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河從行李堆中爬出,迅速地拉著因為用臉著地而暫時暈過去的北澤月子躲在掩體後方。
很快的,為數眾多的腳步聲傳來,昏暗的貨艙裡出現了手電筒的燈光以及雷射瞄準器的紅點。
時千河小心翼翼地從掩體後方探出了眼睛,數了數手電筒的數量。
五個,雖然有點麻煩,但不是沒辦法處理的人數,何況現在貨艙內掩體很多,要出手並不困難。
下意識伸手向懸掛後方的劍袋,想要利用龍息來解決眼前的麻煩,但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摸到刀柄,大驚之下急忙轉身確認,才發現原本在袋子裡的龍息消失了。
不過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被姬璇那樣拋出來,並沒有固定好的龍息什麼時候途中噴飛都不奇怪。
這下麻煩了,沒有決戰兵器,憑藉著自己所剩不多的護盾,雖然也能處理掉敵人,但應該是辦不到「無聲無息」的程度。
在少了決戰兵器的情況下,時千河只好伸手向槍套裡的手槍,動作輕巧地上膛並打開了保險。
不過在做這個動作的同時,北澤月子也清醒了過來,她按著疼痛發紅的鼻樑,發覺到了敵人正在靠近,於是學著時千河拔出了隨身武器。
「怎麼辦?」
北澤月子壓低聲音問道。
「等等我先出去,你在這裡躲好,只有在保證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才能出手。」
「好。」
時千河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掩體,立刻就朝距離最近的兩名敵人開火。
其中一人毫無懸念地頭部中彈當場死亡,另一個則是被打中身體失去了戰鬥能力;然而時千河的大動作也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剩下的三人立刻瞄準了他。
時千河開啟了移動型護盾,一邊彈開子彈,一邊繼續逼近敵人。
面對像狂戰士般衝鋒的時千河,流星的精銳們也不慌不忙,散開隊形,由其中一人吸引時千河的注意,另外兩人則保持不間斷的開火,逼得他必須維持護盾無法攻擊。
雖然護盾的衝撞很可怕,但畢竟開著這樣一個東西在滿是障礙物的貨艙裡移動並不方便,時千河很快就被火力給壓制住了。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其中一人的前額爆出了血花,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掉下了手上的槍,躺倒在地。
「感謝!」
時千河在心裡暗暗道謝,趁著另外兩人因為遭到北澤月子偷襲而各自找掩體躲避時,撈起了地上兩把敵人掉落的突擊步槍,其中一把就這樣扔向了北澤月子的方向。
當火力優勢也不存在之後,剩餘的兩名流星隊員很快就被時千河與北澤月子排除,並且手動將整個貨艙區域關門上鎖,避免對方派出更多支援。
當這些應急措施告一段落之後,北澤月子開始在貨艙內捱個查找父親的下落時,時千河打開了行動裝置,調整了時之沙的通話頻道:
「有人聽的到嗎?」
「嗨嗨~!」
「花那麼久才聯絡?還以為你被幹爆了!」
「那是姐姐表達擔心的方式,不要介意!」
「我哪有!你不要亂講……」
莫曉晶、姬璇與姬玥馬上在通訊界面中鬧了起來。
「抱歉,龍息掉了,花了點時間壓制機艙內的敵人,不過目前我跟北澤月子都毫髮無傷,成功潛入飛行器的貨艙區域。」
「啊……你說龍息啊,嗯,直接插在飛行跑道上了,我們幫你拿回來了。」
姬璇回應道。
「感謝。」
「時千河,我把木馬程式傳送給你了,飛機內有任何終端機的話,用物理性連接把木馬安裝進去,應該就能取得部分存取權限才對。」
姬玥將一個擋案發到了時千河的信箱收件匣,上頭註記了簡易的操作步驟。
事不宜遲,時千河立刻在貨艙的牆上找到了小型終端,照著指示做了,拿到了整個運輸機的結構地圖,以及所有貨品的清單資訊。
「時千河。」
忽然之間,通訊界面傳來了低沉而熟悉的聲音,時千河不由得寒毛一豎,站得直挺挺的:
「在!」
他大聲回應道。
「聽說你已經進入山田龍也所搭乘的貨機機艙了?」
梁樂城問道,聲音雖然還是沒什麼中氣,不過比起之前好多了。
打從自茨城回到千葉開始,梁樂城的身體狀況都很差,所以豪摩命令他在醫療中心待著好好靜養;不過大概是因為受到時之沙從神遺島的直接支援之後,醫療資源變的充沛,他的狀況也就隨之改善。
「報告,已經成功進入,目前正在找北澤月子的父親北澤業。」
梁樂城點點頭:
「現在因為豪摩團長正在與布蕾思之城交涉,東京烈風軍團方面也因為首腦山田龍也的逃亡,而找了我們副團長談和,所以部隊戰時由我指揮,你有什麼事情直接匯報給我。」
「欸?那……鍋島陽仁呢?」
「你對我指揮有什麼不滿是不是?」
「不!絕對沒有!」
梁樂城嘆了口氣:
「算了,其中一個原因是鍋島陽仁先前被團長指派,率領剩餘的千葉義軍到市區協助救災與清掃,所以不在指揮中心;另外一個原因的話嘛……雖然在打退東京前他是盟友,但現在立場很微妙,不能將作戰再交給他了。」
聽到梁樂城的解釋,時千河馬上就明白了。
由於之前有共同的敵人,所以時之沙與鍋島陽仁能攜手合作,為清除眼前的敵人一起努力,然而既然東京已經放棄攻擊,鍋島陽仁與時之沙的目的就分歧了。
時之沙的目標是重建並恢復千葉的城邦機能,同時藉此賺取利益,將時之沙涉入這個事件所能獲取的好處一滴不漏地收入囊中;而鍋島陽仁的目標則是帶領義軍無罪回到千葉,同時為了千葉的利益最大化而行動。
即使關係再好,但目標不一致,還是很難給予絕對的信賴。
「所以,時千河,現在交付你任務。」
「是!」
「保護並協助北澤月子,她活著對時之沙接下來的行動是有正面影響的,這是第一要務;另外就是如果可以的話,將山田龍也殺了。」
「不是活捉嗎?」
「你有那個餘裕嗎?」
「不,我不清楚。」
「活捉沒有意義,就現在不知道他地下勢力有多廣的情況下,就算抓了也有可能被他逃掉;何況本來人證物證就已經很齊全了,多他一個少他一個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最後就是怕他又搞出什麼事情來,讓他活著夜長夢多。」
「了解了,但如果判斷無法完成的情況下,也能放棄這個任務對吧。」
「取決於你自己的判斷,我知道這是很困難的任務。」
「是,我會盡量去做。」
時千河回應道,梁樂城「嗯」的一聲結束了通話。
看見通訊界面關閉,時千河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每當面對梁樂城,大概是自責或愧疚的關係,梁山博的面孔都會浮現在腦海,不自覺地就戰戰兢兢了起來。
戰場上老兵不敢去見陣亡同袍家屬的傳說,時千河可以說是親身體驗了一把。
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陷入沉思太久,時千河甩了甩腦袋,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虛擬介面,對著後面瞎忙的北澤月子說道:
「北澤,我這邊拿到了所有貨品的清單,以及飛行器內的結構地圖,你父親大概不在這裡。」
北澤月子一聽到時千河的話,馬上抬起了頭,焦急地問道:
「能分享給我嗎?」
「正在做,不過這下麻煩了……」
時千河苦笑,而北澤月子也在拿到清單與地圖之後,變了臉色。
不過想想倒也合理,北澤業這樣一個對山田龍也來說極為重要的實驗樣本,當然會放在靠近自己的地方嚴加看守才對。
北澤業現在所在的位置在飛行器的二樓臥室區域,雖然比不上高級客機那樣的豪華臥房,但一張床、一張沙發跟還過得去的私人空間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了。
其中一間房間就是用來放置北澤業的,儘管北澤業不需要用到內部設施,但單獨看管的話還是比較保險。
不過別說直接闖過去了,光是現在時千河他們能不能安全走出貨艙都是個問題。
「啊!這個……會不會有用?」
北澤月子指著貨物清單中的一處貨品,向時千河問道。
時千河看了下北澤月子分享過來的畫面,馬上理解了她的意圖。
「這是……原來如此,就這麼辦吧!」
五分鐘後,貨艙兩處大門打開了。
流星的部隊人員早已全副武裝等待多時,大約十六名戰鬥人員舉起了手裡的突擊步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確保光源,隊形散開,敵人可以使用防彈護盾,被他近距離貼上很麻煩。」
「報告隊長,照明系統已經被他們破壞了!」
「嘖!給我嚴加戒備,他們一定準備了陷阱……不要中……」
「招」這一個字還沒說出口,所有人就聽到了地上傳來金屬的敲擊聲,在前方的其中一人甚至感覺到了腳上被滾來的某種東西撞到。
「手榴彈!」
不知道是誰大吼了一聲,所有人立刻跳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掩體後方躲了起來。
然而並沒有巨大的爆炸,相反地上的鐵罐子們開始發出了嘶嘶聲,乳白色的濃煙直接瀰漫了整個貨艙,甚至延伸到了外頭。。
沒錯,並不是手榴彈那種殺傷性物品,畢竟當初流星也沒有運送這些能輕易入手的爆裂物上來,畢竟時間緊急,能運上來的都是難以購買或是具備烈風軍工高級研發技術的產品。
比如這個煙霧彈,效果不僅僅只是遮蔽視線而已,他們也能夠讓電子通訊產品徹底失效,只是說在這個距離範圍內,流星的傭兵只要用喊的就能溝通了。
「煩死了,給我朝十二點鐘方向開火,逼他們出來!」
隊長帶頭從掩體後方探了出來,然而他卻不知道這一探頭卻是他人生中最錯誤的選擇。
煙霧的遠方忽然爆出一連串的火光,子彈切開迷霧砸進了隊長的頭顱中,當場身亡。
「敵襲!報告位置!」
「兩點鐘方向!可惡,他們應該是搶了我們的自動步槍!」
「還擊!把他們逼出來!我們有火力優勢!」
流星的傭兵隊開始對著貨艙的一角發動猛烈的攻擊,而對方也不甘示弱,以強大的火力還擊著。
也就在這個時間點,沒有人注意到有兩個身影沿著牆壁悄悄溜了出去。
時千河與北澤月子藉由設置了貨艙裡的自動機槍防衛機器人以及煙霧干擾彈,成功營造出了他們還在那個昏暗的貨艙中戰鬥的錯覺,將敵人困在了裡面。
在離開門邊的同時,北澤月子順手拔出了鑰匙卡,將貨艙的門關閉,將敵人們全部鎖在了裡面。
時千河雙手合十,為即將在那密閉空間中逝去的十五條生靈祈禱。
畢竟那些人並沒有戴上夜戰裝備,跟具備熱成象追蹤能力的自動防衛機槍機器人的準度根本不能比;何況機器人本來就是部屬來執行防禦任務,裝甲應該並不是短時間內能輕易被破壞的東西。
「北澤,這裡!」
「好!」
兩人在飛行器內的廊道中跑了起來。
很幸運的是,運輸機內空間有限,何況不利於戰鬥,部屬人數並不多,被關在貨艙中的大概已經是他們絕大多數能自由活動的戰鬥力了,接下來只要正面擊潰看守北澤業的護衛,應該就可以順利達成營救任務。
