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選擇了你，好好感謝我(4)
巧妙的掩飾著嬌羞的表情，他從櫃子取出兩個紙杯，走到一旁的黑色的小圓桌那拿起裝著檸檬片的透明水壺，倒了兩杯水遞給我們。
隨後端正的坐回原位。
「欸？沒有我的份。」會長指著他空了的馬克杯念著。
「誰管你，先給我接見訪客，別讓他們一直乾等著。」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他還是乖乖拿起會長的馬克杯離去。
不清楚用意，會長趁著他轉頭時偷偷的笑了一下，隨即就轉移注意力到我們這邊。
終於有能輪到我們開口的時間，伽羅首先自我介紹及說明來的目的：「我是二年一班的伽羅，他是和我同班的劉安裕，今天來學生會室是想問關於學事部的事。」
「哎呀，這位同學，妳消息很靈通嘛。」顯露怪異的笑容，會長他雙手交錯緊扣，下巴靠在手上，然後說道：「不過看在妳是有名的轉學生，還有是個超超可愛的女孩紙的份上，我警告妳，那個很危險喔。」
「那個？」伽羅皺了眉頭。
「對對，那個！就是那個！」
「不、我不太明白。」她面部僵硬的說。
「我也是。」我隨口的附和一下。
「不僅是空靈系的黑長直少女，冷酷系的沉默少年也不明白？怎麼可能？那可是那個，能操控世界所有重要軍事基地，改變人類歷史的那──呼嗚──好燙！」會長講話講到一半，副會長拿著冒著白霧的馬克杯貼到他的臉頰。
「北七，耍什麼寶。」
「我在說明那個啊，就是學事部的那個，拿熱咖啡燙人家幹嘛，燙傷怎麼辦，知道嗎？李羅佑臭斜瀏海，我能體諒你女性朋友偏少的處境，對女孩子理解度低，但你這次可要記清楚，像我這樣高貴完美的弱女子可是靠臉吃──」
放下馬克杯，在會長喋喋不休時醞釀拳頭，副會長站穩以中國拳法食鶴拳火型手的姿勢，一鼓作氣一拳將他擊倒。
「飯──咕呼……嗚啊……太可怕了，李羅佑的拳頭……」會長捏著他嚴重受創的臉頰，一蹶不振的倒在桌上。
把椅子連帶會長推開到一旁的堆著文件的空位，名字叫李羅佑的副會長將他坐著的椅子移動到我們前方，也就是本來會長的位置。
「非常對不起，讓兩位見笑了，這傢伙除了有女裝的興趣、講話煩人、身為學生會長卻多處打扮違反校規外，還有點輕微的中二病，真不知道當初這傢伙是怎麼選上的。」他再次鞠躬道歉。
「沒關係，不用每次都道歉啦，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學生們比起政見可能更喜歡有趣的人，他的個性成功吸引到了選票，既然如此，我覺得方璇會長能當選是合情合理。」
「是啊，雖然身為會長的人違反多項服裝儀容規定，但你們做的也不差的樣子，至少從三年級學長姐那裡接任後沒一開學就混亂成一遍。」我接著補充了伽羅的話。
說完後，我環顧各桌子按照不同分類整潔堆放的文件，以及牆壁上掛著，寫得密密麻麻的今日各時段應完成事項的小白板。
副會長哼的一聲，以靦腆的微笑回應：「你們的稱讚我很高興，不過下次別說了，要是方璇他有聽到會興奮的撲向你們。」
他盯了一眼仍然倒著不起身的會長。
淡定得飲下一大口本來是泡給會長的咖啡，用與對待他截然不同的和善態度，副會長說：「那麼，就換我來解釋吧，方璇滿口說的『那個』不是什麼大不了，其實就只是關於學生會附屬學事部的成立原因和職務罷了。」
左右轉著他坐著的椅子，副會長繼續說道：「學事部是由輔導室一部份的工作分離出來，而那部份的工作就是處理和無差別淘汰事件關聯且以師長身份較難介入的學生，像是姐姐或哥哥因事件死了的他們的弟弟妹妹，校方這麼做的原因是受到大量家長抱怨說「明明沒經歷過他們正在沉受的痛苦有什麼資格管他們」，雖說如此，目前還在傷腦找不到任何一個適合人選。」
「剛好呢。」
「有話請說。」
「我們來的目的就是想應徵進入學事部，正副學事長的位置。」伽羅順勢將話題帶入到重點。
「嗯……我很想說歡迎你們加入，不過別心急嘛，話題自然會帶到那邊，午休遲到就告訴老師你們去了學生會，我會幫忙證實的。」
「那為什麼不現在就直白的歡迎我們加入，而是話中有話的『很想』。」我好奇的問。
副會長盤起腿，雙臂交叉於胸前，向後靠著椅背。
