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的伊蓮諾亞》
『嗖！』的一聲，羅伊瞄準騎士脖子的黑爪忽地停住，定在半空中。
那名騎士歪斜的脖子上插了一枝羽箭，面部表情僵硬地倒下──
羅伊冷眼看著騎士的屍體滑落馬背，染血的手悄悄收回黑色斗篷內。
「嗨！終於找到你們啦！」一個爽朗的聲音從樹上傳來。
伊蓮將身前的屍體推開，小短尾鼬此時也跳回她肩膀上，她策馬來到羅伊身邊，看著那個從樹上跳下來的青年。
「你們是菲里妲斯嗎？」她問。
「哇！這麼快就切入重點，不愧是卡菲信裡面說的人。」青年拍拍衣袖，一邊朝他們走來，「你好，幸會幸會，我是戴維斯──」
伊蓮拉著馬退了幾步，舉起手中的劍。
「我不認識卡菲。」她說，眼裡有著防備，一邊緊張的瞥向羅伊。
青年一愣，但馬上又堆起滿臉笑容，雙手舉高做投降狀。
「嘿！別緊張啊，我不會傷害妳！」完全無視她指著人的劍，往前靠近──
伊蓮有點想轉身就跑，但羅伊沒什麼戒備的態度又讓她一頭霧水。
此時，一個粗獷如熊，滿臉落腮鬍的男人也從戴維斯身後的樹叢中鑽出，一臉受不了的說：「別鬧了，戴維斯。」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嘛！」戴維斯嘻皮笑臉的說，「總得搞清楚來的人是不是冒牌貨啊，是不是？」
「普通人類要調包是很簡單，但還要加個渾身貴族臭味的傢伙跟在旁邊，我想大概沒幾個人辦得到。」落腮鬍男人走到他們面前，意思意思的對羅伊點了個頭，雙手抱胸，上下打量伊蓮。
──那毫不掩飾的眼光讓她渾身一陣不舒服。
「所以，妳就是戈婓說要來送貨的人嗎？」男人問，「諾亞是妳的名字？我看信以為是個男的。」
「我就是諾亞。」伊蓮回答，一邊慢慢將劍放下，又重複說了一次，「我不認識什麼卡菲。」
「哈哈哈哈！那是戴維斯跟妳開玩笑的，別介意。」男人笑道，「戈婓信裡面說得不明不白的，所以當然要確認一下。」
伊蓮看他和羅伊一副相識的模樣，於是放心跳下馬。
「戈婓有給我信，說要轉交給你們。」
「那我們還等什麼？」那人咧嘴笑，搓搓大掌，跟在伊蓮身後，回到他們的營地旁。
伊蓮從行李中挖出包裹，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抽出來交給那位落腮鬍男。男人沒囉嗦半句，直接將信拆開來閱讀──然後這次，他臉色正了正，低頭看著伊蓮，伸出他的大手。
「很高興認識妳，諾亞。」他與伊蓮握了握手，「我是比爾。」
──他的手又厚又寬，指節處佈滿厚厚的繭，不用看都知道是個練家子，握手的力道頗重──不過那不是問題，伊蓮這些年來經受過的比一般女人多得多，她也有力的回握，點頭。
「比爾。」她轉頭看向那個嘻皮笑臉的弓箭手，「戴維斯。」
「嗨！」戴維斯怪腔怪調的向她揮手。
「另一個呢？」比爾指著伊蓮懷中的包裹──那個罐子。
伊蓮有些動搖，但還是深吸口氣，回答：「對不起，被我弄壞了。」
「啊？」戴維斯誇張的大叫，「什麼叫弄壞了？什麼意思？我們大老遠──」
比爾比較鎮定，抬手制止戴維斯的大驚小怪，接著沉聲要求。
「妳先拿出來我們看。」
她照做，將那個裝著死嬰的玻璃器皿從包裹中掏出來──裡頭的液體剩下一半不到，死嬰的身體也已經發青微微腫脹。
「我剛進入哥維納就被攻擊，羅伊先生趕到時，這東西已經壞了。」她講出這幾日以來盤算好的說詞，「我很抱歉……」
比爾悶聲看著那玻璃器皿，和裡面已經沒救的標本，忍不住嘆氣。
「唉，算了，反正本來也沒多大奢望。」他的落腮鬍動了動，「看樣子是不能用了……總之，先拿回去給大夥兒看過再做打算吧。」
伊蓮暗暗咬唇，忍住說謊的心虛，感覺身後羅伊的視線緊緊釘在她頭上……
※ ※ ※ ※
