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是同寢的室友哦。」
「只是同寢的室友啦！」
她和陳思璇在同一時間說出了差不多的話──這很是令她感到後悔，因為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自己身上。黃曦瑜意識到自己雙臉發燙，也許已像顆蘋果般通紅，但她更在意乾渴的喉頭所帶來的不適。
她一直認為郁萱的大眼睛看起來很可愛，但現在她只想閃避那雙瞪大的雙眼。
「……哦，呃、啊……原來是室友……」
庭嘉那支支吾吾的語氣更是觸動著她的神經，簡直像是小心翼翼去摳痂皮的手一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把傷口抓破。當然了，這邊的傷口完全對應著她跳得異常快速的心，曦瑜緊張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嗯，」思璇笑了一聲，又在她身上蹭了一下，把頭靠在她的肩上──黃曦瑜全用她僵硬的身軀感覺到了。「是室友哦……？」語氣在句尾有了小小的上揚，她的喉嚨有如被掐住一般，不能呼吸。
她想那略帶疑問的口吻，毫無疑問是朝著自己而來的。陳思璇在想什麼，她是不可能不會知道的。肯定是還在記前幾天拌嘴的仇。但她沒有法子能應對，只能默默承受來自兩位好友的「笑容」。
空氣急遽冷凍，場面異常尷尬。她知道自己得說點什麼，不然只會讓這麼糟糕的場面繼續下去。幾個音從她的喉嚨振動發出，她未曾像現在一樣感覺自己不會說話。
「……室、室友，」她故作鎮定的語氣連自己都聽出來有多鱉腳，但此刻根本不是能停下的場合。「感情還不錯的……室友？對啦，就是室友……而已……」她心虛了。陳思璇瞪過來的視線則令她有點退縮，音量愈來愈小，最後只剩氣音。
正當她還在想要怎麼圓場時，思璇的手從她的手臂上鬆開了。「趁人還沒很多，我要先去買飯──」一說完，坐在她身旁的人就站起身子，往賣飯的店家走去。
她隱約聽見陳思璇發出哼聲，感覺似在發牢騷。看著亂源離開，黃曦瑜的心放鬆不少，但又在某處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很對不起陳思璇。
也許她還是很想要公開我們兩人的關係？用鼻子吐出一口沉重的氣，她感到愧疚。陳思璇大概正如她所想要隱藏的一樣，是那麼強烈地想告訴所有相遇的人有關她們的事情。
有的時候──不，她認為是時時刻刻，陳思璇投射過來的愛要比以前更加濃烈。她不解這是為什麼，但就是如此感覺得到。
「很漂亮的一個人耶，曦瑜。」郁萱的話把她從思考中拉回現實。「妳們感情真好！」明顯的介意從話語中被拔掉了，她不確定是否是因為思璇已不在此處，但對面的兩人的確變得自然多了。
反而是她覺得自己愈來愈不自在。呆愣的眼神依舊賴在剛剛發言的郁萱上。她不太能相信耳朵所聽見的是純然的羨慕，那裡頭沒有一絲質疑或怪異，也毫無不認同的存在。
「好像模特兒……而且也很有氣質。曦瑜，她有在學樂器嗎？」
順著庭嘉的提問，她自然地上下動著本是僵硬的頭。「她拉小提琴……」說出口之後，她忽然意識到這麼說似乎不是太恰當，立刻又改了口，「啊，但現在已經沒在拉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陳思璇，對方還在隊伍的中間。趁著思璇不在而談論私事，令她感到一絲愧疚。
「好可惜噢。在台上一定是很美的對吧？」
黃曦瑜本想早早結束這個話題，但郁萱又繼續問著。
「嗯……」
發出了曖昧不明的呼聲──她正在猶豫。演奏會上的陳思璇美不美並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只是在想接下來要做的舉動究竟好不好，好吧，她想肯定是不怎麼好的。
又轉頭瞥了一眼，還沒輪到陳思璇點餐。時間還很充裕，但如果再拖的話，就又不一定了。
在那一刻，她動手了。
「我有拍照，妳們自己看吧。」
她將手機放在那兩人的面前，出現在螢幕上的是陳思璇穿著演奏服的照片。「有點小可惜，不是拍在台上的樣子……演奏途中是禁止攝影的。」背景是在後台，陳思璇拿著小提琴，特地擺出演奏到一半的姿勢，只為了給她拍張留念照。
「哇！看起來好專業！」
「……曦瑜，妳怎麼會認識這麼厲害的人呀……」
