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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之雨49「迷霧中的再戰」

死者 | 2019-05-26 22:26:46 | 巴幣 2 | 人氣 122







幻影之雨-霧篇.四十九話「迷霧中的再戰」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就算清醒過後仍記憶猶新的夢。

我站在花海外圍,一片白色的花海,天空中滿是被吹起的花朵,看似是百合吧。

總而言之,這景色太過漂亮,可以說是人間最美的淨土也說不定,我不知不覺沉迷於其中。

花海的中央佇立著一位少女,因為視線太過模糊,於是我向前走了幾步想確認她的真貌。

少女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僅僅是背對著,淺棕色的長髮被風吹了起來而伴隨白花起舞,其姿態優雅深深吸引了我。

如果這是一幅畫作,那她肯定是裡頭最不可或缺的主角吧,再何等精美的背景與陪襯物,似乎都不會影響她。

因為當下,她就是如此完美,我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當我嘗試在靠近一步想更接近她的那剎那,那本該美好的一切全數變調。

回過神來,純白花海染上了彼岸之紅,戰火瞬間席捲了這與世隔絕之地,四面八方無不是淒慘的尖叫與號哭聲。

此刻,少女躺臥在花海中,體內竄流的鮮血正是這豔紅的來源。

我仍想走過去,但越是接近她,體內就似乎有股無法言盡的感覺逐漸膨脹著。

當我抱起少女時,不知為何視線逐漸模糊,有疑似水珠狀的東西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這感覺究竟是?我努力地在腦內尋找答案,直到大地被焰火佔領之前才終於領悟。

這就是哭泣,屬於人類的哭泣。

原來我第一次所流下來的這東西,就是被稱呼為「眼淚」嗎?

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的我盡最後一絲力氣,護著氣息越發越薄弱的她,這是我的失職,所以這罪必須也只能由我來承受。

我被如地獄般的烈火灼燒著身軀,意識模糊地望向遠方,被無情祝融吞噬的那不遠處,卻有我所觸及不到的境界。

就算消逝後會去向何方,那地方有多麼的痛苦煎熬,我也願全數承擔這位少女不該背負的罪孽替她贖罪下去。

記得那是星界曆462年雨月8日-----我陷入長眠。

而我是           



當羅修醒來之際,外頭仍然一片漆黑,仿佛大地正在沉眠似的。

他從溫暖舒適的床上起身,不確定自己睡了幾小時,因為目前這輛通往星光界的列車所經過的地方,是被車掌「薩耶魯」所稱呼為的「失落地帶」。

在這裡,時間沒有意義,哪怕身邊有鬧鐘或手錶,上面的分針秒針跟數字也只會不停亂轉而已。

在這裡,就連生與死的界線都喪失了本有的嚴格,處於此地擁有智慧的物體,都是亦生亦死的存在。

羅修簡單梳洗身子,換了套比較乾淨點的衣服,在鏡前用淺綠色髮圈綁了個馬尾後出門,車廂內的走廊仍然寂靜無比,整體色調有如醫院太平間一般,令人驚訝的是自己居然也差不多習慣了,畢竟在這車廂上,每天看著這一片被黑夜佔領的荒漠,就已經有快三個禮拜。


「後天就要到達了啊...」羅修看向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抱持著「會不會有人住在這」的態度看了一會:

「...這個生死交接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人住吧。」他搖頭,不再欣賞風景,往車內的大廳走去。

羅修邊走邊想,據薩耶魯而言,車廂總共被分為十節,首節必然為駕駛室,目前所處的第四節是寢室,廚房與修鍊場則分別在二、三節,第五節以後都是座位區,只是在自己與車掌一戰後已變得殘破不堪,暫時被封鎖了起來,目前他只是打算四處晃晃。

「我的老天。」當羅修越過走廊來到第三節時,眼前的畫面足足讓他愣住近十秒多。

在純白色場地的最中央擺滿各種運動器材,印象中弱不禁風、頹廢米蟲、暴食怪的兩位棕髮少女,正分別努力執行著啞鈴訓練,訓練量雖遠遠不及自己過去的拾荒日常,但有生之年能見到這種景象,他在房間角把這欣慰之情藏於心中絕不忘卻。

「...醒來了?」「這次總算換你賴床了吧笨蛋眷屬!」

察覺到羅修存在的艾莉絲和茉莉將啞鈴放在一旁架子上一同走到他的面前,前者身穿黑綠相間的女性運動服,而後者則是黑紫的相同款式,在彼此都汗流浹背的情況下,不僅擺脫過去慵懶形象,現在甚至還全身散發著健康的氣息,聽起來很詭異抽象,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是啊...我賴床了,妳們練多久了?」

「...體感,兩小時?」「怎麼可能這麼少!?少說也有一天!一天!」

艾莉絲是會自動忽略他人抱怨的人,執著於目標時更是整個放空,茉莉如今眼前總算找到個能哭訴的對象,櫻桃小嘴自然是毫不留情地滿是發牢騷的話:

「眷屬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臭老頭有多誇張!居然剛開始就叫我們伏地挺身一百下、仰臥起坐一百下、下蹲一百次、十公里長跑,就連三餐也不能亂吃!更不能開空...空挑?」

「妳是指空調吧。」羅修指正。

「對,空調!啊啊           這到底是什麼鬼訓練啦!?」

「真的有這麼誇張嗎...?」

兩位女性互望一眼後一同回答:

「...其實只有各十下。」「就是這麼誇張!」

羅修斜眼望向茉莉,頓時讓當事人支支吾吾結巴了起來,茉莉的缺點之一就是老是喜歡跨大其詞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可能對無口女來說那種量只算十下,眷屬你也不能老是聽信她說的話吧!?」

「我也不想...但還不是因為妳前科那麼多」「唔嗯!」

茉莉乾咳兩聲,拿起羅修後方櫃子上頭的礦泉水喝了幾口,其眼神的疲倦證明鍛鍊絕對沒少做。

「總而言之...那老頭好像有事情要找你,想必八成是眷屬你也得加入我們的行列裡吧!否則只有我們做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這樣子啊...我知道了。」羅修向茉莉道謝過後快步往首節車廂前進,暫且把平常的聊天先擱置在一邊。

