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回來後要處理的東西沒有想像中多,大多由秘書處理掉了。
我原先習慣出差回來就進公司,不過現在身邊跟著姪子,我給他一天的時間做準備,也讓秘書公布他即將替補缺職的訊息。
雖然只是簡單的發布任職,但是明眼人一看到這名字,下巴不掉下來都難。
牧這個姓氏太罕見,突然有個年輕人空降在一個單位主管的主任位置——除非只想進來混薪水,不然十之八九能看出牧澤武正是Luis Herrmann(路易斯˙赫曼)的中文名字。
應該,或許,反正猜錯人也知道是我家的。
經過昨晚休息後,牧澤武現在看起來就正常許多。
我早上接到老夫人的電話去領西裝,就帶他採用大眾交通工具的方式過去,路上不少行人投來目光,我也趁機觀察他的反應,還好腰挺直、笑容不滅,就算不小心跟年輕女性對上視線,牧澤武也能笑著回一個點頭,然後心裡抖抖抖。
看來他已經調整好了。
跟老夫人領完衣服,我也讓牧澤武訂製了幾套,感覺這個月收到的帳單數字會很精彩,反正再去跟二哥敲詐也不遲。
這一天我帶著他到處認識環境,根據姪子那顆聰明的小腦袋,就算是恍神也能記住十之八九,很多人會在嘲笑他害怕同年齡女性後,被這傢伙過目不忘的恐怖記憶力震驚。
就在我帶著他到處跑時,接到張芸允不開心的訊息——有蠢材拍到我帶著一名年輕小鮮肉到處跑的照片,傳到公司勒索封口費,我也就笑笑的,猜她真正不開心的原因大概是我沒進公司,反倒拉著姪子到處跑吧。
「牧——」
「要不要吃臭豆腐?」她發現已讀就打過來,我搶先問話:「還是肉圓?肉羹麵?今晚就直接買回家吃吧,別煮了。」
「那我要吃陽春麵……乾的。」她原本殺氣騰騰的氣勢瞬間低落:「姆姆,妳大概會跟那男的逛多久?我在公司快悶死了——妳知道嗎?如果不是秘書長回來的早,秘書室裡的其他秘書完全不想跟我說話!」
「不是忙,就是妳臭著臉吧。」
「哪有!」
她不知道咕噥了什麼,然後繼續說話:「姆姆,我想吃妳的豆腐。」
「嗯,那晚上下班見。」
「嘿!」
不能怪我掛她電話,剛才隱約中聽見秘書在喊名字。
「姑姑……我有點不舒服,可以找個地方嗎?」
「嗯。」
結果才剛處理完一邊就換另一邊。
我知道牧澤武是想找類似包廂的地方,直接帶他搭計程車去國際知名飯店,專屬牧氏的VVVIP包廂。進去後他掛在臉上的笑容終於放鬆下來,吐出一口長氣,有些駝背地坐在椅子上哇的一長聲。
這傢伙怎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想吃什麼自己點。」我將菜單推過去,牧澤武道謝開始翻,最後只點了一碗番茄什麼湯,在我不斷挑眉問表示只有這樣的注視下,才勉為其難再加點一份牛排,然後四處張望著。
「想說什麼?」我加點蓮藕排骨湯,注視他的一舉一動。
這姪子真的很帥很養眼,混血兒在外表上通常比較吃香,所以有多帥不用描述。他跟他哥哥一樣遺傳到二嫂的金髮藍眼,由於身體裡也有二哥的基因,皮囊老化速度倒是跟著我們的步調走,現在看起來粉嫩嫩的像是剛出社會。
我一點也不覺得身為姑姑的自己利用姪子養眼有什麼問題。
「昨晚就有個問題憋在心裡……這地方能相信嗎?」
「可以,你是想問家裡另個人的事情?」我猜姪子有東西想問,但是不確定這包廂有沒有竊聽器等等東西,雖然是長期合作的店家,但在利益的面前商人無所畏懼,所以我比出兩根手指——盡可能用暗示的,他立刻明白。
「嗯嗯。」牧澤武誠實的點頭:「真的是姑姑的那個嗎?我好意外,因為哥哥跟大伯都覺得妳不可能會產生那種、那種情緒。」
「喔?」我是不是聽到那兩個的評價了:「她不是,但解釋起來很麻煩,反正先這樣吧,少些人知道總是好。那孩子跟你同個年齡,你試著跟她好好相處,但是該做什麼跟不該做什麼都知道吧。」
可能是後段有點饒舌,他沉默半晌,理解意思才回話:「躲起來,不要遇見?」
「二哥把你丟在這,不是要讓你更軟弱。」
「我……明白的。」他低下頭後抿抿唇:「自己這樣很誇張。」