不過這非常理想化就是了,畢竟沒有將保護駕駛艙的護衛隊以及山田龍也本人的護衛隊也算進去。
繞過了幾個轉角以及階梯,兩人來到了運輸機的第二層,也就是關押著北澤業的樓層,雖然躲在轉角後方進行安全的槍戰並不是不行,但對方畢竟也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在人數上又有優勢,如果讓他們通風報信導致敵人增援抵達,可能得面對遭到包圍的窘境。
於是時千河當機立斷,立刻對敵人發起衝鋒,北澤月子則緊跟其後,將時千河當作掩體對敵人開火。
時千河當年在學校模擬戰時大殺四方的戰術「行動要塞」,想不到也有真正在戰場上投入實用的一天。
依靠著時千河這張不破之盾,即使敵人躲進掩體後方,時千河也能衝上去把人給逼出來,加上廊道狹窄不利於走位包抄,北澤月子近距離開火射擊在命中上也沒有任何難度,敵人無處可逃,眨眼之間六人的護衛小隊徹底被殲滅。
結束了攻擊之後,時千河用意之粗暴地將房門給拆了,北澤月子一個箭步衝了進去,湊近了密封膠囊的旁邊,將它打開。
重新呼吸到新鮮氧氣的北澤業咳了幾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爸……爸……」
北澤月子聲音還未落地,淚水先湧了出來。
三年了,距離那天一群陌生人闖進家裡,已經過去三年了。
「……月子?」
北澤業看著眼前的聲音,雖然聲音有些虛弱,但能感受到她激動的情緒。
聽到了父親熟悉的聲音,北澤月子再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他因為受末日病毒折磨而變得孱弱的身體。
即使那個身體無論看起來、摸起來,跟以前都已經不一樣了也無所謂。
在眼前的,確確實實是自己的父親。
北澤月子將臉埋在父親的胸膛,嚎啕大哭。
「月子……終於見到你了,乖孩子,沒事了……」
北澤業溫柔地輕撫女兒的後腦,安撫著她。
「爸爸……我好想你……」
「嗯……我也很想念你,不過三年不見……我的月子長大很多啊……」
北澤業輕輕推開北澤月子,看著她哭得一蹋糊塗的臉,為她拭去淚水。
跟當年那個剛出社會的女孩不同,如僅她已經是個成熟獨立的人了。
忽然之間,北澤業總覺得眼前的女兒忽然陌生了起來。
自己已經不在是當年的自己,那個朝九晚五,勤奮的公司中階幹部;而女兒也不再是那個時候一愣二傻,剛出社會糾結於找份好工作的孩子。
三年間完全斷絕的音訊,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讓他們走上了各自沒有交集的道路。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兩人並沒有因此而產生隔閡,相反,他們都有很多話想要跟對方說,試圖用言語與交流,補足這三年間的空白,將兩個已經走上岔路的人生,重新交匯。
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只是因為北澤業還是北澤業;而北澤月子也依然是北澤月子。
他們從以前、現在,甚至到未來,都一樣是家人,永遠不會變。
激動的情緒從北澤業心底湧現,忽然之間他感受到胸口猛地跳了一下,眼前的視線被切割成有如萬花筒般的碎塊,聽覺也摻入雜訊而模糊了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擴散至全身。
不對,明明自己的心臟早已經被菌絲取代,根本不會跳動,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感覺。
「爸爸?爸爸!」
女兒的聲音將北澤業從幻覺中抽離,回到了現實。
「爸爸?怎麼了嗎?」
顫慄的感覺游離過北澤業全身,那並非令人不舒服,反而是異樣的喜悅。
儘管心裡很想將這份喜悅釋放出來,但北澤業的理性阻止了他。
總覺得要是就這樣任由本能驅使,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沒甚麼?被關久了頭有點暈而已。」
「是嗎?不要勉強,我可以背著你走!」
北澤月子皺著眉,一臉擔心的樣子;這反而讓北澤業體認到自己的無力。
竟然被女兒擔心了……什麼的。
「總覺得,這話原本都是我對你說的啊……」
「那都已經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咳……我知道兩位都很激動,但想要敘舊的話等我們離開這裡再說。」
時千河出聲提醒道。
聽到時千河的聲音,北澤業這才發現了他的存在:
「啊……你好,是你帶月子過來的吧?謝謝你,我叫做北澤業。」
北澤業伸出手,時千河困惑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地就握了上去:
「我叫時千河,時之沙的特殊戰鬥人員,這次因為時之沙與北澤小姐有合作關係,所以派我過來幫忙。」
「只有你一個人嗎?」
「很不幸的,是這樣沒錯,畢竟小隊趕不上運輸機起飛,所以就我們兩個先過來。」
「起飛!?」
北澤業忽然臉色鐵青,視覺與聽覺中的雜訊又加重了一些。
「怎麼了?爸爸?」
北澤月子馬上扶助他的肩膀,關心問道。
「時先生,你能毀掉這台運輸機嗎?」
北澤業強忍著異樣感,對時千河說道。
時千河不理解,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這麼問?」
「當初他們在千葉逮捕我的時候,曾經將我解剖開來,把我體內的孢子移到了其他地方,並且聽到他們要用那些孢子製成的生化導彈,等他們安全離開之後會對東京與千葉發射。」
「這個情報是真的嗎?」
時千河也嚴肅了起來,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時千河他曾經在教科書上讀到過末日病毒孢子的威力。
畢竟是在宇宙中漂流卻依然生存的生命體,保守估計沒有個攝氏500度的高溫或是-200度的低溫,很難成功破壞這些強韌的病原體。
「呼叫指揮中心,異常情況發生!」
時千河馬上用行動裝置聯絡時之沙的指揮基地。
「怎麼了?」
通訊界面那裡傳來梁樂城冷淡的聲音。
「山田龍也極可能持有具備末日病毒末期孢子的生化兵器,並且打算在離開東京空域的時候朝東京與千葉兩個地方投射。」
聽到這裡,梁樂城也坐不住了,對著指揮中心的作業人員們喊道:
「追蹤時千河的座標!」
「報告,時千河目前人在北緯35°42'46.4",東經139°20'01.3",依照航向研判是朝西北方雲取山前進,飛行航速推測為每小時六百公里。」
「五分鐘……時千河,你有辦法在五分鐘之內阻止他們發射嗎?」
「在怎麼樣也不可能在五分鐘之內殺死全部的機組人員,但是破壞運輸機的話或許能辦到……如果將運輸機的核心反應爐超載的話,因為是核反應爐的關係,溫度應該足夠把病毒燒光。」
「就這麼做吧,我們會派人去接應……」
梁樂城指令還沒下完,房門口忽然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時千河還來不及防禦就像顆砲彈般朝後飛了出去,重重砸在了牆上,咳出了血。
北澤父女則是對意料之外的事情來不及反應,當場愣住。
此時一個男人慢悠悠地出現在門邊,穿著整齊的西裝。
「不會讓你們有機會這麼做的。」
山田龍也那令人生厭的聲音再次傳來。
時千河掙扎著用手臂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胸口劇烈的悶痛讓他暫時沒有辦法隨心所欲地行動。
他抬起頭,看見了在山田龍也旁邊,有一名看上去相當危險的男人。
與藤原大和的兇悍以及艾里恩的詭異都不同,他是單純的士兵,連戰士都算不上;而那個透滿森寒殺氣的眼神,冷靜的面容,都彰顯著他的凶險程度。
北澤月子也感應到了那個男人的危險性,當機立斷舉起了槍,但就在她還來不及擺出射擊姿勢的時候,男人簡直像是瞬間移動般,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閃身到了北澤月子身前。
下一個瞬間,與北澤月子的開火同時,男人朝著她的頭踢了過去。
超乎想像的速度讓北澤月子瞳孔收縮,彷彿時間流逝都慢了起來;但儘管她看得再清楚,自己的身體反應速度卻跟不上大腦的意識。
子彈命中了男人的胸口,但卻一點用都沒有,對方僅僅只用肉身就將子彈給彈開了。
北澤月子背脊發涼。
不過在千鈞一髮之際,北澤業推開了北澤月子,自己的頭部卻暴露到了男人得攻擊之下。
眼見自己遠離了危險,北澤月子眼裡的世界又再次恢復流動,然後她就看到了父親腦袋開花得獵奇場景。
北澤業的頭被男人踢中,毫無懸念地立刻炸開,但露出來的卻不是粉紅色的腦子,甚至連半點腥紅的鮮血都沒有。
菌絲,全都是全白的菌絲。
在北澤月子都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菌絲就自己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重新為北澤業塑造了一個腦袋。
「該死,你們把他放出來,害他進入最終階段了……」
山田龍也一邊咒罵道:
「把這兩個入侵者殺了,這傢伙也重新放進密封艙,他可是重要的實驗體!」
正當山田龍也打算邁開腳步離開現場的同時,北澤月子又舉起了槍,指著山田龍也:
「不准動!」
「你這是幹什麼?」
山田龍也停下了步伐,但他沒有依照北澤月子的指令,雙手一攤聳了聳肩:
「你以為你那把槍能對我怎麼樣嗎?」
「就是你對吧……造成這一切的兇手……」
北澤月子死死地瞪著他,食指已經放到了板機上。
「是。」
「我要殺了你。」
北澤月子親耳聽到了山田龍也,毫不猶豫地口下了板機。
不過比她的動作更快,男人搶先一步介入山田龍也與北澤月子之間,將子彈擋下,隨後一拳擊飛了北澤月子手上的自動步槍,準備對她發動第二次致命性的攻擊。
不過時千河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而且早有準備。
在男人還沒觸及北澤月子的時候,他一把將北澤月子拉到自己身後,展開了護盾。
男人揮拳打在護盾上,但他馬上就察覺到了自己不能跟時千河的護盾硬碰硬,趕緊收手向後跳開,避免手臂被自己的力道粉碎。
時千河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趁著男人跳開的同時,解除護盾衝向因為姿勢崩潰而門戶洞開的敵人,對著肋骨下方、橫隔膜上方用掌腹痛擊下去。
男人面露痛苦的表情朝後方飛了出去撞在牆上,時千河趁機一肩扛起了北澤業,一邊拉起北澤月子的手,朝著貨艙跑去。
他很明白,自己現在沒辦法跟那個男人打。
對方知道自己一切的戰鬥情報,但自己卻對對方完全不了解。
而況剛才自己那一擊,通常是可以直接將敵人的胸腔內部打成糨糊的,但對於那個男人,卻甚至沒有將肋骨打斷的手感。
難道說是強化魔法?山田龍也手上還有第二個魔法師嗎?