等兩人回過神來,『監護人』早已消失在視線內,速度之快就連表情平日如冰山般冷淡、最熟悉羅修習慣的艾莉絲臉上都多了一絲驚訝。

「今天的眷屬還真奇怪。」「嗯....」

艾莉絲呆呆注視著遠方,她早已能理解羅修當前的困境。

那陷入迷茫的狀態,就如同一攤混濁的水,壓根就不存在任何生氣。



「薩耶魯.羅納德」是一位年齡約四十出頭的壯年人,有一頭長年未梳理的白色亂髮跟亂糟糟的鬍渣,瞳孔的顏色是淺藍色,體格相當健碩,乍看之下常被誤認為外國人,臉上皺紋分布的相當明顯,他嗜菸酗酒,糟糕透頂的生活作息跟暴躁熱愛衝突的性格使他這個年紀就百病纏身,由於工作職位特殊,他久久一次才能回去幽靈接待所,作為問題人物,每次回來都能帶來浩劫的他長年以來移動範圍都被封印在車站外頭,令他很不是滋味。

羅修進入了他最常待著的首節車廂中,室內空氣糟糕,滿是菸酒混雜的惡臭味,四周角落全塞滿了吃完剩下的便當盒或塑膠袋,玻璃蒙了一層灰,唯有下方的控制板是裡頭看起來最為乾淨的,今天的薩耶魯一別往常,不僅沒點任何一根菸,最愛喝的烈酒也被放在一旁未曾動過,僅僅是看著車窗外。

一片荒漠。

「不錯,你進門速度越來越快了。」薩耶魯仍然注視窗外。

「找我有什麼事嗎?」

薩耶魯以平淡卻有些苦澀的口吻問道:

「你覺得這幾個禮拜我對那些少女的鍛鍊怎麼樣?」

「這個嘛...」

與眼前車掌相處已有一段時間的羅修,深知他厭惡為了客套才捏造出來的謊言,深呼吸一口後誠心回答:

「我認為這對她們來說是受益良多的練習,你有適當控制在茉莉跟艾莉絲體能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但時間太短了。」

「是啊,你也覺得很短暫對吧?如果只是一直照這樣鍛鍊下去,就算花一年實力也不會有任何進展,只有這樣子...可是連身碩的標準都達不到。」

薩耶魯閉上眼睛緩緩吐了口氣:

「每次離目的地越近,我的心情就會越加沉重,現在就連開玩笑都做不到了。」

羅修沒有多說什麼,觀察了一眼室內後拿起了看起來最像椅子的玩意坐了上去,靜靜聽薩耶魯說話。

「為什麼?」

「因為你們到達目的地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干我的事了,我現在的目標,只是一直開著列車載著那些喪失性命的幽靈到接待所,日復一日又日復一日這樣而已。」

「在列車行駛的這段過程間,我居然能感受到我是活著的,偶爾會和乘客幽靈交換下人生感想,單調卻十分充實,可一但到了目的地,一切都得重頭開始,那時候才最為傷痛。」

「那為何不辭掉這個工作呢?你應該也能在接待所裡打打報告當個公務員吧。」

「不...年輕人,不。」薩耶魯盡力弄出一個苦笑的尷尬聲:

「我沒有那個資格。」「....」

「與那些接待所內勤奮工作的幽靈與接待者不同,我生前是一名獵手,這獵手指的不是追獵動物,而是『魔物』,『魔物』與你們所處的世界無關,我跟你們從來就不是同個世界的人。」

「不是同個世界的...?」

「那點先不深入吧,總之我想表達的是,我過去一生都負責剷除寄宿於人心中的『怪物』,對我而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被喻為戰場,而只要一習慣戰場上的日子,和我一樣的老兵是回不去你們所謂的正常生活的,所以我無法在接待所內工作,只能擔當車掌負責接受幽靈,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

薩耶魯眉頭緊皺吐露心聲,隨後緊接著問:

「小兄弟,你覺得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最重要的東西...」被問到難題的羅修托腮苦苦思索了一會,盡可能擠出一個合理、卻混入些許直覺的答案:

「我並沒有特別重要的東西,但我常常為了那兩位少女們來回奔波工作,填飽她們胃口。」

「那麼這兩位少女,可以說是你目前最重要的東西了。為了保護重要的物品或完成自己想要的目標,這種想法就會讓人產生動力與衝勁,而這就是人活著的意義。」

暫且歇息一會的薩耶魯轉動椅子,轉身拿起所剩無幾的礦泉水一口飲盡,隨後繼續話題:

「想進入活人的世界,就必定要有活人的身軀。接待者是死後世界的居民,然而卻擁有著能適應任何世界般的身軀,不覺得很有趣嗎?你應該是從接待所管理者葉蒼那得到『備用身軀』的,對吧?」

羅修臉色難忍驚訝之情,從來到車上後從未透漏『備用身軀』一事,現在被薩耶魯戳破事實的他只能微微點頭。

「果然...那事情就好說了。『備用身軀』這一概念,並非接待所從前開始就所擁有的一環,我特地查詢過典籍資料後,得知『幽靈接待所』最早只是負責『將幽靈帶進此處勞役』跟『習慣死世界的環境後,在送去死後的心園市』這兩者而已,這種概念實際上,是由第三十一任管理者引進的,實驗到正式啟用的階段幾乎不到三年,毫無疑問是靠她管理者的特權做到的。」

「...!」

第三十一任幽靈接待所管理者,名稱與羅修的接待者「艾莉絲」無異,正確而言,是羅修以她的名字為原型幫接待者取名,是曾陪伴他度過接待所生活的菁英女性。

「實際上,三十一任私底下的所作所為都很神秘,人類的身軀是從自己母親體內誕生,經歷數個月的完整才確保了日後正常情況下能擁有六十至七十年左右的機能。靈魂便是徹底連結在身軀裡面的無形存在。」

薩耶魯下意識摸了自己的胸口,神色凝重的繼續述說:

「但是,僅引進接待所三年不到的『備用身軀』是相當詭異的概念,存放在接待所地下室內,數多的棺材中存放著沒有自己靈魂的軀殼,小兄弟你難道沒質疑過這些軀殼是怎麼被弄出來的嗎?」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感到好奇。」


「你似乎只會逆來順受呢...這倒也無訪,總而言之,三十一任毫無疑問為接待所留來了不少卓越的貢獻,她恐怕具有能創造『備用身軀』的能力吧,值得慶幸的是,唯有能通過『戰鬥之儀』跟管理者審核的幽靈,才被允許能回歸生前世界的資格,但我說過這是很詭異的,而『備用身軀』這種人造物品極限遠比普通身軀少很多。」

