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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部門總部,內華達州)
「我能跟你們說件事情嗎?」喵喵飄向我們。
「怎麼了?」戴爾懶洋洋地從我身上爬起來。
「…有關艾胥莉的事情。」喵喵似乎有些猶豫。「我聽說艾胥莉的母親沙凡娜‧奈許也是怪物攻擊的受害者,她手上是不是有戴爾的袖扣?」牠端坐我的肩膀向戴爾問道。
「是的,我想她母親可能曾經和我有過一次…」
「艾胥莉身上流著霍特伍德家的血,我感覺得出來,那股力量不會騙人。」
我們驚訝地看著牠。
「沙凡娜拿走你的袖扣該不會是因為…」我絕望地猜測這個可能。
「她告訴我她有吃避孕藥。」戴爾沮喪地垂下肩膀。「我明明也做足了準備…這實在是…」
我終於想起來了!沙凡娜就是我在大學時看到和戴爾走在一起的藍頭髮正妹!他告訴我那是他第一次做愛。
「你們現在的科技已經有辦法鑑定親子關係不是嗎?」喵喵的尾巴從我耳邊掃過讓我瞬間起了雞皮疙瘩。「我只是幾乎能如此猜測,但還是要等到實際證據出現才能斷定。」
我小心翼翼地摟住一臉愧疚的戴爾,他在我懷裡焦慮地扭動,雙手抓住我的衣角搓揉著。
「也許…她是故意這麼做。」我按摩他僵硬的頸背試圖讓他放鬆。
「如果沒有遭逢意外,艾胥莉或許有天會從她母親口中得知這件事,但這下再也沒機會了。」他悄聲說道。
或者…這是沙凡娜極力隱藏的秘密?
特殊部門並沒有在案發現場找到那些受害者的靈魂,只能觀察到幾隻慾者和嚙者*在附近活動,受害者們很可能已經失去生前的意識而加入到處搗亂的孤魂野鬼,我們永遠無法得知沙凡娜‧奈許懷孕的原因。
(*作者註:故事中的人類鬼魂分為幾個種類,慾者和嚙者都是失去生前記憶的鬼魂,喜歡到處惡作劇製造麻煩)
戴爾在我的按摩下逐漸放鬆,他推開我然後輕啄我的臉頰,我捧住他的臉吻上他的嘴唇。
如果艾胥莉是他女兒,我更要解開這些謎團,但目前掌握的線索很可能導向一個人類難以到達的地方。
亡者驛站。我們早在消逝前就已經邀請來世的自己。為何那條怪狗會這麼說?
我硬是要他躺下來休息,但不到半小時就被宅詹的敲門聲打斷。
「那串座標的地點確認了。」宅詹擔憂地看著戴爾,雖然他也跟我一樣滿身繃帶狼狽不堪。
「在哪裡?」我瞇起眼適應門外過強的燈光。
「紐奧良,蘇洛他母親的…呃…脫衣酒吧。」他說出那四個字時有些侷促。
這些巧合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都跟我身邊的人有所關聯?那頭最後變成東方女人的怪物又該怎麼解釋?
萬一怪狗所說的真相其實是陷阱呢?