「放開我,讓我殺了那個傢伙!」
北澤月子抗議著,但時千河的力量卻不容拒絕:
「現在不是時候!先撤退吧!」
「唔……」
北澤月子本來想反駁,但眼角餘光看到被時千河擊飛的那個男人開始掙扎著想要站起身,馬上就老實了。
「指揮中心,我們遭到敵人襲擊,敵人有疑似魔法師的戰鬥力存在,沒辦法正面進行纏鬥。」
「哦,是時千河啊!你的情況我聽說了,」
通訊界面那裡傳來了豪摩團長的聲音。
「團長?交涉結束了嗎?」
「是啊,比起這個,你立刻離開那架運輸機,我們要在它發動攻擊前先把它給炸了。」
「團長,要破壞末日病毒的孢子至少要攝氏五百度的高溫,一般的飛彈沒有用的,反而會助長擴散……」
「我知道,我會向布蕾思之城請求讓他們使用微型核彈攻擊那台運輸機。」
豪摩冷靜地回答道,這讓時千河安心了許多。
然而下一秒,現實卻打碎了他那一瞬間的安心感。
「對不起,豪摩先生,我們不能對一台沒有確認是否真的有生化武器訊號的運輸機投放核彈……」
哈絲黛兒插進了對話,用愧疚的聲音說著。
「開什麼玩笑,你們知道這關係到多少人的生命嗎?」
「與其說不能用核彈,不如說我們沒辦法有意圖的去加害山田龍也,這是四世用絕對皇權下過的命令,如果生化武器是山田龍也策略的一部份,我們無法干涉,不是不願意做,而是做不到……」
「四世……又是絕對皇權嗎……」
豪摩咬牙切齒地說著。
時千河看著通訊界面中憤怒的豪摩,以及滿臉愧疚的哈絲黛兒,說道:
「團長,還有一個選擇。」
「什麼?」
時千河知道如果哈絲黛兒能聽到自己的建議的話,一定會阻止自己;不過慶幸的是因為他被流放的身分,行動裝置被隔離於哈絲黛兒的連結之外。
「運輸機上有做為動力核心的核反應爐,我可以過去手動超載,讓它自行熔毀把整架運輸機給炸了。」
「那台運輸機上還有足夠強大的防衛兵力不是嗎,你這個任務……」
「是……不過團長沒必要把我的性命跟整個東京、千葉與時之沙支援部隊的性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
時千河做好了覺悟。
豪摩沉默了下來,大概是在猶豫吧,良久之後才開口:
「不行。」
「可是團長……」
「我說過了,不行,你得活著回來,時千河,我這邊會用大規模殺傷的對空兵器想辦法處理。」
聽著時千河在行動裝置上的對話,北澤業的異樣感再次增幅了。
而且打從心底,深深地感到愧疚。
就為了自己這麼一個將死之人,犧牲一個前途光明的年輕士兵什麼的,根本一點都不值得。
北澤業轉頭看了看女兒,想要將她的模樣深深烙印在腦子裡,即使他的腦子現在也已經不存在了。
忽然之間,雜訊突然增強,演變成了巨大的幻覺;北澤業失去了對現實的一切感官,取而代之的是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由破碎鏡面組成的虛幻世界中。
每一片鏡面上顯示著的,是各式各樣不同的影像,但他們都是某些人正在做某些事情的樣子。
除了看的到,他也能聽到這些人的聲音。
不僅僅是物理層面上發出的聲音,也有著他們心裡的一切想法。
「這是……什麼?」
北澤業起了雞皮疙瘩,前所未有的快樂衝迎著他的全身。
他感受著影像中所有人感受著的事物,聽聞著他們的經歷,徹底與這數千、數萬,甚至是數億條的思緒融為一體。
在這個空間中,北澤業轉身環視周遭,然後將視線停在了其中一塊碎片上。
那上面顯示著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影像。
與妻子新婚時,她站在廚房做飯的背影。
彷彿感知到了北澤業正在凝視,影像中的妻子轉過身來,與北澤月子四目相交。
北澤業向著碎片走去,伸出手想要觸及妻子的身影;然而她只是搖了搖頭:
還不是時候。
妻子的嘴唇動了動,說了這樣一句話,但在這個滿是雜音與破碎影像的世界裡,北澤業沒辦法清晰地聽清楚,僅能以唇語大概讀懂妻子想表達的意思。
也就在懂了的瞬間,影像的世界忽然遠去,北澤業回到了現實。
「在堅持一下,快到了!」
時千河說道,不知不覺間,三人已經抵達了貨艙門前,北澤月子利用鑰匙卡開了門,毫不猶豫地闖了進去。
不過進入貨艙的人不只他們三個,流星那名疑似魔法師的士兵也一個箭步上前,以肉身擋住了正要關上的門,於此同時,一批增援的流星部隊也想趁機穿過大門,但卻被自動防衛機槍的火力壓制住了。
不過門外的那些人也開始攻擊時千河他們設置的自動防衛機槍,由於先前經歷過了一場惡戰,兩挺自動防衛機槍機器人的外裝甲已經破破爛爛了,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時千河依照以前學過的知識判斷出了緊急逃生箱的位置,從中拿出了兩套降落傘,交給了北澤業與北澤月子父女。
「你呢?」
北澤月子看著箱子中還有多的降落傘,時千河卻不穿上,皺著眉問道。
「不了,如果我們都一起跳,他們要是朝下方開火把降落傘打破,我們誰都活不成,你們先走吧,我殿後,順便把這台飛機的反應爐給燒了。」
時千河強忍著心裡的不安,對著他們比出大拇指露齒微笑,一拉操縱桿降下了艙門。
一瞬間,狂亂的風在貨艙內肆虐了起來。
「時千河……你該不會……」
「我會盡量活下來的啦!」
時千河無奈地聳聳肩,然而卻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台自動防衛機器人的彈藥箱裝甲被打穿,爆炸開來,距離較近的時千河等三人首當其衝,所幸時千河及時展開護盾,才讓另外北澤父女毫髮無傷。
「喀拉」然而腳邊忽然發出了怪異的聲響,時千河循聲看了過去,發現緊急逃生箱因為被爆炸的波及,被推離了擁有良好固定措施的原地,此刻正被狂風往運輸機外吹著。
時千河暗叫不妙,趕緊飛撲過去,伸出手想將箱子勾回,然而卻以毫釐之差錯過了。
「啊……」「呃……」
北澤月子現在才反應過來,北澤業則是目睹了時千河的飛撲,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
然而禍不單行,第二台自動防衛機槍機器人被破壞,魔法師與流星的部隊闖進了貨艙,將三人包圍在了艙門前方。
「你們先走!」
時千河吼道,朝敵人突進,推出了右拳。
魔法師也不甘示弱,正面逼近了時千河,揮出左拳應對。
兩顆拳頭交鋒,炸出了一般情況下不可能出現的響亮撞擊聲。
時千河的義肢終究還是更加強大,把魔法師的拳頭給推了回去,不過魔法師也果斷地放棄正面硬撼,收勁向後一跳。
這反而讓沒有了支撐點的時千河失去了平衡。
在這種僵直之下,流星的增援對又怎麼會錯過這個時機,各自舉槍朝時千河開火。
不得已之下,時千河只能張開護盾,承受槍林彈雨的洗禮。
不過本來就所剩不多的護盾,終於無法保持原本的型態,開始變形。
魔法師在隊友的掩護下,重新整頓了態勢,再次朝時千河棲近過來。
這次時千河沒辦法閃躲,用護盾正面挨了魔法師的全力一擊。
魔法師的拳頭陷進了變形的護盾中,成受不了巨大形變的護盾終於崩潰破碎,時千河也被這一拳狠狠打飛。
跟上一次在二樓房間時追求速卻不管威力的一拳不一樣,這次魔法師的全力一擊徹底送進了時千河的肚子,時千河喉頭一甜,吐了一大口血。
劇痛,而不是悶痛;內臟一定受到重大損傷,肋骨也肯定是斷了。
受了重傷的時千河連掙扎著移動都已經做不到。
貨艙的顯示螢幕上忽然顯現了山田龍也的影像,他透過攝影機的鏡頭看見了事態發展,露出了小人得志的開心表情:
「比想像中還順利,那傢伙別殺!他的護盾我很有興趣,帶回去解剖研究一下,說不定我也能用,另外快點給我把那北澤家的丫頭給殺了,素體帶回來安置好。」
北澤月子憤怒地向前踏了一步,但流星全體人員馬上舉起了槍對準她。
魔法師也走近了時千河,扯起他被血汙弄髒了的頭髮,打算將他拖回去。
「等一下!」
北澤業忽然大吼道。
山田龍也聽到北澤業似乎想說什麼,饒富興致地舉起手阻止了部下的動作:
「都這種情況了,你還想說什麼?」
「我跟你們走,放過這兩個年輕人!」
「爸!」
北澤月子焦急地喊道,但北澤業卻無動於衷。
「還以為你想說什麼,你以為都已經是囊中之物的你們逃得掉嗎?你這個條件完全沒有交易的價值啊。」
「那好,我就從這裡跳下去,讓你們損失最寶貴的實驗體,怎麼樣?」
山田龍也變了臉色。
的確,北澤業完全可以這麼做,畢竟以他的菌絲恢復能力,估計跳下去就算率個粉身碎骨,不花幾分鐘也能再生完成。
相反的,山田龍也他們不可能折回來去回收北澤業,一旦北澤業離開了這個機艙,對山田龍也來說是個極為慘重的損失。
不過……
「還以為你要說什麼,你的基因我已經複製了一份,你想跳就跳吧,雖然比較麻煩,但只要是你這種素體我要多少有多少,愚蠢的鬧劇可以結束了吧?我已經……」
「長谷川雪菜,你的初戀,雖然對方是人妻了。」
北澤業的口中忽然蹦出了一個毫無關係的人名。
流星傭兵團的人員們聽到了他的話,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有些人甚至還對看了一下。
但在螢幕中的山田龍也反而像是觸電般跳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不僅僅是這個,你的父母在你六歲的時候死於末日病毒,所以你被一對山田夫婦收養,不過你很討厭他們,即使你表面上總是裝出開心的樣子,這也是為什麼你早早就離家獨立。」
山田龍也陷入了沉默。
「不過我能理解,畢竟他們根本不想好好養育孩子,只不過是把你當作自己死去孩子的替代品,還有玩具而已,我說的對吧。」
北澤業乘勝追擊,這總算讓山田龍也眼神一變。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這樣你明白了嗎?」
聽到這個回答,山田龍也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AIEO,真正的雛型誕生了。
實驗成功了,徹底成功了。
「不過這樣一來,你也能確定我的價值了吧?」
北澤業說道,這讓激動了山田龍也冷靜下來,坐回位子上:
「的確,即使同樣染上末日病毒、基因一模一樣的兩個個體,也沒辦法同樣發展成為AIEO,我就接受你的條件吧。」
山田龍也說道,讓流星戰鬥隊員們放下了槍。
北澤業轉過身來,看著一臉錯愕的女兒,將手掌放上了她的臉頰。
「爸……爸……」
「月子。」
「不要,不要過去,留在我身邊……」
月子緊緊抓住他的手,哭泣著,像極了小時候的樣子。
北澤業只是溫柔地抱住了女兒,幻象再次襲來。
只是這次,不再是雜亂無章的雜訊了。
每一個影像,都是北澤業最珍視的寶物。
北澤月子出院那天的慶生會,她人生中第一次吃到草莓冰淇淋蛋糕,臉上溢滿幸福笑容的樣子。
高中畢業,父女終於從有點緊張的關係中緩解,兩人找一天一起前往母親墓前獻花,似乎在和媽媽講一些悄悄話,一邊偷笑的樣子。