「壽命問題嗎?」

「哈哈哈!看來你當初也有被葉蒼下過馬威了啊。」薩耶魯突如其來的大笑令羅修耳膜有點不舒服。

「沒錯,『備用身軀』最大的問題出在壽命,可憐到只有短短的兩年,光是聽到這天打雷劈的消息,仍想嘗試的幽靈也大概是瘋了吧...嘿嘿!」

羅修確信自己有被這句話傷害到。

「表情用不著那麼嚴肅嘛,我只是想代替葉蒼再多讓小兄弟你對這新的軀殼有更深刻的了解而已,不瞞你說,我也是靠著『備用身軀』才能繼續駕駛這輛列車的啊。」

「什麼...?」

「果然會感到訝異啊...因為少了軀體的負擔,身為幽靈時狀態會比生前好很多,但我說過了,早已習慣戰場日子的我仍想念過去的血肉之軀,於是就讓三十一任親自幫我弄了初件『備用身軀』,作為交換,我成為了她的實驗對象。」

「...你們之間居然有這種關係。」

「呵呵,倒也不壞不是嗎?跟她相處起來其實也挺愉快的,只是...」薩耶魯語氣直轉而下:

「你可以信任她,但最好不要是百分百的信任,越有能力的人,其內心就越是難以叵測。」

羅修吞了一口水。

「真要說為什麼的話,靈魂在脫離原本身軀後就已經搖搖欲墜,而『備用身軀』的概念更是強行把靈魂再裝填進另外一個容器裡,想想看把一瓢水裝入有裂縫的碗後,總有一天會流光吧?」

「在接待所或死後世界,幽靈就像一攤不會散去的水,但脫離死後世界的『庇護』後,漸漸的水就會開始流失,流完的那剎那。」薩耶魯做了結論:

「就是我們最後的末路,也是葉蒼不想告訴給你的事實。」

「...他沒說清楚,可是我也大概知道。」

「這樣就好!凡事就都得先要有個準備才行。」

薩耶魯一掃先前鬱悶態度,像是把心裡的不快都宣洩出來後再次點燃菸蒂,轉動椅子正式和羅修面對面。

「簡單的三個結論,第一是『備用身軀』的強度很低劣,回去星光界後你一定得小心行事盡量別去耗損它,而第二個就是要注意三十一任管理者,她並非可以被完全信任的人,你找到她的時候務必要對她所說的話保持客觀態度,至於第三個呢...」薩耶魯思索一會後突然向羅修拍肩:

「你去跟那兩位少女說吧,後天就要到達了,明天就是我給你們的最終測試,還記得上次沒有成功劈到我嗎?這次再不成功,我可就不得不把你們丟下車了。」

「這種認真的口吻...果然不會開玩笑。」羅修擦拭頭上汗水,自己是能接受這些內容,但等到要告知兩位少女時,那必然又是另一場痛苦的試煉。

他與薩耶魯短暫聊了些過去在死後世界的日常,等到雙方都有些接不下話題時很抓準時機的離開了首節車廂中,此時室內僅剩下薩耶魯一人繼續觀望著窗外,手上的那根菸也即將燃盡。

「真有趣...那傢伙,就算反應有點遲鈍,戰鬥中的表現卻也不差,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打算再當一會他們的人生嚮導啊...」

他獨自一人苦笑,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等聲音散去後薩耶魯陷入短暫的寂靜。

「呵,只不過...看來是不太行呢...」

那是一攤鮮血。



在純白色的空間當中,熟悉的四位人影各自待在定點,乍看之下像是正在舉行某種儀式,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處於最中央的薩耶魯身穿那套富有特色的武士外裝,將磨得鋒利的巨劍直直插在地上,以他為中心遠離數公尺的羅修身穿經典的紅綠款式衣服,且這次也帶上了真打用的太刀,雖非相當精通,基本的對打切磋仍不在話下。

一旁的艾莉絲外衣與羅修基本無異,離三人最遠的茉莉則是穿著熟悉的淺紫服飾,由於修復不完全,胸前的盔甲裂痕還清晰可見,頂多再正面承受一下攻擊就會四分五裂。兩人因身形嬌小也無實戰經驗的緣故在倉庫找武器時只能帶上長約四十公分左右的「脇差」,據羅修而言,似乎為東方一種適用於狹窄環境和近身纏鬥的單手用刀。

「規則一樣沒有變,只要能傷到我分毫就算是你們的勝利,只是這次我會比之前更加進攻。」

薩耶魯掃過三人一眼,用凌厲的眼神將話語深刻烙印在羅修等人心中:

「要是見血就希望別怪罪大叔我了,畢竟都最後一次了嘛。」

話音落下卻無人出聲,此時的羅修本能感覺,這裡就連無形的空氣當中,都能確確實實感受到股強烈的殺氣。

「他是認真的。」他向一旁的艾莉絲低語,當事人沒有回應,只是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沒錯,已無回頭路。

羅修仔細確認過後,戰場與之前相近,是沒有任何障礙物的空曠地形,身處於此就如沙漠中的螞蟻般渺小,就連地平線的那端都無法窺視出任何事物,是很難言喻的「純粹之白」。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就早已其他兩位少女協調好戰術。

攻擊是最好的防禦。

戰鬥從他跨大腳步朝薩耶魯瞬疾的那瞬間正式打響,無論手上太刀亦或能延伸距離的鎖鏈,能攻擊到車掌的範圍都至少須拉近至兩公尺左右。

當羅修跟薩耶魯差三公尺時便驚覺他早已將巨劍拔起,雙手手臂的青筋頓時浮現,而地板裂縫中拉起時那沉重的聲響更是證明重量驚人,要是正面挨上一發後果必定不堪設想,而當事人更是屏住呼吸做好備戰姿勢,視線從剛才就從未離開過自己,判斷近身戰相當不利的情況下,先從遠處牽制無疑是最佳選擇。

「就是現在!」

羅修被長袖遮住的袖口竄出一條鐵製鎖鍊,他借助身體扭動的力量將鎖鏈直直往薩耶魯發射出去,途中鎖鏈前端忽然消失於半空,就簡直像融入其中似的,是他所領悟的「能隱藏武器的技巧」。

「老掉牙的招數。」肉眼無法辨識消失鎖鏈的薩耶魯也不以為意,他將巨劍緩慢舉起,只需雙手抓住刀柄奮力向前一揮。

剎那間,突如其來的暴風席捲而來將羅修打的防不勝防,向前拋射的鎖鏈不僅直接露出原形被輕鬆吹飛,就連身軀也都難以站穩,即便如此,他最早的目的也達成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剛進入兩公尺後便豪不猶豫迅速從刀鞘抽出太刀,羅修所持的刀身照耀出銀白色的光芒,放低姿態俯衝至薩耶魯面前,緊握刀刃向其手掌揮下試圖打下巨劍。

