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深處,「蕾歐!」一頭銀白短髮的女性呼喊著位於另一方的夥伴,被稱為蕾歐的女子應了聲,「來了。」慢步走去。
「怎麼了?喊得那麼著急。」蕾歐問著,女性指了指藏在樹叢後的一株植物,「你要找的是不是這個,你看,鋸齒狀的葉片,長著絨毛的莖,高度大概三十?」聽她說完,女子伸手去摘,仔細端詳著,「很像,但不對。」女性原本挺真的腰桿瞬間軟了下來,「找這麼久你跟我說找錯了……」
蕾歐嗤笑了聲,「但我沒說它毫無用處,這是一種野菜,煮湯好吃的。」把植物收進籃子,女性眼神發了光,「好吃的嗎?」
「萊茵吶……」蕾歐揚起無奈的笑,「一提到食物就兩眼放光。」萊茵佯裝氣鼓鼓的模樣有些逗趣,惹得蕾歐總是想笑,她拍了拍女性的背給對方順順炸起的毛。
突然間,後方樹叢傳來騷動,蕾歐和萊茵同時看向那通向更深處森林的小路,聲音是在那裡發出來的,卻未見任何影子。
「小動物?」萊茵豎著耳朵,聆聽著一切風吹草動,霎時間,一道黑影自另一頭襲來,右手一爪刨向蕾歐的右側手臂,卻被萊茵的鐵爪攔下,「看來不是。」而蕾歐也當機立斷向左側避開,腰間兩把刀已然出了一把,兩爪相碰擦出大量火花,卻沒照亮襲來之人兜帽下的臉。
那人在萊茵做出反擊之前迅速避開,但蕾歐在他迴避的同時突進,手上打刀橫擺,一道帶電的橫劈斬去,卻被那人輕盈落地再順勢起跳給落了空,蕾歐抬頭看向對方順勢的轉動身體,將那橫劈延長,刀身上的雷電轉為烈火,灼熱氣息膨脹開來,女子幾乎篤定襲擊者是躲不開這一刀,在光亮中似乎看見他輕蔑揚起的嘴角,隨後刀柄傳來的震動與虎口傳來的麻疼讓她鬆了手,她這一刀宛若劈中岩石,刀刃被彈開,雖然沒碎,但手上的麻與疼能讓蕾歐一小段時間無法握刀。
卻在襲擊者未曾想到的,被他遺忘的另一人高高躍起,手上的鐵爪通了電向他背後狠狠抓來,那人還未落地,萊茵的速度宛若雷電,肯定能擊中,「結束了!」萊茵宣判著,兩爪交錯了痕跡,狠狠擊中了那人,雙方砸向地面,揚起大量塵土,蕾歐帶起風場吹走沙塵,地面已然砸出了大坑,而萊茵待在正中央,身下卻沒見襲擊者。
「他用了跟妳一樣的洞,雖然有擊中。」萊茵站起身,繼續說道,「但應該沒有對那傢伙造成多大傷害。」蟲洞……那豈不是!
說時遲那時快,那人竟明目張膽在蕾歐面前撕開空間裂縫,帶著風屬性魔力的爪擊自那縫隙裡殺出,蕾歐驚的瞪大了眼,然而爪擊卻只擊中了個虛影,而本體則潛入一旁的樹影之中躲開了這一擊,在那人的背後出現,催動風元素,這風如同利刃撕扯著她為了攻擊而探出的手將其斬斷,那一截手臂自手肘斷裂湧出了血,而在那人要躲回空間時,被萊茵抓住了剩下的那一截手臂將他拉扯出來,迎上蕾歐製造的風刃,但卻甚麼也沒有命中,明明是個實體,卻宛如命中空氣。
蕾歐有些吃驚,這是模仿了她的能力,還模仿的一模一樣,被這樣的敵手纏上不免有些心驚,但她很快的冷靜下來,利用著剛剛消散的風場感知著那人的位置,一旁的萊茵也提高了警覺,兩人都閉上眼屏氣凝神,感受著、聆聽著周遭……
在這裡!