當自己做完人生中最熱血的事情,從醫院中醒來,看見女兒緊緊握住自己的手,一邊哭泣、一邊擔心、一邊又放心的樣子。
好多好多,自己與女兒的回憶。
還有在這三年間,北澤業沒有參與的這段人生。
守望著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個小女孩的女兒成長著,踏上了意想不到的道路,在她戰鬥的背影之下,能看見自己過去的背影。
月子已經能自己向前走了,即使作為父親的北澤業不在。
這三年,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設定了目標,不折不撓地不斷向前。
結局?那種東西根本無所謂,因為她已經證明了,她有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的能力。
那麼,自己獨立追逐屬於自己的幸福,一定也辦得到。
父母不就是這樣嗎?給予子女愛、培養他們直到他們茁壯,讓他們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讓他們把自己曾經接受過的愛,再轉交給下一代。
父母總有一天會老去,沒辦法永遠陪著孩子,也沒辦法一直為他們付出;所以他們最終的目標從來就不是一直保護、照顧著孩子。
而是望著孩子們自立,然後目送他們離去。
如果分別的時候,好好道別的話就好了。
記憶的碎片消失了,純白的空間裡,北澤業看到了年幼的女兒站在自己前方不遠處。
那個小小的手舉了起來,向他揮了揮。
「我出門囉!」
北澤業忽然之間鼻酸了起來,眼眶中也有著熱流湧動,但他還是露出了微笑:
「加油啊!路上小心。」
說完,北澤業才發現了,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
自己是不希望女兒離開的。
看見女兒在無盡的白色空間中越跑越遠,他的表情再也不能保持住。
眼淚,掉了下來。
淚水將幻象帶去,北澤業下定了決心。
他將女兒拉離自己的身體,然而一隻手卻緊緊握著她背包後的降落傘繩。
──用力一拉。
北澤月子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被釋放的降落傘向後張開的巨大力量帶離地面。
北澤月子錯愕地看著父親離自己遠去,伸手卻沒辦法再抓到他的衣角。
「爸爸──!!!」
北澤月子彷彿撕心裂肺般地大喊,然而也隨著她飛離機艙再也聽不到了。
北澤業走到了時千河身邊,將自己身上的降落傘解下來,安置到了他的身上,雙手繞過他的腋下,將他向外拖。
「不……北澤先生……你……」
「月子就拜託了。」
「不,除了這個……」
「毀掉這一切,有著除了犧牲你或犧牲東京千葉市民以外的第三條路,而這條路只有我能辦到。」
北澤業看穿了時千河想問的問題,帶著自信的笑容向他說道。
山田龍也並不打算好好跟北澤業做交易,即使現在放跑了時千河與北澤月子,等等他也能用生化武器殺了他們。
在這一點上,北澤業也是一樣的,所以他還留了一手牌。
「月子,就拜託你們了。」
時千河本來還想說什麼,他忽然察覺到了北澤業這句話的分量。
但他察覺的太晚了,北澤業拉開了時千河降落傘的繩子,將他送出了機外。
在送走兩個年輕人之後,北澤業拉動操縱桿,關起了艙門。
「意外的挺老實的,回去密封艙吧,其他人,準備發射生化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刻意激怒北澤業,山田龍也帶著壞笑下令道。
「不,我不知道你是誤會了些什麼……」
「嗯?」
「我只說過會留下來,而沒說過會繼續當你的實驗體。」
「無所謂,反正……」
「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山田龍也。」
山田龍也皺起了眉頭,露出不悅的表情。
「對著我家人出手這一條重罪,身為父親,我不會放過你。」
北澤業說著,他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一直以來壓抑著的衝動,受到了解放。
他那佈滿純白菌絲的身體表面,泛出了五彩斑斕的光芒。
那是魔法集束光。
山田龍也目睹了這一切,驚慌地大喊道:
「給我封鎖貨艙!快!」
北澤業沒有回應。
不如說他還是否操作著那具身體,都已經是個謎。
北澤業的背後忽然綻放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
不是人們所熟知的那種天使羽翼,或是惡魔之翼。
而是更加炫目、更加美得令人心醉的,一對由閃耀著光芒的絲線所織成的不規則之翼。
絲線交織的節點,一粒粒光球宛如花瓣般綻放、破碎,明明沒有風,光之花瓣卻隨盈盈而起,在空中躍動著彷彿能夠迷惑人類心智的舞蹈。
就像是神話中的神樹那樣盛開的花朵,完全不應由人類來欣賞那樣的莊嚴、那像的美輪美奐。
為什麼末日病毒的最終期會被稱之為「開花」,山田龍也終於懂了。
但這怎麼能僅僅用「開花」來說明,儘管自己也沒見過,但硬要用形容詞來解說的話,這簡直可以被稱為是一個人靈魂的昇華。
貨艙中的流星部隊成員,包括魔法師在內,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目不轉睛地看著盛開的光之花。
不知不覺間,就失去了生命,一個接著一個倒地。
山田龍也強烈的求生意志迫使他轉移目光,封鎖了運輸機中絕大多數的區塊,僅僅只留下自己居住的附近這幾個房間,以及駕駛室而已。
機內儲存的壓縮未受汙染的空氣,應該還能支撐他們飛到中亞一帶。
「可惡,給我搞這齣!發射導彈,我要千葉與東京的人都給我死!」
山田龍也氣極敗壞地喊道。
「知事……」
「什麼?」
機長那裡傳來了害怕的聲音,這讓山田龍也更加不愉快。
「我們……完了……」
「你說什……」
山田龍也話還沒說完,運輸機本身忽然被一片白光籠罩。
不,不是白光。
是代表著毀滅的光芒。
從福爾摩沙號主砲直直射出的,離子束焚毀炮。
如果有足夠的能源、並且持續足夠的時間的話,具說理論上是能夠燒掉整顆行星表面的擴散型能量武裝。
炮擊光束完全覆蓋的運輸機,打到了地面,引發了巨大爆炸。
爆炸的衝擊、揚起的煙塵,夾帶著擴散開來的能量離子成為一堵高達攝氏六千度、毀滅性的牆,朝四面八方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擴散開來,破壞並焚盡擋在眼前的一切事物。
莫曉晶駕駛著接到了時千河與北澤月子的裝甲車,使盡全力遠離這那堵恐怖的牆。
「爸爸──!」
目睹運輸機被光芒籠罩之後連灰都不剩,北澤月子摀住了嘴巴,淚水再也止不住,任由潰堤的情緒宣洩。
那無盡的光之中,北澤業真正的放下了。
這樣輕飄飄的舒適感,從未有過。
雜音也聽不見了,影像也都已經消失。
唯一能看到的,是那個早已逝去的妻子,向他迎面走來,朝他伸出手。
北澤業握了上去。
這次不再是虛幻,而是能握到像是實體一樣的東西。
妻子手上的溫暖、纖細柔軟的部分、結了繭的粗糙,都是如此真實。
北澤業牽著她,朝遠方走去。
忽然之間,他想起了月子,於是停下腳步回頭。
妻子沒有催促他,只是安靜地等著。
北澤業向空無一人的身後鞠躬。
「謝謝你,月子。」
謝謝你給了我那麼多珍貴的回憶。
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多時光。
謝謝你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謝謝你來到這個世上。
謝謝你,證明我曾經在這個世上,存在過。
尾聲一
「呼……」
新戶哲人累癱在家裡的椅子上。
這陣子以來,他經手的文件數不勝數。
除了司法糾紛的文件以外,還有申請世界新聞獎以及年代傑出記者的資料。
公司的離職手續也正在辦理,畢竟幹了那麼大一件事,原本的公司老總表示自己已經請不起這樣的大人物了。
然而取而代之的,他希望與新戶哲人保持良好關係,並且鼓勵他開設自己的頻道。
儘管不捨,新戶哲人還是離開了這個他打從出社會以來,就一直打拼著的公司。
離職這個舉動理所當然地也為他增添了不少麻煩,畢竟開設自己的頻道這種事,需要的文件量超乎他的想像,通常幹這種事的人都有一個團隊在專門處理,然而新戶哲人只有僅僅一人。
養育他的婆婆已經過世了,自己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這件事,成為他人生中永遠的遺憾。
當然,如果沒有做那份新聞,也一定會成為自己人生中更大的遺憾。
正當新戶哲人看著窗外的艷陽發呆時,電鈴響起了。
「送貨員嗎?」
新戶哲人喃喃自語著疑惑,起身將公寓的大門給打開,然而來訪者卻是意料之外的人。
「好久不見了,新戶先生。」
「川原……小姐……」
川原響子綻放了迷人的微笑:
「我能盡去坐坐嗎?」
「啊、喔!當……當然可以,不過有點亂,抱歉!」
新戶哲人讓川原響子進了屋,然後慌慌張張地上了茶。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川原響子來幹嘛的,打從他被抓的那天開始,川原響子根本沒有與他聯絡過。
「這個……川原小姐,您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新戶哲人開始搜索自己腦子裡的記憶,自己應該沒坐過什麼會讓川原響子記仇找上門的事情吧。
然後他馬上就想到了。
自己的報導是導致川原響子他們家拉斯卡企業倒閉的元凶,雖然川原響子本來就不喜歡那家公司,但畢竟公司倒閉,持股變壁紙,害他們家失去優渥經濟條件的終究是自己。
「我今天是來……」
「非常對不起!」
在川原響子說話之前,新戶哲人馬上起立九十度鞠躬。
川原響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盯著新戶哲人的臉,這讓新戶哲人冷汗直冒。
應該是要自己承認罪刑吧?新戶哲人這麼想著,於是說道:
「我的新聞害你們家資產縮水……這件事真的很抱歉……」
「唉……」
川原響子嘆了口氣,眼神黯淡下來。
「那個……最近因為自己要開設頻道了,有一些贊助商,前的方面只要不是太大的開銷,我是可以提供你一些協助,不嫌棄的話……」
「真的?」
川原響子的眼神又重新亮起了光芒。
果然是為此而來嗎?新戶哲人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態度妥當,對方因此而沒有打算發飆算帳。
「這樣的話,能讓我搬過來這裡住嗎?」
「啊?」
不對不對不對,這只是單人套房耶,只有一個客廳兼房間,然後廁所跟衛浴而已耶。
沒有地方可以擺第二張床耶!