「夠勁,但還差得遠!」「!?」

方前才剛舉起巨劍的薩耶魯速度之快,馬上鬆開右手側過身子閃過太刀直砍,左手將巨劍奮力打入地面成為地基順著刀柄繞了一圈,將力量全部匯聚在空下來的右手肘上。

「....!」

羅修無法抵擋這回馬槍之快,本該能反擊但腰部已遭手肘重創,撼動全身五臟六腑的痛覺險些使他失神昏迷,慶幸堅韌的意志力將理智拉回,他以刀身護住要害部位向後大退一步,卻無法阻止薩耶魯乘勝追擊。

「都這麼努力了,不好好獎勵小兄弟你不行啊!」「唔!?」

眼神如鬼神般兇殘的薩耶魯再次舉動巨劍,簡直無視劍本體的重量向還沒站穩的羅修展開了波濤般洶湧無情的斬擊,光是揮動一下就得花費不少力氣,可眼前老人竟游刃有餘將劍視為木棍般自由把玩,數道側面斬擊雖全被羅修太刀擋下,巨劍與太刀對撞產生的波動逐一傳遞至身軀,就連羅修這種能被稱之壯碩的體格都毫無招架之力。

本就無法應付橫向作用力的刃身逐漸產生龜裂,他更是被一路逼退甚至於擊倒在地。

第四下強攻到來時,太刀「匡鏘」一聲,須臾間碎裂成兩半。

「不妙!?」

「可惜,這種東西可不能中途補發啊!」薩耶魯向仍倒在地上的羅修咆哮,劍無情往頭部砍下之際。

鎖鏈已纏繞於劍身上,強制使薩耶魯的揮擊在空中定住。

「什麼時候...?」

「不知你是否因為上了年紀健忘了還是太專注跟我戰鬥,現在就算損了武器也值得了!」

羅修盡全力抓緊鎖鍊往後拉扯,緊握巨劍的薩耶魯一瞬喪失了平衡感,憑過去戰場上經驗豐富的他打算穩固身子時           

「就是現在!」羅修此刻的信號正是反擊的狼煙。

「難道說!?」

先前被他無視的兩位少女距離自己已不到半公尺,手上各持脇差俯低全身準備從左右雙雙夾擊,開戰僅不到二十秒,能隱聲匿跡從數公尺外衝鋒至身前的敏捷步伐有如疾風勁草,證明過去幾個禮拜的訓練絕非白費。

「...看招!」「可惡,糟老頭!」

前方與左右皆無法迴避,而若要向後退閃避也是不可能的,少女們的脇差長度雖遠不及太刀,可速度之快必定會搶先傷及自己身軀,傷勢大小和能否反擊不論,只要被擊中就是她們的勝利。

竟能被這種之前根本不熟悉戰鬥的少女給逼入絕境,薩耶魯此時咬緊嘴唇,瞳眸內渴望戰鬥的火焰就此萌芽,他正式將茉莉與艾莉絲視為和羅修般值得一戰的敵手怒吼:

「有趣...!如果把我威脅成這樣的話...就別休怪我更發力了啊!」

就在少女二人即將成功擊中薩耶魯那一眨眼間,薩耶魯右腳重重向地板一踏,強力的波動竟使大地隨之起舞震顫,原本光滑平順的地板以薩耶魯為中心瞬即崩塌,碎岩飛竄,若非三人及時脫離,摔落至大坑內是無法避免的。

「居然能把地板震出這麼深的坑....」

羅修做出手勢令兩位少女先退至自己身後,頭落冷汗退在高處俯瞰著薩耶魯,對象雖也有疲憊之勢,但從神情明顯能看出來、那源源不絕的戰意足以讓三人不寒而慄,
特地耗費精力在地上布置的鎖鏈,也被這足以形容為隕石撞擊的傷害摧毀殆盡,此時戰術被打亂無疑讓他神色慌張。

「這、這什麼鬼啊!這種怪力,根本就不是人類能辦到的...臭老頭你是打算把自己車砸了嗎!?」

站在羅修後方的茉莉馬上口氣結巴,只能食指顫抖指著坑洞內薩耶魯不知所措。

「抱歉抱歉,年紀大脾氣自然也就暴躁了,倒是除了那個接待者以外,妳這個只能叫龍出來玩水的小丫頭才沒資格指責我吧。」

「咕唔嗯....!居然說暗嘆息只能玩水,無法原!...」她被忽然轉過身來的羅修打斷。

「冷靜一點。」「但是眷屬...!」

「我也不希望看到妳們受傷,但現在已經別無選擇了,妳也見識到了吧?那種破壞力絕非常人能挨下來的。」

「嘖...」

艾莉絲在一旁觀察羅修的行為舉止,原先還略為緊張的他此時已回復以往的鎮定,憑多年來一起度過生死難關的經驗,她切入正題開口詢問:

「...想到辦法了?」

「對,還有一招可行,雖然只是我臨時想出來的,但車掌的弱點我已經略知一二,或許真的可行。」

「你一直強調反而更讓人覺得希望超低。」茉莉頗為不悅吐槽著。

「對,很低,不過也沒退路了。」

「...破釜沉舟的意思。」「正是如此。」

「那你倒是趕緊說說嘛,沒看到底下那個老頭等到快不耐煩了嗎!」

臉幾乎快皺在一塊的羅修頭側過去朝背後偷瞄一眼,只見薩耶魯殺氣沉沉,幾乎視自己為殺父仇人般狠狠將視線瞪了過來。

「...好,耳朵過來點。」

將自己的計劃以悄悄話方式告知給少女們後,眼前所見到的是兩人彼此詫異的樣子。

「...這太荒唐了眷屬!哪有人能把你的戰術比照辦理啦!?」

茉莉難以置信盯著羅修,對於這戰術整體完全無法接受,雖不是無法達成,卻仍認為這如登天般困難不可行。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

「我不管我不管,肯定還有更好的!...」

「吵死人了,不爽就自己想辦法。」

「對不起,我會盡力而為。」

原有抗拒想法的茉莉被臉臭的艾莉絲下馬威,同意成為這計畫決定性的重要關鍵。

「討論好了,那麼...」

羅修起身來至坑洞的邊緣,剛被擊垮的地勢相當不穩,一不注意腳下好像就會直接崩塌墜入無底深淵,他與薩耶魯四目相交,對手毫無疑問始終保持在戰鬥狀態下,手上巨劍在之前激戰下非但沒有磨損,刀面竟然更為鋒利尖銳,當下眼前所視使他想起過去在書上讀過的「妖刀村正」,對比下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腰間刀鞘內還內存被緊急回收、已遭擊斷一半的太刀,在這種困境下除了鎖鏈外,他幾乎是手無寸鐵背水一戰,此刻近身白刃戰就等同拿生命在開玩笑。

沉思了一會,從下定決心跨越生死到現在以來,幾乎都是拿生命(更接近靈魂)在當賭注克服而來,既然這樣,被這種不符合常理的戰鬥逼到末路的情況下,那又何必介再多一場賭局?


