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哲熙四目交接的記憶湧上腦海，那既溫柔又寵溺的眼神記憶猶新，光回想就讓他渾身發燙。
「……你說的都是真的？」
闕寧沒好氣翻了個白眼，「難道哥都沒感覺到嗎？」
他沒感覺到嗎？明明李哲熙已經說出那句「我喜歡你」，他還能毫無感覺嗎？
或許因突然揭露的真相而太過震驚，所以當時他根本沒考量那句話的真實，只下意識認為李哲熙在騙人。
回過頭思忖，依據李哲熙當時認真的表情，是否意味著對他的感情貨真價實……
這麼一想，他突然好想見他。
好想重新確認一次，確認李哲熙對他到底抱持什麼感情？
是單純為了別的企圖而接近他，又或者……
耳畔似乎再度聽見那句「我喜歡你」，期盼頓時像要脹破胸口，讓他產生現在就前往片場的衝動。
「哥！」
闕之珩回過神，迎睇妹妹擔心中夾雜鼓勵的目光。
「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不希望我最喜歡的兩個人留有遺憾，所以……」闕寧在空中握了下拳頭，像是要他加油，「哥，你們一定要趕快和好喔！」
闕之珩莞爾一笑，低低說了聲好，同時在心底下定決心。
他起身，匆匆忙忙收拾東西，一把抓起後背包。
「闕之珩！」
震耳欲聾的呼喚突然闖入房內，闕氏兄妹不約而同朝門口看去。
闕寧咦了一聲，「醫生，你不是要趕飛機嗎？」
盧維燁沒有回答，寬大的肩膀誇張地上下起伏，彷彿剛參加完馬拉松比賽，好一會兒才緩下氣。
忽視兩人疑惑的目光，盧維燁三步併兩步上前，猛力拉住闕之珩手腕。
闕之珩嚇了一大跳，莫名的厭惡油然而生，令他下意識想打落陌生的觸碰。
「闕之珩，只有你能救他！」
被認真的眼神所震懾，闕之珩來不及反抗，便被強拉硬拽到急診室手術房，裡頭是一名渾身浴血的男人。
「快啊！快救他啊！」盧維燁氣急敗壞叫道。
闕之珩還茫然費解，背脊忽然被重重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往前而去。
直到近得看清被鮮血覆蓋的五官，全身血液彷彿瞬間逆流。
「李哲熙……？」他無法呼吸。
妹妹的話忽然浮現腦海，一字一句都敲擊在顫抖的心坎上。
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
李哲熙睜開眼時，心臟剎地漏了個拍。
「沙……沙……」
骨節分明的長指捧著書，擋不住那張惹他魂牽夢縈的臉龐，翦水的淺褐色雙瞳略微垂下，顯得濃密的眼睫更加修長。
挾帶涼意的秋風拂入室內，吹得窗簾如少女的裙襬般飛揚，無法吹熄胸口那簇愈燒愈烈的火花。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李哲熙有好半晌都屏著息，貪婪地將靜靜閱讀的身影盡收眼底。
或許視線過於炙熱，闕之珩像是感應到他的注目般，突然抬起頭。
四目交接的瞬間，他們從對方眼中看見相同的詫異。
下一秒，李哲熙趕緊別過臉。他要用什麼表情面對闕之珩？不……他怎麼有資格見他呢？
闕之珩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感覺怎麼樣？」
一句到嘴邊的「你怎麼來了」差些衝出喉頭，李哲熙坐起身，一時欲言又止。
思緒過度紊亂，以至於無法確定對方口中那疑似關心的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許久，李哲熙扭了扭頭，檢查了下四肢。
「……還不錯？」他不確定地說。
「是應該不錯。」闕之珩木然地點點頭，看也沒看他一眼，「醫生說你好得不得了，隨時都能出院。」
李哲熙訕訕一笑，心中五味雜陳。依惡魔所言，他不是應該……
溫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了進來，為沉默流轉的空間添上些許溫度。