何況在擺床之前還有更大的問題,這麼小的地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川原響子這樣漂亮的女人,真的不是什麼好事,新戶哲人身為正常人的理性會飛走的。
「不,你說……是要在這裡租房子嗎?不過房東他好像說這裡已經沒……」
「我是說這裡,搬來你的房間住。」
川原響子指了指地面。
新戶哲人吞了口口水。
「媽媽被內山阿姨接走了,內山阿姨因為事發太過突然,來不及完全撤走核心的生技部門,跟我吵了一架,把我趕出來了,所以拜託,如果你不收留我的話,我今天就只能住公園了……」
川原響子雙手合十,眼神向上仰望著新戶哲人。
幹,好可愛。
新戶哲人正要因為這無法抗拒的誘惑而答應的時候,另一個女人一臉漫不在乎地推開他家大門。
「小……小紅!」
「嘖。」
新戶哲人大驚,喊出了不速之客的名字;川原響子則是很明顯地砸舌,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這女人不要說破產了,他們家資產被她跟她媽媽翻了兩三倍;內山神奈子的新拉斯卡不僅完全從麻煩事中脫身,還在舊金山城邦重新註冊,由她們母女當了大股東……哲仔,你一個記者對這些事情不敏感不行啊……」
「畢竟新戶先生他是記者,不像情報員會隨便挖人隱私呢!」
「啊?你說啥?」
新戶哲人狹小的房間哩,噴出了濃濃的火藥味。
「別……別吵架,那個……川原小姐,資產翻了兩三倍是怎麼回事?」
「就沒什麼啊,反正已經預見了拉斯卡公司股票會變壁紙,那就稍微用了一下槓桿,把股價炒高之後大量融卷賣出,等股票變壁紙這些東西就都是淨資產而零負債了。」
(小百科:融卷,借貸的一種,但比起借錢,融卷指的是借股票販賣獲利,而返還的時候只要返還同樣的股票就可以了,由於股票市場震盪,如果預見未來股票會跌,向他人借股票來賣出,等到股票價格跌下來時再買進同樣數量償還,賺取價差)
(小叮嚀:川原響子藉由借入拉斯卡股票並且賣出,等到拉斯卡破產股票變壁紙,市值為零所以不用償還,賣股票的錢全都變成淨賺,完全就是直接從人家家裡搬錢然後永遠不還,這一波是屬於內線交易的違法操作,請大家不要學習!)
川原響子理直氣壯地說道。
新戶哲人筋疲力盡地把肩膀垂下來:
「所以您來這一趟是幹嘛的……」
「呵呵,一進來就被你道歉,感覺很好玩所以捉弄你一下;言歸正傳,我想成為你的贊助商,希望這世界上亂七八糟的邪惡勾當更多的被爆出來!」
「可燃物自己想玩火啊!好啊!哲仔你就拿她的錢,爆她的料!」
「你說什麼?」
「啊?怎樣?」
川原響子與中川紅講沒兩句又互掐了起來,新戶哲人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的風光,刻意無視那兩個女人。
啊……平靜的日子真好。
尾聲二
「宮城鷹志!你搞什麼鬼!你這樣怎麼服務選民!」
斥責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出,宮城鷹志正打算灰溜溜地跑過去領罪。
不過這個時候櫃台的小妹跑了過來:
「宮城議員!那個……櫻小路知事找您!」
「欸?我……」
宮城鷹志還在搖擺不定的同時,門外一個女人帶著七八個隨扈走了進來。
櫻小鹿皋月,經歷新的選舉之後,她高票當選了新千葉政府的知事。
「櫻小路議……啊不,市長……」
宮城鷹志必恭必敬地鞠躬打招呼。
「別這樣,你已經不是我下屬了,不是嗎?」
宮城鷹志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腦,露出難為情的笑容。
「宮城鷹志!搞什麼鬼,喊半天你還不過來!欠揍是不是啊!你想氣死我這個老人啊?」
辦公室深處走出了一個老人,不過儘管對方年事已高,但他吼人的那個氣勢、瞪人的眼神,完全不減當年的魄力。
「戶塚顧問,抱歉我臨時到訪。」
櫻小路皋月對著迎面走來的戶塚植樹說道。
「啊、喔……櫻小路知事,您好。」
「希望這個不成材的傢伙沒有給您添太多麻煩。」
「麻煩天天有,就他身上特別多;宮城鷹志,你等等這邊處理完給我過來。」
戶塚植樹抱怨著,自己走回了辦公室。
宮城鷹志困擾地笑著,邀請櫻小路皋月到位子上坐下來聊。
那天戰爭結束,櫻小路皋月派人到了東京,接了宮城鷹志回來。
當初打算繼續聘用宮城鷹志做自己的助理,等到成為市長後,讓他成為幕僚;怎料宮城鷹志猶豫了一下之後,用堅定的口吻回絕了:
「我想要當議員,雖然很對不起櫻小路議員的栽培,但我想我找到了我想做的事情、我想前進的道路了。」
那天之後,宮城鷹志以靠著自己過去培養的人脈,當然也靠著櫻小路皋月的幫助,準備競選新政府的議員,但那時的他依然缺少個什麼重要的關鍵,因此民調遲遲升不上去。
所以宮城鷹志親自跑了一趟神奈川,把退休的戶塚植樹請了出來。
當時在千葉政壇可是大新聞。
有了戶塚植樹,又掛著救國英雄的光環,宮城鷹志順利當選了議員。
但這只是考驗的開始而已。
從戶塚植樹會這麼氣急敗壞就能理解了,宮城鷹志不成熟之處還非常多。
但戶塚植樹責罵規則罵,這份工作他還是做得很開心。
照他的話說,應該就是:
「重新找回了當年失去了的什麼吧。」
宮城鷹志比起藤原武藏,簡直差了不知到哪裡去。
但也正因如此,戶塚植樹才能這樣如魚得水吧,一點一滴守望著宮城鷹志的成長。
尾聲三
深夜的道路上,兩台貨車並肩奔馳著。
他們的目的地相同,東京灣。
這次的任務,是將到手的「那個」運送出去。
當時東京從時之沙護送的列車手上,確保的兩具素體其中之一。
跟北澤業不同,這一具素體保存良好,密封醫療艙從那天起到現在就從來沒有被打開過。
不過這裡卻有兩台貨車,很明顯其中一台是空的。不過這無所謂,反正是跟那個希林加斯坦家族所做的交易,他們都只是雇傭兵而已。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進入港口的前三個路口,裝載著「貨物」的那台車然爆胎,緊急停了下來。
另一台車也在友軍停下之後,馬上下車警戒著。
「怎麼回事?車開得好好的怎麼會爆胎!」
運輸貨物的駕駛下車察看輪胎後,用中文咒罵著。
「有敵人吧?」
另一台車的隊長用英文說道。
「敵人?時之沙都被他們家團長支開了,東京軍也被布蕾思之城艦隊封鎖行動,你說有什麼敵人?」
運輸車上其中一個女隊員用中文喊道。
「你們是在懷疑我們?」
護送隊一個高大的男人似乎有些生氣,他本來就是比較容易衝動的那種個性。
「不懷疑你們懷疑誰啊?你是不是想獨吞素體?」
「我們才懷疑你們咧!貨是你們在送又不是我們在送,你們是不是想毀約不把素體送到東京港?」
氣氛劍拔弩張,雙方人馬都下意識握緊了槍。
「有競爭意識很好,但畢竟大家都是同伴,沒必要這樣爭吵吧?」
車頂忽然傳來了一個平淡到幾乎能讓人以為是機器人的男聲。
所有人下了一跳,抬起頭並紛紛把槍指向了那個地方。
一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全身甲,雙手各持著一把劍。
「卡……內基……」
希林加斯坦最令人聞風色變的殺手、戰鬥員、最高武力象徵。
卡內基手腕動了一下,距離他最近的兩個人頭顱就這樣飛了出去。
完全來不及反應。
「幹!」
直到中國隊伍裡有人明白發生了什麼是,罵了具粗話就朝著卡內基開火,但卡內基輕鬆地用巨劍擋下了子彈,向後一躺,從車頂掉落下來,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他在後面!包圍他!」
美國隊也了解了卡內基的意圖,對著自己的隊員們以及中國隊下指令,想要借此殲滅他。
但他才剛下完指令向前踏出一步,自己的肚子就被刨出了個巨大的空洞。
定睛一看,不僅僅是他的肚子,貨車的車身也被鑽出了個大洞,只是美國隊隊長的位置剛好是在那個直線上而已。
正當所有人驚慌的時候,卡內基又忽然出現在大家的上空,隨手將兩個人的頭彷彿西瓜搬縱切成兩半。
「狗娘養的!」
高大的美國隊隊員掄起重機槍,對著卡內基的方向就是一頓亂射。
卡內基也用近乎詭異的速度,用雙劍一一把子彈拍落。
親眼目睹這種非人類的作為,不管美國隊還是中國隊的倖存者,無不震驚。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明明會將貨品送到你們手上的!」
「因為主人覺得你們開的條件太過份了。」
卡內基說道。
換言之,艾力克斯不想履行契約,在任務成功之後支付報酬。
而且此時有布蕾思之城的介入,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藉口。
假裝任務失敗,自己沒拿到任何東西,把錯都推給布蕾思之城,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竊盜所有成果。
真是會見縫插針的男人。
「為了不讓這件是洩漏出去,也就只能請在場各位死一死了卻主人心頭的憂慮了。」
卡內基說完,身型又像鬼魅般動了起來。
明明看得到他的動作,但不管怎麼開槍,就是無法命中。
月光下,劍影翻動,兩台車、共計十六名隊員,花了僅僅不到三分鐘,就成為一灘血水與不完全的屍體。
卡內基把素體的密封艙從爆胎的車上換到了完好的車上,自己坐上了駕駛座。
「主人,任務完成。」
「很好,鳶尾,幫我聯絡內山神奈子,我們是時候該來開個慶功宴了。」
「主人,恕我無禮,您想要研發AIEO嗎?」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瘋了?」
「那為什麼……」
「你對我的指令有疑慮嗎?卡內基?」
「不,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是嗎?好吧就稍微回答一下吧!對於末日病毒只能用來研發AIEO這件事,是山田龍也跟拉斯卡的眼光太狹隘了,我想要的東西是更加合法、更加有幫助的東西。」
「合法這個詞從主人嘴裡聽起來格外諷刺。」
「呵呵,快點回來吧?否則我們就要丟下你了。」
艾力克斯說道,從語氣上,卡內基能判斷出主人很開心。
不,不僅僅是很開心而已,是非常開心。
這種事打從自己跟著艾力克斯以來,也就見過兩次而已。
一次是鳶尾自願成為艾力克斯的女僕;另一次是自己的父親對他宣誓效忠的時候。
不過卡內基不懂這些,不想懂這些,也沒必要懂這些。
畢竟他只是個殺戮機器而已。
尾聲四
千葉的市中心,時之沙的部隊從廢墟中整理了一塊地出來,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下,搭起了棚子、架起了桌子、擺好了椅子。
