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辰顥待在宿舍裡上網查補考日期，放寒假後的第二個禮拜。放寒假前一天，班導找他私下談輔導高逸飛的事。先是感謝他抽空幫忙輔導，高逸飛的英數成績有明顯的改善，老師也會在藍辰顥的成績單上的『品行』上加分。
「逸飛有心學習是好事，但他本身是『體育班』的學生，競賽成績還是比較重要，只要幫他可以及格，順利拿到學分就行了，不需要給他太大的壓力。」班導講這話的時候心虛得很。
如果逸飛覺得有壓力，其實可以直接跟他說，藍辰顥並不認為自己不好說話。「是他來跟老師反應的嗎？」
「這我不清楚，大概是訓練的成績掉下來了吧。」她其實不明白體育班的運作，只知道體育班導在午休時候，說學生在等待時間就在那邊看『英文漫畫』，上運動概論時，竟拿課本當幌子，下邊藏著筆記本在偷寫數學題，是不是哪裡怪怪的？
她想，體育班導的意思是不要給他的學生出些有的沒的作業，害學生在訓練時分心，導致比賽時成績下滑就糟了。
藍辰顥聽導師又稍微解釋了一會，總之不要做『多餘』的事，只要穩定及格成績就行，沒必要追求排名。
感覺矛盾的藍辰顥礙於師生關係，選擇忍下內心的不愉快地走出導師室。他倒也很想去問問高逸飛上課不好好上課，偷寫作業做啥？要是分心沒聽到重要的課程，不主動去問的話，別妄想老師再重教一次。
可惜，明天就放寒假了，他遇不到高逸飛，加上他也說了，寒假要去打工貼補家用。
想起那時，高逸飛在課桌上等他訂正試題時，笑著跟自己保證，他絕對不會因為很忙或很累就不寫作業。
藍辰顥皺起眉頭，仔細想想，老師說得其實沒錯，高逸飛本來就該以體育為重，自己是不是在無形中追求更好而給了他壓力，明明是以及格為目標。
他停止回想，在桌面上新增了WORD檔，接著拿出這學期的段考試卷，開始幫高逸飛的補考做準備，他在空白的頁面上打下可能會考的題目，等題目出完，他也要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高逸飛依約來到車站，在等候大廳左顧右盼，接著在裝置藝術旁見到了輔導小老師，他背著背包，正無聊地看手機。
「小龍，不、好意思，有、有等很久嗎？」他趁著便當店的空閒時間出來，怕耽誤到他的坐車時間，騎著腳踏車一路飆了過來，一到站就急忙進大廳找人，沒時間喘口氣，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
藍辰顥被喚起注意，將視線從螢幕移到還在喘的人臉上。「不是跟你說坐車時間還很久，不用這麼趕。」他指著大廳裡附設的咖啡廳，「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好啊。」高逸飛心想現在是便當店的休息時間，晚點回去應該還好。
「我是不是第一次看你穿便服？」藍辰顥轉頭看穿著簡便的高逸飛。「每次看到你都是穿運動服，這麼說來，你好像也很少穿制服。」
「不用一直換服裝，方便啊。」高逸飛等他挑好位置後才跟著坐下，正想點便宜的飲料來喝就好時，藍辰顥遞了菜單給他說要請客。
「飲料隨便你點，我請你喝。想想我們會有好陣子不會碰面，但你有問題還是可以打手機給我，視情況我會回來幫忙，畢竟補考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怕你沒人可問。」他邊說邊將背包打開，拿出一包牛皮紙袋。「考卷在裡面，我問過老師了，補考的大多出自三次段考的題目而且選擇題占一半，不會的話，答案也要硬背下來。」
高逸飛收下了牛皮紙袋，藍辰顥也到櫃台點餐跟結帳後回到座位，突然兩人間的氣氛冷了，不知該聊什麼話題似的僵硬。
他們就是輔導跟被輔導的關係，教學期間偶爾也會聊些日常瑣事，但也只是偶爾，上完課仍是各自回教室，本質上沒要事的話，並不會特別想聯繫對方。
可是，高逸飛心裡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卻又覺得那些事情不是值得分享的好事，講出來頂多給人心煩，他的生活是沉悶枯燥，撇除家務事沒啥好提的，運動也就是反覆的訓練跟競賽，他跟同學間的互動也有種莫名的距離感，他不像其他人可以整天嘻嘻哈哈地打鬧或談論女生的事，無法融入顯得太過獨特。