闕之珩默默翻了頁，發出沙的聲響，餘光悄然打量床上面色消沉的男人，半晌，放下書來。
「你……」闕之珩頓了片晌，見李哲熙抬起頭，才繼續說下去，「只要我和你分開太久，你就會死嗎？」
心底一個咯蹬，李哲熙的臉刷地白了。
「……不必管我。」任他自生自滅就好。
淺褐色眼眸掠過一絲複雜，抱著書本的手靜靜攥緊，又悄悄鬆開。
闕之珩默默吐出一口氣，纖薄的唇線抿了抿，終於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剛被送來時血流不止。」想起當時十萬火急的狀況，闕之珩垂下眸，掩飾眼底湧起的恐慌，「直到我靠近你，血忽然停了。」
「為什麼你會……」
李哲熙收了聲，自覺沒資格多問。
明明說再也不想見到他，又為什麼來到他身邊，非但如此，還靜靜坐在病房裡，像是正等他醒來……
對闕之珩而言，最好的選擇難道不是放任他死去嗎？
「我來看寧寧，是你的老同學突然要我過去。」
「他？」李哲熙無法理解，他以為盧維燁是最希望他就這麼死去的人。
顯然他低估了盧維燁身為醫生的職業道德，就算對象是他，依舊不會見死不救嗎……
「我問了他你的事。」
心臟因猝不及防的話而收緊，李哲熙一時呼吸困難。
「……你都知道了？」
闕之珩搖搖頭，「他認為那些應該由你親自和我說。」
李哲熙扯了下嘴角，心思一下更亂了。
「你都不打算和我坦白？」見李哲熙再度陷入沉默，闕之珩主動出擊，「或者，你都沒有任何話想對我說嗎？」
李哲熙不由自主咬住下唇，制止蠢蠢欲動的情愫衝出喉頭。
可炙熱的視線絲毫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像是要燒穿他的臉皮。
「那我就這樣走了，你也毫不在乎嗎？」
這麼問的闕之珩沒有起身，一雙眼反而更加炙熱，也更加不甘。
曾被隱瞞這麼多事，事到如今闕之珩仍打算相信他嗎？
李哲熙喟然而嘆，「你不已經知道絕大部分了嗎？」
他聽見闕之珩跟著嘆息，那聲嘆息幽幽地，聽得出發自內心的無奈。
一股溫熱突然捺上手背，就像他曾經做的，一把包覆住五指。
「李哲熙，我想聽你親口說。」
他抬起臉，迎入閃爍誠摯的眼眸。
「假如你做那麼多事，都只因為別的企圖，那也無所謂。」儘管闕之珩說得平靜又緩慢，眼底依然掠過一絲脆弱，轉眼間又變回殷殷期盼，「我不想繼續無知下去……李哲熙，我想聽你的真心話，我真的想聽。」他不想等到失去才後悔莫及……
所有心煩意亂因闕之珩一句話消失殆盡。
「我從來沒騙你！」
回過神時，藏在心深處的話已經衝出口。
闕之珩靜靜凝視又闔上唇的男人，眼底閃爍的光芒鼓勵他說下去，再度說明對方有多渴望聽見他的真心話。
「我相信你。」
李哲熙渾身一震，想迴避那雙漂亮的眼，身體卻比心思還誠實，捨不得挪開視線。
將一切重新回想一遍，他想起唯一說過的謊言，是吃完義式料理的晚上，為了不讓闕之珩擔心而撒了謊，一個善意又無傷大雅的謊言。
「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的確別有動機。」
那時他仍對闕之珩深惡痛絕，光是面對面，就覺得心情躁鬱。
「但那之後，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發自內心。」
無論是第九十三場戲的對決，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親吻，又或者幫助寧寧……一切都是順從自我，與惡魔或者交易毫無干係。
也就是說，他那麼關心闕之珩，完全是心底情愫作祟。
真心話終於脫了口，李哲熙像是解脫般一下放鬆，又立即沉下臉。
他該開誠布公的是與惡魔的交易內容，而非自己的心思……
「抱歉，我不該說這些的。」收回被緊握的手，李哲熙難掩倉皇，一面拉開被子，一面小聲咕噥，「真的抱歉，總之我去申請出院許……」