先有動作的是蕾歐,她快速地舉起還未出鞘的另一把刀,擋住了自身後來的攻擊,那人見攻擊被擋下便又一次的潛入黑暗,下一次則是出現在萊因右側,但萊茵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快速架出防禦姿態,他一腳狠狠踹中萊茵用作防禦的手臂,那力道可比剛剛面對蕾歐的爪擊還來的大,「該死的……」萊茵可不敵這力量,理所應當的被踹飛,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停在了某棵樹下,而蕾歐在她被踹開的同時轉身出刀,那速度之快能與萊茵的極速相比,刀光乍現,這次劈中的不是堅硬的岩石,而是柔軟的水流,那水溫和緩慢,在吃入刀刃後卻宛如跌落懸崖的瀑布急落而下,將刀狠狠壓入地面難以拔起。
「嘖……」蕾歐咋舌了一聲,直接放棄那把刀退了開來,在手上凝聚了光屬性的長槍朝著那人的面部擲出,卻只見他輕輕吹了口氣,冒出的黑色火苗便將長槍吞噬,吸收。
萊茵的後腰在剛剛撞上樹幹,才艱難的正要站起身,卻發現身處魔法陣的正中央,而她被數道灼熱能量纏上了手腳,「蕾歐!」正在迴避的女子接收到訊息,操弄起木藤將萊茵拉出那詭異陣法,帶到自己身邊。
兩人一同向森林外部撤離,那人怎麼可能不察覺到她們的目的,直接在周遭築起土牆,然而蕾歐一把攬住萊茵,打開屬於她的蟲洞,摺疊了空間,那障礙物還算甚麼,卻正當她以為逃出生天時,在第三十一公尺處,也就是她能夠摺疊空間的極限距離,被築起了一道更高的牆,雖說蟲洞這種魔法對蕾歐而言比較簡單,但消耗的體力也不容小覷,在跟那該死的襲擊者戰鬥時已經消磨了她不少體力,要再次使用蟲洞摺疊空間,必然得要休息一陣。
萊茵掙脫了蕾歐的手,用自己的鐵爪灌輸大量的雷屬性魔力,想要一擊破開這道牆,「該死的你他媽給我滾開啊渾蛋!」大罵著將鐵爪擊出,狠狠地對土牆灌輸足以殺死一個泰坦巨人的電量,但土牆無動於衷,而萊茵卻一陣腿軟,跌坐在地,「趕緊把魔力收回,會透支的。」蕾歐似乎察覺了,土牆正在吸收萊茵的魔力,「不行……停不下來……」她的臉色愈發蒼白,「說甚麼傻話?快停下!」著急地咆哮起來,「它在強制吸收我的魔力……我沒辦法……」蕾歐緊皺起眉間,她可沒見過這種魔法,她只好用點土方法——把萊茵拉開。
但不得不說,土方法還是管用的,蕾歐成功阻止了萊茵被透支魔力,但這應該也宣告著除非她們能飛,否則應該脫離不了這座幾乎純天然的鬥技場。
那人在她們為了土牆而煩惱時慢步走到她們身後,蕾歐察覺立刻面對他並護著身後還有些虛弱的萊因,「看來你們知道牆會吸取魔力了呢。」兜帽間傳來雄厚男聲,蕾歐眉間緊鎖,「你到底有甚麼目的?」語氣含著慍怒,但現在的她可能打不過眼前的人,剛剛消耗了不少體力,刀也都落下了,還要看著差點透支魔力的萊因,要分心的事情太多了,但他卻只是笑了笑,「目的?我沒有甚麼特別的目的。」這讓蕾歐有些困惑,「那又為甚……」沒等她把話說完,那人已經迎面襲來,速度之快彷若雷霆,她只能拉起萊茵立刻向一旁跳開。
還沒等到落地,不久前那虛影被擊碎的反饋襲來,蕾歐只覺喉間腥味濃厚,胸口悶痛得讓她咳嗽,咳出了幾滴腥紅,萊茵見狀催促著讓她放下自己,「我們都不是她的對手,只有合作才有機會逃出去。」那人像是在等她們聊完所有對策,站在原地等著,「放心,我還能打。」見著蕾歐不放心的眼神,萊茵說著打氣一般的話。
「說完了?」那人又衝了上來,速度還是那樣快,兩人交換了眼神,蕾歐躲進陰影之中,而萊茵與他短兵相接,一瞬間就是數次交鋒,但剛剛魔力的大量流失還是讓萊茵感到疲累,被那人抓到了個破綻,抓住了她的右手臂就將其甩出,萊茵的後腰再次撞上樹幹,痛得她齜牙裂嘴滾落在地,她這一生可沒這麼狼狽過。
蕾歐看見了伙伴被甩飛的全過程,但她顧不上她,現在為了能製造出一個突破口,她不能隨便現身,還要專心地控制暗元素附著在那人的影子上,以控制住他的行動,但總覺得自己已經被發現了的不安感總是擾亂心思,而一發雷切到了面前,證實了她的不安,蕾歐只得後仰險險避開這一斬,索性放棄了控制,和萊茵一起打突襲戰。
