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王之章‧王的故事(二)
稍微回憶起了過去的事...大概是和平太久了，因此再一次體驗到戰爭的無情的瞬間，過去的體驗像是被打翻的水瓶一湧而來。
對著同樣身為不列顛的同胞們揮劍，互相廝殺...當初為了平定內憂外患，也做過相同的事呢。
然後當我斬斷對手身軀的那個時候，理所當然地回想起了曾經在內心發過誓絕對不要讓後世的孩子們體驗到與同胞互相傷害的經驗，一心想著要永遠終結戰爭守護和平的那個自己。
我咬緊了牙把內心的懊惱與憤怒壓下，對自己的愚蠢進行反省還太早了。
到底我是為了甚麼跟隨著王走上征戰的道路的？為什麼會遺忘掉那種感情呢？是被長年的和平沖昏了腦袋，麻痺了警覺心嗎？
「進攻！趁著莫德雷德軍出城的時刻，把屬於我們的王城奪回來！！」
王帶領著一支強大的軍隊回歸，莫德雷德不得不率領所有可用的兵力前往迎戰，判斷這是奪回王城的好時機，帶領著千人的部隊我們對城門發起了攻擊。
不得不說，莫德雷德的背叛雖然出乎意料，讓我們反應不及，但是她本人的實力與用兵的精準也相當有本事，準確地配置兵力一舉攻下王城的據點，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可是要想把兵力運用得絲毫不浪費，達到最大的戰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較之下，她本人的身世與武力反倒顯得普通尋常了。
當初在她加入圓桌時，展現出的力量之中隱約可見龍種血脈的力量，大部分的圓桌武士心中多多少少也有過那方面的聯想。
而讓我感到有些難以接受的是，從莫德雷德的身上我仿佛看見了當年剛出道時年幼的王本人的幾分神采。
到底這個世界是怎麼了，為什麼我們圓桌之間必須陷入這樣的內鬥之中呢？明明大家都擁有著想要國家和平與強盛的夢想啊，為什麼非得互相傷害與戰鬥不可呢？
忍不住想要找尋那個過去總是站在我們騎士們最前方，帶領著我們前進的身影。但是不行，現在王不在，而我就是最前線的指揮官，肩負起同伴們的作戰調度、轉進與撤退時機，並且思考著如何達成必須的使命。
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只能一昧跟隨在王身後的騎士了，現在的我也應該能夠為自己的國家貢獻一份力量才對。
為了不負圓桌武士之名！也為了成為王的力量而戰！
在莫德雷德離開王城之前曾暗中派人傳信給我，她把王后桂妮薇兒所在的位置告知了我，雖然沒有明言，可是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將王后的安危託付給我。
理解到那一點的我，對於莫德雷德的背叛頓時起了懷疑，然而卻沒有足夠進行調查的時間。莫德雷得卿的真意至今依舊成謎，可是那已經超過了我個人能力的範圍，即使不甘心我也只能認清我應該最先完成的任務。
花了些時間，壓制住城門的衛兵，我立即帶兵朝向王宮前進，想要趕在敵軍反應過來之前保護王后。
而當我走進王宮的時候，看見叛軍的衛兵全部倒在地上，一個不剩地全都斷了氣。
我的心中一驚，意識到了有誰比我還要更早一步到達了這裡。
然後馬上發覺到的是...那些衛兵的死法，被刀劍之類的銳利鋒刃連同手中的兵器一擊斬斷身軀，我將目光轉了一圈，週圍的地板與環境並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而衛兵們的表情雖然驚恐但是卻沒有太多的警覺與敵意。
換句話說，當時的場景應該是才剛見到對方的剎那就被斬殺了，甚至還來不及做出一點反抗。
而讓我感到心中凜然的是，死去的衛兵總共七人，每個人的死法卻十分一致，來不及反抗，才剛握緊手中武器就被攔腰斬斷，七個人倒下的方向也都整齊一致，正對著入口處往後仰倒。
那個人...只用了一擊就斬殺了七個衛兵，僅僅一個照面的時間！
得到這個結論之後，我的腦海中就聯想到了一個人的身影。
「你們留下，保持警戒。」無論是否如我所想的一樣，擁有這種身手的戰士已經不是普通騎士能夠抵抗的對象了。
我讓跟隨在我身邊的幾位騎士留下，小心翼翼地朝王宮深處走去。
一路上沒有任何抵抗，只要是衛兵守護的據點就會看見屍體，毫無例外的一擊斃命。