前方有個架起來的大紅色舞台。
最具時之沙風格的宴會。
傳說中被稱為「辦桌」的宴會。
由於戰時需要待在千葉協助重建、戰場清掃等等的作業,駐紮在這裡的上千名部隊人員無法回去,自然也就沒辦法在神遺島舉辦每場戰鬥後必備的慶功宴。
雖然正式名稱是「慰靈宴」就是了,為了紀念那些戰場上逝去的弟兄,當然不是用莊嚴肅穆或令人感傷的方式,反而是越歡樂越好。
讓那些逝去的弟兄最後一次,在宴會上與大家狂歡,也讓活下來的人珍惜性命,永遠記得那些沒辦法與他們繼續喝酒聊天的同袍。
為此,豪摩從台北把幾個時之沙簽約的餐廳大廚給調了過來,完全不惜成本。
時千河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看著外觀挺簡陋,食物也是大量製作,原以為料理大概也就是比軍隊平時伙食好一些的東西,沒想到一入口就震驚了。
不輸給頂級餐廳的饗宴,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徹底刷新了他的世界觀。
跟他同桌的莫曉晶已經完全不顧形象,開始徒手抓著東西往嘴裡猛塞。
然後團長忽然出現,一巴掌朝她後腦勺拍下去,她才坐回位子上,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去,開始用餐具吃飯。
吃飯的同時,前方的舞台也有樂隊表演,或是弟兄自願上去講笑話,但更多的時候都是小隊小隊一起上去,帶著陣亡的人的照片,分享著跟那些人一起發生過的趣事。
一開始都會開心地爆出各種黑歷史或是糗事笑料,但講著講著,每個小隊成員不約而同的最後都會當場情緒崩潰,然後慢慢走回位子上。
時千河吃到中場,已經有點撐了,於是走到了會場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啊……副團長!」
時千河看見了正在不遠處抽菸的龍叡文,打了聲招呼。
「唷!第一次參加慰靈宴吧?」
「是。」
「嗯,別拘謹,好好玩啊!」
龍叡文親切地微笑道。
時千河點點頭,伸了伸懶腰,不過肋骨才剛治療好沒多久,這一個動作又讓他感覺到疼痛,不禁扭曲了面孔。
「沒事吧?聽說你一個人衝上山田龍也的運輸機?」
「拖您的福,傷好的很快;不過……雖然是上了運輸機,但什麼戰果都沒達成就是了……」
「別介意,這種是很常發生。」
「我也不想介意,要不是北澤月子她沒能救回她的父親,我也……」
「我過去也曾經遇過這種事,一個恐怖份子想要攻擊一家孤兒院,只因為對方不給他們好處。」
「欸?」
對於龍叡文突然分享自己的經驗,時千河嚇到了,但他還是洗耳恭聽。
「當時我服務的組織是跟那個恐怖份子有關係的公司,他們禁止我出手阻止。」
「但副團長您出手阻止了吧?」
「不,我沒有,我猶豫了……就在我猶豫的瞬間,恐怖份子出手了。」
不用想就能知道結果。
孤兒院都只不過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而已。
「孤兒院裡面的孩子全死了,包含所有的工作人員們,而當時只有一個生還者恰巧不在院內,僅僅一個而已,我就這樣看著他在我眼前崩潰。」
那一定是很難受的回憶,時千河想著。
「說了那麼多……我只想說……你既然在了這裡,我們是不會讓你遇到我當年那樣的經歷的,但你也終究有力有未逮的時候,就向我當時那樣的無助,所以……記住這個悔恨、這個感覺,然後變強吧,時千河。」
龍叡文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很難看的出他是有這種悲壯經歷的人。
「我明白了。」
時千河回應道,龍瑞文點點頭,將香菸捻熄,丟進了煙蒂盒中。
「對了,團長呢?」
時千河忽然想起了消失有一陣子了的團長,龍叡文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手勢要他跟上。
他們川過昏暗的廢墟區域,發現了遠處有一撮營火。
營火邊放著堆積著的兵籍牌,不用說時千河也明白那些都是陣亡將士的兵籍牌。
豪摩開了瓶酒,並不是自己喝,而是淋在了這些兵籍牌上。
「謝謝你們為時之沙的貢獻,沒能帶你們回家……對不起,但我向你們保證,你們每個人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你們每一個人,都是讓世界變得更好的基石,時之沙,還有我個人,都會永遠記得你們。」
豪摩在這個地方,對著已經不存在於是上的弟兄們,發表完了最後一場演說。
此時一個男人從昏暗的地方,步履蹣跚地走了上來。
豪摩馬上湊過去扶住了他。
在豪摩的幫助下,男人做在了營火旁,抬起手,從手中掉下了一枚兵籍牌。
豪摩坐到了他旁邊,把另一瓶新開的酒遞給了他。
男人接過來,仰頭就灌了一大口,然後大哭起來。
時千河直到這時才認出來,那是梁樂城。
自己弟弟陣亡時,雖然他憤怒過、冷淡過,但一直都沒有哭過。
時千河一直以為他是個鐵血硬漢,不過直到現在,才理解到他也只不過是個真性情的人而已。
在這個沒有人的時刻,他能夠盡情地緬懷自己的親弟弟,為了他的逝去而悲傷。
豪摩也坐在兵籍牌邊,雙手交握,莊嚴地祈禱著,久久不動。
「我們回去吧。」
時千河開口道,龍叡文點點頭,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走在街道上。
直到回到宴會場地為止,都沒有再說過半句話。
尾聲五
千葉城邦在這短短幾周內,經歷了許多重大改變。
第一件事就是根據哈絲黛兒與豪摩的協議,東京交由布蕾思之城接管,掌理清掃、扶植新政府、維安秩序與社會發展的任務,而千葉則是交給了千葉市民自行投票決定。
當然,很多人看中了布蕾思之城的強勁實力,也希望布蕾思之城對千葉伸出援手,但有更多人對布蕾思之城表達了不滿。
在許多反東京派、對布蕾思之城不滿的人士推波助瀾下,千葉決定簽約國防對象時,在市議會中經歷了重大的辯駁。
最後由於沒有結論,所以決定交由全民來投票決定。
但可想而知,很多其他的組織也想要進來分一杯羹。
包括中國的組織「中華聯合軍」、關西最大的「篠原家」、東北為主要據點的「陸奧」全都湊了進來,而這幾家的規模也都非常大,在外名聲也不算太差,選情一度陷入膠著。
直到在那天失去了父親之後就一直消失在眾人眼前的北澤月子,忽然隻身一人闖進了豪摩在千葉的臨時辦公室。
這幾天她整理好了心情,重新思考了自己未來的打算,最後決定加入時之沙。
原因是「想要終止這一切不公不義的命運」。
當時豪摩馬上反駁了:
「我們就不一定真的是正義喔!」
「那我那個時候就會離開。」
北澤月子是這樣回應的。
豪摩大笑,答應了北澤月子的請求,當場就簽了約,打算把她當作新的軍團長培養。
然後在接下來的公投中,時之沙已超過43%的超高支持率或得了簽約權,北澤月子穿上時之沙制服的影像也就在網路上瘋傳了起來。
原因似乎是因為豪摩刻意拿了套小一號的制服,結果導致時之沙的宣傳效果絕佳。
最起碼在男性支持率上有高度提升。
第二件事,是千葉義軍的去留。
儘管千葉義軍後來在抵擋東京方面有重大功勞,但終究過去是黑腕盟的土匪,即使身為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行為,罪人依舊是罪人。
根據國際上的土匪行為,本來應該全部處決的。
但念在最後有功,而且又有北澤月子這樣一個特例,千葉政府方決定特赦這群人的死罪,但開除千葉戶籍,不再是千葉人。
為此,鍋島陽仁氣極敗壞地闖進豪摩辦公室,說他不守信用。
豪摩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只能承諾過他們能脫罪,但並沒有承諾過能讓他們回到千葉。
接下來,豪摩就拿出時之沙的合約書在他們眼前晃啊晃的,表示如果願意簽下去,也不是不能派駐他們在千葉維護當地治安。
鍋島陽仁他們也沒得選,只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簽了下去。
◎
讓千葉義軍共計一千多名人員全都簽完合約,說實話是一件相當累人的事情。
豪摩做會自己的辦公桌,打開了行動裝置的螢幕,忽然通訊界面響起了通知。
「羽月嗎……不想接啊……」
看著介面上的名字,豪摩做了幾次深呼吸,鼓足了勇氣才點下接聽。
「團長!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好事!你是想讓我崩潰嗎?」
篠原羽月的大吼馬上傳了過來。
「你別激動……」
「怎麼不激動?多千葉一個城邦要納入保護就已經夠忙了,你還給我一下簽了一千多個人,之前擅自片面毀棄贊助合約的贊助商我也要去告他們追討違約金,經歷這些事情之後又有一堆企業要跟我們談!你以為我有幾個分身啊?我只有一個人耶!我一天也只有24小時耶!」
「羽月,冷靜!好嗎?」
豪摩好聲好氣地勸道,篠原羽月則是依然氣鼓鼓地喘著氣。
「不覺得這對我們組織擴展很有幫助嗎?」
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踩到了篠原羽月的神經,篠原羽月脹紅了臉,又要一頓臭罵,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算了,快點回來,團長,你在日本度假也爽夠了。」
聽到這句話,豪摩整個人像個麻糬一樣趴在桌上,軟趴趴的。
「再給我兩天好嗎?」
「頂多再給你五分鐘。」
豪摩乾笑了幾聲,嘆了口氣。
兩人沉默了一下子,隨後篠原羽月先打破了寧靜:
「團長,這次有達成你預計的目標嗎?」
「預計……嗎?不知道,布蕾思突然介入確實是措手不及,不然我們現在早就掌握東京跟千葉兩個地方了……」
「說到東京,他們那邊的受害情況呢?」
篠原羽月關心道。
布蕾思之城福爾摩沙號的主炮轟炸,導致不僅僅是東京都的西北部,就山梨東部、崎玉南部以及神奈川北部都受到了損害。
當時因為生化武器的關係,東京有先行疏散人員,死傷人數並沒有很嚴重,相比之下其他三個城邦就比較倒楣了,其中神奈川跟山梨又是篠原家的管轄範圍,篠原羽月自然有所耳聞。
「人員傷亡輕微,後續處理是布蕾思之城自己處理,我們也沒什麼好插嘴的……不過嘛……主砲波及的地方大概全都被夷為平地了,而且溫度很高,短時間內應該進不去,所以沒辦法清楚理解詳細受害情況。」
「我聽說布蕾思之城不是跟山田龍也簽定契約,不能加害他嗎?」
「是啊,而且還是用絕對皇權下的指令。」
「那為什麼……」
「因為他們要消滅的,不是山田龍也。」
「你的意思是說……」
「對,他們要消滅的是正在開花的北澤業。」