而萊因撞上樹幹導致了她腰上的傷又更嚴重了,卻強撐著自己再站起身向前突進,「你讓老娘的腰很痛你知道嘛!」她也看見了那人身後已經拿出鐮刀的蕾歐,也只是眼神交流便可得知想法,普通的爪擊刨向他,但被一一擋下,不過這是萊茵已知的結果,蕾歐控制的水元素悄悄地攀上他的腿將其固定,最後的交錯爪擊將兩人彈開一小段距離,萊茵處在半空,而為了架開她那人正門戶大開,「蕾歐!」剎那間,萊茵和蕾歐交換了位置,而這個距離正好適合蕾歐的鐮刀,她甩動手中沉重的巨大武器,一個迴身斬落下,卻又見那人兜帽下嘲諷般揚起的嘴角,一瞬間眼前人變成了萊茵!兩人都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但鐮刀因為慣性和她人在空中而停不下來,急中生智的運起木元素操作木藤及時拉住鐮刀的攻勢,卻也讓鐮刀脫了手。
就在鐮刀脫手的同時,那人又和萊茵交換了位置,趁著蕾歐防禦最薄弱的時候操動著風元素的爪擊擊中了她的胸口,鮮血迸出,劇痛令其收緊了瞳孔,「咳……」落下砸在地面,「蕾歐!」萊茵一股腦地衝上前去,手中的鐵爪刺向重傷蕾歐的傢伙,然而兜帽下的微笑卻讓她宛如看了場名為記憶的電影。
從她出生、上學、長大成人告別父母踏上漫長旅程,和蕾歐相識,一同保護了一座被山賊襲擊的村莊,一同在森林尋找著食材以飽餐一頓,協助蕾歐完成她的研究,後來結識了更多同行的夥伴,她的生活是那樣的無憂且無慮。
本該是這樣的。
——噗——
直到肉體被穿透的聲音傳入耳中她才回過神來,緩緩地低頭,那人的手穿過了自己的胸膛,地面開出一朵朵淒美的紅花,「沒事的,你也有份。」蕾歐視線模糊,卻目睹了過程,她看著萊茵的口中湧出一道鮮紅的瀑布,高舉的手緩緩下落,眼中的光逐漸消逝,慢慢的癱倒在地,空洞不斷湧出紅色的泉水,在翠綠的森林造出一座格格不入的鮮紅池塘。
蕾歐全身都在顫抖,她憤怒、無力、哀戚、惶恐、絕望,淚水滑落面龐卻是一句話,一個名字全哽在了喉嚨說不出,她想去看看萊茵的臉,胸前的劇痛卻讓她動彈不得,只能伸直了手,卻是徒勞。
那人看見了蕾歐的舉動笑出了聲,舉起腳狠狠踩踏著萊茵癱軟的身驅,蕾歐只能乾瞪著眼看著他踐踏萊茵已經不會反抗的軀殼。
蕾歐只感到極度的憤怒,她難以繼續保持理智,臉上浮現出了奇怪的紋路,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口中嗚咽著,像是在哭泣著,又像是在悲鳴著,以手做武器向那人頸間抓去,卻被他輕鬆躲開,被躲開的蕾歐停頓了一下之後轉身宛如野獸一般撲去,那人像是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野蠻的動作而愣了一瞬被撲倒在地,被蕾歐狠狠咬住了僅存的手臂,他猛踹蕾歐的腹部,卻怎麼也掙脫不開,眼前的女人變成了一頭野獸撕扯著他的手臂,而蕾歐的手掌摸上了他的脖子,那人感覺到了瀰漫的殺意,用風刃切掉了手臂躲進了蟲洞之中,蕾歐的手終究是撲了空。
她有如取到了戰利品般爬到萊茵身旁,把那隻手放在她身旁輕輕的搖了搖她的肩,「……我在幹甚麼呢……」她頓了頓,自嘲的搖了搖頭坐了下來,「你不會再醒來了……對吧?」伸手,溫柔地將萊茵沒有闔上的那美麗的銀色雙眸蓋上,「好好睡,晚安,我的朋友。」之後她抱起了萊茵的遺體走到了前些時候她們一起找到的花海,胸前的傷口像是不再疼痛,是啊!傷口哪有可能比失去一位陪伴自己許久的人來的痛呢!「待在這裡你應該會睡得安穩點吧,你告訴我你很喜歡這裡。」溫柔的,輕盈的放下手中失去溫度的她,讓她在搖曳的花海中永遠的沉眠。
蕾歐坐在一旁的石頭上陪伴著她這位總是睡得不大安穩的朋友度過了人生這最後的一頁。
================================
在阿斯嘉特城外的森林深處,金髮的女子悠悠轉醒,「甚麼時候睡著的……」眨了眨眼睛,看向手上沒有收起的書,那是一本翻開的相冊,「怪不得會夢到你。」蕾歐笑了笑,闔上了書本迎著微亮的晨光離開了森林。
翻開的那一頁,正是蕾歐與萊茵的最後一張合照。
================================
(自繪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