比爾和戴維斯還有其他夥伴，他們提前紮營在山谷旁的河邊，他們在探路時發現蕾吉娜的騎士在附近探頭探腦，於是跟蹤過來確認──沒想到兩方人馬就這樣會合了。
落腮鬍比爾提議他們先收拾行李，大夥兒一起行動比較安全。而當伊蓮表示，河邊的樹上還有一頭處理到一半的鹿時，比爾和戴維斯不約而同愣住。
「鹿？成年的嗎？妳獵的？」沒等伊蓮回答，戴維斯訝異的跑到河邊。
「呃、我不──」
「呦呼！」河邊傳來戴維斯興奮的歡呼聲，「比爾！我們可以連兩天不打獵了啊！這鹿好大一隻啊！」
「喔喔！沒想到妳身手還不錯嘛！」比爾眼睛一亮，大掌重重拍在伊蓮肩上，也跟到河邊。
伊蓮偷瞄了眼羅伊，那男人正面無表情地將馬鞍放到自己的黑馬身上，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了……但是為什麼？因為鹿嗎？她搶了功勞？她暗忖。
比爾在剝那頭鹿的皮時，戴維斯也剝光那些騎士，說想先把搜刮到的物資帶回去，便先行牽著兩匹馬離開了。伊蓮決定老實告訴比爾，那頭鹿其實是死在……
「啊？」比爾抬眉看著她，「我知道啊！」
伊蓮愣住。
「會獵鹿但不會處理，一看就知道啦！」比爾拿著開山刀指著那頭鹿上歪七扭八的切面，「哼哼，不過那傢伙居然會親自動手……真讓人意想不到……」
伊蓮好奇地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看著比爾工作──他動作俐落確實，每一刀都沒有絲毫猶豫，彷彿這件事做了千百遍一樣地熟練……
而且，居然有人敢在羅伊聽得見地範圍裡，說『那傢伙』呢！連戈婓都對羅伊留著半分敬重的……人類可以明目張膽地對貴族這樣嗎？她好奇他們的關係。
「你剛剛說的『那傢伙』，是在說羅伊先生嗎？」她輕聲問。
「嗯？」比爾專心的將鹿肉從骨架上分切下來，「妳說你們城主嗎？」
「嗯。」
「啊……嗯，是啊。」比爾扯扯嘴角，「呵，你們城主可是我們的大金主啊！沒有他做內應，咱們菲里妲斯幾百年前就翻了吧？」
雖然早就猜到一些了，但聽到直接承認的，還真有點訝異……不過，伊蓮剛剛又新發現一件讓她在意的事。
「菲里妲斯成立很久了嗎？」她問。
「嗯？噢！不是！當然不是，剛剛那是說誇張的，就是誇飾法。」比爾搖頭笑說，「不過，貴族的壽命很長，菲里妲斯成立之前，你們城主就在囉！」
伊蓮點點頭。她知道，貴族是僅次於神的存在──每個人都這麼說的。
神，這個世界一開始就有神了。
『神有七個，七個永生的神；祂們看怪物肆虐這片大地，於心不忍，於是憑著自己的模樣，花了七天，創造了七個貴族，並封他們土地，要他們獵殺怪物，讓人們活在他們的羽翼下，好保護這塊大地。』
因此，人類有服侍貴族的義務。
人類不得違抗貴族的任何命令。
因為，貴族是神的化身，他們是神的孩子……
從小，母親就把這些當故事說給伊蓮聽，所有赫維堤克人都知道這個故事，伊蓮也在夢境中說給曉雯聽，不過卻被曉雯毫不留情的駁斥。
『什麼君權神授啊？！這根本就是把極權合理化的藉口！狗屎爛蛋！沒錯！根本就是bullshit！』
曉雯的聲音和臉蛋在腦海中重現，氣跳跳的模樣讓伊蓮忍不住勾唇微笑。
「想到什麼好事啦？」比爾突然開口。
伊蓮回神，那笑容瞬間從她臉上消失。
「沒有。」
比爾一臉可惜的看著她。
「女孩子笑起來多好看吶！」他說，「妳該多笑的。」
「我不好看。」伊蓮囁嚅著反駁，「沒什麼好笑的。」
俏妞兒不賞臉，比爾倒也不生氣，只是陡然換了話題。
「不過，妳手上那些繭哪來的？」他好奇問，「赫維堤克什麼時候讓女孩子也當戰奴啦？嫌女人太多？」
對方沒有先問她的聲音為何沙啞，倒是直接戳中核心問她為何手上傷痕累累──這讓伊蓮有些不習慣。
不過，面對將來要成為同袍的對象，她還是老實回答：
「我母親不希望我當孕母或女奴，所以讓我女扮男裝去當戰奴。」
比爾吹了個口哨。
