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我休息的期間大家都在做什麼,但當我醒來時,大家都睡了,卻不見賽拉斯和卡伊里的蹤影。
「各位快起來!我發現了驚人的事情!」賽拉斯突然打開門大聲嚷嚷著,惹來大家哀怨的目光和瞪視,卡伊里跟在他後面進到小屋,說是去確認周遭的安全。
這孩子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啊?
「到底是什麼事情啦……」希納達揉著酸澀的眼睛,和其他人一起聚到桌子旁。
「我在卡沙的暗室找到了這些資料,上面顯示特洛伊梅亞在十三年前曾發生過一場大叛亂,造成了戴吉爾的滅亡、也和食夢魔大量出現的時期吻合!」賽拉斯指著桌上陳舊泛黃的資料,一邊說著他所得到的訊息。
「……」我沉默著,一直以來阻塞在腦袋中的東西突然通了、卻絲毫感受不到愉悅,只有無盡的悵然。
「叛亂?怎麼都沒聽說過?」安維皺起眉,看向我和納比。
「那是因為特洛伊梅亞的資訊幾乎不外流,所以才……」納比模糊的解釋,不打算說出真相。
「為什麼之前都不告訴我們這些事?早就知道了吧、白色毛團?」卡伊里直接而刺入要點的問句讓納比無法開口。
「納比,事到如今也該告訴我們了吧?再不久就要抵達特洛伊梅亞了唷?」白葉也心存疑惑,加入追問。
「非常抱歉……」納比垂著雙耳,苦惱的模樣扎痛了我的心。
「現在──」我也抱著遲疑,卻還是開口:「先別知道或許比較好一點,我相信納比的決定。所以我希望,大家也可以相信他。」
毫無說服力的語調,連我自己聽了都懷疑自己,他們卻只是相覷幾眼,妥協的點頭答應。
「小公主是無條件的護著執事還是心裡有底了呢?」賽拉斯敏銳的察覺讓我有些困擾,只能苦笑不語。
準備轉移陣地以免被發現藏身處時,我們有些過份接近了城鎮,聽見居民正吆喝著一些消息,我聽不太清楚,五感敏銳的卡伊里卻突然變了臉色。
「發生什麼事了?」我皺起眉,能讓他動搖的事不多,但每一件都非同小可,每當他不那麼冷靜時,我就有些不安。
卡伊里看著我,正掙扎著要不要告訴我,我馬上扯住他的手臂,要他快說。
「……赫蕾娜被那個斗篷男下令行刑,時間是正午敲鐘時。」
「那傢伙……!」我收緊拳頭,壓抑怒氣的聲音有點破碎,「我……」
「我們知道妳想做什麼。」安維按住我的肩膀,輕拍了下我的手,要我先放鬆點,不然又會影響傷口的癒合。
「要去救赫蕾娜對吧?我們的Angel?」梅迪溫柔的瞇起眼,早早就猜到我的意思。
「有人需要幫助,我們當然會和姊姊一起去啊。對吧、小桃?」希納達可愛的笑容穩定了我的心情,方才燃起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
「詩音殿下。」納比擔憂卻還是對我露出微笑,「請您千萬小心。」
「嗯,我會的。」
到了同樣的草原,赫蕾娜的雙手被綁上繩索,和昨天的我們一樣跪在斷崖前。
我有些緊繃,按在劍柄上的手微微發抖。
「該如何救她才好呢……」
雖然說了要救,但怎麼救又是一個問題,更不用說現在周圍都擠滿了戴吉爾的居民,連接近都很困難。
突然,身後傳來了草木與布料摩擦的聲音,我立刻轉頭瞪視著,那裡卻空無一物。
「詩音。」卡伊里突然喚了我的名字,讓我確定剛才的並非錯覺。
「嗯,我有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們。
但會是誰?戴吉爾的人民應該都在處刑臺邊,卡沙的教徒也沒那個能耐去追到消失蹤影一整晚的我們。
「小心點。」他低聲提醒著,我點了點頭,再次將目光轉向赫蕾娜。
不遠的前方,一塊黑暗正蔓延著、隨後扭曲。
我立刻跳出草叢,拔出劍進入備戰姿態。
「什麼……修埃特?」卡沙看見我們和賽拉斯在一起,看起來非常震驚。
我真不忍說還有更震驚的呢。