不知哪來的自信，他持續微笑：「因為你們是重點關注學生，一位是一年級在班上曾太過正義的遵守規矩而被排擠受到言語霸凌，遭到校方故意掩蓋事件，前會長去世後復學的弟弟同學，另一位是神祕的新生，參加過前會長葬禮，腰纏萬貫的富家千金，校長特別妥協讓她以英文名字註冊入學，散發幽靈般氣質的伽羅同學。」
全身都是不祥的氣息，副會長展現的親和感變為令人豎起寒毛的恐懼感，連伽羅都不發一語。
和她相比之下，我倒是認為還好，沒對他的事先調查嚇到，而是內心再次的不愉快。
不爽的，我對著副會長說：「我的個人隱私一天被挖出來兩次，難道說副會長也覺得查資料比寫論文跟報告輕鬆嗎？」
「嗯？雖然不懂你在說的事，但我覺得查資料挺累人的喔。」他不解地看我一眼。
「所以說副會長是指我們本身就是列在未來會有的學事部待觀察學生之一，由我們來擔任幹部不太妥當的意思囉。」伽羅試圖解讀了副會長的話。
挺合理地猜測，既然學事部尚未有人選，那在找到之前責任一定會落在學生會的誰手裡，副會長知道我們的情報，那就說明他是被負責的人告知，或是有義務自己調查過我們。
「沒有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們並不適任。」
不過──
「邏輯不通呢，被列在名單中事實，但我在事件的角度是受害者，伽羅嚴格來說只是長相知名一眼，家裡比較有錢的『新生』，就算以我們對學校的了解程度不足為由拒絕，學事部單純是處理學生事務應該不需要對校園有多大的認知，副會長是有別的理由吧。」
「很有趣的想法，弟弟同學，看來不看氣氛，有話直說的誠實個性傳聞是真的，我挺喜歡這類個性喔。」
「你沒回答到問題點，不讓我們進學生會的理由是什麼？還有別叫我弟弟同學，我們同年齡。」
「那就叫帥哥。」
「早餐店的歐巴桑啊。」
「弟弟君。」
「你又不是日本人。」
「我們或許能成為很好的相聲組合耶，馮〇綱。」
「叫我劉安裕就好。」我差點又嘆氣了。
「話說來說，劉安，你地理如何？」
「鬧夠沒，別擅自省略一個字，我不是西元前一百多年那個劉邦的孫子。」
當副會長拿有名相聲組合和歷史人物鬧著我時，午休的鐘聲在此時響了。
隨著學生奔跑的腳步、男學生的尖叫、女學生被捉弄時大喊的「去死」，鐘聲結束後一分鐘，學校彷彿悄然無聲得響起無形的第二次鐘聲，正式進入午休時間。
自行倒上第二杯水，伽羅回歸到座位，剛才專心地回嘴副會長，我沒仔細看她的表情，總之現在她莫名得忽然多了些發自內心的微笑。
發覺到我轉移視線到她臉上，她「噗噗」得笑了。
「笑什麼。」
「沒有。」
總感覺她一定想著「原來劉安裕也能和人這樣互相吐槽」「幼稚卻可愛的對話」之類的事。
將矛頭指回副會長，我再次提問：「連理由都有不能說的理由嗎？」
「在打牌時對手問你手上有哪些牌，你會說嗎？不會吧。」
「這樣來講，光明正大地問對手手牌得我真是白癡。」
從他的回答來說，李羅佑副會長是個聰明人，這是無庸置疑的事。
「哈啊啊啊──」一大聲哈欠，棕髮的頭頂從文件堆裡冒出，半睡半醒地，會長他小聲地說道：「不能說出理由的理由？不就是前會長交接時吩咐的嗎？不讓劉安裕和以後可能入學的 Kiara 加入學生會的理由我們雖然不知道，但是和會長辭任應該有關……呼哈……呼哈……李羅佑你連這種重要的事都忘記可……不行呦……啊、好痛，晚安。」
副會長以手刀狠狠地敲了會長的頭，他就再次入睡了，如果以打牌來比喻，會長就是那種迷迷糊糊就把同伴的牌通通報出來的蠢貨。
氣氛尷尬了兩三秒。
既然知道哥說過我和伽羅的名字，也難怪他們見到我們這個怪異的組合同時出現時沒有懷疑。
「失禮一下。」副會長無語地盯著會長一下後對我和伽羅說道。
仔細觀察，他的神情有點不對勁。
沉靜地用雙手壓著桌子起身，他的背部轉向我們，把鎖拉起，打開窗戶，他深呼吸以後對著窗外大吼：「幹──我操你方璇個智障！呀啊啊啊──果然你他媽的是碰巧選上學生會長！曾一瞬間覺得她可愛的我是混蛋，去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壞掉了。
關上窗戶，表情看上去舒坦許多，副會長重新坐回位子。