沒錯,布蕾思之城無法有意圖地加害山田龍也,但如果山田龍也是被捲入攻擊之中的,那不在此限。
「……『第一道詔令』……是嗎?」
篠原羽月立刻就明白了。
「第一道詔令」只的是當時布蕾思二世──第一屆絕對皇權持有者即位時,為了試驗絕對皇權的力量所下的命令。
「將任何正在開花的末日病毒帶原者,布蕾思之城的子民有義務用盡一切的代價消滅並淨化他們,防止任何末日病毒的疫情再次發生」類似這樣的命令。
從那時候開始,本來還在世界角落依然存在著的末日病毒病例,迅速地減少了,直到兩年後被徹底從這世上根除,都得歸功在這道詔令上面。
透過魔法的波動,一旦感應到開花病原體,即使不用命令,布蕾思的軍隊也會自動出動,將帶原者以及周遭一切可能受到汙染的人事物徹底燒個精光。
這道詔令讓很多無辜的人死亡,但卻救了更多遲遲無法從病毒與生存者戰爭中恢復過來的人們。
「北澤業估計在末期的幻象中,看見了這道指令吧。」
豪摩推測道,躺在了椅子上。
「末期幻象……那個能讀取世界上所有人思緒與感官……讀取世界上所有人靈魂的症狀嗎?」
「嗯,這才是末日病毒真正的功用與價值;AIEO是藉由這個為基礎藍圖,捨棄了其中得魔力作用,強化了『讀取』的功能;絕對皇權則是將浪費的魔力聚集並重新編譯,對這個能力做出反向應用,既讀取世上的一切,也能操控世上的一切。」
豪摩說著,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看著出神的團長,篠原羽月決定轉移話題:
「比起這個,團長你的幻象魔法被看穿了?」
「啊,對啊!哈絲黛兒雖然相當年輕,但作為魔法師的水平卻是一流的,看來以後沒辦法對相機施加幻象讓對方誤認我是成熟的中年壯碩兄貴了。」
「團長本來就沒必要做那種事情。」
「保險嘛!而且這關係到我的威嚴問題!」
篠原羽月好像氣消了,講話也不再那麼粗魯。
「不過無所謂,反正即使我的容貌被看穿,也不影響我的最終的目標。」
「嗯,一定會成功的,團長。」
「不,是一定要成功。」
豪摩堅定地說道。
我一定會為您報仇的,安特斯萊雅公主。
豪摩握緊了拳頭。
尾聲六
時光飛逝,轉眼間到了十二月。
雖然台灣的冬天並沒有很冷,但對時千河這個過去一直住在布蕾思之城的人來說,已經是有點難受的天氣了。
尤其當寒流來的時候,簡直凍的不行。
時間已經臨近了神遺島一年一度的大假日。
從12月24開始的平安夜,一路放到一月第一周的長假。
今天是12月23日,長假前的最後一天,下班時間提早到下午四點。
時千河結束了一整天漫長的工作,離開了最近有點氣氛有點恐怖的時之沙總部。
畢竟千葉事件之後真的繁忙到有點令人害怕,時千河這個特別助理也因為團長跟兩個副團長忙不過來,必須被趕鴨子上架掛上全權代理的名號,去跟個廠商洽談、跑法院、處理千葉軍務文書等等的麻煩事,權力很大沒錯,但責任也是令人無法呼吸的沉重。
到了一樓,時千河嘆了口氣,活動了下痠痛的肩膀。
「欸?時千河?」
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時千河轉過頭去,看到了最近剛進來就很努力的新人。
「北澤?你也下班了?」
「嗯……」
「辛苦了。」
「你也是。」
北澤月子虛弱地笑了笑。
四個月了,她還是沒能從失去父親的悲傷中抽離出來。
不過這也很正常,失去親人這種事情一直都不是什麼能夠短時間內適應的事情,尤其像是這種意外造成的死亡,因為心裡沒有任何一點準備,所以打擊才會特別大。
但她很堅強,時間一定能慢慢治癒她心裡的創傷。
「假期打算回一趟千葉嗎?」
時千河問道,北澤月子卻搖了搖頭:
「不了,打算留在這裡多熟悉一下。」
「但假期的話時之沙總部沒有開喔!」
時千河自己也只是耳聞,這是他的第一次長假,他也不清楚實際情況。
而且不開估計也只是總部的後勤與管理部門不開,軍警部門總得保持24小時輪值,畢竟壞人不會因為假期就停止犯罪。
不如說正因為是假期,所以犯罪率會升高?
「我知道,姬玥說了要帶我在神遺島玩。」
原來如此,姬玥嗎?當時知道北澤月子失去父親之後,一直是姬璇與姬玥兩姐妹陪在她身邊,現在應該也已經是感情要好的朋友了吧。
「時千河呢?假期有計畫嗎?」
「你這是在邀請我嗎?」
北澤月子楞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總覺得別有含意,稍微臉紅了下: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啊……好受傷。」
「不是……我也不是……」
「哈哈,開個玩笑。」
北澤月子發現自己被戲弄了,馬上皺起了眉頭,鼓起臉頰表達不滿。
「我要去接個朋友,假期的話嘛……之後再說吧,如果你們在玩的時候覺得能再多加幾個人,還請務必邀請我!」
「會這麼做的。」
北澤月子笑道。
「好了,我走那邊,那就再見了。」
「嗯!再見!」
兩人在路口分別後,時千河下了地鐵站,朝向機場前進。
沒錯,今天是那個日子。
立華咲奈結束了四個月的訓練,從沖繩回來的日子。
時千河本來打算她回來之後再去打聲招呼,不過立華咲奈似乎很堅持跟他在機場見面,所以也只好到桃園機場跑一趟。
在入境大廳等了一段時間之後,時千河馬上就發現了立華咲奈的蹤影。
誰叫她那頭銀白的頭髮太過耀眼,加上過於漂亮的容貌很容易引起騷動。
時千河遠遠向她招了招手,她便小跑著接近過來。
「好久不見!」
時千河第一句就這樣說道,立華咲奈只是點點頭,淺淺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
「你沒帶行李嗎?」
看見立華咲奈身邊沒有行李,時千河訝異地問道。
「機場有提供寄送服務,所以我就直接委託他們宅配到家了,大概兩三個小時就能送到。」
時千河點點頭表示了解:
「那麼走吧?回去了?」
「在那之前,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立華咲奈眨了眨她綠寶石般的眼瞳,時千河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意圖,也只能聳聳肩:
「是可以?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有!」
立華咲奈帶著時千河搭上地鐵,回到了台北市大安區一帶。
老師,下bgm
原先為台北市最大公園的大安森林公園的地方,現在被擴大了面積,成為面積幾乎覆蓋整個大安區的綠地,被稱為大安紀念公園。
紀念的,理所當然是曾經為這片土地付出過的偉人們,以及時之沙陣亡的將士們。
長假的時候,這裡都會舉辦假日集市,整個公園張燈結綵非常熱鬧,性質上有點像是夜市,但卻又有些不同,比起營利更加像是開派對的樣子,許多人也搬出了自己休閒興趣做的雕刻、藝術品之類的,本意其實也沒有真的想要賣出去,只是想要享受這個節日氛圍而已
立華咲奈一抵達假日市集,就開心地跑向了一個正在賣章魚燒的攤位。
看著香氣逼人的攤子,一顆顆圓潤的章魚燒在鐵板上滋滋作響,老闆用熟練的動作挑起翻面,然後將熟了的丸子給放進紙盒中,塗上了能光看就能令人唾液橫生的醬汁,隨後用美乃滋畫出花紋,最後撒上海苔粉以及柴魚片。
看著冒著熱氣的章魚燒,以及隨著熱氣翩翩起舞的柴魚片,飄散開來的香氣令人難以抗拒,立華咲奈終於忍不住跑到了攤位前。
「老闆……」
立華咲奈看了看價目表,猶豫了一下。
畢竟這種過節的地方賣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都超級貴。
「老闆,一份章魚燒。」
「好!」
老闆俐落地放滿了一盒剛做好的章魚燒,放在了櫃檯上,時千河也用行動裝置付了款。
「吃吧!我請你。」
時千河把章魚燒交到了立華咲奈的手上。
「年輕人你不早講!要跟女朋友一起吃的話我就多給你一根竹籤了!」
老闆笑著從桶子裡又抽了根竹籤,遞了過去。
「不……我們不是……」
時千河一邊苦笑著否認,一邊接過老闆的竹籤。
老闆完全把時千河的話當耳邊風,露出了滿臉的笑容:
「女朋友那麼漂亮要看好啊,這種時候很多人會在這邊搭訕的!節日快樂!好好玩啊!」
「啊……哈哈……」
時千河尷尬地笑了笑,跟立華咲奈離開了攤位前方。
「千河……這個……」
「哦,你還沒有薪水吧?畢竟聽說受訓期只有基本津貼可以領,考量到你得等到一月正式工作過後才能領薪水,津貼得好好存著,不然總部食堂大媽的料理便宜歸便宜,真的是有夠難吃。」
時千河想起了總部員工餐廳那個大媽做的餐點,賣相優質,大媽人又親切,但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味道總是能刷新時千河對食物這個詞彙的概念。
最恐怖的是完全無法理解大媽為什麼能用那個讓人感到溫暖的滿面笑容端出那麼恐怖的料理。
聽說她明年過後就要退休了,有點安心,但也有點不捨就是了。
「不可以。」
立華咲奈擺出了嚴肅的表情,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時千河的提議。
「嗯?」
「我不同意因為我個人原因,單方面讓你承擔花費的行為,不過……在這種地方要是沒有花點錢,大概也會覺得白來的吧,不如……就當我跟你借錢吧?」
「借錢嗎……」
時千河雖然覺得也不是不行,但由於過去在布蕾思之城時素行不良的曾坤振讓他對借錢這個詞有深刻的體悟。
「不然這樣吧,等到我領薪水之後,由我來請你吃飯,怎麼樣?」
聽到這個比較不像是單純談錢的條件,時千河爽快地答應了:
「無所謂,就這樣吧!」
立華咲奈點點頭,行動力滿滿地前往了下一攤。
這裡她第一次體驗了撈金魚,也跟時千河進行了比賽,意外地用二十比一的壓倒性差距勝過了時千河。
不服輸的時千河於是帶她去玩空氣槍打靶,畢竟立華咲奈對槍械不熟悉,小人得志的時千河輕易取得勝利。
之後時千河帶著立華咲奈去挑戰了自己花了不少時間才克服心理障礙的臭豆腐,結果她卻意外的完全沒有抵抗直接把豆腐吃了下去,還表示很好吃,讓時千河有點受到打擊。
吃飽之後,兩人在工藝品區逛了一陣子,雖然沒有真的消費,但起碼看到了不少有趣的東西。
除此之外,街頭藝人們的活躍也帶動著整個市集的氣氛,讓參與者們盡情享受著。
一直到晚上九點半左右,開始有攤位準備休息,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兩人才踏上歸途。
真是久違的放鬆了,時千河這樣想著,並且打從心裡感謝立華咲奈。
「我送你回去吧?」
「嗯。」
立華咲奈沒有推辭,兩人並肩散步在了布置滿絢爛燈光、美輪美奐的街上,分享著這段時間的事情。