一隻手猛地扯住李哲熙撐在床上的手臂，力氣大得讓他不得不回身面對。
闕之珩抿了抿唇，「那句話也不是騙我的？」
李哲熙怔怔回望，心上人正露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令他胸口猛地絞緊。
他知道闕之珩問的是那句「我喜歡你」，當時他連連說了三次，還以為對方壓根沒相信，原來還是放到了心上。
正當李哲熙試圖蒙混過去，闕之珩宛如看穿他的想法，扯緊手指。
「李哲熙！」闕之珩含怒的呼喚，潛台詞是要他別裝傻。
李哲熙苦笑一聲，「你問這個做什麼呢？」
確認彼此的心意，這不是他們最不該做的嗎？一旦得到答案，就會無可避免受傷，兩個人都是。
扒著他手指有一瞬間顫慄，但又像是怕被他甩開般，一下抓得更緊。
闕之珩垂下臉，一股酸楚湧上鼻頭，眼眶瞬間轉紅。
「……因為我喜歡你。」死扯著結實的手臂，生怕被輕易甩開。
數日分離根本無法緩解胸口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一方面氣李哲熙別有用意的接近，又不將一切全盤托出，一方面卻深深意識到自己有多喜歡對方。
他們曾對彼此敬而遠之，也曾親暱地緊緊交纏，如今回想，腦袋裡全是美好的回憶。
唯一的恐懼，是怕那些美好的回憶都是假象，可一這麼想，心中就會閃過李哲熙那句「我喜歡你」，當時對方的表情前所未見地認真，就像發自內心……
而他也喜歡李哲熙，這點在見到對方渾身是血的瞬間，更加無法忽視。
當時他真的好怕，好怕這份情愫連傾訴都來不及……
「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闕之珩直率地承認，扒著他的手不肯放，「李哲熙，你呢？那句話是真的嗎？」
沒料到闕之珩會承認喜歡他，李哲熙瞠目結舌，開心湧上心頭，又隨複雜的思忖染上混亂。
「李哲熙，你喜歡我嗎？」他像是快哭了般，死死地抿著下唇。
「……你這樣要我怎麼不回應你？」
闕之珩渾身一震，眼淚幾乎墜下眼眶，忽然被擁入強而有力的懷抱。
「當然是真的。」
李哲熙苦笑出聲，同時將懷裡的身軀擁得更緊，像要揉入體內般愈發用力。
「抱歉，明知道會害了你，明知道這麼一來兩個人都會受傷……」見闕之珩吃痛皺起眉，他立刻放鬆力道，「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
他們終於獲得明確的答覆，卻同時深深意識到命運的殘酷。
當李哲熙伸手去撫闕之珩的臉，只見姣好的面龐泫然欲下，晶瑩的淚珠撲簌簌落在手指上，燙得嚇人。
他輕輕抆去那抹淚痕，溺愛地笑起來。
「以前看你沒什麼表情，現在才發現你挺愛哭的。」
闕之珩淚眼婆娑地瞪他，「胡說八道……」
「可你哭起來是我看過最好看的。」李哲熙笑得狡黠，逗得抿緊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闕之珩不置可否，好半晌，轉過身用力回擁他。
腦中忽然閃過盧維燁的咒罵，說他會得到報應。
原以為被闕之珩以那麼不堪的方式知道一切，就是他的報應，沒想到真正的報應是他們終於確認彼此兩情相悅，卻必然勞燕分飛。
盧維燁終究是對的，早在他意識到心底竄起無法忽略的情愫時，該選擇與闕之珩拉開距離。
他不該繼續接近對方，導致最後兩個人都動了情，勢必一起受傷。
無論最後何者離去，剩下一人都必須承受椎心泣血般的寂寞。
「李哲熙……」
細如蚊聲的呼喚一下將他從百感交集中抽離。
「我們在一起吧。」
李哲熙扯了下嘴角，心底明明欣喜若狂，卻又笑不太出來。看來，他一直避免確認關係的態度早就被闕之珩察覺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李哲熙忍不住問，「你應該很清楚我會害了你，就算沒害你，我也會……」