「那個，其他學生或師長不會抱怨嗎？」伽羅擔心的問。
「以前當選時就說明過我們學生會室偶爾會有不時的對於某個蠢貨的情緒抒發，校方接受了，請放心。」
「對面的辦公大樓……」
「調查過他們裝的是隔音玻璃，沒問題。」
「其他居……」
「都詢問過了，他們對偶爾的噪音沒意見。」
「……」
伽羅才剛張嘴，副會長就說道：「沒問題，沒意見，出了問題就解決掉提出問題的人，有了意見就讓有意見的人沉入大海，請妳放心。」
這不是能放心的事吧。
副會長鎮定的一一反駁她的質疑，再糾結下去只是浪費時間，伽羅便停止追問，表情說明了她的無可奈何。
伽羅靠到我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些事情，我點頭同意。
看向副會長，我說道：「既然我們不小心得知到你的手牌，我們也明說想加入學生會的原因。」
「請說，我會再告知會長。」說到會長兩字時，他嘆了口氣。
「聽說這個學校有逃避無差別淘汰的方法，我們想找出來，至於線索的部分則不方便透露，只能說和學生會有掛鉤。」
認真的說出這種奇怪的話，只要是一般人，想必聽到都會露出疑惑的表情，副會長也不例外。
他喝著咖啡，思考一下接著回應：「聽上去不太現實，不過我就相信你們，接受了。」
「接受了？」伽羅皺起眉頭。
他無奈的攤手，「唉──就是接受你們加入學事部，反正我們本來就不是站在能拒絕的立場，想參加學生會的人少之又少，誰想浪費青春在服務學校啊，學事部的工作內容還異常的多，根本找不到有意願的人選，希望去世的前會長能原諒我背叛跟他的口頭約定就好。」
「貫徹傲嬌屬性的副會長，滿可愛的。」伽羅捉弄了下副會長。
臉紅的撇開頭，他害臊的喃喃：「亂說話小心我改變決定……」
基於禮儀，有點想說不尊重哥的約定不太好，不過身為他的弟弟說出來會影響到副會長的決定，讓本能加入學生會的機會白費，於是就作罷了。
「跳過問會長意見的步驟沒關係嗎？」我看了一眼仍然躺著的會長問道。
「不用管他，睡死最好。」嘴上這麼說，副會長卻不時趁隙偷看會長的睡顏，看似很喜歡的模樣。
隨後和我們說「放學後再來學生會一遍」，他就讓我們離開。
回教室的過程，我才想到由於我們兩個同時都不在，班上肯定會起疑心，尤其是那幾個和我同班過的人八成會針對我，抓著這點不放的打就覺得煩悶。
在過 AB 棟相連的走廊時伽羅和我說了聲：「太好了，能順利加入學生會。」
我沒有回應，因為不認為是件好事，一起加入學生會這件事本身更讓我避不掉嫌疑，到時候勢必要找個理由解釋，可惡，要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別那麼在意男女關係就好了。
給我專心在學業上啊，全世界的高中生。
我在心中不愉快的抱怨著時，伽羅她愉悅得笑著，這讓我更不高興了。
「又在笑什麼啊？」我以不耐煩的口氣問著。
「一瞬間突然想告訴你一些我的其他秘密，但既然你口氣這麼差，我決定不說了。」
「我不在乎妳的秘密。」
與我近乎同一時間開口，她說道：「我不在乎妳的秘密，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哼哼──我越來越了解劉安裕了呢。」
再過一個轉角就回到我們班。
「決定了！」她靠著牆壁輕聲喊出，小惡魔般的嘻笑著說：「我選擇了你，好好感謝我。」
隨後貼著牆壁地，一個小躍步，直接轉身進了教室。
「我選擇了你，好好感謝我……什麼意思？」我無法理解得自言自語。
幸運地，今天午休時間老師在講台改著作業簿，不知是否是看穿我之前的想法，伽羅故意稍微大聲的說明，像是要說給全班聽似的，她說我們被學生會叫去，並撒了個謊說是他們想要我們兩個加入學生會，我們同意了。
不明白她幫我的目的，一絲絲都想不出來，女孩子的心簡直是世界上最難解的方程式。
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趴在桌上細思許久，只得出「我果然不懂伽羅這個人」的結論。
此刻的我，還不明白「選擇」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