這種想法化作一股原動力,此時如被啟動的引擎推動著羅修,他跨大腳步,再次抽出失身之刃。

天空中,是他從近三層樓的大坑一躍而下的身影,在視線交錯中,薩耶魯又再度望見           

男子那湛綠瞳孔的外圍,染上混濁之紫。

「有趣...太有趣了啊!那種樣子....才我認同的好敵手!」薩耶魯發出此生以來最豪邁的笑聲:

「來吧!就是這樣!只有痛快的一戰才能讓我感受到『我是活著』的           !」

「茉莉!」「!?」

薩耶魯尚未聽清羅修發言,處在坑內中心外圍突然竄出濃厚的黑霧,羅修突進而來的身軀正好被遮蔽隱藏在霧中,一瞬間薩耶魯便失去他的動向。

「又想搞這套嗎,這種東西只要我輕鬆一掃!...」

將巨劍舉起準備吹飛黑霧之餘,本能領先一步察覺到危機讓薩耶魯迅速轉身。

主動衝破霧的羅修一跳至空,朝薩耶魯先手揮下猛烈一刀,只有鋼鐵互擊才能發出的凝重聲響落在交鋒劍身間,薩耶魯無比震驚,此下速度與力道皆不輸過去全盛期的自己,不、或許更勝一籌。

「但這不可能!那時刀已經被我弄斷的你...怎麼還能打出如此具有破壞力的...那個是!?」

撇清雙眼仔細一看,與巨劍互撞的是羅修的斷刀,而上頭竟被鎖鏈纏繞,像藤蔓般順著殘存的刀身又衍伸一長段,長度雖不及原先太刀,但若要用於對戰也是綽綽有餘,其雙手手臂也是被鎖鏈纏繞作為護具,薩耶魯從未想過只是用於綑綁物品的鎖鏈,居然還能發展成這種用來彌補武器缺陷與防具的形式。

「喔啦!           」羅修全神貫注,絕不給薩耶魯喘息與反應的時間,他深信只要一鬆懈,現在的優勢便直接逆轉,因此斬擊無一不往其要害逼近,戰鬥的風格得更強勁、更為強大           

「咳...!?好快...!」

兩人刀刃無數次對撞,時間越是過去,薩耶魯就越無法抵擋羅修蠻橫的進攻,巨劍殺傷力強且範圍大,卻以攻擊間隔長作為了最大缺點,揮舞的過程要防範空隙死角更是難上加難,相反的、羅修太刀之快與靈敏的動作總能繞過攻擊往弱點逼近,這對只要被傷到一下就出局的薩耶魯來說,武器劣勢加上年事已大,此時的自己就是被逼入死巷的肥羊。

「結束了           !」「嘖!」

羅修抓住薩耶魯防禦的空檔攻擊劍的護手將劍擊至空中,雖薩耶魯抓的老緊未使其脫離手臂,卻也總算露出自己最難以防範的部位,當羅修閃過巨劍準備將太刀擦過他雙腳奪得勝利果實之餘           

「啊咳...?!」身體優先反映了疼痛的衝擊,他尚未察覺發生何事,只能眼角餘光掃到攻擊他的不明物體。

那是憑空從右側竄出來、足足大了自己一倍多的石柱,緊急關頭他這才想起車掌具有操控車內空間的能力,此刻為時已晚。

優勢瞬間逆轉,薩耶魯蓄力用雙手翻轉巨劍,用刀柄加上衍伸石柱藉由加速度往羅修腹部重擊,羅修臨時以刀身橫著格擋,卻又忘記刀刃無法承受橫向作用力,連帶纏繞於刀身上的鎖鏈立即被打碎,這次情況更是糟糕,幾乎整把刀身全數報銷,其手上抓住的僅剩下劍柄跟搖搖欲墜的護手。

「唔啊!           」表情猙獰的羅修被擊退足足數公尺,身子直接在坑中翻滾數圈躺倒在地,難以形容的劇痛在他身體四處亂竄,更因產生鎖鏈會消耗大量心神與體力,被擊碎時更是會將衝擊反饋給使用者,現在的他堪比風中殘燭,任何一次攻擊都有可能要了他的老命。

「咕...!」呼吸都尚未調整完,羅修藉由地面上影子注意到下一波攻擊即將到來,眼見無法迴避的他盡可能防禦,硬是擠出最後一絲力氣構築鎖鏈,在劍刃落下的剎那間,打鐵般的重響再次襲來。

千鈞一髮之際,羅修將纏繞左手掌的鎖鏈延伸一段至右手掌,如禁錮囚犯的手銬一樣靠中間部分扛住巨劍,互相撞擊引出璀璨火花的同時,超乎想像的壓力卻更進一步打入在全身上下,羅修並非低估劍的重量,但操控者操控劍的蠻力如同看見紅旗便失控爆走的鬥牛,他已經察覺自己的手臂正嘎吱嘎吱作響,好比隨時都會爆裂的氣球般脆弱。

「好...好重!」他雙手中間的鎖鏈已經產生肉眼可見、清晰的裂縫,只要一鬆懈,鎖鏈就會斷裂,而自己生命就會被毫不留情地奪走。

「你現在的處境簡直跟慢慢被打入牆壁內的釘子一樣啊!」薩耶魯與羅修正面交鋒的此時還不忘多強調當前優勢:

「跟我搞雕蟲小技是沒有用的,然而單純拚技巧與實力我也略居上風,再不想些方法,我可不能保證你不會變成肉餅啊羅修!」

「呵、所以才說你是個老糊塗,口口聲聲說同個招式對你沒用...仔細看看後面吧。」

「什麼...?!」薩耶魯頭轉過一側的那瞬間瞠目作舌,驚覺自己早就又落入對手的圈套中。

映入眼簾的,是位居高處、身形細長但體積巨大的漆黑色巨龍,鱗片上披蓋的盔甲有著詭異的外型紋路,整體偏暗紫的色調更是令人感到詭譎,而其尖牙利嘴的最中央正匯聚著足以遮空蔽日,足足超越兩三倍自身體型的純白光球,外圍被靛色雷電交加增幅,溢出的電壓更是在四周地板打出嚴重的燒焦痕跡,佈滿拘束器的翅膀直直鑲嵌進地上穩固身軀,這種場面絕非一時間能達成,而是打從黑霧竄出直至羅修與自己纏鬥接近尾聲的整段過程都在蓄力充能。

