳製作假死的消息，騙過不少人。』兔兔問道。
釋放假消息幫了我大忙，就是因為認為我死了，仲介人才沒有辦法一口起找來兩三打殺手用人海戰術對付我。
我沒有回應這個問題，關掉論壇，回到臥房，將睡成大字形的丈夫一腳踢到旁邊躺到床上。
有些事情是只能保留給自己的。
全文完
創作內容
【短篇 】西瓜之死
隨筆小說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