「妳母親還真天才，怎沒讓妳去當農奴啊？農奴多快活！」
她扯扯嘴角，不願多談。
比爾搔搔落腮鬍，換個話題繼續跟她閒扯。
「好吧！那麼，戈婓怎麼找到妳的呀？難不成他去戰奴營門口插個木牌，上面寫『誠徵啟示，意者請洽城堡管家』？」
他比手畫腳的怪模樣很是滑稽，伊蓮實在無法想像戈婓真的扛著木牌去戰奴營門口前站崗的樣子，忍不住抿嘴微笑。
「是羅伊先生先找到我的。」她說，「他發現我不是男人，把我抓回城堡。」
比爾瞪大眼，高抬的眉毛把額頭上的皺紋都擠出來了。
「嗯哼，嗯哼嗯哼。」他點點頭，「妳沒有──妳沒有──」
他的手指著伊蓮，又指著羅伊的方向，來回指著指著，然後像是發現自己現在的動作有多蠢一樣，閉上嘴巴皺緊眉頭，咕噥一聲：「抱歉。」
伊蓮搞半天才猜對他想到什麼，耳根子有些紅。
取肉大業還在持續，比爾沉默了好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還以為那傢伙學乖了，沒想到……」
「什麼意思？」伊蓮好奇問。
「沒，就一些往事。」比爾笑嘆，「孽緣啊！」
比爾是個常笑的人，認識不到半小時伊蓮就注意到了──但這次，比爾的笑沒笑進眼裡，氣氛也倏地冷了幾分。她搞不懂，也猜不明白，乾脆再找個話題問。
「羅伊先生說，你們曾經殺掉兩個貴族？」
「兩個？」比爾一愣，然後想到什麼似的笑了出來，「哈哈哈！沒錯！是兩個貴族啊！咱們很厲害吧！妳儘管加入我們吧！不會虧待妳的啊！」
「你們有很多火藥嗎？」伊蓮忍不住問。
比爾再度抬眉，笑瞇得落腮鬍都上揚了。
「喲！妳懂很多嘛諾亞小妞兒！」他笑道，「沒錯！咱們菲里妲斯啊，專門就蒐集那些末日前的好傢伙，來對抗這些假冒成神的貴族！」
伊蓮一愣，對某個詞感到陌生。
「末日？」她問，「那是什麼？」
「嘎？戈婓沒跟妳說嗎？」比爾詫異反問，「你們城裡聽到的什麼七個神啦什麼七日造七貴族啦，通通都是為了騙老百姓而編的瞞天大謊啊！」
這，口氣跟曉雯有些像……伊蓮瞠愣。而那廂，比爾開了話匣子就停不下來，劈哩啪啦講個沒完。
「以前吶，這塊大陸上可是有許多方便又神奇的東西！」他滔滔不絕地說，「有跑得比馬快的鐵箱子、還有可以在天上飛的巨大鐵鳥、還有用小箱子就可以和人對話，各種看不見的東西在牽線……妳在城堡裡應該看過『電燈』吧？那可是很棒的發明啊！有了電燈，晚上都不用睡啦！哈哈哈！也可以看清楚床上的女人長得是圓是扁啊！妳說是不是呀──噢，抱歉啦哈哈哈！」
伊蓮沒被後頭的話冒犯到，比起女人長得是圓是扁，她更震驚的是比爾說的話，和夢境裡曉雯的世界太相似了！
在路上跑的載人鐵箱子是車子，天空中裝滿了人的鐵鳥是飛機，還有可以用來和人即時對話的……他說的是電腦或平板嗎？
「末日呢？末日又是什麼？」不知為何，她心臟怦怦狂跳著，沙啞的聲音有些緊繃。
「末日啊，就是那些好東西都沒了。」比爾垂眸笑嘆，「死了很多人吶……都是因為──」
『啾──嚕嚕嚕嚕嚕──』
一聲奇特的鳥兒長嘯從高空中傳來。比爾話才說到一半馬上住嘴，臉色丕變。
「來了！」他迅速把肉塊都塞進袋子裡，「快！該閃人了！！」
＋＋＋碎碎念時間＋＋＋
我真的有點不忍心，
不過該做的還是要做，
這可是早就規劃好了的。
對了，
這周末來公告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好了，
行程表之類的、
幾集完結《極北伊》之類的，
還有《殭屍滿滿》前傳大概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之類的。
最近開始努力吃Ｂ群。
LilyQuali
20170818
創作內容
穿越到殭屍滿滿的世界就算了等級還是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