由於時千河也經歷過新兵訓練的那段時光,對立華咲奈所說的話特別能起共鳴;相對的立華咲奈也對時千河在千葉的經歷很感興趣。
不知不覺間,兩人來到了時之沙三號宿舍的門口。
這個宿舍是少有的女生宿舍,除非緊急狀況否則謝絕任何男性訪客。
不過立華咲奈住在這邊也是暫時的就是了,等二月正式開始工作,特戰隊的整體規劃也出來之後,似乎全特戰隊隊員要般到同一間宿舍的樣子。
立華咲奈在門口的廣場停下了腳步,看見遠處一個女人朝她走了過來。
「嗨!莎娜!」
「凱瑟琳姐姐!你怎麼在這邊!你懷孕了不是應該……」
「沒事,我也剛到而已,而且我家那傢伙要不是我拖著,他八成也不會過來。」
「這樣嗎……」
「抱歉讓你擔心了!小莎娜真可愛!」
凱瑟琳緊緊抱住了立華咲奈,然後將目光轉移到了一旁的時千河身上。
「你就是時千河嗎?」
「啊!嗯!是!」
時千河趕緊立正站好,雖然之前沒見過這名女性,但從她身上總能感受到一股熟悉、讓他坐立難安的氣場。
「我是凱瑟琳,我家丈夫受你照顧了。」
「丈夫?」
凱瑟琳伸手,時千河一臉困惑,但出於禮貌還是握了上去。
「梁樂城唷!」
凱瑟琳揭曉謎底,時千河渾身顫了一下。
難怪,總覺得這個人跟梁樂城那種氛圍有點類似,如果是妻子的話就說得通了。
「你今天跟莎娜去哪約會了?」
「凱瑟琳姐!」
「約會?欸?」
立華咲奈與時千河慌了手腳,凱瑟琳「噗哧」笑出了聲。
時千河仔細想想,對啊,從接機到現在,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約會過程嗎?
比起這個,之後立華咲奈又要請自己吃飯,這不是僅僅一次的約會而已。
想到這邊,時千河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有點躁熱起來。
「不玩你們了,比起這個,莎娜,我們就把場面留給男人們吧!」
「嗯!」
立華咲奈爽快地點點頭,向時千河揮揮手表達到別,然後就在凱瑟琳的陪伴下登上了女生宿舍的前方的坡道。
而時千河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像山一樣的壯碩男人,倚著樹幹抱胸站著。
梁樂城。
時千河完全不想靠近,但對方也看著這邊,只能硬著頭皮過去了。
「不會叫學長啊?」
「啊!不!呃……學長!」
被梁樂城一訓斥,時千河立刻立正站好,行了軍禮。
「看你這傻樣,又不是在軍隊裡!」
「欸?」
時千河困惑了,明明對方要自己叫學長,又強調現在不在軍隊裡,所以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看著時千河腦袋當機的樣子,梁樂城才終於放鬆了嘴角,把揹著的布包遞給了他。
「這是……」
「本來打算等梁山博能獨當一面之後,交給他的,希望他能在我之後,成為時之沙的盾。」
時千河想起了梁山博的身影,表情黯淡下來:
「抱歉,當時……沒能阻止他……」
「我不會原諒你……」
梁樂城說道,這句話重重打擊在了時千河心頭上,但梁樂城馬上補充了:
「暫時的呢。」
「嗯?什麼……意思?」
「我知道我弟弟的個性是怎樣,當時說時話,也能算是他單方面抗命,死了活該……但他畢竟是我弟弟,我怎麼可能會覺得他活該落的這樣的下場……」
時千河明白了梁樂城的意思。
「我到現在,也都還沒能接受他已經死的事實,還沒接受他應該在那個戰場上陣亡的事實,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可以怪罪,抱歉了,讓你來承擔這些。」
「不,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說實話對於梁山博的死,我也很自責,你的怪罪,能多少讓我減輕一些負擔;如果我的存在也能讓你減輕負擔的話,不要猶豫怪罪到我身上就好了。」
「是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請務必這麼做。」
梁樂城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總有一天,我會慢慢接受梁山博已經死了,那時候我應該就會原諒你了吧!」
「是,非常感謝。」
時千河點點頭,心裡多少感受到了一些安慰。
「傷怎麼樣了?」
梁樂城忽然轉移話題問道。
「已經痊癒了,離開千葉的時候就已經恢復的差不多的說,你呢?」
「每周要定期接受診療,大概在兩三個月就能恢復到去千葉前的那個狀態吧。」
「辛苦了。」
「不辛苦,為了家人,這點痛苦根本無所謂。」
梁樂城說道,看向了遠處了凱瑟琳。
「說起來,那是幾個月了?」
「七個半月了,接下來得暫時中止時之沙的事務,在家裡休養待產。」
「恭喜。」
聽著時千河的道賀,梁樂城總算露出了微笑:
「真該感謝她啊,要不是她跟孩子,我搞不好回不來了。」
梁樂城說著,將視線轉回時千河身上:
「接下來我就正式從戰鬥員的身分退休了,會去高雄就任第四軍團長,時之沙特戰隊的『盾』這項重大職責,就交給你了;所以我讓魔法工坊那群人把我以前的動力裝甲給融了,重新做了這個,以後好好幹,知道嗎?」
時千河聽了,打開布包拿出了裡頭的東西。
那是臂甲,其實就是一片片小型的盾牌,像是鱗片那樣層層疊在一起,延伸了整條手臂而已,尺寸恰好是時千河的右手。
「這個……交給我……好嗎?」
「繼承這意志,是你的義務,也是你的責任。」
梁樂城不容拒絕地說道。
時千河沉默了下,重新整理了思緒,才抬起頭直視梁樂城的眼睛:
「我了解了,交給我吧。」
「嗯。」
梁樂城拍了拍時千河的肩膀,算是給予了他肯定。
「醫生說了我不能久站,而且我的身體在外面吹冷風也不好,先走一步了。」
「路上小心。」
梁樂城點點頭,向前走出了幾步,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停下來轉頭說道:
「對了,你有機會的話,去跟那個立華什麼的到個謝吧。」
「……什麼意思?」
「聽我老婆說,是她知道我們的矛盾,去找我老婆協助,想要把我們兩個找出來談談的,我們能有今天的談話,是她促成的。」
時千河愣了一下。
「就這樣了,我走了。」
梁樂城舉起手揮了兩下,寬闊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街道中。
時千河回過神來,將目光轉移到了女生宿舍的坡道盡頭。
立華咲奈不知什麼時候也早已跟凱瑟琳說完話,獨自一人站在那裡仰頭欣賞著宿舍兩側路燈與樹上纏繞著、七彩斑斕的燈光。
風吹了起來,將她的那令人炫目的銀絲吹亂,逼得她不得不移開目光,伸出左壓住了左側翻飛的長髮,將它攏至耳後。
不過也因為這個動作,眼角餘光察覺了時千河的視線,於是轉過身來與他四目相接,了解到了時千河已經知曉自己是在背後牽線的那個人。
璀璨的燈光為背景,立華咲奈優美的銀絲飛舞著,對時千河露出了有些難為情、卻又頑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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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大家好,我是亞達六十七,非常感謝個為讀完了布蕾思之城第五卷,也就在這裡,千葉篇終於告一段落了。
第五卷還真是有夠長,個為可能會這麼想著,但其實呢,我也真的這樣覺得,之前一卷也就10萬到12萬字,第五卷卻毫無懸念噴破23萬,我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藉口才好。
更新時間也的確比之前長很多,但慶幸的是很多先前挖的坑基本上都有填起來,在劇情完整度上應該比較沒什麼大問題,希望大家能看得開心。
第五卷說真的,可以說是我寫布蕾思之城的一個里程碑了,畢竟我已經結束了兩個大事件,我對自己是的確蠻自豪的,做為一個非營利的網路小說連載者,能這樣持續堅持兩年三個多月,竭盡全力把故事寫好寫滿,放眼網路有多少人能做到?
嘛,雖然讀者依然很少就是了,而且有越來越少的趨勢(泣。
除了小說以外,我本人的現實生活也要迎來重大里程碑了,下個月我就會從美國的研究所畢業,再一次邁入社會,展開職業生涯。
說起來布蕾思之城也陪伴了我整個研究所生涯,對我來說真的是頗有感情的一部小說了。
我相信布蕾思之城的存在,一定也會個為忠實讀者們帶去了些什麼才對,我是由衷這麼期盼著的。
兩年,可以發生很多事,真的很感謝從一開始就追到現在的讀者們,有你們,我才有無限的動力可以繼續寫下去。
接下來的休更期,由於現實生活繁忙,我預計是休息4、5兩個月,然後在6/1重新開始布蕾思之城第六卷的更新,也請大家多多支持,敬請期待。
最後再次感謝各位能讀到這裡!
亞達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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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以為上禮拜的一萬五千字就已經是無法超越的極限了
這禮拜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新世界
兩萬八千字!謝謝各位!
由史以來單周更新字數最多
把全巴哈作者通通吊起來打
好了胡鬧完了
總之也就這樣了
布蕾思之城第五卷,同時也是千葉篇的結束,希望大家看的開心
接下來的四、五月
我會好好構思下個篇章,也就是第六七卷的事情
同時生活中也有很多需要我花大量時間與精力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
比如準備畢業、找工作等等,期望六月與大家再相見時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最後來喊一下:我大立華咲奈美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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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下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