後方負責提供力量給巨龍維持實體的少女「茉莉」更是早已臉色發白,冷汗直流,但為了奪得勝利,此時的她罕見固執到不願妥協放棄。

「...現在!」「我知道啦!」

隨著茉莉手勢落下,聚集至極限的光球伴隨龍之咆哮筆直朝薩耶魯方向投射出去,若少女們未躲藏在其翅膀身後,恐怕驚天動地的後座力會直接將二人蒸發為殘屑。

那姿態,足以被譽為「劈裂世間之雷」。

「不妙...腳下的地形是大坑,那種攻擊就算抽出底下全部的地板去防禦...重疊再多層都無濟於事!而且就算真的能撐過,也必定會被爆炸碎屑波及到...!」

「難道是打算與我同歸於盡嗎...!你這傢伙!...什?!...」

薩耶魯見情況危及頓時滿腔怒火,一把抓住羅修衣領打算破口大罵時,卻被他神色自若的態度給震懾到啞口無言。

「這也沒辦法,你的缺點就是只會往最強的方向去看,那兩位女孩和我相比下,你一定會優先把注意力警惕在我身上的,我只是利用這一點而已。」

羅修露出了仿佛已經奪下勝利的苦笑:

「好了,再不想辦法的話,可是會和我一起變炸肉餅喔。」

「嘖...事到如今居然還敢開玩笑!」

已經不能再把心力放在羅修身上,抱著這種想法陷入凶險困局的薩耶魯死死盯緊白色光球,他大腦此時飛速運轉,在那無盡的選擇題當中,其憑藉生存本能找到了唯一也是最佳解的手段,緊急將巨劍插入地上並深呼吸一口氣,其周遭的大地竟如水面波紋般起伏不定,腳下開始形成圓柱體的柱子,即將與光球直擊相撞的彈指間,柱子猛然飛竄,將薩耶魯送上坑外數公尺以上、足以避開威脅的安全範圍,勝利的微笑在他充滿皺紋的臉上浮現。

「抱歉老兄,雖然對不住但我已經勝券在握!...」

「你飛到天空上了啊,很好。」「你再說什?...」

薩耶魯大驚失色,本該毀滅羅修身軀的光球,卻在準備與他相碰的時刻灰飛煙滅,不、是命中了他,也的確是見到了死相悽慘的景象。

就在零點幾秒內,應當蒸發的羅修肉體,卻又回歸成原本無力癱瘓的樣子,也憑這場景,他回想起與少女「茉莉」切磋犯錯砍傷她時所發生的事。

「你也有...危機之落!?」

那是足以迴避一切到來危機的破格力量,也是羅修最後的殺手鐧。

「呵...我沒辦法動真格了,所以說...該換那兩人給你點顏色瞧瞧了。」

「唔啊----?!」

柱子先被光球摧毀的薩耶魯喪失立足點從天空上方墜落,幸虧只要搶在落地前先改變降落地方的性質,變成類似果凍或彈簧墊一般就算不棄下巨劍也能安全落地,對他而言尚有一戰資本。

只是他並未預想到,代替羅修緊接而來的,是被自己鍛鍊有方的兩位少女。

「怎麼可能!」

地面的少女手緊握脇差乘坐在巨龍強而有力的雙手上,像彈簧般被迅速拋向薩耶魯的面前,精準的拋物線只要攻擊不失誤,能傷到任一部位都算易如反掌。

「咕...!」艾莉絲首當其衝刺向薩耶魯手臂,無奈車掌就算處在劣勢的空中仍有能力扳回一城,不僅脇差被巨劍格擋,她更是遭到其手臂打擊如墜落流星般敗下陣來。

「艾莉絲...可惡!」

「剩下妳了!異國的王女!」

薩耶魯趁茉莉顧忌戰友之餘揮動命運的劍刃,已經確保先前無法再用「危機之落」迴避攻擊的他堅信,在如此近距離的天空交戰下只要擊落她的脇差,之後的結局可想而知,是無法避免的、屬於自己的勝利。

只可惜千算萬算,他都沒能料想到失敗的關鍵,居然是之前過度在黑霧內戰鬥而大量聚集在劍柄周圍的水氣。

本該能擊落最後一位少女的那一刻,他的愛劍被落地前的艾莉絲奮力一搏所丟向的脇差擊中,悄悄從手掌心的脫落了。

「...唔!」

他眼前擁有棕色秀髮,雙瞳與羅修一樣持有混濁之紫的少女,正是先前最弱不禁風的「茉莉」。

而那堅韌的眼神才正式薩耶魯確定,她才是三人當中,最有資格主宰命運的關鍵。

「噢啦!                      

劃過手臂的傷口很淺,在少女所揮砍的、這憐憫的刀刃下。

雙眼所見的倒立天空之下,放下心來的薩耶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苦笑。

「老了真是麻煩。」



「眷屬!你沒事吧!?」

僥倖被巨龍接住的兩位少女小心翼翼順著斜坡進入坑內,仔細探索後才發現在躺倒在外圍滿身瘡痍的羅修,其純白衣服沾上灰塵與髒血、更因交戰後顯得破爛殘缺,緊
張的茉莉趕緊先將他安置在一旁,確認呼吸無恙後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醒醒。」艾莉絲輕輕拍了拍羅修肩膀,持續約幾秒後對象才緩慢甦醒過來。

「...贏了嗎?」「應該。」

「所以我就說這點子太亂來了啊!眷屬你確實能使用我一部分的『危機之落』沒錯,但為了勝利拿好不容易取得的生命賭注...不管怎麼說就是無法接受!」

「...我以後會注意。」「才不是注不注意的問題!」

茉莉輕輕握住羅修脈搏微弱的手掌,眼皮沉重的當事人能隱約看見少女的眼眶氾濫著淚水,其臉頰被濃濃紅暈佔領,就連講話都帶有著濃厚的哭腔。

「總之眷屬就是太衝動!下次如果敢再這麼做,我保證不會原諒你!懂了嗎!?」「....」

「謝謝妳的關心。沒事的...能先讓我休息一會嗎?」羅修勉強抬頭向兩人擠出苦笑:

「...因為我有點累。」

「...眷屬。」茉莉能理解羅修話中含意,雖於心不忍但還是鬆手讓他暫時歇息一會,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陪伴在他身旁靜靜等待戰鬥的結果。

「車掌來了。」

聽見腳步聲的兩位少女抬頭望向遠方,是用能力做出一道能在地上自由移動的石塊,乘坐在上頭來到她們面前的薩耶魯,其面貌跟衣裳有著不輸給其他人的狼狽,全身同樣都是被泥土與灰塵覆蓋,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淡,是跟羅修相似、只有難堪場合才會做出來的苦笑。