在食夢魔開始擴散前,我們快速的消滅了它的蹤跡,在賽拉斯斬過食夢魔時,卡沙的動搖過於明顯,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詩音,現在不是該笑的時候喔。」路克輕聲叮嚀著,自己臉上也帶著微笑。
「好──」砍掉最後一隻食夢魔,我吐了口氣,收起克璃亞茲。
「這是怎麼回事、修埃特?你為什麼……能夠打倒食夢魔?」卡沙逼問著賽拉斯,硬是要他吐出答案。
「一直瞞著您,真是抱歉。」賽拉斯上前,走到卡沙身旁,「我會好好說明的。」
卡沙似乎很滿意賽拉斯的反應,正滿心期待的等待他的回答。
賽拉斯不急著開口,而是蹲下身解開了赫蕾娜手腕上的繩結。
「你在做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再次提出問句,不可置信地看著賽拉斯的動作。
「是呢,我都在做什麼呢?」賽拉斯解開了赫蕾娜的束縛,我立刻向她伸出手。
「自從來到這裡,就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聲音啊。好久沒有憑自己的意志行動了。」賽拉斯優雅的勾起微笑。
「你也被那個魔女洗腦了嗎?不、怎麼可能,你比誰都想要拯救人啊。」
「……我原本是想著,只要能活命,什麼方法都好,所以才來到這裡。」賽拉斯停頓了幾秒,「所謂的救贖,到底是什麼呢?」
「修埃特,你給我適可而止!」卡沙隱忍著怒氣低吼。
「嗯?我不是修埃特唷?我叫做賽拉斯,是受你照顧的瑟伊特斯王子。」
啊、真欠揍的回答。
在一旁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我,一邊安撫著赫蕾娜,一邊看著空氣凝結的瞬間,居民和卡沙都露出了多麼震驚的表情。
「能夠拯救人的,不是絕望!」賽拉斯看向我們,微笑著,「希望才比較溫暖吧?」
「修埃特……不、賽拉斯是吧?」卡沙氣得發抖,「不論是哪個傢伙都令人惱火!」
一陣強風吹過,吹落了卡沙一直以來覆蓋在臉前的帽沿,瘋狂憤怒的臉孔有些駭人。
「你們和我尋求了救贖,我不是也救了你們嗎!」
和我們看見的相片不同,那溫柔的微笑已經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嘴角,他憤怒的辱罵著對他產生疑惑的信徒。
「那樣子,已經沒救了吧。」我笑了一聲,比起感慨果然還是悲哀啊。
明明本是一位溫暖的人物,卻成了這個模樣。
人性比食夢魔要可怕太多了。
「礙眼、你們太礙眼了啊!」卡沙的大吼伴隨著無處宣洩的哀戚,傳出他的內心,「來人、對他們行刑吧。就是這些人的希望奪走了你們重要的人啊!」
他的發言不帶威嚴,而是失去目標般的落魄、毫無根據,居民也不再隨之起舞,而是紛紛發起質疑和否定。
「赫蕾娜和賽拉斯大人……還有特洛伊梅亞的公主,他們是對的。」
「我們……不需要你!」
否定的聲音蓋過了卡沙的喊叫,漸漸將他逼到崖邊。
失控的居民忘了土地的承受力,只是一味的高喊著否定的宣言。
……等等、這樣會!
「糟了!」
居民失措的大喊著,當我反應過來時,卡沙腳下的岩塊已經崩裂、往懸崖下墜。
那瞬間,我沒有任何思考,放出了足以實體化到支撐一個人的夢之力,拚命扯住卡沙的身軀,不讓他再往下掉。
「快把他……」我還沒說完話,身體就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安維他們好不容易將他的身體從半空中拉回來,我才發現自己也身處斷崖邊,腳底一毛、想往安全的地方移動,手腳又不聽使喚。
「哈哈……終於、終於有機會可以除掉妳了!」毛骨悚然的笑聲並不陌生,卻在我們沒能戒備的一刻出現了。
瑪里斯手上拿著尖刀,往我衝過來,無法動彈的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刀刃逼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