藍辰顥見他貌似想開話題，不知該往何處下手而尷尬地偷瞄著他。「『阿兔』，我想問你一件事。」
高逸飛驚訝地抬頭不是因為他主動開口，而是『阿兔』這稱呼是？「『阿兔』是在叫我嗎？」
「你都叫我『小龍』了，我當然就叫你『阿兔』囉，禮尚往來。」藍辰顥不覺得哪裡奇怪地回道。「我想說直接叫你名字感覺太親密了，想說你屬兔，剛好『逸』裡也有隻兔子，第一次幫別人取暱稱，意外挺順口的。有人這樣叫過你嗎？」
高逸飛搖頭，心情莫名複雜，不是說討厭『阿兔』這暱稱，就只是覺得好像跟自己不合，微妙的違和感，可是他叫藍辰顥『小龍』時，卻也沒覺得怪，也許對方是同樣的心情。
「什麼，沒人這樣叫過你？」藍辰顥有些驚奇地說著。「那這麼說來，我是第一個這樣叫你的人，你也是第一個叫我『小龍』的人，我們是彼此的第一次耶。」
什麼叫『彼此的第一次』，這說法……也太不害臊了吧！高逸飛緊張地左右張望，深怕被外人聽見而誤會。
「那你喜歡我這樣叫你嗎？」顧及他的意願，藍辰顥得先徵求他的同意。「不喜歡的話，我就不叫了。」
高逸飛認為自己只是聽不習慣，並非暱稱不適合自己，對於藍辰顥幫自己取了暱稱這事，不得不說其實挺高興的，表示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一般了。「我OK啊，只是你突然這樣問，害我有點過意不去，因為我沒問過你意思，你喜歡我叫你『小龍』嗎？」他不會說自己趁本人不在時，叫得更是親暱，例如『小龍龍』之類的。
藍辰顥想了一會，坦白地回答。「其實，我覺得『小龍』這暱稱太過可愛，別人對我評語跟可愛搭不上邊，但如果你想這樣叫我來表示親近，我不排斥。而且會這樣叫我的，也只有你了。」話說到末尾，他給了高逸飛一個笑容。
在接收藍辰顥的笑意時，高逸飛感受到心臟猛然地一陣緊縮，使他不由得倒抽一口氣，越是看他，就越坐立難安。
是不是小龍今天講了太多……曖昧的話，搞得自己都難為情了。高逸飛猜測自己產生異狀的緣由。
服務生將飲料送上來後，高逸飛為了緩解不知該如何擺脫的彆扭感，提起自己在便當店打工鬧出的一些笑話，見時機差不多後便和藍辰顥說了再見。
高逸飛跑過終點線後，臉上並沒有太大的喜悅，教練看著碼表若有所思的，想想沒必要把人叫過來說幾句便作罷了。
他心裡知道，今天的狀況不佳。高逸飛走到休息區，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乾淨的毛巾，只是這一抽，不小心把筆記本一併拖了出來。
「哇，真看不出來逸飛會用這麼可愛的筆記本。」同樣是體育班學生的曹羽庭笑著替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筆記本。「外冷內熱。」
高逸飛對眼前的女同學感到棘手，名字很夢幻，舉止作風卻十分大膽。「那是別人給的。」他微紅著臉，拿過筆記本的同時說了聲謝謝。
沒放過他臉上的殘紅，曹羽庭可不認為那是運動過後的正常現象。「會買有可愛貓貓圖案的筆記本……是哪個女生送的？」瞧他臉紅的，感覺關係不一般啊。她八卦地湊向已經開始有閃躲神情的大男孩。
「反正不是女生送的。」高逸飛匆忙地把筆記本塞進背包，她的好奇令人吃不消，不想被追問的他趕緊溜到教練身邊，寧可冒著可能被唸的風險也不要待在曹羽庭身邊。
「聽說你的學科成績有明顯的進步。」教練看著板夾上的紀錄。「是好事也是壞事，想上好的體育大學，你的競賽成績得確保亮眼才行，究竟是哪邊比較重要，我就不多說了，畢竟你從小就一直是體育班的高材生，前功盡棄的話不是很可惜嗎？講白點，如果想退出要趁早，但教練我會覺得很可惜就是了。」
高逸飛聽出了話外話，心裡不太舒服卻仍裝得認真地聽著教練的訓示。
「別讓大家失望了，大家都很看好你的。」教練最後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他抓緊手裡的毛巾，在教練背後露出叛逆的眼神。對他來說……這一切都太噁心了。
