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意外的是，車子一直沿著河邊往鬧區方向開，最後停在一間獨棟五層樓的屋子，感覺屋齡應該也有十幾二十年了。從門前擺著數個附上房號的信箱來看，這裡是間小公寓。原來這裡就是詐騙集團的據點嗎？沒想到跟小林的事務所、我的民宿都在同一條線上，感覺有點奇妙。
「就是這間沒錯吧？」
「嗯……402。」
小林跟小賀確認過後直接在門口停車，小賀拿出鑰匙打開大門。裡面的地板果然是那種經典的灰黑斑點磨石子地板，沒有保養早已失去光澤也有缺口，表面也磨損得一片灰白。
牆壁的狀況也差不多。
這間小公寓樓梯間挺狹窄的，每層樓都有兩間房面對面。也許是為了盡量增加房間坪數，才會把樓梯間的空間壓縮至此。
到了402門前，小林推了小賀一把，他戰戰兢兢地拿出鑰匙開門。
「小賀你他媽現在才到啊！早上打給你不接電話是怎樣！」
剛開門屋子裡面就有人叫囂，小賀嚇得渾身顫抖，小林則是穿過他進到屋子裡頭，我也跟上去。
客廳裝潢就像是一般的小家庭住家一樣，左側是電視櫃和液晶電視，中間則有一條長條木桌和兩張面對面的沙發椅，桌子上放滿了啤酒和炸物零食等等。裡面四、五個年紀大概只有二十出頭的人都拿著手機，其中一人守著一台電話，長得有點像是鄉土劇裡面董事長辦公室會有的電話機，不知道有什麼特別的。
空間角落架設了網路分享器、一台不知道在跑什麼程序的筆記型電腦，還有放在直立櫃子裡好幾台像是DVD放映機組成的黑色長方形機器。這東西有點像是電影裡看過的電腦伺服器，看過很多電影裡的駭客或高科技罪犯都是對這種東西動手腳。不過無論是眼前這東西還是所謂的電腦伺服器，我都搞不懂到底是拿來幹嘛的。
其中一個平頭男見我們兩人進來馬上站起來靠近我們。
「什麼鬼啊？你們兩個是誰？小賀你他媽帶外人進來我們機房？」
平頭男視線瞥到後方的小賀再度叫囂。真吵。
「我是小賀的父親派來跟你們談的，希望你們交出小賀的工錢並且讓他離開這裡。」
小林無所畏懼地回答。
＊
總之我們和小賀還是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中間隔著一張堆滿食物垃圾的桌子，坐在我們對面的是一個像是組織首領的平頭男，其他人則是圍繞在座位附近。兩個站在平頭男後面、兩個在我們後面，每個人都露出不懷好意的訕笑。氣氛真差。
「所以是這個小子自己想丟下工作跑掉還想拿錢，又叫老爸幫忙處理啊？竟然還派兩個小鬼來談事，我看他老爸也是個白癡。」
小賀聽到父親被汙辱也只是低頭不語，平頭男見狀嘴角更加上揚。
「要是他親自過來，事情會變得很複雜，才會讓我先來處理。其實事情很簡單，只要你們把小賀架設機房的工錢還他就好。他本來就是賣設備給你們而已，沒必要替你們工作。」
小林只是直指重點，這態度似乎讓平頭男不太高興。也許他覺得其他人都該跟小賀一樣怕他才對吧。
「什麼東西啊？他賣設備的時候本來就說這是新東西會教人，我們現在都還沒學會，當然就請他留下來教到我們會為止啊？錢當然也是在這之後再付吧？」
其他成員都嗤笑幾聲，好像覺得很有趣。
「小賀沒來你們不也能上工了嗎？」
「啊要是他的機器出問題怎麼辦？我他媽當然要等到這東西出現成效才知道有沒有用啊。」
「……什麼出現成效啊，機器有在運作就表示有用啊。」
「啊？你在那邊碎碎唸什麼啊？你本來工作就做不好了，現在還把別人帶進來機房，這個死抓耙子！」
小賀忍不住嘟囔幾句，平頭男身體向前傾一副就要起身打人的架勢。