「我們...贏了嗎?」茉莉有點不安的直接破題,心中回想起來,當時在空中的攻擊實在過於大膽草率,整體的想法還是負面使得她默默低下頭來。

一旁的艾莉絲沉默不語,對於本該能先擊中薩耶魯拿下勝利的她,也是對於過早被擊落感到自責。

「呵,臉這麼臭的話,事情也會往不好的方向走的。」見氣氛低落沮喪的薩耶魯輕輕一笑,將盤腿坐隱藏在下方的右腳舉起。

「那是!?」「!」

少女們的情緒此時從低谷一路飛竄,激動的表情不由自主全表現在臉上。

薩耶魯的右腳小腿上方,確實能清楚見到一道刀傷,傷痕雖輕卻也非常清楚,雖說三人使出渾身解數只能傷到他這一點不痛不癢的皮肉傷,仍是難隱她們雀躍的神情。

「恭喜,妳們合格了。」

「太、太好了!看到了吧眷屬!只要我們一起努力,根本就不會有辦不到的...嗯唔。」

過於吵雜的茉莉被艾莉絲摀住小嘴,以眼神示意彼此身後正在入睡的傷患急需寧靜。

「五董嚕。」「嗯。」

一邊盯著深深入睡的羅修,茉莉露出了靦腆的微笑。

在這無法區分生死界線的「失落地帶」中,這場三打一的激烈鬥爭以羅修等人僥倖的勝利作為收尾。

而為了賠償幾乎全被打壞的太刀跟磨損過度的脇差,之後被逼迫的少女們一句話都不敢哭訴,默默在廚房清洗足以疊成山脈的碗盤,薩耶魯鑒於羅修自願擔當犧牲打的優良表現,難得的給予了赦免。



「她們也很努力了,結果還被你虐待。」

幾小時後回到駕駛室的羅修聽見事發經過表情苦悶,手持拿鐵坐在一旁角落的座椅上,頭歪一邊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窗戶外頭。

「這也沒辦法嘛,不要小看剛才給你們的武器,那都是以前專業的刀匠替我打造出來的愛刀啊。」

坐在首席位的薩耶魯喝了一大口燒酒邊發出「噗哈」的叫聲,整個室內全都是他的酒氣:

「不過脇差只是磨損以外,給你的太刀倒是被我敲壞的!真是對不住刀匠老爺子啊。」

「你見過他?」

「還沒,但世間廣大,總有一天會見到的...不論是何種形式。」薩耶魯抬頭挺胸看向前方:

「所以在見到前,一定要好好活著。」

「呵,明明是用『備用身體』撐著的,話還敢講那麼大聲。」「嘿嘿,彼此彼此。」

輕鬆的對話才剛告一段落,那混濁如淤泥般的空氣又包圍在兩人周遭,酒氣也是原因之一,但這顯然不是最重要的。

「老實說...我是認為攔不住,但還是建議你別亂動的好。」「...什麼?」

若為平常,薩耶魯開啟一個話題時必定將座椅轉向面對羅修,這是他出自於一種維持友誼的尊重,只是這次稍微不同,他沒有轉過身,只是將燒酒放置於一旁桌上。

「這裡是『失落地帶』,理論上除了待在我夥伴愛車的人以外,是不可能有其他生物能存在這種地方,就算有,要跟上車輛的速度也是難上加難。」

「是。」羅修簡潔回答,語氣像平靜的湖泊。

「所以別了吧,我也是很有經驗的,就算不用碰面或交手,也能從空氣無形的『顏色』當中看出事情的變化。」

薩耶魯的語氣越加越低沉,他這次不再強硬攔截羅修,僅僅是口言相勸,但羅修卻有點難以理解發出問道:

「抱歉,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麼。」

「羅修,你現在飄散在身上的空氣,就像是在等待著某個人一樣,而且對你來說,是結下了恩怨的不速之客。」

「....」

「我說過了,『備用身軀』的強度很低劣,你現在揹著那幾道傷口就已經非常極限,我年事已高,和你們多次戰鬥後也心神俱疲,除了嘴巴以外幫不上什麼忙了。」

羅修沒有回答。

「...嗯。」話說完沒多久,薩耶魯從前方玻璃當中望了一眼他的倒影。

那依舊是本人,但瞳孔早就沒有了以往有反光的淺綠,更不是與自己一戰時夾雜靛紫的淤濁之綠,是徹徹底底、被幽遠之紫包覆整體的無神雙眼。

「你應當照顧的兩位少女們呢?」

「都睡了,睡得很香甜,短時間內不會再起來。」男子冷淡的說道:

「我有注意到,我右邊天花板有個梯子,那應該是可以爬上去的吧?爬到車廂外面。」

「對,出去後不會有高壓電線或其他障礙物,但我們距離『失落地帶』的危險區已經很近了,現在風還算小能立足於上,不久後狂風就會到來。」

「我懂了,謝謝。」

男子向薩耶魯鞠躬道謝,爬上滿是灰塵跟和些許蜘蛛網的梯子上頭,他不會再吐槽薩耶魯沒有好好清潔自己房間。

仿佛遭到凝結的空氣被打開車蓋灌進來的微風吹散,仍坐在椅上的薩耶魯無動於衷,但被椅背遮擋住的另一側,他眉頭緊皺略為不安:

「以前我曾經考察過不少文獻,文獻上是這樣紀載的,怪物能夠在人類意識極虛弱的時候與對方直視,趁隙進入大腦,再根據自身的強弱,來選擇是要與宿主共生,或者直接把宿主的意識驅出身體外,強硬奪取。而被驅逐出身體外的靈魂,過了一定時間後將會完全消逝...那是只存在我世界的東西。」
 
「我已經喪失過去另外一種能力而無法去判斷,但還是想問一句,你也是『那個怪物』嗎羅修?到底是為什麼...」

薩耶魯提出最後的疑問,這一次總算轉身看向羅修:

「你體內會有兩個靈魂?」

「...我已喪失過去大部分的記憶,很抱歉沒辦法告訴你車掌先生,但是、」

離去前,羅修也轉頭與薩耶魯直視,那深邃的紫色雙眼又變回原先的綠色:

「那個『不速之客』所帶來的種種事件,你們不應當插手,而是只有『過去的我』與『現在的我』,才能有那個資格去面對、解決它。」



車廂上方的空氣十分新鮮,『失落地帶』全是由一片漆黑的荒漠所組成,裏頭的沙子卻不會被風吹起,故走在上頭雖說危險,只要小心謹慎便不會出大事。

淒涼卻不失優美的荒漠中沒有一絲生機,就只是靜靜地待在那並沉睡著,要是改日有空的話,羅修想一整天都待在這裡,陪自家少女們享受上方的微風。

腳下所踩的車廂外殼是純白色的,令人驚訝的是就算用力踏步也不會有任何鞋印與髒污,可能是因為這輛車本身就是『升降階魔法』的緣故才具有這種特異功能,他感到有趣,注意力卻很快離開在這件事上。