驚嘆聲瞬間充斥著她的耳朵。雖然當事人並非自己，但一股莫名的驕傲還是讓她露出了笑容。
「思璇真的很會拉哦，她幾乎什麼曲子都會，還是樂團裡的首席。」咧開嘴，她開心地講述那些是天才才能辦到的事蹟。她說了思璇手上的繭摸起來很硬，也數出她們家到底擺著多少獎狀和證書。
但她沒有告訴郁萱或庭嘉，那張照片其實遠遠不及在台上演奏時的思璇漂亮。火總是燃燒，可是每一盞燈火都會燒得最美的一瞬間──對她而言，她已用雙眼記錄了屬於陳思璇的那個瞬間，永恆地。
因為再也看不見陳思璇的那個姿態，她會好好留存在心裡，鎖在被沖亂的回憶中。
「欸？時間好像快到了。」
「嗯嗯，只差五分鐘左右耶。」
對話結束了。郁萱收拾著桌上的餐盤，從位子站起身。
庭嘉就像是個機器人一樣，幾乎完美地模仿著郁萱。「我和郁萱要去聽外面的演講，所以得先走了。」
走？黃曦瑜從暢聊的狀態中清醒，終於想到自己的處境是很尷尬的。郁萱她們走人對她而言是件好事，至少她能從戀人和朋友間的夾擊中脫身──雖然她早已遍體鱗傷，只差沒活生生地吐出血來。
「幫我們跟思璇說一下！改天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哦，好，」她抽回心神，想和郁萱她們道別，但她們走出學餐的身影把她的話語甩在後頭，只留下她幾近喃喃的聲音。「拜拜……」
向後一癱，她把背靠在椅背上。
「她們走了？」陳思璇在巧妙的時間點回到位子，一碗咖哩雞飯放到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坐進椅子後，思璇動起湯匙，但嘴上依然不忘說話。「捉弄妳很好玩耶，她們應該待久一點的。」
也許是因為經歷剛才如此修羅的場面，她覺得肚子餓扁了。黃曦瑜趁著陳思璇沒有注意的瞬間，摸走了放在桌上的筷子。
筷子夾起一塊還在冒煙的雞肉，她把它送進嘴裡。她不需要多加注意，也能在咀嚼的同時感受到來自思璇的目光。「我看妳再去點一份吧，這樣吃不飽的。」
她頭向後一轉，發現中式便當的店家的等候區可說是空空如也。她記得那一間並不難吃。「好吧。」
從她點完餐點，到端碗回座之間，大約只花費了兩分鐘。思璇似乎很驚訝，但她更佩服陳思璇居然還沒吃任何一口飯──除了被她夾去吃的那個缺口外，一整碗咖哩飯沒被動過。
「妳剛剛要是沒有自亂陣腳就好囉。」
聽了陳思璇不以為然的話，她翻了個白眼。「誰叫妳那個時候感覺又要亂說話。妳已經有前科了，我當然要注意妳！」
「哦？」盛著咖哩的湯匙停在嘴巴之前，她看見陳思璇的臉又笑得更開一點。「我又沒有亂說話，我們兩個就是室友哇。還是說，妳想要我講一點別的？例如女……」
「好了，妳先把嘴巴閉起來。」
搶在思璇繼續說下去之前，她強制結束了這段對話。她們開始聊一點別的東西，像是陳思璇的課程（特別是微積分），或是社團的下次籌會是什麼時候。抱怨完很雷的教授後，她把話題扯回最初的鬧劇上。
「她們想找妳和我一起出去玩。有興趣嗎？」
「嗯，可以呀。」思璇說著，一邊把最後一口咖哩吃下去。「不過我要先確認一下班表，到時候如果要約，可能會麻煩她們一點。」
「她們不太在意的……大概吧？」想起她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她想不起之中有誰是很難搞的。收拾著桌上狼藉的碗，她把思璇的大碗疊在自己的小碗下面。「那就等妳的班表。」
筷子和湯匙放在碗中，黃曦瑜站起身子，思璇也跟在後頭。她走到回收台旁邊，把餐具放在它們該放的位置。
「……相信在場的各位很多都是新生，大家不要害怕，也不用綁手綁腳，可以盡量多多嘗試。像是……」
黃曦瑜不經意地聽見從廣場那頭流過來的聲音。她看了一眼，演講似乎正進行到最核心的部分。
她走近了一點，想聽一下講者到底在說什麼。
「雖然各位也許是照著未來志向在選擇科系的，但也不用太拘泥於現在自己專攻的科目。目前有很多人並非……」
正當她聽得起勁時，她的手被某人又勾又拉的。轉過頭，陳思璇站在她的左手邊。「我想回宿舍休息了，晚上有班。」
她有點想繼續聽，但陳思璇都這麼要求了，她也只能依著對方。往向上的樓梯走去，講者的聲音離她愈來愈遠。
大家好，我4西瓜人。
開學ㄌ，每一天都活得好痛苦哦（欸餐哥的還願真D好看，大家能去看一下喔喔喔！！
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