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奇/奇戀 第五章(全)
第六章 塚七色的暗殺事件
01
「很抱歉比預期的稍微晚了,」她說,「再次……不,應該說是僅向你一個人做真正的自我介紹,首先,敝人之名並非王育芬,而是--」
「『塚 七色』?」
「……為什麼你會知道?」
會不知道的人才有問題吧?
妳不是都已經用比「72」還大的字體、綠底白字寫了出來嗎?
而且不只是我,我想,全班總共三十七對減一隻的眼睛都看到了。
「雖然被你先曉得了名字這點這有些許超出我的預期……」她說,然後看了一下筆記本裡頭的某頁,「沒問題,一切還是在容許的範圍內……我叫做塚七色,是暗殺聚合體--『塔羅牌』的器官之一。」
暗殺聚合體?塔羅牌?器官?
難道這人的暗殺技巧是用「多到讓人來不及吐嘈的吐嘈點」殺人嗎?
「請問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我說,「還是妳急著動手殺我?」
「問問題……是嗎?」她翻了一下筆記本,「……如果問的問題與回答所需的時間都在容許範圍內,而問題的內容也在容許範圍內的話,我想答案就是:可以的。」
「那麼,」我說,「妳所謂的暗殺聚合體到底是?」
「三十三。」
……啊?
「你是第三十三個人做出類似的詢問,」她說,並且在本子上登記著。
坦白說,我對這數字滿訝異的。
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多跟我一樣無聊的人,在被人表明要殺掉自己的時候問了這種蠢問題?
「我呢,應該是務實派的。」她闔上本子後,繼續說道:「所以當初取名字時,就覺得應該以『一目瞭然』為目標,不然至少要讓人容易理解……名字不該過於奇特或者出色,你不覺得這幾乎可以說是種禮貌嗎?」
一個姓「塚」名「七色」的人這麼對我說。
若要形容這種說服力的等級,大概比那坨會跳上跳下、外貌像是加了太多色素的藍色果凍、名叫史萊姆的生物還要低。
「總之,當我提議就直接叫做『暗殺集團』或者是『殺手集團』時,卻有人提出了『暗殺聚合體』這個名字。坦白說,我現在依舊無法理解,為什麼我花了半個月收集資料,做了PP、幻燈片、十五分鐘的動畫宣導短片的說服力,卻比不上那個人一句『就叫暗殺聚合體吧』。」
「……我猜這就是所謂的人望問題吧。」
我的經驗告訴我,那些會把沒有人特別關心的事物過分認真看待的人……是很容易受到排擠的。
「『人望』……是嗎?」她把這兩個字寫在本子的某頁,然後舉起來向著我,「是這兩個字嗎?」
「是……」我點頭,同時眼光卻很難不瞥向旁邊那頁,「那個……妳旁邊那頁用紅筆寫的『我明明就沒有那個意思,為什麼大家就是不了解我呢?』是--」
「請別隨意窺視別人的私密處!」她關上本子。
……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雖然我想要回說:「剛剛明明就是妳自己把私密處打開來要讓我看的啊」但因為發現到這句話聽起來在各方面的問題都更大,所以就沒有開口。
但即使是她大聲地說出了剛剛那樣的話,路上卻沒有任何人多看我們一眼。
或者可以說,沒人任何人會多看我們一眼。
因為就像冥冥小姐曾說過的:普通人會在本能上迴避魔法。
不只是魔法的本身,而是與其相連繫的諸多事物。
「也因為主要定位都叫『暗殺聚合體』了,」她繼續說,「所以那個人就順水推舟的提出了『塔羅牌』這個稱呼。」
「所以你們一共有二十二人?還是外號都用塔羅牌來命名?」
「二十七人。」
……嗯?
「跟剛剛一樣,你是第二十七個說出類似推測的人。」
二十七個人啊……慢著,剛剛不是三十三嗎?還有六個呢?你們把那六個人怎麼了?