過沒多久我們又回到醫務室,醫官南森聽完我們的解釋後無奈地點頭。
「可以是可以,我能幫你們進行鑑定,但需要點時間。」他瞄了監視器螢幕裡正在跟喵喵玩的艾胥莉一眼,雖然他根本看不見喵喵。
「真是太感謝你了。」戴爾露出虛弱的微笑。
「但你們要怎麼跟那女孩解釋?在這堆意外之後?她似乎對男人充滿戒心。」
「…我會想出辦法。」戴爾瞄了我一眼回應道。
接著是實驗室,我還是對那把破刀充滿疑惑,必須在前往紐奧良之前設法從海嘉和伊迪絲口中問出更多資訊。
「你們兩個?」伊迪絲打開房門時驚訝地看著我們。「戴爾有好點嗎?」
「恢復良好。」我舉起破刀阻止她繼續問下去。「但我還是對妳們的解釋有些疑問。」
「這…」伊迪絲欲言又止地開口。
「讓他們進來。」海嘉的聲音從實驗室裡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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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特伍德莊園,紐約)
榭爾溫的母親韓莉耶塔無奈地瞪著眼前三個鬼魂,她的丈夫亞當則是侷促不安地被那兩隻地獄來的天竺鼠團團包圍,而被韓莉耶塔抱在身上的咪咪則是八風吹不動般地打著呼嚕。由於馬修太過大意在昨天半夜撞倒客廳的花瓶,外加那隻喜歡跑進浴室游泳的鴨子幽靈竟然在亞當上大號時誤闖進來,霍特伍德莊園裡的鬼魂已經無法繼續向哈雷夫婦隱瞞他們存在的事實。
「所以這就是你們三人的故事?」韓莉耶塔翻了個白眼。「不覺得這樣很對不起戴爾嗎?」
「所以我們仍在償還對他的罪惡感。」翠西亞嘆口氣回應她。
「但這堆怪事又該怎麼辦?」亞當終於成功從地獄天竺鼠的包圍中逃脫,但當他發現牆角還躲了格姆林和拉斯兩隻小妖精時終於放聲尖叫。
「他跟榭爾溫那小子還真像。」法蘭茲興災樂禍地笑著。
「有其父必有其子。」馬修聳了聳肩。
「呵呵~他壓根不覺得這是自嘲~~」拉斯對格姆林耳語然後獲得對方毫無良心的竊笑。
「榭爾溫和戴爾正與一個政府機構試著解開這些謎團,現在恐怕也只能相信他們了。」阿福試圖安撫哈雷夫婦。
「我好害怕他們會受傷。」韓莉耶塔看了霍特伍德莊園的前管家鬼魂一眼。「榭爾溫把那些事說得好可怕,我多不希望這是真的。」
「我也這麼希望,他們不該被過去的惡夢糾纏。」
「我以為我兒子終於找到真愛然後過著幸福的日子,但命運顯然不允許事情如此發展。」馬修哀傷地飄到窗邊。
「我們只能想辦法堤防任何可能的異狀發生,地獄最近毫無新消息。」路德焦慮地來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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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嘉似乎早就知道我們一定會再次向她詢問那把破刀的事。
「榭爾溫,你相信去年那幫惡魔說的話嗎?」她的視線從我們進來後就一直停留在刀上。
「我多不想相信,但當我相信自己就是尼溫瑞赫時,我的力量會增強到難以控制。」我只好實話實說。「妳們…是不是根本就知道那些惡魔真正的目的?」
海嘉仍然沒移開視線。
「妳們並非人類,這是否也是超自然世界向人間隱瞞的諸多秘密之一?」戴爾握緊拳頭,仍在從失血中恢復的他現在脾氣差到極點,我突然感謝起他願意在這種時候扮黑臉。
「…海嘉?」伊迪絲不安地在辦公椅上扭動。「拜託?」
「我本來以為能讓人間對這些事渾然不覺。我深愛這個地方,我不希望人間受到無謂的戰火侵襲。」海嘉悄聲低語。
「也許…讓他們知道能阻止這件事發生?」
海嘉看了她一眼,我發現她們的頭頂上有團接近圓形的微弱白光閃爍著,像極了聖誕樹上的天使吊飾,那大概就是她們的光圈吧。
「在超自然世界有個關於你們的傳說,那是場差點顛覆既有秩序的挑戰,但最後卻成為令人心痛的悲劇。」海嘉終於正眼瞧著我們。「如果從人類的角度來看其實事發不到百年,對超自然世界來說更是彷彿昨日,但那個世界的統治者們卻利用無邊的力量來威嚇所有人…包括我們,雖然我們天使還是略知一二。那些統治者聯合彼此迫使所有超自然世界的居民相信這只不過是個子虛烏有的狂想,而你們…也只是兩個無故掀起爭端的叛徒。」