看他傷心模樣,想起二嫂平常會做的事情,突然有些感慨。
想也知道大家都不會帶孩子,除了大哥家以外,二哥跟二嫂其實有些複雜,當年結婚是因為先上車後補票,我記得二哥被董事長打很慘,沒人看好這椿婚事,連媒體都已經帶起風向來。
那時公司還沒有現在的發展,經過媒體一黑,股價開始動搖。
因為二嫂從出生開始就在她姊姊跟爸媽的掌上明珠,然後家族表面上是經營連鎖大賣場與房地產的企業,實際上卻是黑道世家——整個有背景又有靠山,而我們是白手起家,董事長那時才剛讓公司轉型,正是最脆弱的時候,那時還有人寄匿名信放話要炸了公司,董事長差點被二哥搞到吐血。
然而最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二哥雖然差點被打殘,還是快快樂樂跟二嫂結婚生下兩個孩子,這時候仔細去想,牧澤武當時好像誰都不怕,跟他哥哥一樣皮癢很喜歡到處亂闖。
「你來之前有先去看望你媽嗎?」
「有的。」牧澤武立刻露出傻呼呼的笑臉:「不過太趕了,只匆匆看一眼就走,來不及說上一句話。」
「嗯,偶爾你也可以回去多看幾眼。」
「爸希望我不要一直回——喔,好香!」
隨著服務員前來送餐,我們的對話也結束,牧澤武看起來吃得挺習慣的,他很快又多點幾樣餐,我慢悠悠喝著蓮藕排骨湯,突然想起剛才有想到一個值得注意的點……
「澤武,你媽當初有說反對結婚的人有誰嗎?」
「記得,媽說當時家裡超過半數都反對,不過被大姊姊怒吼一句……翻成中文應該是『關你們屁事』那些人就閉嘴了,姑姑怎麼突然問這個?」
其實我也滿希望他不要叫我姑姑,跟喊阿姨一樣叫我大姊姊之類的。
「真的有人搞過炸彈?」
「有。」
「爆了?」
「沒有,剛好被發現,那個人倒是被大姊姊開槍爆頭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鬆口氣,是因為炸彈這件事情,會聯想到空難嗎?
牧澤武已經繼續吃自己的東西,我心裡一片沉默,最後決定什麼都不要問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牧澤武就像黑夜裡綻放的蓮花,他複雜卻又單純,即使是在善意的世界長大,仍抹不去背後的黑影。
那孩子是有一天,突然被二嫂丟過來,他哭哭啼啼的,從此很害怕女性。
之後不久,傳來二嫂滅了一個大幫派的消息,她獨自一個人殺進去,將死的全部肢解分屍,據說警方趕到時,看見渾身是血的她在微笑,手上拿著刀敲碎一顆頭顱,地上有好幾個人像狗爬一樣,手肘以下跟膝蓋以下的部位全被砍斷,邊哭邊舔碗裡的碎骨碎肉。
我只知道這件事情與牧澤武有關係,但至於做過什麼,二嫂不願說,牧澤武也不願回想。
由於當時只有二嫂在場,警方只能抓她去關。
好幾審下來從死刑變成無期徒刑,不過她背景的關係,人在裡面就像關在房間裡一樣,有得吃有得玩又能看電影追劇簡直逍遙自在,有時候還會教其他囚犯知識,這是她的擅長,二嫂原先是一名高中老師,那次滅門好像是她第一次參予幫派事情的樣子。
這樣整個想一遍,我發現自己對大嫂真沒什麼印象,就連大哥也很淡薄。
「姑姑,妳身體不舒服嗎?」
聞言看去眼前這顆閃亮小太陽,勾勾嘴角,他嚇到縮縮脖子低頭不語,餐點已經吃完了,我有發呆那麼久嗎?
我迅速把蓮藕排骨湯喝完,拎起包包:「走了。」
離開後我們去了其它地方,最後帶牧澤武到書店逛逛才回家,然後,我發現大事不妙。
牆上時鐘顯示,現在時間晚上八點。
我把某人忘在公司了。
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沒電,接著下一秒,門口傳來很大的砰一聲,我轉頭看過去,張芸允黑著一張臉忽略我走到房間用力關上門,牧澤武已經被她的怒氣嚇得又縮成一團抖抖抖,很聰明地這次沒發出嗚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