教練的姪子也同在這所學校，上回的高中聯賽過後，跑出成績的他得到了贊助的機會，結果對方在和教練一番對談後，贊助者選了教練的姪子，中間到底發生何事？吃過悶虧的學長也只是笑笑地要他別相信教練，能自己談就自己談吧。
可他又能談什麼？就算是贊助也不能用在家境上，頂多就省點運動用品的費用，但有總比沒有好。
高逸飛甩甩頭，不願腦子裡有多餘的想法，他得開心點，補考的時候他感覺挺好的，及格應該沒問題，考試及格的話，是不是就能跟小龍驕傲一下了。
曹羽庭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嚇得他肩膀都跳了起來。
「想什麼？叫你好幾次都沒回我。」高逸飛被嚇到的反應令她感到好笑。「馮孜曜來找你玩了。」
「找我玩？單純來比賽的吧。」對於來找的人，他並不太歡迎。「感覺有點煩……。」
沒錯過他的滴咕，看熱鬧的曹羽庭很是興奮。「你跟他可是一生勁敵，雖然他十戰十敗。你今天狀況不好，也許他就贏你這一次。是說，如果你覺得他麻煩，為什麼不讓他開心，贏了就不再煩你了也不一定。」
高逸飛對於她喜愛玩弄別人的想法敬謝不敏，他是不曉得自己若真有所保留的話，馮孜曜會有啥反應？不管哪種他也都沒興趣，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不可能放水，基於運動精神以及長久累積下來的自尊心。
他能輸給未曾謀面的對手，因為世界如此之大，而自己是如此渺小，但若是輸給從小較量就連戰連敗的馮孜曜，那不行！他得承認曹羽庭的『一生勁敵』之說，他成了馮孜曜的目標，也成了他不能退讓的理由。
馮孜曜做著暖身操，眼角瞄見高逸飛正朝他走來，依然一臉的平淡。他其實也能進這間學校，但是他選擇進入別間高中，想以對手身分站在同條起跑線上。
「聽小羽說你今天狀況不好，還要比嗎？」他露出自己的招牌虎牙，不知在得意什麼地說著。「我贏了是沒什麼好高興的，你輸的話就冤大了。」
高逸飛不太喜歡他的一點就是，不知哪來的莫名自信。「你來不就是想來比一場？暖身操都做了，就來比吧。」
「輸了可別怪我喔！」
曹羽庭突然覺得不妥地拉拉同學的衣角。「逸飛，你真的要比喔？」
「想找個動力。」他小聲地回道。
就如教練所說的，他在體育上分心了，比賽他是秉著不放水的原則，倘若這次輸給了馮孜曜的話，不甘心也會成為前進的動力。
由於馮孜曜不時來找高逸飛比短跑的關係，教練和班上同學早知他們亦敵亦友，對他們講沒幾句就走上起跑線沒特別的感受，倒是有幾個人默默地聚在一起賭輸贏，可惜賭局開不成，一面倒地押高逸飛贏。
曹羽庭站在終點線擔任裁判角色，請另名同學幫忙喊起跑。
「預備！」同學確認他們兩人都做出了起跑動作後，深呼吸後大喊。「跑！」
高逸飛感受不到周遭的聲音，他只專注於眼前的終點線，要做的就是比誰都還要快，快一步到達，然而有人闖進了他的視線，馮孜曜的背影。
那感覺不好形容，貌似太久沒看過他人背影那樣的不習慣，或是察覺到『可能』會輸的警訊在腦中亮起。
跑在前頭的馮孜曜見曹羽庭露出了一絲錯愕，證明他的感覺不是假的，他的確超越了高逸飛，再幾秒就能踩上終點線，然後回頭對他擺出勝利姿態。
可是，他卻無法想像輸了自己的高逸飛會是以何種表情面對。
稍縱即逝的秒數間，兩人卻想了似乎會想上一整天的事。
馮孜曜猛然感受到身旁有股強風竄過，他看見了再熟悉不過的背影，驚愣之餘，高逸飛已跑過終點線，回頭看著對手也過了白線，確認比賽結束後才邊喘氣邊離開跑道，往司令台走去。
高逸飛的態度像是完成了例行公事，一如往常，就算方才被超過也沒激起他心中的浪花……。
他落寞的視線跟著高逸飛走，有個穿著便服的陌生人在司令台前等他，兩人交談了幾句，見他笑得靦腆地收下了那人給的提袋。馮孜曜沒見過他不知所措的笑容。
「誰？」
曹羽庭沒注意到他的疑惑，走到他身邊驚嘆地給了姆指。「哇，我剛被你嚇出冷汗，想說我就要當見證人了。」
「見證什麼？又不是正式比賽。」因為又輸了，這令他口氣不悅地回道。
「當然是贏過逸飛的瞬間啊。」
馮孜曜冷哼。「這次贏過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哈，那輸給狀況不好的他，你又怎麼說？」曹羽庭明知他在不高興卻還故意踩他痛腳。「逸飛是不可能對你放水的，你又何必？專心點吧。」
