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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二十四響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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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過神時，我意識到自己不是正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而是趴睡在某種東西上頭。在睜開眼睛之前，我先用一隻手探測四周的情形：現在的我大概是睡在桌子邊，此外我的臉頰是貼在一本頗為厚實的書頁間。
一抬頭，我不禁倒抽好大一口氣。
這－－這這這這不又回到總圖了嗎！
這本原文書，這只寫了三行的計算紙，還有這不規則狀的口水印……我再打開手機的時鐘確認，十二點十七分，日期也是一模一樣。
莫非剛剛的全是一場夢？
「唉唉……」
我不禁苦笑。真的是睡昏頭了呢。
邊暗幹自己在圖書館念書念到睡著實在太沒用的同時，我開始收拾文具。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
自修區一個人都沒有耶。
真是奇怪。平常半夜自修區都不一定是空的了，怎麼現在這期中考前的時段，只是睡了一覺起來，反而人全都跑光了？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基於明天還有早八，得早點回去休息，我迅速離開總圖，踏上鐵馬直奔回男宿。
今天的夜晚有徐徐微風迎面而來，騎來還算舒服。我從總圖邊的小徑轉入舟山路，腳上一使力，在蜿蜒的舟山路上奔馳起來。半夜十二點的舟山路那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路旁兩列昏黃的路燈映著漫漫柏油路，看得我有點頭昏眼花。一個恍神，我竟然不小心走了回頭路。
……真是睡昏頭了。
我停下車子，在路中央張望一陣，確認好往宿舍的方向後才再次起步。這次我全神貫注在兩邊的建築物，邊往前移動，邊確定自己沒有莫名其妙的調頭。可不知為什麼，沒幾分鐘的光景，我竟又回到了剛剛那個往總圖的路口。
繼做了怪夢之後是鬼打牆嗎？這是什麼新型的整人實境秀嗎？我暗自吐槽道。
既然不讓我走這個方向，從反方向走，繞點路總行了吧？
很不妙的，舟山路像從一條筆直的道路被硬彎成一個圓一樣，就算是騎上了反方向，我依舊回到了那個路口。我二話不說，立即換了另一個方向，穿過總圖旁的小路，來到另一條大路上，打算從這裡不經由舟山路，直接通往宿舍。
路上半台車都沒有，路燈依舊有頻率地明暗交錯的閃爍著。
這種異樣的氛圍始終給我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而在經過數分鐘的路程、瞥見眼前的景象後，那感覺徹底地滲入我心裡的每個角落。
直到目前為止，我騎的每一條路線，可都是筆直前進的－－可我怎麼又回到總圖了？
這已經不是整人遊戲的範疇了，而是真……真的撞鬼了……
我摸出手機一瞧。十二點四十二分。不過半小時的光景，連續騎著腳踏車的我已滿身是汗，渾身上下都黏得極度不舒服。平時總圖到宿舍淋浴間那短短三百秒的距離，現在看來卻有如癡人說夢、遙不可及。
剛剛念的什麼數學公式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現在的我滿腦子只有一句話：
『怎麼辦？』
媽的！怎麼能這麼早放棄！那邊還有一條路沒試過！
我望向總圖正前方那條寬敞的柏油大道。
