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天的溫泉街瀰漫著水霧,不時還能嗅到硫磺與草藥的味道。
他靜靜看著身邊的男人,唇角勾著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笑容。
「吶、尤里烏斯,詩音會喜歡這種零食嗎?」安維目不轉睛的盯著店家陳列的平價零食,正估算著要給那位公主投食。
「只要是安維買的,詩音應該都會很開心吧。」尤里烏斯含著笑意,站在安維身邊。
「的確……沒看過那傢伙挑食啊。」安維再次陷入苦思,雙手放在浴衣的腰帶旁。
尤里烏斯忍不住笑意,撇過頭低笑了幾聲,引來安維的注意。
「怎麼了?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嗎?」
他搖搖手,上前和安維一起挑著要給詩音的小禮物。
他知道,安維和詩音就像兄妹一樣,在旅途中也一直照顧著對方,但是看著安維寵著詩音的樣子,不知怎地他就覺得有趣。
認識安維的時候,他也常常照顧自己,在參訪艾爾斯托利亞的時候也常帶著還小的自己到處亂跑。
想到詩音常對著安維喊「安維哥哥」好像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安維哥哥──」
當他意識到時,他已經脫口而出,對方則是愣住、看著自己的臉龐漸漸染上與髮絲相襯的淡紅。
「啊、那個……」正當尤里烏斯還想辯解些什麼,安維卻捧起挑好的零食和店鋪老闆結帳,有幾分慌張的模樣讓他愣在原地。
一直以來,安維對自己從未有過什麼表現,也都只把自己當成可敬的對手。
但是他的內心總有一股聲音叫喊著,他想要更多、想要在安維心中得到不一樣的位子。
為什麼、安維會臉紅呢?
走在溫泉街上,木屐與地面敲擊的聲音清脆,河川流過的溫泉水不時冒起水霧,為兩邊的街道披上朦朧之美。
他手中的紙袋在不時隨著走動發出摩擦聲,他覺得自己與尤里烏斯的關係發生了變化。
他一直把尤里烏斯當作對手、朋友,但是在迴天的這幾日,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安維?」尤里烏斯小心翼翼喚著心不在焉的安維。
「啊、啊?」他快速抬起頭,雙眸交會的瞬間又突然失了應有的平靜。
尤里烏斯像是有點受傷的縮回目光,與他的距離拉開了幾公分。
「沒什麼,只是看你的樣子不太對勁……」
為什麼他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為什麼尤里烏斯退開的動作會讓自己那麼苦悶?
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為什麼知道是喜歡?這個嘛……因為看見那傢伙笑著的樣子,就會跟著開心、他難過也會跟著難過吧。啊!你們幹嘛露出慈愛的笑容啊!』
艾爾斯托利亞第一王子,發覺了自己被迫面對某個事實。
詩音那沒頭沒尾、還說得有夠抽象的話居然能讓自己感同身受……
安維默默地嘆了口氣,目光飄向尤里烏斯垂在身旁的手。
那是一雙強而有力、卻無比細心的手,他曾看過尤里烏斯調製香水的樣子,他專注的面對每一種香料,小心的調配著比例,然後成為獨特的香味。
他很喜歡那樣的尤里烏斯,與戰場分離、只是單純的專注自己所愛的事物的尤里烏斯。
安維伸出手,拉住尤里烏斯的手腕,讓他停下了腳步。
「安維……?」
他或許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不知所措了。
「抱歉、尤里烏斯。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和詩音那種戲謔的叫法不一樣,尤里烏斯的溫柔、戀慕,是如此的鮮明,甚至差點壓得自己快喘不過氣。
所以自己才會逃開的。
但是他不能再逃了。
這次、他該面對這個自己忽視許久的感情了。
「因為母后去世而悲傷的時候,是你陪在我身邊、第一次贏了劍術大賽而開心時,你也為我感到快樂、你一直陪著我……」
安維說著,緊擰的眉頭懊惱的看著地面,「啊──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啊?」
尤里烏斯心裡一驚,心跳因為他的一字一句而開始亂了節奏。
「身為王子、我不該坦率地說出這件事,但是我不能因為這道枷鎖而忽視一切。」
他們身上還背負著國家,還有將來的王位。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必須思考的未來。
但是現在,就讓他任性一回吧。
「尤里烏斯,我喜歡你啊。」
看著安維明明笑著,卻難受得快要倒下的表情,他拋下了身上所有的責任,這瞬間,他只想看見安維的笑容。
尤里烏斯向前緊緊抱住安維,突然一陣強風吹過,河川上飄動的溫泉水氣籠罩了溫泉街,白霧讓街上的人一時摸不清方向,甚至就連前進都有困難。
「我也是,我喜歡你,安維。」
安維從他懷中抬起頭,紫花瓣似的眼眸微微瞇起,尤里烏斯低頭吻住他的唇,僅僅是交疊著唇瓣還不夠,只有現在、就只有這一刻,讓他們丟下所有責任和身分吧。
尤里烏斯扣住安維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舌尖柔柔點過安維的唇,在安維的唇上留下自己的溫度。
安維抱著尤里烏斯的脖子,渴望著他的觸碰與交纏,迷濛的雙眼讓尤里烏斯差點失了分寸。
白霧從街道淡去,他們不捨的分開,意識到自己和對方做了什麼時,他們像個木頭人站在街道邊,恨不得轉身就往溫泉裡跳。
「啊!這不是安維和尤里烏斯嗎?你們也來逛溫泉街嗎?」
詩音在不遠處一邊揮手、一邊和他們打招呼,身邊還跟著她的未婚夫。
安維愣了下,轉頭和尤里烏斯相視一笑。
這份任性,可以持續一輩子嗎?
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