她旁觀者看得最清楚，馮孜曜大概以為起跑贏定了而鬆懈地減速，才讓高逸飛有機可趁地再度超前。
「閉嘴啦妳。」
馮孜曜當然是不可能跟她說明真實的狀況，那也表示他也該好好想想為何會突然冒出擔憂對手的想法？比賽本來就是有勝負之分，他不能也不需要替對手擔心，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才是最糟糕的。
早早遠離他們的高逸飛，臉上藏不住喜悅地在跟他的輔導小老師說話。聽他說今天得知了補考的成績，回學校歸還圖書館借的書以外還特地買了點心過來探班，難怪稍早前他會打電話問自己人在哪了。
「這是我們家那邊有名的芋圓冰，裡面有加綠茶凍，很好吃。」藍辰顥拿出有些退冰的冰品。「剛看你還在跑的樣子，不方便吃東西吧。」
「現在是休息時間，剛那個是比好玩的，互相切磋這樣。」高逸飛心想要是他沒及時出現在眼角，他真的就要輸給馮孜曜了，當然這全是不想在藍辰顥面前丟臉。
藍辰顥注意到跟高逸飛比賽的人走過來了，臉看起挺臭的，他想自己只買了兩份芋圓冰，沒分的話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對方願意的話，自己的冰可以給他們。
高逸飛本身也沒料想到馮孜曜幹嘛要走過來，擺明了要來攪局的，他就站定在自己旁邊，等著被介紹似的。
「他叫馮孜曜，跟我一樣都是練田徑的，不過不同校。」
介紹得有夠普通，他們好歹也認識了四年以上了，能不能帶點感情介紹啊？「你好，我是逸飛的『朋友』，也是互相較勁的對手，你呢？」
高逸飛有些愣住地看向馮孜曜，在他心裡……是把自己當朋友？說是朋友，彼此根本不了解，他連馮孜曜的聯絡方式都沒有，日常瑣事都沒聊過算是朋友嗎？
嚴格說起來，馮孜曜是在某次國小的競賽中輸給他後，就開始不時把跑贏他什麼的掛嘴邊，根本就他一廂情願地把自己當成命中注定的敵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馮孜曜是可敬的對手。
「我是阿兔……不，逸飛的輔導小老師，我叫藍辰顥，很高興認識你。」他在猛然意識到差點說出自己擅自給人取的暱稱，怕高逸飛給人取笑便趕緊改口。
聽見他叫出暱稱，高逸飛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但這暱稱他是不想給馮孜曜知道，畢竟跟『兔子』這類有關可愛的詞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比起剛聽見疑似動物的名詞，馮孜曜更在意他有小老師這件事。「輔導小老師？」
曹羽庭看熱鬧地湊了過來，剛好聽到他的疑惑，不等高逸飛阻止就滔滔不絕地解釋了起來。
「因為逸飛的學科成績實在太差，他怕被當要重修就跑去跟老師商量，結果老師就幫他配了一個資優生當小老師。」她早知道藍辰顥這號人物，所以並不意外他的出現。「全校大概就只有他願意接這苦差了，辛苦了你，逸飛沒給你添麻煩吧。」
「沒有，我覺得逸飛很認真。」藍辰顥微笑以對。
「你的成績到底有多差？差到要配一個『專屬』的小老師給你。」馮孜曜納悶地問，然而這無心的話卻在高逸飛心裡掀起一陣風。
專屬，小龍是我的專屬小老師。高逸飛稍微撇過頭，暗自竊喜著。
「逸飛成績好不好是一回事，起碼他在乎而選擇跟老師求助，我覺得沒有不好，而且他的成績有進步，就表示逸飛腦筋並不差，只是疏於練習。」藍辰顥不是很喜歡他們的說法，講得好像高逸飛很笨似的。
曹羽庭就討厭會讀書的人，骨子裡總喜歡對人說教，說得好像體育班的人都不在意學科，明明就只是想調侃高逸飛一下，為何要突然認真。「可是，他因為某些事分心了，最近測出來的成績都明顯退步了。」
藍辰顥看向心虛的高逸飛，對她所說的事，沒要反駁。「果然影響到你了，這事我回去會再反省，不打擾你們練習了，芋圓冰記得要吃喔。」藍辰顥聽出她的不悅，怕再講下去可能會吵起來，他沒要吵架，可是顯然他們想把高逸飛拉回他們的圈子，講白點就是：我們才是逸飛的朋友，開點玩笑也不行嗎？
聽見他買了冰品，馮孜曜皺起眉頭，坦白地說道。「剛運動完不能吃冰，這點常識都沒有？」
