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課
面對瞇著眼直盯過來的愛莉西亞，我踉蹌地退了兩步、吞了吞口水問：「那是幹嘛的？」
「學長覺得是幹嘛的呢？」
我支支吾吾地問：「妳下了什麼咒嗎？對這間教室、對我跟其他社員？」
「呵呵，沒錯，」愛莉西亞低著頭，沉沉地問：「那麼下一題，學長覺得我下了什麼咒呢？」
雖說下了咒，但經過這一個下午，我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什麼異常，也看不出其他人有受到什麼影響，只好搖頭說：「不知道……」
「你要不要親自看看？」
愛莉西亞將符咒伸到我面前，示意讓我靠近看。
「呃……」
雖然我有些畏懼，但也想弄清楚這是什麼咒，所以顫了兩下後，還決定上前一探。
論符咒，再怎麼說我老爸也是道士，耳濡目染下多少知道一些符的意義。
我走近瞧了一瞧，這才發覺有些不太對。
「這不是符咒啊？」
乍看之下是很像符咒，但上頭畫的東西根本不是咒文……也不對，我好像看得出一些端倪。
「符咒？」呆了半秒、愛莉西亞才頭一歪說：「……啊，我記得是地球那邊用來施咒的東西吧？」
見愛莉西亞的反應，我稍想了半刻，回穩身子說：「雖然也是有別的用途，不過差不多是那樣。」
「我用的是這個世界的符咒喔－－」
愛莉西亞重新晃起手上的符咒，緩緩靠上前來，發出一陣冷笑，繼續方才嚇唬我的行為。
「－－回到剛才的問題，學長覺得我下了什麼咒呢？」
這時，我心中已經冒出一個答案，嘆了口氣後、我緩緩道出：「什麼都沒有。」
「欸？」
我白了愛莉西亞一眼、同時伸手彈了她額頭一下：「別裝了啦，那是『魔法符』吧？」
愛莉西亞沒來得及反應，被彈得向後一退，她縮了縮身子，收手摀著額頭、露出錯愕的神情：「哎？」
嗯，這一連串的動作讓符紙剛剛好置在愛莉西亞的額上，如果將這瞬間拍下來，應該可弄出一張「異世界☆龍少女殭屍」為標題的照片。
咳、扯遠了。
「剛剛我回答『符咒』的時候妳遲疑了一下，所以我想那不是符咒，再說，如果真是符咒，妳後面就不會那樣問了。」
我抬手指著面前呆著待我解釋的白龍少女，明白表示自己已經識破她的惡作劇。
「雖然我魔法符懂得不多，但老爸還是有教過我幾個在這邊特別需要提防的危險字眼，妳那張符上卻一個都沒有，不如說，妳那張還比較接近護身符的樣式。」
「唔、」愛莉西亞啞口無言。
見白龍少女無以應對，我颯爽一笑，手一拍、道出結論：「妳打算順著我的回答，亂編故事嚇我齁？」
「不好玩，學長揭穿得太快了啦！」愛莉西亞這才放下符紙，嘟起嘴說：「沒想到你看得懂魔法符。」
「因為我對那種話題特別敏感。」其實知道不是符咒時，我心中鬆了口氣，因為我超怕那種東西的：「本來就不好玩，少嚇我了。」
愛莉西亞哼了一聲說：「我會嚇你，是學長你的錯喔。」
「啊？」
「因為你害怕的樣子太可愛了嘛，害我想多看一些，所以是你的錯。」愛莉西亞朝著我一笑。
「少來……」為了防止白龍少女又進行連續撩人攻勢，我決定先一步轉移話題，指著她手上的符紙說：「所以那張魔法符是做什麼用的啊？」
愛莉西亞將魔法符遞了過來：「既然學長你看得懂，不如研究看看吧？」
魔法符，以符號或文字為媒介，將魔法寄存其中的紙張，並且可以讓使用者能夠透過紙張、施展出事先存好的魔法，算是一種人盡皆知的魔法道具。
乍看外表，魔法符長得跟符咒有八成像，不如說對門外漢來講，看起來就是差不多的東西，然而用途和原理似乎大不相同的樣子，這兩個領域的專業人士積極宣導著不要將兩者稱呼混淆，比如我爸。
方才提到，老爸除了作為道士懂符咒、還因為工作的關係時常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魔法符，連帶地我也跟著學了些皮毛，所以還勉強分辨得出兩者外觀上的差距。
「不行，我不夠專業，只看得出來跟護身方面有關，剩下的不知道。」我搖搖頭說。
我能夠大致理解一張符是好是壞，但也僅此罷了，太過細瑣的咒文內容我是不懂的。
「是隱蔽氣息喔，」愛莉西亞回答的同時，朝教室裡頭指了指。
「隱蔽氣息？」
