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了，你變得軟弱，隨興，而且不再有熱情。」大廳內，沙發上的青年開門見山道。
「不，我覺得我是成長了。」桌子另一旁，是一名穿著西裝年紀稍大的男子。
「見鬼的成長，你忘記當初的初衷了嗎？你忘記國高中那時偷寫的小說被父母撕成碎片丟在地上的痛苦了嗎？現在呢？跟現實妥協了？」
「所有人都會有一個跟現實的調和，恕我講話直接，國高中的你，能夠把這種痛苦記得這麼深刻，不外乎就是沒有其他事情要你操心，閒的只剩胡思亂想的能力而已。」
「這不是你寫出這種譁眾取寵文章的理由吧？」
「譁眾取寵嗎？」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怎麼？不敢說出最直白的東西嗎？不敢承認自己心中的驕傲嗎？還是為了你口中的『現實』什麼鬼東西你都能寫一寫、跟風、把自己弄得帥帥的到處推銷自己嗎？」
「那我問你，你所謂的『堅持』是什麼？」
「寫我想寫的，說我想說的，不逢迎諂媚，不妥協，不懈怠。」
「那我講難聽點，你就是只想寫一篇『自high』的東西，然後不被人喜歡，不受歡迎就是他們不懂你，世界不懂你？請問一下，過去的我喔，究竟是什麼因素讓你這麼『自大』？」
「我管他們喜不喜歡，我只堅持寫我的，自然有懂我的人會跟上來。」
「好，那我問你，你唯一完成的故事叫『我的九尾大人』，在同一時期，點閱率和讚數霸佔ＬＯＬ哈拉版的榜首，但才短短不到二十回的東西，你居然花了一年才完成，而且許多喜歡你的粉絲甚至都遺忘你，你做何解釋？熱情呢？趁熱打鐵呢？」
「我...那時候大學有事，要拚畢業。」
「對，你唯一值得我欽佩的就是點閱人數從三千驟降到幾百幾十個，你依然是堅持完成了，甚至在那篇文章水桶之際趕緊收藏進勇者小屋，沒有讓它被刪掉，但也只剩一個紀念功能而已，你的文筆、談吐、用字遣詞請恕我直言...就是一個高中生水平的東西而已。」
「但是。」男子沒有給對方反駁的機會：「你的心態仍然沒有端正。」
「你瞧不起那些亂寫的東西，然後又恨對方受歡迎的程度遠遠高過你，你把對自己的憤怒和委屈轉為最惡劣的批評去撻伐他們，這樣對你的小說有任何幫助嗎？」
「你之前寫的那幾篇吟遊之王，點閱率每每破千，不也有人在底下質疑你為什麼這麼受歡迎嗎？那時候你不也很生氣？」青年反駁道。
「孩子，我生氣是因為他那句話的用意讓我很懷疑他內心所想的究竟是什麼，是覺得我的故事不配三千多點閱？還是懷疑我自己洗ＩＰ狂壓Ｆ５衝人氣？我不高興的是他有什麼高見可以直接在底下留言，不需要留這種意義不明的話，因為他留的那句話讓我想到你。」
「我？」
「對。」男子點頭肯定：「你就是這種很扭曲的心理『我的文筆比她好，為什麼沒人看？』、『我很努力了，為什麼點閱率這麼差？』、『幹，她寫的這什麼鬼東西，把寫小說搞得跟歡樂社交文一樣，然後文筆跟國中生一個水平，呵呵。』然後每天自怨自艾感嘆世人的膚淺。」
「他們不膚淺嗎？」
「他們當然膚淺。」
「......」
「但我也很膚淺。」男子繼續說道：「說到底，你如果真的是以純『創作』為目的的人，根本就不會在意有沒有人看，因為你所寫，你所想，你所創造的世界，只有你是自己的王者，又何必去忌妒別人比你受歡迎？」
「我......」
「說到底，你還是希望別人肯定你。」
「那又怎麼樣，你不是也同意人需要成就感才能存活？」
「對，但是你的行為很矛盾，你一方面希望別人肯定，然後又希望有自己的風采，這不是跟一堆小孩子一樣嗎？『喔，我希望我父母瞧得起我，不要只會叫我整天讀書。』，那你是不是該做出一點成績？考個檢定、或是很會打籃球、有個超健康的身體、維持自律的生活？」
「既然不希望父母只會叫你讀書，又拿不出其他可以取代讀書的成績，整天坐在電腦前打ＬＯＬ、上ＰＴＴ發廢文、成績爛得要死再轉頭要父母不要只會滿嘴要你讀書，你覺得合理？」
「這不一樣，寫小說怎麼會跟打ＬＯＬ一樣？你怎麼會覺得一樣？」青年激動地站起身子激動地想理論。
「孩子，這都一樣。」男子按下激動的青年：「我告訴你我當完兵後的最大轉變。」
「也是我跟你目前最大差異的地方。」男子輕啜一口咖啡：「開宗明義地跟你說，你要先認清一件事『存在即合理』。」
「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飽受歡迎，這是既定的事實，那你要做的不是否定它，而是找出他有沒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