我就這樣一路通行無阻地走到了宮殿的後花園，在看見庭院中央的身影之後，我鬆了口氣，默默將手上的騎士劍收回鞘。
「王。恕貝德維爾來遲了。」
我在王的身後半跪在地向她請罪。後悔與沒能守住王城的慚愧催促著我低下了頭，無顏面對我的王。
披著斗篷的少女默默蹲在一個新墳前，雙掌合實神情專注，像是悼念又像是祈禱。
我沒有問那個無名的新墳底下沉睡的是誰，隱約感覺到了王並不想提這件事。
結束禱告，少女站起身，轉過來盯著我。
這個瞬間我感受到了與當年跟隨她出征時相似的氣氛。
在混亂與艱難的狀況下，一位少女卻有如掃除一切黑暗的朝陽，站在所有騎士們的最前方，帶領著所有人戰勝無數強敵。
「貝德維爾卿，來得正好。抬起頭來，卿沒有任何過錯。」
我抬頭看像了站在面前的那一位從二十年前至今未曾改變過的少女，她的自信與凜然永遠都像是破曉的曙光一樣，帶給所有同伴們堅定不移的信心與士氣。
「能夠在第一時間趕到這邊，卿的辛勞本王很清楚。」少女的目光轉向城牆外，戰鬥的混亂聲響正不斷地騷動著，她說：
「不過，本王需要卿的力量...一刻也好，趁早結束這場戰亂。」
「是！王，請盡管吩咐。」
少女點點頭，「先把桂妮薇兒帶出來吧，然後貝德維爾卿，保護王后以及城內的鎮壓就託付給你了，本王已經擊破叛軍的大本營，那群挑起事端的主謀全數梟首，剩下一些殘黨與穩定治安的工作。」
我心中一驚，王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叛軍的首領足足占據了卡美洛近三分之一的貴族，那些勢力的聯合並不弱，即便莫德雷德帶走了多數了兵力，那些貴族留下來的守衛力量也不能輕視，然而在王的面前卻毫無意義一般。
而且...這也代表了卡美洛的貴族家系有三分之一徹底地被消滅了，等同於一下子死去了數千人，其中慘烈光是想像就明白...只能用血流成河來形容。
我稍微有些擔心地看了王一眼，她的面色如常，這樣反而讓我不安。
少女的精神異常強韌，可是這不代表她對殺人毫無感觸無動於衷，王很清楚...這個關鍵時刻她不能心軟，無論卡美洛有多麼強大，內戰的消耗與重創都不容許再有一次，因此任何動搖國家根本的因素與敵人必須除去。
這是王的職責，身為一國之王的必須承受的血腥。她不能對任何的人留情，所有引發內戰的主謀都得死！
無論關係的遠近，也無關她個人的意願。
忽然之間我心中浮現了一個疑問，在我來之前，王所親手挖掘的新墳，埋葬的人跟她有甚麼淵源？
毫無疑問那是敵人。可是除此之外...
我跟上少女前進的腳步，心中卻在原地留下了一絲想念。
當救出被軟禁的王后桂妮薇兒，大難不死的王后也隱藏不住情緒，撲向了王的懷裡，緊緊擁抱著她。
王似乎有些遲疑，不太敢用手去碰觸對方，但最後還是軟化下來抱住了懷中的王后。
看到兩人相逢的模樣也讓我多少感到了欣慰，王沒有失去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王，請容許我先行一步，去招集我的部下，準備奪回城市的作戰。」
想必這個時候兩個人一定有很多話想要互相傾訴吧。
「嗯。感謝卿的體諒...抱歉，稍微給我一點時間。晚點在宮殿入口處會合吧。」
在我離開轉身的時候，斷斷續續聽見了王與王后的對話之中出現了『阿瓦隆』這個名稱。
大概經過了好一陣子，差不多將人手全部分派好了任務之後，王帶著王后出現了。
王她將王后託付給我，「貝德維爾卿，桂妮薇兒的安全以及城市的收復就交給你了。在我回來之前，兵力的調度由你全權負責。」
「是。」對於這個命令當然沒有拒絕的必要，只是在我心中卻有點疑惑，聽王的意思似乎要離開一段時間，並沒有打算留在現場指揮。
像是讀懂了我的疑惑，王平淡地說了一句：「稍微去跟莫德雷德卿談談，無論如何大規模的戰鬥也該終止了。」
我的心中一凜，欲言又止...不行，我沒有任何的證據，光憑心中的猜測反而會影響王的判斷，要是我的猜測錯誤，很可能讓王身陷危機。
王看了我一眼，說：「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圓桌之中，沒有叛徒！」
我欣然領命。
此時，王后對王說：「祝您武運昌榮...請務必平安歸來。」
王點點頭，說：「好。」
轉身朝城外而去。
此時此刻，任誰都不會想到...就此一別，當再會之時，一切卻已物是人非。
......