我一腳踹向桌子，桌上的垃圾啤酒罐瞬間翻倒彈飛、粗略也有十幾公斤左右的木桌大力砸中平頭男的膝蓋，進而把他的腳夾在桌子和沙發之間，原本就要撲過來的上半身也跟著彈回沙發上。不只平頭男整個人被緊緊夾住，他所坐的那張沙發椅甚至也跟著往後挪動將近半公尺，在他身後的那兩人都嚇得往後退。
後面那兩人正要有動作，我雙手往後一揚像是在伸懶腰，實則握拳打中他們的鼻樑，指關節也擊中額頭，兩人隨之倒地呻吟。就算沒有戴上加強指關節的戰術手套，這擊也夠他們好受了。
「呃……啊嘶……啊……」
膝蓋被重擊、腳也被夾住的平頭男雙手懸空在膝蓋上顫抖。即使無法紓解疼痛，他的手還是護在膝蓋周遭不知所措。
小賀一臉茫然，初次看我發威的小林依然不為所動，只是站起身來做出最後宣言。
「我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為之。」
小林揮揮手表示離去，我才鬆開抵住桌子的腳放下，跟著站起來離開沙發。小林和反應慢半拍才跟上的小賀跟在我後面，平頭男後面那兩人依然沒有作為。
回到賓士裡面，小林故意催了幾次引擎聲才行駛離去，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注意到小林租來的賓士車？
「這樣就差不多啦，小賀你回我事務所等你爸接你走吧。你應該沒東西落在阿翰那邊吧？」
「嗯……沒有，東西都在我身上。但是，我的工錢呢？」
「那個就不要管了，那種無賴只會落跑不會真的給錢的，讓你離開他們才最重要。」
小賀沒有吭聲似乎有點不滿，為了紓解氣氛和滿足好奇我開了口。
「小賀原來是搞設備的啊？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他們員工。」
「不，我本來就是在賣設備的而已，是那幫傢伙聽到了我有賣最新型設備的風聲才聯絡我，結果只是群腦袋不好又想占盡便宜的痞子。」
小賀說話的氣勢都跑出來了，剛剛我出手教訓他們，他現在心情應該輕鬆不少。
「最新型的設備啊？原來小賀那麼厲害。」
「那當然，我可是從大陸批來最新型的DMT，可以讓網路電話透過機器亂數轉接，隨機使用機器上面最多32張SIM卡裡其中一個號碼打到別人的手機裡，也就是雙層轉接。只要詐騙成功便將那張SIM卡捨棄，非常難鎖定到號碼。這方法不只通話費便宜，身為轉接中繼站的DMT完全可以放在無人公寓裡頭，就算真的被警察查到他們也只會找到無人機房。再來只要人頭手機跟租貸公寓的人頭身分都保證乾淨不會被追查到，就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可是這幫傢伙只懂得基本功，其他放DMT的公寓根本隨便找人幫忙租的，再這麼下去遲早會被警察抓到。」
小賀侃侃而談的模樣簡直嚇壞我了，沒想到他平常一副沒自信的模樣，原來在自己的專業上那麼厲害。
「所以小賀其實不算什麼詐騙集團成員，而是設備盤商囉？」
「對，我的夢想就是自己造出DMT，賣給其他詐騙集團做使用賺大錢，藉此擴展人脈掌握技術轉變。等到下一個技術出現，我就要比誰都還要快投資，好好削那幫詐騙集團的錢，自己研發出新技術走在前端。」
透過後照鏡可以看到小賀幾乎成了自言自語，不過大談理想的他目光炯炯有神，和之前頹喪的模樣真是差多了。
「不如你找你爸投資你吧，我想這也不失一個方法。」
「……嗯。」
聽到小林的提議，小賀的熱情又馬上冷卻下來，變回原本安靜的模樣。不知是因為提到關係不好的父親，還是對沒打算認真幫他把錢追回來的小林依舊不滿？
真難相處的傢伙。
創作內容
不當人類之後青春依然繼續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