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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短篇:傀儡、『自由』、幻覺

兔二:滾你奶奶的 | 2019-05-26 10:54:35 | 巴幣 34 | 人氣 384


自古以來,我並不認為人生是自由的。人,不得不屈服於環境。聽從他人指示,忍受他人干擾───就連情感也是。我是一個人,但沒有選擇喜歡誰的權利。彷彿,自始自終是個魁儡,受人操縱。

社會課本上寫,世界在進步,我們國家也要進步,第一步就是民主。然而,我絲毫感受不到,民主制度拯救了魁儡們───而且操縱魁儡的人,越加透明、越加不明確。

以前,魁儡們很清楚罪魁禍首是誰。國家經營不好,就責怪某個帝王,或者種族。千年前,紂王昏庸,於是武王興討。百年前,清朝昏聵,於是革命黨人推翻之。

現在,國家民主了,魁儡們卻不知道該責怪誰。魁儡們相互操縱。身後的線,密密麻麻。連到那家的魁儡,連到這家的魁儡。喔不,事實上,線連得更遠。就連海外的魁儡,也在操縱國內的魁儡。等等,用「國」這個字沒問題嗎?恐怕會引發國際間魁儡們的衝突。

總之,我不懷疑自己是個魁儡,我只懷疑誰操縱我。頭痛,操壞我,我不知找誰負責。



2019年5月24日,台灣,748施行法通過。我在美國,欣喜之情卻未減少。同性婚姻終於有了法律層次的依據。跟許多人一樣,我相信世界越來越進步,越來越自由,越來越多人,能選擇適合自身的生活,並擺脫魁儡的命運,不受其他人操縱。

螢幕中,新聞頻道上,舉國歡騰,彩虹旗飄揚一片。還有不少熟悉的身影。是在台灣一同作戰的夥伴。無論彼此是否是同性戀(我的意思是,喜歡的人的性別剛好與自身同性,可能是生理性別、氣質性別,或者排列組合),卻為了「自由」而結盟。

「喵。(奮鬥總算有了結果)」

一隻黑貓伸了懶腰,並發表簡單的評論。這隻貓躺在我的腿上。牠似乎特別喜歡白絲襪。只當我心血來潮,伸手探向衣櫃,準備拿出白絲襪。這貓迫不及待,跳上木椅,大眼張開盯著我。

從牠瞳孔中,看得出某種興奮───讀者們,恐怕你們會想,這是一隻雄性老色貓。可惜,牠是隻雌性小色貓。儘管,不排出牠的性認同是雄性。套句我們圈子常說的話,「雄性的靈魂困在雌性的肉體裡」。不過,性別是社會建構的產物,不知動物界(至少貓的族群)是否有性別之分?

「喵~(人類,我也想拿棒棒插母貓啊)」

我噗哧一笑,手指按著牠的頭。柔軟的貓毛,不時插入指縫之間,有種舒服的感覺。

「喂,齊齊,太粗魯了。別忘了,同性婚姻是為了爭取自由,不是爭取同性間淫穢做愛的正當性。妳啊!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貓科界,同性婚姻運動的先驅!牢牢記住唷。」

牠抬頭看著我。仰高了頸子。我才想起,貓不會說話,但我卻跟貓對話起來。恐怕是太開心了,才有了幻聽。畢竟,我是同性戀,在台灣過得不舒服。儘管不至於是中世紀被教廷迫害的程度,吊起來燒之類,不過每日眾人歧視的眼光,實在不舒服。

說真的,我喜歡的人的性別是女性(而且還是他們腦海中規定的女性),到底關他們屁事,異性婚姻家庭就比較幸福、比較能引領世界走上正途嗎?

桌上有杯拿鐵。我握起拿鐵,貼近嘴唇,回憶一段過往。



六年前,我徬徨過。我不能喜歡男生怎麼辦。

家裡開了工廠,最近還開到強國。父親每天就是與那些比台灣居民更不守信用的強國人做生意,筋疲力盡。母親留在台灣,綜理一切庶務,還包括監控父親,是否亂嫖妓。

「涵靜啊!妳知道強國強的原因嗎?就是我們台灣男人不中用,中了綠茶婊計。台灣人很會做生意的。到了強國,嚇得強國屁滾尿流。於是,強國人發明一種計策,把錢留下了。妳猜怎麼做?第一件事情就是招待台灣男人嫖妓,看順眼的就鼓吹包小三。強國商人,會的就是聯絡酒店、準備綠茶婊。把咱們台灣男人騙過去,賺得錢留下來。看那些婀娜多姿的綠茶婊。台灣男人啊,心在那,錢也就留在強國了。」

涵靜是我的名字。上面那段話,是母親至今供奉的成功法則。母親很機掰,管我很多,要我早起,但我沒有怨言。因為,母親是我的偶像。我未來要成為像母親這樣的女強人。學業、實習,我全力以赴。唯獨「對象」,怕令我母親失望。

「我,我喜歡女生。」

這句話,我始終藏在心底。不敢說真心話。說了,母親不會祝福我,反而送我到矯正中心。本以為,能藏著一輩子。沒想到,我得準備攤牌了。

「涵靜,明天跟我到深圳。後天幫妳談門親事,是廣州食品加工業巨頭的二兒子。」

母親,計畫把我嫁給強國人了。
我緊咬下唇。就連咬出了血,都沒注意到。



我徹夜未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我怕我會搞砸一切。我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突然間,一幅清晰的圖像浮上腦海,令我尖叫。我回想起,國小時候被騷擾的不愉快經驗。家裡有個長工叔叔,某天從後面抱住我蹭,並發出呻吟。我心裡想,這叔叔都有女兒了,怎麼可以對我做這種事情……好可怕,好可怕!男人好可怕!