他走到第五節車廂,這裡下方都是座位區,只是在自己與車掌一戰後已變得殘破不堪,暫時被封鎖了起來,但上頭還是可以走過去的,只是遠處看過去第八節有巨大的破洞,一失足便會摔個四腳朝天。

羅修的腳步靜靜地停在了第六節。

「嗚啊~真是厲害欸,原來是搭這種破銅爛鐵速度才能這麼快啊!上空又濕又冷,要是沒中途補充熱量的話,就算是我也很難撐到這裡的。」

「!?」

驚覺聲源是從身後傳來的的羅修立即轉身,還未做好準備就被忽然席捲而來的暴風吹的措手不及,身子趕緊向前放低姿態、雙眼用手臂遮蔽擋住狂風的同時視線變得更加模糊狹窄。

但確實是存在著,他勉強看見在那不遠處,是低空徘徊在上、被黑白兩色交錯盔甲著裝的巨龍,翅膀無一不佈滿赤紅色的紋路,頭部有著兩根延伸至兩側和後方的尖銳利角,而從其頭部平坦處輕鬆一躍著陸於在地的,是持有赤紅豔瞳、頭髮左側遮住其中一眼,有著與自己淺棕頭髮顏色相近的少女。

從外觀來看年齡大約二十出頭,身著造型獨特,露出白皙雙肩而下方布料略少的灰白和服,腰間配帶一把暗黑色的太刀,以他人角度來看是相當成熟貌美的女性。

然而,光是能隻身一人出現在這個不可能有外人介入、前往星光界的列車上頭,便夠有說服力證明其來頭不小,自然也就更不用論那狐耳狐尾了。

「居然還特地跑來等我啊!還真是窩心的男性呢,我啊,並不討厭草食系動物喔,因為牠們很好獵殺。」

羅修不理會女子的胡言亂語,說出自己一連串的問題。

「...妳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又是怎麼做到的?」

「妳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女子複誦一遍羅修的問句,頓時忍不住笑意狂妄的哄堂大笑:

「噗哈哈哈哈!           你、你是白癡嗎!?這種低能的問題自己不清楚,居然還反求別人幫你解答?喂喂喂不行不行太好笑了,你玩笑是不是開過頭還是腦子裡都塞著性侵別人的噁心幻想啊?需要我好心幫你清清嗎?」

「你...!」險些被激怒的羅修及時冷靜下來深呼吸一口氣,雙眼繼續直視著眼前的狐狸少女。

「呵,我本來實力就是遠遠處在他人之上,要清楚掌握你的行蹤並跟上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居然有人脈可以搭到回去的便車,在死後世界做了不少功德嘛?」

狐狸少女輕輕撥弄頭髮,投射在羅修上的眼神是看垃圾一般的鄙視:

「但很遺憾,你沒有那個資格,應該還記得我們生前的種種血仇吧,我大費周章來到這,就只為一較高下啊『幻影』。」

羅修緊張吞了一口水,確實在那尋找回來、一點點遺失的記憶當中,存在著前方少女的身影,然而也就只是身影罷了,過去的自己與她有何糾紛,現在完全無法理解,。

「幻影...?你這稱呼該不會是指過去的我吧,妳可能誤會了,我認為我與過去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估計妳是認錯了。」

「天啊,你怎麼從死後世界開始講話就像精神分裂一樣呢?『幻影』你明明記得的啊,擊敗了遊斗奪回身體,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也同樣駕馭著『騎士團』,你不是『幻影』,難道是要我問你到底是誰呢?」

「...正如妳所說,我還無法確認我真正的身分,自從在那一戰中,我的確覺醒了一部分生前的記憶...但生前記憶對我來說,就像被強行從外面插入的隨身碟一樣模糊令人不解,對於妳的印象也在這隨身碟中存在著,但直到確認自己身分以前,我都不打算與妳為敵,我也不希望妳去傷害我珍惜的人們。」他強調:

「所以我是羅修,不是妳所說的那個『幻影』,我只是為了去確認這記憶是否真的屬於我自己,才會度過種種難關來到這的。」

「嗚啊...你該不會是瘋了吧?從頭到尾自說自話呢...」

少女內心自有揣測,訝異沒過多久又回到先前的輕浮態度:

「或許是吧,從外表上來看你一愣一愣又相當癡呆~完全跟那個『幻影』截然不同啊,喪失記憶什麼的是值得一信沒錯呢~只不過,既然還保有那種鬼靈精怪的歪腦筋試圖闖出去死後世界的話,也有可能是在欺騙我不是嗎?」

「我並沒有打算欺...」

「呀不不不,你的意見與請求在這裡毫無作用,請好好閉上你像狗屎般的臭嘴。」

少女話中無一不帶有嘲諷羅修的話語,她瞇起雙眼手指抿住嘴唇:

「我苦苦追尋已久、老是四處亂竄,有如過街老鼠一樣的『幻影』啊,就算你苦苦哀求著記憶錯亂還要我放你一馬,氣味這種東西呀是深深烙印在他人身上...不會變的,對我來說你毫無疑問...就是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幻影』,而這也就代表...」

下一秒,巨龍仰天長嘯飛躍至被夜色壟罩的上空,少女立即抽出腰間的太刀,刀身抽離刀鞘時擊發出翠綠色的狐火纏繞於太刀上頭,嘆為觀止的漂亮火花,卻隱藏致命的溫度。




「太可憐了啊...愚蠢的你再也無法回去那個世界了,因為無論你的肉體亦或精神,還有那令所有升降階魔法夢寐以求,萬中選一的能力,都將化作我的血肉、徹底成為我的一部分。」

那看似輕鬆愉快的鳳眼當中,卻隱藏著只有羅修才能看清楚的、天生就是獵捕弱者、以其血滋潤肉體的獵手靈魂。

「談判失敗了...嗎?」

「談判?呵,草食性動物就是這麼的可愛啊,那我就最後一次給你難得的同情幫忙解答吧。」

少女名為「天華」,為升階魔法「原罪之力」的駕馭者,羅修再也熟悉不過,眼前這位極致掠食者的執念之深,甚至於跨越生死,都只是為了獵取自已的項上人頭。

在這即將面對全新未來的軌道當中,她出現在背負沉重命運的男子面前。



「那個壓根就不是談判,而是狩獵的宣言啊。」

『失落地帶』的上頭所到來的不是微風,而是暴風雨的前夕。



次回「迷霧中的追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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