敘述者Me的視點
那一場內戰之中卡美洛王國失去了許多。三分之一的貴族其直系血親全數被消滅，鮮血染紅了好幾條街道。
那些背叛者曾經也是王的子民，對於王而言殺死同胞的感覺並不美好，這也讓她深刻地意識到了無論再怎麼努力，犧牲與失去某些人是必然的結果，甚至也有不得不親自動手的時候。
滿手鐵血的血腥，那是只有當事人才能感受到的氣息，因為那是殘留在心靈乃至記憶深處的傷痕，即便癒合也會留下傷疤，跟留在肉體上的傷疤一樣，一旦殘留在心靈上就必須背負著它一生一世。
也許她也會掙扎，也許她也曾想過放棄。
然而不行！
不僅僅只是身為一位王的職責與氣概...對她而言，守護同胞是一種信念，作為騎士們的王，她也必須是一位騎士。
一位騎士的信念決定了她的高度與道路，能夠成為騎士之王，成為千古以來最強大的騎士，她的信念之堅定無人可比，哪怕跨越了千年以上的時光也無法磨滅掉一點她的意志。
如果互相傷害是如此痛苦的話，那就由她來承擔全部的責任吧。因為她的強大宛若神靈般無所不能，因此她也下意識地像個神靈一樣庇祐著所有她所重視的人們。
是啊，她太強大，強得過頭了...所以我們才沒能夠注意到，我們的王並非真正全能全知的神靈...至少那個時候她還不是。
我們都忘記了...她只是個人類啊。
回想起來當時看穿了這一點的人大概只有兩個，其中一位就是安娜‧摩高斯，她利用了自己的死將王的精神逼到了絕境，如果可以的話王是絕不想殺害她的。
甚至可以斷言，假如不是因為站在王的立場，她必須顧及所有子民，不讓人民一次又一次地捲入摩高斯挑撥起的戰亂而失去性命。假如少女只是一個人，摩高斯的報復也只有她一個受害者的話...少女她大概一生直到死都不會反擊殺了摩高斯。
因為摩高斯也是受害者啊，被少女的父親奪走了美滿家庭，更進一步侵犯了她的母親，身為子女，安娜‧摩高斯無法原諒尤瑟王，還抱持著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的覺悟進行復仇也無可厚非吧。
深刻體會到摩高斯的心情，也同樣深愛著生母伊格賴因的少女...其實一直畏懼著殺死這位血脈相連的姐姐，如果自己的母親地下有知，得知了她們姊妹相殘的事實，難道自己深愛的母親大人能夠瞑目嗎？
而摩高斯察覺到了少女內心的想法，一步一步設計逼迫著少女不得不殺了她，這樣一來即便是心靈堅定強大到無人可及的女王也會留下一絲心靈上的破綻吧，而這就是王的另外一位姐姐摩根勒菲的勝機。
為了加深王的心靈破綻，摩高斯甚至最後是放棄抵抗自行撞上聖劍，為得就是讓王更直接感受到，『殺死毫無抵抗的親姐姐』這一件事實。
她大概是這樣子盤算的吧...只要在最關鍵的時刻讓王對殺死摩根勒菲(血親)產生一點點遲疑就好，這樣一來摩根勒菲就有機會反殺掉王。
...而摩根勒菲失敗了也無仿，同一天之中連續親手殺掉兩個血脈相連的親姐姐，這個事實將會成為少女心中揮之不去的傷痕，讓她痛上一輩子，活著越久就承受這份痛苦越久。
可以說，走到了這一步的摩高斯，無論下場如何...她都完成了她的復仇。
而除了安娜‧摩高斯以外，另一個看穿了少女並非神靈，在強大外表下那顆人類的心的人...就是王后桂妮薇兒。
遺憾的是...王的故事最後的結局依舊失去了這個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女子。
-----------------------------------本章結束後的閒聊-----------------------------------
其實沒有甚麼好說的，故事到這邊結局大致上都可以猜到了吧，差別只是收尾的方式跟描寫的角度而已。
因此，來聊聊圓桌武士吧。
在故事之中我比較著重描述的幾位圓桌武士大概就是高文、蘭斯洛特、加雷斯、莫德雷德、貝德維爾、加拉哈德，還有少量的劇情是阿格凡、加赫雷斯。
有出現名字但沒有多著墨的則有，崔斯坦跟凱。
凱的話因為目前幾乎沒有接觸過TM對他本人的描寫，所以不太好下筆，再者傳說之中凱的著名逸話大概就是石中劍的劇情，還有身為亞瑟王的義兄(無血緣)這一點了...可惜這一點被龍王重生的劇情改寫了命運支線。
而崔斯坦...雖然有想過要讓他出場，但是關於他本人的傳說很多都是風流逸話，感覺跟蘭斯洛特的屬性太接近，想想還是作罷。
只是我想替他辯解一句：「說『亞瑟王不懂人心』只是他的氣話，莫再提讓悲傷廚會悲傷的話了。」XD
從第六章之中就可以看得出，好像堅決反對亞瑟王的崔斯坦卻選擇站在獅子王這一邊，並且接受了聖杯的祝福，一方面也可以說是詛咒的反轉。這個祝福的內容本身大概跟本人生前的悔恨有關吧...從中多少感覺到了崔斯坦對於中傷亞瑟王的後悔與贖罪的念頭。雖然說，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
創作內容
星空幻想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