他默默闔上唇，儘管沒說下去，兩人都心知肚明。
「我明白。」闕之珩認真地答，「但與其擔心未來發生的事，不如珍惜現在的每分每秒。」
「可是……」
長指忽然貼上唇，豎起噤聲的手勢。
「李哲熙，我想和你在一起。」闕之珩輕聲說，見李哲熙低沉的面色，忍不住提高音量，「還是其實你說喜歡我是謊話？」
李哲熙瞬間回神，心急如焚地反駁。
「不是！我是真的……」
「那就在一起。」闕之珩搶下話尾，露出安心又堅定的神情。
李哲熙動了動唇，本想勸說，迎著那雙直勾勾的視線，又吞了回去。
他感覺所有念頭似乎都被闕之珩洞悉，而對方那副堅定的神情，看來不只鐵了心，更像是告訴他「我沒那麼脆弱」。
於是，他無可奈何地笑了，摟緊纖瘦的軀體，讓闕之珩挪動成更舒適的姿勢。
他們依偎彼此，李哲熙一五一十地道出事情經過，而闕之珩靜靜地聽，在了解到所有真相後，回身用力抱住結實的臂膀。
「李哲熙。」闕之珩抬起頭，深深凝望他所深愛的男人，「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兩個人一起面對，直到最後。」
李哲熙先是露出一絲苦笑，接著連連點頭，宛如蓋印章立下契約般，湊上去輕啄戀人的唇。
他們將這第一個承諾珍藏於心底，並偷偷期許，那語中的「最後」永遠不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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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兩個人，終於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突破萬難，但至少歷經了一番波折，共同決心用最後的時間珍惜彼此，而不是錯過並後悔一生。這應該算是個很艱難的決定，尤其對李哲熙，他本已經打算放棄了，還是被心上人說服了。
說真的除了對話有點少之外，我很喜歡這個部分，非常地。
（抱歉最近很累、事情很多，說話有點語無倫次）
話說回來，最近在考慮把過去某一個靈感翻出來寫，如果我想清楚了，可能會開連載，但這個坑連載起來就沒完，我有點怕。
只有一點我很確定，這個坑開了注定可以改變我滿腦子用CP值（把時間全用來構思、撰寫能出書的小說，其他一看就知道危險的靈感都被我拋棄）來衡定寫文價值的態度。
那是一個隨興的快穿故事，主受，一個情商全換給智商的天才，機關算盡卻沒算到每個世界那一筆筆情債，註定這八個人再也分不開。
對，不是精分攻，含主角，總共八個人（雖然這麼說，但腦子裡還只有三個故事）
畢竟一周有七天嘛，這樣才不會分配不均。
這個靈感來自西西特的系統系列，尤其是第一部《系統維護中》是我最喜歡的，高強度過關又有肉，每個世界眼淚都糊我一臉，特別感動，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瞧瞧。（系統系列後來的肉就因為國家政策很慘，我真的很難過）
基礎背景設定我已經想好了，再來就打人設，不過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想好自己這的篇名要叫啥。
我是想，如果真的有開稿再通知大家，每寫完一個世界連載一陣子，盡量不再中途斷更（世界間斷更應該還好啦、總比該世界寫到一半斷更好），不過沒開過這個類型，不確定每個世界大概會多少字。
喜歡NP、有肉、快穿、精明受、有虐等等標籤的夥伴可以期待一下，不過肉都是1V1啦、如果有緣有番外，是可以來些熱血沸騰的肉（對、最期待的就是我自己，作為一個其實很沒節操的人，突然想寫小黃文就是這麼自在(#）
創作內容
日常 (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