那就是椰林大道。整齊劃一的大王椰子樹分立路旁，一路延伸到不見盡頭的彼端。白天，站在總圖前面的草坪上朝正西向看去，那只有氣派二字值得形容這麼樣的椰林大道；然而進了夜晚，大王椰子樹間半盞路燈都沒有，僅有的照明來自隔壁平行的小路，差不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雖說在星空漫布的夜晚，在椰林大道上與心上人併行追風，無疑是一件極其浪漫的事，但是在我的眼裡，眼下這烏漆媽黑、看不透那一端有甚麼的柏油路，帶給我的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粉色泡泡幻想情節，而是無法看透的恐懼、沒有止盡的壓力。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過去！
一咬牙，我扶正車頭，踩著踏板衝向那片黑暗。兩旁的風聲一下子全靜下來了，耳邊只剩我自己粗重的喘氣聲，還有那清楚得嚇人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地懸在半空中。
加油！快到了！
這不過一公里的路程，此時卻覺得格外漫長。看著大王椰子樹一棵一棵被我超越，那亮著光的傅鐘也越來越近，我彷彿聽到遠方的新生南路那正傳來車水馬龍的喧囂，心裡不免鬆了口氣。
『就差那麼一點！』我拚命給自己打氣道。然而下一秒，那無比殘酷的現實立刻狠狠倒打了我一耙。
『喀啦！』
車行到一半，只覺腳下一空，兩邊的踏板都找不到施力點。低頭一瞧，鍊條就這麼掛在齒輪與齒輪的中間。
……幹！關鍵時刻落什麼鍊！
既然如此，我只能雙腳放空，緩緩煞停在路邊，從包裡抽了張衛生紙，三兩下就把鍊條裝回齒輪上。不料，才加速不到幾秒鐘，底下又是咯地一聲，下車一看，這次鍊條直接卡在齒輪之間，踏板連踩都不能踩了。
搞什麼鬼？現在是不給我面子就是了？
我無言地看著車上的三個大字－－「190」，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要說學校腹地廣大，不管是學生還是教職員工，幾乎是人手一台卡打車。猶記開學不久，當我從復興南路上那家車行風風火火地牽了一台二手腳踏車回到宿舍炫耀，只見我的三位室友皆是眉間深鎖、臉色凝重。
他們說這家車行組的二手車差，零件常常東壞一個西爛一個，其中最出名的是落鍊頻率，據聞有人每經過一次小椰林道的減速墊，那鍊條就脫落一次，十足擾人。三人圍著我的車左看右看，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沒這麼誇張吧？我想。數日後，我又徵詢學長的意見。
「評價兩極。有人覺得品質和售後服務都不錯，但是不乏那些爛到笑的實例。」學長這麼勸告我，「總之就看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大概是我前世都有好好扶老太婆過斑馬線，今天還是這台車第一次落鍊。哦不對，現在是第二次了。
我再度掏出面紙，要把鍊條重新掛好。只是這鍊條真的過分，不管我從哪個角度拉扯，就是紋風不動。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耐心也一點一滴地被消磨掉。最後我索性丟了面紙，打算直接牽了龍頭就走。
『噹－－』
就這個時間點，身後一道巨響，差點沒讓我連人帶車摔倒在地。那聲音我可熟悉的很，但我大概只是幻聽而已，畢竟現在可是大半夜的，哪有可能……
『噹－－』
媽的！不會吧！傅鐘真的響了！
『噹－－』
不要鬧了，現在可是半夜十二點半，傅鐘的定位是上下課鐘響，不是校園鬧鬼擔當……
『噹－－』
鬧鬼擔當……我腦中突然竄出的語詞頓時伴隨如螞蟻般的恐懼爬滿全身。繼自修區沒人、舟山路鬼打牆，到現在這時間點明顯不對的鐘聲，種種現象似乎真的只能以撞鬼二字形容。
『噹－－』
與此同時，不知怎地我又莫名想起一些事情。那是自開學開始，一直到期中前的這段時間，我從學長那聽到的，又與室友們討論過的，那則關於傅鐘的小故事。
『噹－－』
學長說過的，當傅鐘敲了第二十二下，就要當機立斷往反方向跑了；第二十三下時，閉上眼睛，關上耳朵，只管繼續往前衝；而當第二十四道鐘聲仍然不幸地穿過鼓膜，那麼……
『噹－－』
幹你娘還在響！真的不是我幻聽！
我牽了龍頭直接起跑。下一秒，腳踏車與地面間突來的摩擦力令我反應不及，整個人往地上撲去。