「我在當兵期間，長官刁難、學長欺負，這些合理嗎？甚至還有人告訴我『你要被欺負後才會成為男人。』」
「怎麼聽都覺得這是狗幹話，而且是一群垃圾自己被欺負後，跟你講的屁話要你也習慣對吧？」
「難道不是嗎？」
男子笑著搖搖頭。
「我前面提到『存在即合理』，我沒有否認我很生氣，我也沒有否認我覺得國軍做事很沒效率，我甚至到現在都還是覺得那一年在裡面真的是浪費了我很多時間，身體也被搞得很爛。」
「但是。」
「我在退伍時，我整合了連隊裡長久以來的爛帳，我訂定了一套預財士的作業流程，我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我從一個在營區內被呼來喚去的下士，成為了至今他們都還希望我回去幫忙的弟兄。」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男子爽朗一笑：「我思考被罵的原因，和難相處的學長試著溝通，收假幫時會幫忙帶飲料，平時多流一點汗幫忙做點事，寧願犧牲一點假期和自由時間也要把工作完成......最後我可以帶手機上哨，我講話可以大聲，甚至遇到長官他們都會開玩笑地喊我一聲：『貓哥。』，你以為那些帶著滿腔怨氣退伍的其他人，有這樣的待遇？」
「也就是說...你為了『現實』妥協了？」
「不，你應該說，我為了『堅持』而想辦法『做到』了。」
「什麼意思？」
「就和你寫故事一樣，你要先捫心自問，你要的是什麼？你才有辦法去做。」
「你要『出名？』、『賺錢？』、『草粉？』，你要直指本心，才能前進。」
「就好比我在軍隊裡，我很清楚我堅持想要『舒服的退伍』，因此我排除了所有令我不舒服的原因，我搞好和長官的關係，馴服了那些講話不斯文又酸得要死還愛發脾氣的學長們，最後我在營區內橫著走，連校級長官我都敢懟。」
「你要先承認，你羨慕那些粉絲很多的人、羨慕他們都有插畫家配合、羨慕他們能靠寫文謀生，那你要做的是從他們身上發現你『沒有』的東西，而不是去看他們寫得多爛，還是批評他們靠自拍照搏版面，還是發一堆廢文。」
「你看他們的缺點，抱怨，然後你成長了嗎？」
「我......」
「你自認寫的東西比他們好，那為什麼沒人看，你有去找原因嗎？」
「這......」
「難道又是這世界不懂你？這麼中二嗎？只有自己懂自己？」
「......」
「所以，是我向現實『妥協』，還是我向現實『挑戰』？」
「我們的初衷是什麼？」男子問道。
「寫出讓人笑到哭、感動到哭、喜歡到哭還能讓人成長的故事。」
「為此，我即使斷更多次，即使現實可能迫於經濟壓力不得不先去工作，但我仍然是以成為一名『能靠文字將歡樂感染讀者，如果夠受歡迎，希望能靠這個吃飯』為目標在前進著，無論要我在什麼地方推銷自己，無論要我被多少人質疑，無論找不找的到合作繪師，我都還是會移植寫下去的不是嗎？」
「......總感覺你在這意味深長的話裡穿插了很多赤裸裸的慾望和為自己的太監文章找藉口欸。」
「咳咳。」男子老臉一紅：「好，這點我承認是社會帶壞我啦。」
「存在即合理，不要推給社會，這是你剛剛說的。」青年狡詰一笑。
「媽的，我以前這麼討人厭嗎？」
「媽的，我老了以後這麼油條嗎？」
場面一度尷尬。
「但是。」青年緩緩從沙發上站起。
「至少我們可以肯定的是。」男子也站了起來。
「貓尋先生，是不會因此而消失的，會一直想梗寫出讓人笑到斷氣的故事。」兩人異口同聲道，最後相互握手。
「再見了，過去的貓尋。」
「白癡，我就是你。」
「呵呵，也是，不過我覺得我現在比較帥。」
「呵呵，但是我這時候的女朋友還在喔。」
「........你還是他媽滾回去吧。」
不要哭，不要怕，不要放棄。
想想你寫作的根本原因，然後不要停止向其他人學習。
努力不會背叛你，文筆會隨著時間成長。
國中的你寫不出高中的酸澀愛戀，高中的你寫不出大學的恣意妄為，大學的你寫不出成長的無奈黑色幽默，但每一個階段，都值得你去撰寫屬於自己的印記。
我想讓更多人知道我，我想寫出讓人喜歡的東西，也承認想靠寫故事維生。
而我至今仍為此努力著。
無愧於過去，無懼於未來，執筆所書下，皆笑感動天，乃求不負此生，足矣。
創作內容
同人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