「叛徒?」戴爾翹起眉毛。
「傳說基本上是這樣的:地獄王子尼溫瑞赫遭到淫夢魔厄里亞德引誘,竊取屠神之矛企圖推翻撒旦的統治,他們不幸戰敗並逃亡人間,卻在逃亡途中雙雙被地獄殲滅,而屠神之矛則在混亂中消失無蹤。」伊迪絲不甘情願地說出那兩個名字,我和戴爾前世的名字。「超自然世界的目的其實是屠神之矛,地獄找上奇蹟倖存的你們就是為了那根矛,我想天堂也在虎視眈眈吧。」
「難不成那群混蛋覺得把我們找出來就能找到那根矛?」媽的,那東西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但我們現在就連誰掌握了你們沒被徹底消滅這個消息都無從得知,何況是那根矛現在身在何方?」海嘉挫敗地摔進辦公椅。
「回到那根矛身上,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戴爾瞇起眼睛。
「你們應該都聽過聖經裡那根戳過耶穌的矛吧?」海嘉把電腦轉向我們,螢幕裡有張耶穌受難圖,一個羅馬士兵舉起長矛刺進上帝之子的身側。
「我記得這出自《約翰福音》?」小時候的主日學記憶逐漸清晰,原來我記性可以這麼好。「好像叫命運之矛(Spear of Destiny)還什麼的?」
「它有不少名字,但早在兩千年前就落入地獄之手成為撒旦的最強武器,卻被你,他叛逆的小兒子給偷走弄丟了。」海嘉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不過你上輩子還真厲害,竟然能讓那東西就這樣消失無蹤。」伊迪絲在一旁搭腔。
「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那些事情好嗎?」我垮著臉回應她們,戴爾則在旁邊無奈地搖頭。
「至於你手上的破刀是另一道關鍵線索,我一直很猶豫是否要告訴你們。」海嘉放出另一張圖片,看起來像刻在石頭上的古文字。「這是在賽勒斯‧巴特勒發現這把刀的遺跡中的銘文,是地獄文字,跟天堂使用的版本非常類似。」
「上面說了什麼?」我好奇地湊向螢幕。
「『此劍原主乃竊取神矛之賊…』」她緩慢地唸出那串文字。「『唯有真純愚者』…這裡被磨損了看不出來…『獲得救贖』。你是目前能成功叫喚這把劍的人,榭爾溫。」她定睛注視我。
我看著破刀,腦海裡那個自稱是地獄王子的聲音正在得意地輕笑。
「如果到時能成功前往亡者驛站,我和戴爾…有沒有可能被認出來?」我聽見自己這麼問。
「很有可能,所以請別把刀子弄丟了。」
她沒說出全部實話。但這不打緊,你很快就會知道真相。
那道聲音又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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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蠍子酒吧,紐奧良,路易斯安那州)
接近午夜時,海嘉與伊迪絲把我們傳送到紐奧良一間燈光俗麗的酒吧門口,蘇洛看到招牌時露出嫌惡的表情。
「你家開的?」吳亨利歪嘴笑著。
「我拒絕做出任何評論。」蘇洛對招牌上長了對胸部正在大跳脫衣舞的霓虹燈蠍子翻了個白眼。
喵喵看了招牌後發出極具惡意的竊笑,蘇洛的臉已經快要比棗子乾還皺了,至於領頭的宅詹則是滿臉通紅地看著酒吧外抽菸的辣妹們。
「我們得進去…對吧?」我的腸胃傳來一陣翻攪,背後藏著破刀的登山背包好像越來越重快要把我壓倒。
「顯然。」戴爾不安地拉住我的手。「讓我想起喬治‧克隆尼那部電影。」
「《厄夜追殺令》*?」
(*作者註:《厄夜追殺令》(From Dusk Till Dawn)是1996年的驚悚電影,把公路犯罪與吸血鬼題材莫名合拍地組合在一起,由喬治‧克隆尼和昆汀‧塔倫提諾主演,至於電影公司則在2014年推出影集版擴大故事線)
「是的。」
我不得不承認現在這場景實在太像電影裡那間準備被怪物血洗的酒吧,然後我們一行人就站在店門口一副準備殺進去的樣子。該死,拜託不要越來越像啊!