接著,又是另外一個不舒服的經驗。國小班級,有一個孩子王,硬逼我當他女朋友。逼我跟在他旁邊。只要他一個眼神,我就必須待在旁邊。不知道為什麼,我拒絕不了,但我受夠男人。男人控制慾好強!……

想到此刻,我再也不敢閉上眼睛。我坐起來,開了燈,拿起眼鏡。我想起我的前男友,一個禿頭的怪宅。他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跟他,可以聊些動漫的東西,尤其他推薦的《空之境界》,我覺得我像極了兩儀式!以前,我只知道自己像名偵探柯南的灰原哀。那樣寂寞,那樣孤獨。現在,我知道動漫裡面,還有很多很多女角色,跟我很像。

太好了,交了個好朋友。雖然他頭有點禿,但陪我看電影、逛宅物,倒也不錯。儘管如此,他卻想要親我和抱抱,我實在不喜歡。果然,男性就是充滿控制慾和性慾的噁心生物。再好的朋友也一樣。

「是這樣嗎?」我不禁輕問自己一句。或許,他是一個機會。我可以透過他,矯正我自己的同性戀。我該忘記小冬,儘管我仍會想起,在國中的每個角落,有我和她的身影。我牽著她的手,她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上課、下課、補習。唯一後悔的,是我沒鼓起勇氣,放棄保送高中。如果我有勇氣,考個基測,讓命運之神介入,或許仍有機會與她考上同個前三志願的高中。

「我想小冬。」

這世界,為何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為什麼台灣同性不能結婚呢?

為什麼。



一晃眼,我從回憶中清醒。看了時鐘,走了一小時了。原來,我已經沉入回憶一小時了。

「喵!(那時鐘七小時前早停了)」

我一驚。聽了齊齊提醒,才知道實際上已過了八小時。螢幕上,仍然是同性婚姻專法通過的報導畫面。大家歡慶。整個畫面儼然是慶典。

我回想夢的最後一刻:「這世界,為何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為什麼台灣同性不能結婚呢?」我大聲反駁,現在可以了!

忽然,一通電話鈴聲打斷我的歡愉。如閃電般打進我的意識。手機螢幕上,顯示母親的名字、照片。我接起電話,另一頭是母親的聲音。

「涵靜,美國一切還好吧?下個月,我跟妳爸會到深圳看妳跟阿寶───阿寶已經五歲了,能走能跳,真可愛!……喂,涵靜,有在聽嗎?」

我掛上電話。電話墜地。墜地瞬間,電話螢幕亮起。電話的桌布,是小冬的照片。只是,她比我更早嫁了,嫁給一個從國小就暗戀的大哥哥。

撥了撥頭髮。望向窗外,一片晴朗。
我們終究是個魁儡,任由社會、家族擺布。

「原來,我只是活在幻覺───『自由』掌握在自己手中。」


〈傀儡、『自由』、幻覺〉(全文完)


筆者資訊
兔操民(nobuusa)
遊戲愛好者,尤好「粗鄙之語」與「王司徒」,現居於台北市。

創作回應

虚ろな光
故事的內容讓我想到我哥一個朋友

她算是有錢得那種 交過男朋友 男朋友什麼都用她的 是知道最誇張的是有N次屢勸不聽 出事情要那女的幫還錢 中間還夾雜暴力傾向

這女的深深受到傷害 是不知道中間發生什麼事情 但我哥說後來再看到她 她交了ㄍ女朋友

現在狀況倒不錯 在台中開了間燒烤店


然後回到本文 雖是幻覺 但那個自由卻是藏在心中真實的東西吧OwO
2019-05-26 11:05:54
兔二:滾你奶奶的
對於實現幸福的渴望與嘗試。對於某些運動者,儘管結果不見得盡如人意,但總算是試過了。不過,有些人做也沒做,逆來順受,卻以為自己「已經抵抗」的也有。
2019-05-26 11:10:18
塞奧提亞
薛西弗斯.......
2019-05-26 11:20:55
兔二:滾你奶奶的
好石頭,不推嗎(;´∀`)
2019-05-26 11:26:24
策夢侯
荒謬的自由、荒謬的人,原來是哲學文章吶(按下訂閱
2019-07-09 21:00:57
兔二:滾你奶奶的
哲♂學(;´∀`)
感謝訂閱!
2019-07-10 06: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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