『噹－－』
幹！
我緊急放開車子，雙手撐住地板，才沒有將臉貼到柏油路上。那些黑得看不清的粗糙顆粒，如果直截按到我臉上，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噹－－』
腳踏車晾在一旁－－對，我只顧著回想那個故事，完全忘記它落鍊了。它的後輪已經卡住了，不可能再讓我輕鬆地牽動。
『噹－－』
媽的！我顧不得這台狂落鍊的腳踏車了！向它行個禮，感謝它幾個月來的陪伴，對兩千塊心疼半秒鐘，我便直線衝刺，朝校門口而去。
『噹－－』
『噹－－』
『噹－－』『噹－－』
『噹－－』『噹－－』『噹－－』『噹－－』
眼前這段路，大道兩邊的路燈莫名沒有亮，顯得萬分詭異。身後的鐘聲，那是越來越小聲，遠方大廈的霓虹燈招牌愈發清晰。心跳聲與我緊繃的腳步重合，一下、一下、一下地響，除此之外，周圍再無任何聲音，我更邁開腳步，心無旁鶩的全力衝刺。一定，一定要衝過去啊啊啊啊啊！
『噹－－』
碰！一個沒注意，腳底一斜，我不知道絆到甚麼東西而失去平衡，雙手揮舞兩三下之後還是無法擺脫趴地的命運。
幹！好痛！
『噹－－』
手掌心傳來陣陣刺麻感，然後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痛覺，從雙手傳遍全身上下，實在刻骨銘心。
『噹－－』
幹幹幹幹幹－－！我對空中吶喊，期望能夠紓解點破皮的痛苦，再次起身，向前而去。
哦不是，這邊是往傅鐘的方向。差點又走回頭路了。
『噹－－』
那邊又噹了一響，我立刻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起步……我……我操！
兩邊都是傅鐘？
哈……哈哈哈哈哈……
扭頭一看－－我大概已經神智不清了，竟然每個方向都是傅鐘！前面、後面、左邊、右邊，四面八方全是迴盪的鐘聲，鐘聲敲著我已經麻木的雙手，鐘聲敲著我僅存的理智，鐘聲正宣告我的死期。
我……
我沒力了。
雙膝一軟，伏地不起，我覺得我的體力正迅速流失，腦內是一片空白。
我完了，這次玩完了。
『噹－－』
鐘聲似在我正上方，震耳欲聾，全身上下的細胞無一不顫抖著。就這個時刻，腦子猛然一抽，卻有千百念頭迅速竄起，佔滿我整個思緒。
我不想死。
我還沒完蛋。
一定還有方法。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從地板上跳了起來，對著天空胡亂大吼一陣。
我還不想死！我期中考都還沒考，我還沒交過女朋友，我還沒拿到有校長名字的畢業證書，我還沒……
我還沒打電話？
對，打電話！就是這個！學長打給我過，所以我才變成了學長！只要我打給誰，那個人之後也會變成我！
所以我要打給一個絕對會放棄變成別人的機會的人！
最合適的就是小洪那個雞掰人！哈！等他來過我的生活，就會體會到自己平常是怎樣做人的，哈哈，等著吧！
一想到這裡，我彷彿找到自己的一條生路。雖然知道自己要完，但是不會完得那麼完，我就有點放心了。只是打開手機的一剎那，我又被狠狠嚇了一大跳。
四點四十四分，字還他媽是紅色的！
我連密碼鎖都不敢開，緊急電話直接按了小洪的手機就撥。
……接，接，給我接！
嘟了半聲，電話真的通了。
『救……救我！我在傅ㄓ－－』
數秒間，我變換了很多說詞。但是，最後脫口而出的還是救命。不知道是不是我終於惹惱「祂」，只脖子一緊，眼前『唰』地黑了一片，手指一軟，手機硄啷墜地，那唯一的希望已經遙不可及，而我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果然要死了。幸好，幸好我有撥電話……
『噹－－』
第二十四下鐘響，本來應該要在手機一端的室友嗓音隨之而來。
「我這不就來了嗎。」
拖稿的主要原因:
1 後半一直覺得寫不好，一直寫一直刪，卡了非常非常久
2 我懶
各位覺得哪個才是真的原因
下次用小畫家還是先想好再弄
小畫家本來就是要風格精簡 結果自己越畫越複雜= =
創作內容
麥塊小說:小說名...?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