「根據我的理解,當你們站上正確座標並找出暗號時,亡者驛站的通道就會打開將你們直接送到那兒。」海嘉走在最前頭帶領我們踏進那間感覺有點恐怖的聲色場所。「但是暗號卻無法從邀請函上得知,得隨機應變,可能會發生意外見血之類的。」
「那還真是糟糕!」蘇洛在一旁按著太陽穴哀號。
「路易和瑪莉負責埋伏在店外監視所有可能的出入口,如果有異狀請立刻通知。」宅詹對那兩個鬼魂交待道,他們點點頭然後消失在空氣中,除了林瑪莉還在消失前親了吳亨利的臉頰一下。
大門敞開後,我的擔憂瞬間化為現實,這裡真他媽有夠像那部該死的電影,但比我的擔憂更可怕的事情卻馬上出現在眼前,也讓所有人頓時瞠目結舌。
暗影與他的學徒們就坐在舞台前的餐桌旁。
「…老爸?」蘇洛的下巴快掉下來了。
一個辣到快要噴火的拉丁正妹轟然把大門關上,酒吧燈光全都暗下來只剩舞台前的火炬不規律地跳動。
血紅色布幕一分為二,穿著斗篷的人影走了出來。
這好像…我的那場夢?
斗篷掉了下來,電吉他的聲音從樂團飄出。
黝黑發亮的肌膚上纏繞著一條蟒蛇。
蘇洛低聲咒罵起來。
「你媽?」我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只穿著性感內衣正在扭腰擺臀的女人是蘇洛他媽,這樣的話她年紀起碼快要接近…
「對…我媽。」他絕望地摀住臉。
欸等等,我應該要集中精神找出暗號在哪才對,不是像個變態盯著朋友的老媽跳脫衣舞。
戴爾倒是沒被脫衣舞吸引,他正在認真觀察著坐在最前頭的暗影。
「他出現在這還真不知道要感到意外還是不意外。」戴爾抬頭看著我。
「也許暗影是專程來這裡大喊『這才是我說的幹他媽的好秀』*這句話吧?」我實在沒勇氣觀察暗影到底是用什麼表情來欣賞他老婆對著一堆觀眾大跳豔舞,嗚喔,現在已經脫掉胸罩了。
(*作者註:這是喬治‧克隆尼飾演的角色在電影中看完脫衣舞之後說的台詞「That's what I call a fuckin' show!」)
然而我的那場夢卻突然出現在眼前,影像逐漸與當前所見疊合在一起。
纏繞蟒蛇裸身在台上跳舞的人已經變成戴爾。
你們永遠無法逃離過去。
那聲音又說話了。
你已經找到暗號。
戴爾突然僵直不動,雙眼大張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狠狠驚嚇。
「你還好吧?」我連忙抓住他的肩膀,奇怪的影像驟然消失。
「我好像看到了…幻覺…」他顫抖地開口。
我的口袋突然傳出窸窣聲。
蘇洛的母親步下舞台,搖擺著踩上暗影所在的餐桌拿起桌上的酒瓶。就像那部風格詭譎的恐怖片,她抬起腿用腳掌擺弄暗影的臉頰,把拇指塞進他的嘴巴並倒下烈酒,音樂也跟著這一幕逐漸走向高潮。
幻覺再度出現。
從戴爾的裸足喝下烈酒的人變成了我。
「榭爾溫!」戴爾突然對我大喊。
我們已經被一團紫光包圍。
「這是怎樣?!」我伸手想突破那層光,但卻像是被電了一下渾身刺痛。
「該死!你們沒事吧!」蘇洛的聲音從光芒後頭傳來。
「我們出不去!!」我驚駭看著他們的身影被紫光遮蔽。
喵喵在紫光將我們完全包覆時跳進來想搆住我們,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彈飛出去。
我在那團紫光向我們噴出刺眼光束時緊緊抱住戴爾想護住他,但所有感知都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只剩戴爾劇烈的呼吸和我的尖叫聲融為一體。
光芒消失後,我們已經站在另一個充滿血紅色的空間。
一座巨大的…舞廳?
舞台上傳來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