「啟動的時候，一定範圍以內的動靜會變得比較不容易被範圍外的人查覺到，我在教室的四個角落都有貼，沒想到要收回最後一張的時候被你看到了。」
「喔喔，像菈薩那樣啊。」
「菈薩？」
「啊，我同學，一位變色龍亞人，」倒忘了愛莉西亞不認識菈薩，我解釋道：「她會用水魔法，改變周遭的光影折射來讓自己隱身。」
「變色龍亞人……啊，知道你在說誰了。」愛莉西亞搖著頭說：「不太一樣呢，那種隱身是讓人『看不到』，這東西是讓人『感覺不到』，雖然不管哪一種，別人靠得太近都會被識破就是了。」
「好像能理解。」又好像不太懂，但是算了，我對那部分真沒什麼鑽研。
愛莉西亞又補上一句：「所以我也沒亂講，我確實是對教室下了咒嘛。」
「呃、這麼說也沒錯啦，算我口誤。」無論詛咒還是守護咒，廣義上來說都算下咒就是了：「但嚇我就是不對。」
「就說是你太可愛的錯。」
「鶴啦、賣鬧。」
仔細一想，白龍少女身邊那群Man In Balck應該是不會連在校園裡都時時刻刻護著的，至少我個人沒看到那群人在校園內現身過。
這樣的話，愛莉西亞多少也需要靠自己的手段、防止一些湊熱鬧的人跟來社團教室吧。
想到這哩，我一轉念、問道：「是說，不用特地等大家都離開才回來拿吧？」
既然這只是要預防被人注意用的，倒不用在我們幾個社員面前躲躲藏藏啊。
「我沒有特地要藏喔，就只是離開時忘了拿，害我還得多花時間回來拿。」愛莉西亞一邊回答、一邊看著手錶：「等等得用飛的去補習了。」
原來只是單純忘記啊？也對，這種東西要是就這麼貼著忘了回收，說不準會被清潔工給清理掉，那樣的話，可會虧不少錢。
據我所知，製造魔法符需要昂貴的材料還有繁複的手續，所以魔法符通常價格不斐。
我點點頭、將魔法符遞還給愛莉西亞，一邊調侃地說：「難得看妳忘記東西。」
「我也不想啊，只是再怎麼小心也有疏忽的時候嘛。」
愛莉西亞接回魔法符，將其塞進背包內時，我瞥見上頭的符文微微亮了一下，似乎是白龍少女將啟動中的魔法取消後，這才將背包蓋上。
「不過我記得那不便宜吧？真虧妳出得了手。」我揚著眉說，就算是為了避人耳目，用上這種東西也真是大手筆了。
「沒辦法，要想過得自由點的話，還是要一些代價的。」愛莉西亞語帶無奈地笑著說。
「……真是辛苦妳了。」我拍拍白龍少女的肩、這種高曝光的名人生活光用想的都覺得累。
愛莉西亞瞄了我一眼說：「其實也還好啦，這麼做也是在測驗自己的能力，因為還在入門階段，想找點東西嘗試。」
我忽然理解了什麼，詫異地說：「妳這麼早就在學著用魔法道具了啊……不對，什麼入門、魔法符已經超出高中的範圍了吧？」
「哈哈，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照著學校的進度走啊。」
「也是啦。」
像魔法符這種高級道具，使用者需要對魔法有相應的熟練程度，才能順利使用，照理來說，學校都是教基礎理論，直到高二下才會有魔法實作測驗，高三開始才會教人操作初階的魔法道具。
前陣子玩的元素牌、或者之前比利帶的撲克牌等等，其實都是魔法道具的一種，不過那些都是面向一般大眾的玩物，連入門都稱不上，像我這種不擅施法的人都能隨意使用，自然不會蘊含多厲害的魔法。
只是，在學校開始讓人實作以前，熱於競爭和戰鬥的亞人們多半就會擅自試著使用魔法了，菈薩就是例子，那麼，更不說龍族的英才教育了，那程度肯定是超出許多。
畢竟使用魔法也算是一種「課前預習」，所以只要不太超過、鬧出什麼大麻煩來，這方面學校是不會特別去阻止的。
愛莉西亞見魔法符的話題告個段落，反問道：「對了，學長又怎麼會回來？」
「喔，」這倒讓我想起自己來幹嘛的，我往窗內探去，果然手機放在其中一張桌子上，於是向教室內一指說：「手機忘在教室了。」
「還說我呢，學長不也忘東忘西。」愛莉西亞抿嘴說：「不過真巧，我們都是因為忘記東西才回來的呢。」
「一定又是心有靈犀。」我接著白龍少女的話說。
「對對……嗯？」愛莉西亞感到意外地一頓。
「哼，我只是學妳平常會講的話，」
這白龍少女平常那麼愛戲弄我，我如果反過來逗個一兩句，那肯定會驚慌失措的吧？算是我對愛莉西亞剛剛接連嚇我的一點小報復。
「妳要說什麼我都猜到了。」我感覺自己成功在口頭上反將愛莉西亞一軍，有些得意地說。