藍辰顥似乎習慣被人當面指責，語氣平淡地回話。「他可以晚點再吃。」
這下，立場對換，感覺是馮孜曜被當成笨蛋了。
向來心高氣傲的馮孜曜，不高興全表現在臉上，但因為腦中還在思考反擊的話語而沒發作，見他隨時都要發怒的表情，藍辰顥倒是沒太大的情緒起伏，只是忽然想起三哥跟他說過的話：辰顥，你真的很不適合做服務業。
陳述事實的說法太過冷靜直接，導致被指出錯誤的人惱羞成怒，雖然就算他人生氣，自身也沒啥感覺。
氣氛變差了，一旁不作聲的高逸飛終於說話了。「我差不多也要繼續練習了，辰顥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關於練跑成績退步那不關你的事，是我沒做好自我管理，別在意她說的，晚點我們再電話聊吧。」他對藍辰顥微笑。
感覺他在幫自己解圍，藍辰顥順著他的意思離開了，只是本來想分給他朋友的冰品，被嫌棄後一併帶走了，只留下給高逸飛的那一份。
高逸飛見他轉身走了，不跟他們打聲招呼就折回操場，馮孜曜追上前拍了他的肩膀。
「你功課真的那麼差啊？要不要我教你？我全校排前十的，教人應該沒問題。」
高逸飛停下腳步，不能理解地看著自告奮勇到令人感到多餘的傢伙。「馮孜曜，我跟你不是『朋友』，我們只是剛好在賽場上認識，彼此根本就不了解！請不要擅自把我加進你的朋友圈中，還有！辰顥他排全校前五，不需要你來教我，要是害你學科成績退步那就糟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我無法兼顧你跟學業嗎？」馮孜曜不喜歡被小瞧，可他的說法很明顯就是藍辰顥在學科上比自己厲害很多，不會因為輔導別人的功課而成績退步。
「對，你眼前就一個沒法兼顧的人，不是嗎？」高逸飛推開他還搭在肩上的手。「比賽也比完了，你還不回去嗎？」
馮孜曜安靜地看著他走遠，心裡發悶。是不是要等人生氣後才知道，原來高逸飛這人也是有脾氣的，儘管知道對方在生氣，他沒要上前道歉，選擇跟著鬧彆扭，回到自己放背包的地方，拿了就走。
他其實知道自己心裡在不爽什麼，單方面地把高逸飛當成朋友，被劃清界線後在難過。馮孜曜走到停車的地方，踢起自行車的腳撐，猶豫地回頭看向操場，想著高逸飛的那句『彼此根本就不了解』的話。
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反駁高逸飛的話：我要是不了解的話，怎麼會知道你今天在哪個場地練習？關於你的生日還有聯絡電話，我也知道，只是……。
只是你的確沒有要跟我做朋友的意思，不然就不會每次見面都如此冷淡。
幸虧曹羽庭還沒白目到不看人臉色，有自覺地不再去煩高逸飛。練習結束後，他便趕著要去便當店打工，工作結束後就趕緊回家，洗完澡後就躺在床上拿著手機尋找藍辰顥的號碼。
他們沒閒話家常的習慣，大體上在輔導功課的時候偶爾聊個天或是留個訊息，他看著上次的通話紀錄停留在相約火車站的那天。
仔細想想，他跟藍辰顥的關係……應該就單純的師生，可是辰顥今天來找他的緣由是獎勵他補考有過，但也用不著過來一趟，畢竟他家不在本縣市，特地來找他這件事高逸飛開心不已。
他沒主動打電話給藍辰顥過，主要是怕打擾，可是現在他有很多事可以當成聊天的話題，例如關於賽跑成績退步，想跟他說那不是他的錯。
自從知道母親懷孕後，他必須要更早起好幫忙家務，早起自主練習的時間被吃掉了，中間時間去便當店打工，為了因應母親生產完後的費用，他私自另接了餐飲店的打烊班，想盡量在長假中賺錢，他的時間一再地被壓縮，然而在睡前他還是會拿出英文繪本來看，後來他才知道這些有趣的繪本是給小朋友看的，難怪他看得懂。
他對體育怠惰，卻不願放棄能被小龍誇獎的機會，他喜歡跟小龍在一起，喜歡被他有耐心地教導，嚴肅不帶情緒地指正，相處的時候不知為何令人感到安心。
高逸飛看著手機螢幕，眼淚竟然掉了下來，不知是為了什麼。
創作內容
【BL】未能起步_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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