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無法磨平看不見的爪,壓抑被隱藏的野性,因為這個社會只看得見外在的野獸特徵。那些不出聲的、善於偽裝的都不算數,都是體系下一個個安穩的種子。
而有些,偏偏會發芽。
姜越並不是聰明絕頂,但他很會模仿。小時候他看見高壯的人欺負比較沒那麼壯碩的人讓他明白體格在權力上的助益,也看見身材弱小的人用腦袋讓壯漢在生活中吃鱉理解戰術的效果。這是他關於力量的啟蒙,讓他理解到決定關鍵的並不是力量大小,也不單只是智商差距。
後來男孩認知到這個世界上有槍的存在,對於這個能讓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有辦法做到和專業士兵類似的事情的武器的存在他很是震驚,也相當著迷。
在他小小的世界中,考試能力是一項武器,能夠打敗其他同學獲得老師歡心。而槍,是種能夠威脅校長,打壓老師的工具。不,不只是校長,世界上任何一個沒有辦法奪走槍的人都可能是被威脅的對象。
但是他沒有槍,也知道自己沒有開槍的心智,電影裡面都有說,現實裡也都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拿著槍的人被其他東西所迷惑就容易出現破綻,出現破綻就容易被其他的槍或者是人給制伏。而現實裡面則更明顯,有些時候老師記過單就要送出去了,卻因為家長的及時來電而被打斷,甚至因此遭到責難。明明只要在當下把單子送出去之後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了啊!
人有很多弱點,而在這些弱點面前我們都一樣渺小。物理上的弱點、心靈上的弱點,他在成長過程中不斷的去發現人類在生存上所需要面對的困境,這些不因文明而被抹滅的難題。
人的苦難來自於自身能力無法滿足慾望。男孩對於這句話的理解是:「有足夠能力的人就能夠不痛苦」。透過生活中各種權力階級的互相影響,他發覺很多時候最終還是拳頭大腦子好的人會勝利,而在羽翼未豐之前展露頭角的多半都因為上層階級的打壓而被淘汰,有時候甚至是因為周遭弱者不樂見他們之中有優勢者出現。
他看著成績好的同學獲得學校的禮遇,卻也被成績不好的同學排擠。於是他學到了如何獲得好成績,同時也讓那些成績不好的同學分點答案,漸漸的成為了班上和所有人都「和得來」的人。因此他也不免的成為了幾次模範生,幸好他及時做出一些無傷大雅的違規舉動像是翹課等平衡了他在同儕中的聲望。
第二名就好,他這麼盤算著。他看過第一名的同學為了分數汲汲營營,也明白成為校園紅人所要負擔的麻煩。姜越會刻意在考卷上填上錯誤的答案以避免自己的分數太過突出,某些明顯是難題的陷阱也不會填上正解。他模擬著班上模範學生的學習方式,猜想著對方能夠拿到多少分,然後自己刻意的在那些「大多數人都會犯的錯」上寫上錯的答案。有時候成為第三、第四名也無所謂。只讓自己成為一位「成績還不錯」的學生就好了。
至於肉體上的能力,學校中的體育課並沒有嚴格要求體能。而且當一群人一起測跑步速度的時候,稍微拉慢自己的速度並不是太難的事情。但姜越仍然對自己的體格有所要求,每天早上都會在家人還沒起床之前出門晨跑並利用公園裡面的器材健身。
十二歲到二十二歲,十年,三千六百天。一天至少三公里的話,算算也跑了四分之一個地球周長。毫不期待自己能夠一步登天,明白著人類的極限,這是他努力的地方。每天只要多跑一點、多做一些伏地挺身,長久的累積不會背叛自己。
他嘗試著不顯眼,也不和人比較,低調的在頂尖大學取得了電子物理和資訊工程的學位。出社會選擇了能夠在家辦公的職業,在網路上做各種實驗性的研究,也不時的進入國防網路尋找漏洞,看看有沒有能夠動用的資源。畢竟國家的資源最多,也最腐敗。
原本,他想要透過物理知識打造原子彈,但隨即想想自己所帶來的和威攝效果並不實際,更不用說無法取得足夠的原料,也沒人能夠為他的產品背書。
於是他就想到了其他能夠獲得權力的方式,用最原始的力量。
邪惡的起源,不,邪惡僅是我等定義的概念。任何一件事的起源都不得要轟轟烈烈、家人過世、出車禍、被基因改造動物咬到。很多事情的起源只是一個簡單的概念,在姜越的故事裡,殺人,只是體現自身能力的方式而已。就像有人會用錢展現自己的權力,或者用權勢宰制他人展現……更直接意義上的權力。
人最大的恐懼來自於對生命的逝去以及未知,而殺人者顯然貼合這樣的描述。
就只是這樣而已。
大學畢業後兩年的一天,這一切災厄的起源有了發跡的可能。國防內網中,有一批軍火被不正當的轉移到了某個空頭保全公司,背後是財團以及黑社會。
這些東西會透過給營區運送食物的小貨車配送到到鄉間的屠宰場,分裝之後再集運到城市各地的收發點。其中為了避免風險有大量的收發點會真的收到肉品,真正的軍火僅會轉移到特定的區域。
姜越透過社交工程與電腦技術更改了收件地點,透過腳踏車和大背包分批運送直接吃下五把步槍,十把手槍,四箱子彈。這些已經去除序號的武器是這個社會腐朽的汙點,拿來撕裂社會的傷疤正合適。
他前後弄到了三批類似數量的物品,直到地下交易系統改成面交。後來一共花了三年時間在無人的鄉間練習射擊,過程中設計了自己的各式長短槍的消音器和加長彈匣。為了獲得更多的子彈,他打劫過幾個默默無名的小幫派。但沒想到一般的小堂口或者酒店裡面不會有常備軍火,至多是甩棍、刀器還有球棒等。
當理解到只有特定的大酒店才會有他要的武器的時候,子彈已經不夠用了,但姜越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那個涼爽的晚上,他換上休閒服裝,口袋裡裝著刀和甩棍,走上了街道。
後面的事情,你們已經知道了。整個社會成為了他實踐權力意志的試驗場,無關勇氣,無關信念。這是被欲望驅使的野獸,一個在文明沙塵中萌芽的渾沌。
但是我不願去譴責,因為我還沒想到文明能夠給野獸治罪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