「但其實當時我們總共就只有七個人。」她說,「去年有兩個人離開,一個人必須長期住院,後來又來了一個算是勉強湊數用的新人加入,所以目前總共是五個人。」
……殺手集團不是該保持神秘嗎?
這樣的資訊洩露沒問題嗎?
「而且也不是用塔羅牌命名。」她說,「是用『器官』--還是那傢伙提議的,說是因為『叫塔羅牌就用塔羅牌稱呼太好猜了,況且我們也沒那麼多人,為了湊齊塔羅牌的數量還要再找十多個人更是麻煩,乾脆就用器官取名吧』,然後還擅自把大家用各種器官分類,像是頭腦、心臟、手、足之類的。」
「那麼妳是……」
「我是……」她用小本子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才道:「……『思考』。」
雖然我不確定「思考」到底該怎麼準確分類……
但我敢肯定它不是個「器官」。
但仔細想想,在一個大家都以器官來命名的組織裡,一個卻被稱為「思考」的人……簡直就跟那種在玩某個大家都用水果來作稱呼的遊戲裡,卻被主持者給取為「飯糰」的情況一樣嘛。
「倒也不是說我討厭這個稱號。」她說,「甚至如果硬要把自己的感覺界定的話,或許好感的成分比較多吧。只不過或多或少--或許只是我多心吧,我總覺得這個稱號會讓人聽來有種自己被同一個集團的人給排擠的感覺。」
不,我想那並不是妳多心。
而是妳根本就是被他們給排擠了。
「現在……還有其他問題嗎?」她說。
「時間還夠?」
說完我才想到:啊,我竟然在提醒一個殺手要記得準時殺自己。
「其實已經所剩不多。」她說,「事實上,若依照最早版本的計畫,現在你應該已經七零八落或者四分五裂了。」
……妳到底是要怎麼把我給幹掉啊?
「那就最後一個問題,」我說,「可以……放過我嗎?」
………………我知道。
我知道我的要求好像有點既荒謬又強人所難。
但是……試試看也無妨不是嗎?
反正死馬當活馬醫。
「『放過我』……是嗎?」她再筆記本上寫了那三個字,然後像剛剛那樣舉起來對著我,「是這三個字對嗎?」
我點點頭,同時假裝自己沒看到旁邊那頁裡被綠色螢光筆給標記的那句「試著再穿的色情一點的話,會不會讓其他人對我更有好感呢?」。
「以結論來說……實在沒辦法呢。」她說,「而且這個可能性顯然早已經不在我的計劃裡了。」
「說得也是,」我說,「畢竟妳可是受人僱用--」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說,「雖然你說的也對,我們的確受人僱用並且不可以任意單方面放棄約定,但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
那麼又是什麼意思?
「--這跟能不能放過你無關,」她說「而是以實際情況來說……你幾乎已經是死定了。」她低下頭。
我順著她的眼光往下看。
慢慢地往下看。
於是--
於是我看到了一隻筆。
一隻黑色的筆。
一隻深深埋入我心窩、刺入心臟的筆。
不是誇飾。
無關譬喻。
而是不容狡辯的「事實」。
「啊,這樣好像是會死人的」--我內心近乎反射性地想。
「那是我最喜歡的一隻筆。」她說,「一般來說,我都會拔起來的。不過……請留著吧。要說理由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對你還滿有好感的。」
她轉過身去。
我追上去--
不,是我下意識「想要」追上去。
但身子卻成了跪倒。
我試著起身。
可是身體卻變得好沉重。
冰冷的地面彷彿伸出手來包圍我。
然後開始吸收我的體溫。
身體彷彿有某個東西正在流失。
跟著我的意識一塊流瀉於地。
周圍的腳步聲是如此清晰。
但卻又如此地遙遠。
就像是迴盪在某條蒼白長廊上的孤寂。
隱約裡,我好像聽到了幾個重擊的聲響。
隱約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倒在我的附近。
然後……
然後我就……
……我就想著:「如果是輪輪自己一個人的話,會如何度過接下來的每個夜晚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