「……。」
卻是愛莉西亞忽然沉默，撫著雙頰，臉紅了起來。
「幹、幹嘛不說話？」
不對，這不是我預期的反應，為什麼會讓她進入羞澀模式？我應該沒講什麼奇怪的話吧？
「你說能猜到我要說什麼……」愛莉西亞有些不好意思地搔著臉頰：「……這不就代表學長開始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嗎？真的心有靈犀了呢。」
竟然能朝那種方向理解？太樂觀了吧！
可惡，這下反而搞得我自己尷尬起來，我撇開頭、叉手說：「什、什麼打動，那應該叫做洗腦。」
「才不是洗腦呢，是打動喔。」
愛莉西亞一面搖頭、一面微笑，然後突然倏地湊到我身前。
「而且，洗腦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白龍少女這麼說著，接著緩緩在我身旁繞了一圈，我還感覺到、她的指尖從我手臂手上輕輕劃過。
「學會洗腦的話，就能輕鬆讓你迷上我。」
「那什麼可怕的話，就說別嚇我了……」
我隨即愣了一愣，回想起以前愛莉西亞也有幾次這樣主動的肢體觸碰，不過那時候還沒被告白，倒沒特別留心；只是經過那次頂樓的事後，或許是因為被拒，愛莉西亞明顯收斂了許多。
然而，時隔這麼久忽然被這樣一碰，我竟然感到有些緊張、不習慣。
或許是最近經常碰面，她又覺得比較放得開了？但這可是在學校裡啊，這愛莉西亞就不怕被別人看－－
不對，我眉頭一皺、一瞥愛莉西亞的書包，發覺事情並不單純。
仔細一想，現在她的確不用怕被旁人注意。
氣息隱蔽－－剛才魔法符亮那一下是才不是取消，是正在啟動！
這時，愛莉西亞正好繞到我面前、與我四目相交。
盯著這眼神中充滿邪魅笑意的白龍少女，我感覺到心臟一緊。
這感覺該不會就是……
被蛇盯住的青蛙的感受？
不管愛莉西亞想做什麼，總之我察覺到了危機，不能讓她得逞！
我迅速退了幾步、急轉進教室內，衝回座位旁拿回手機，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後，流暢得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我倚在桌旁，朝著門外的愛莉西亞喊道：「等等等等、我記得妳還有其他補習吧？時間不趕嗎？」
「哎呀，真過份。」愛莉西亞佇立在門口邊，抿著嘴笑呵呵地說：「明明學長也調戲了我，被調戲時卻躲得很快呢。」
「哪哪哪有調戲，我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齁！」深怕白龍少女追進來，我連忙搖著手要她別衝動。
愛莉西亞倒沒追上來，反而退到走廊邊外牆上，向後一跳、坐到矮牆頂上，默默望著我。
「幹嘛？我臉上有什麼嗎？」我疑惑地問。
幾秒鐘後，愛莉西亞忽然噗嗤一聲，笑著說：「沒什麼，學長的反應我很滿意……嗯，要是把你逼得太急也不好，今天就先這樣吧。」
「蛤，什麼意思？什麼很滿意？」
「不告訴你！笨蛋！」
愛莉西亞吐吐舌頭，接著從牆上向後一倒、旋身一縱，像跳水般朝樓外躍出，落下瞬間，她雙翅一展，向著校門飛梭而去。
白龍少女就這麼離開，留下我一人滿頭問號。
什麼跟什麼啊，我怎麼莫名其妙就被罵了句笨蛋？
這樣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被愛莉西亞這樣罵欸，感覺有點新鮮……幹等等，我又不是受虐狂，新鮮個屁！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回過神，這才發覺身體從剛剛就變得好熱。
怎麼會這麼熱？難道不只氣息隱蔽、愛莉西亞還趁著劃我手臂的時候施了什麼術嗎？嗯，一定是這樣的！我得多加提防才行了……
我還在茫然之中，卻聽樓下一道「同學！不可以在校內高速飛行！」的斥喝聲、打斷了去深究的思緒。
「……先去洗把臉吧。」我喃喃自語、甩了甩頭讓自己別繼續胡思亂想。
創作內容
納勒斯Notherth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