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心情頗微妙的。
之前跟姜邑渝告白後她躲著我,現在她跟我表白後——相隔將近一個月——換我躲她。
嚴格來說不是躲,而是減少跟她接觸的頻率。不過念書還是有啦,從放學加回家改成書店一起而已。
我開始認真思考我對她的依賴性,並試圖擺脫。想著想著,想起她之前躲著我會不會是相同的原因……在很多事情很多方面,我沒她成熟,這件事比她遲鈍三個多月。
扯著扯著就偏題——跟她保持距離源自於去年十二月八號——我跟姊七號去湖口老街玩,住新竹的飯店,隔天陪姊逛百貨公司時,遇到跟她哥(姊夫)來晃的姜邑渝。
穿著一襲天藍的她開心地挽著她哥的手臂,燦爛在精緻的臉上綻放。原本有點蒼白的臉色大概因為亢奮而有些紅潤,淺色的雙眼亮晶晶的,嫣紅小巧的雙唇不停開闔著,是在訴說什麼呢?
我不確定是不是真有心電感應這回事,但每次她經過我身邊我無需回頭就知道是她,她看著我時我也有類似感覺,而現在我看著她於是她馬上看我,是相同道理嗎?
「吉普車!古櫻姊姊好!」
「小渝好啊,姜邑善也好。」
「姊姊,我想跟妳借吉普車——就是古湛——可以嗎?」
於是我跟姜邑渝去書店,讓我們的哥哥姊姊恩愛去。
姜邑渝跟我說她請假這三天在祭拜祖先,還有很疼她的爺爺。我問她妳爺爺不是葬在教堂嗎?她說家裡有牌位。
在她引導下我說了這兩天學校的事,還有她一如以往的、優異的、我達不到的段考成績……真是的,就那麼喜歡炫耀嗎?
「才沒有炫耀呢,臭吉普車欺負人……受傷。」
「別鬧,沒欺負妳。語離……可以理解妳的心情但我不行,她之前不是要妳少說這種話的嗎?這麼快就忘記十二班老媽子的交代啦!」
「喔——吉普車叫語離老媽子,我要告狀——好痛。」
輕輕敲一下她後我沉默著,她小心翼翼觀察臉色,然後乖乖保持安靜……等到無聊就自己去找書看。
也好,我現在需要冷靜,自己思考。
等到她肚子餓,找我去地下室吃早餐——都快中午了還沒吃早餐?
「嗯,為了來見你。」
「姊夫找姊,妳找我?」
「我哥——啊,是可以先叫姊夫,我猜兩年內吧?」姜邑渝說完後笑了起來。
我聽那沙啞的聲音,問她是不是又感冒了?她笑著說老毛病。
「額頭都燒燒的還說沒事!先休息。」抓著她找座位坐下,要她等我幫她買吃的,她付我她的錢後慢條斯理吃著,吃完我才跟她說話。
「好一點了沒?」
「你的手借我冰額頭更好……」姜邑渝說到一半我又敲她額頭,她於是裝乖然後問:「怎麼了?有心事?」
我……
「我剛剛……」
想了很久,還是說了:
「姜邑渝我知道妳知道,只是還是說一次,然後等我說完再回答。」
黃褐色長髮被她整理到背後,淡色的雙眸告訴我她在聽。
「我喜歡妳,從暑假到現在都是。但前兩天妳不在時,我忽然失魂落魄般,不知道自己的重心在哪。竹語離跟凌佑都念過我——於是在深深反省後我想拜託你,別那麼常來找我。」
試著將話語編織下去,努力表達心情:
「念書還是可以,你想找我就找我沒關係。但我以後可能不會再主動找妳,希望妳諒解……持續到我夠獨立成熟時就可以了。」
說完我低頭看著桌上,才注意到我給她買的熱牛奶只剩一半。我等她回神時後知後覺在想:這樣會不會衝到藥性?
她摸著我頭髮,柔柔說一句可以。
然後在我抬起頭之後,像是要緩和氣氛似的,她跟我講她家鄉的一些事。
那之後我跟她感情緩慢地成長,我想如果畢業前我們沒在一起的話,我們畢業後也會是很棒的摯友。
順帶一提,她越來越暖。試問:有暖男那有沒有暖女?
不過按她的說法是我越來越像她哥,常常東問西問的……等等陳亦囝你不要一臉賤笑,是因為她老是忘記……吃飯喝水吃藥穿外套、換短袖短褲運動鞋沒換回來、游泳沒帶浴巾沒吹頭髮、月經沒帶衛生棉暖暖包喝熱牛奶……
「所以這就是你跟她保持在那麼尷尬的距離的原因?」陳亦囝問我:「還有問什麼要拉著我講這些事?我以為你會找王凌佑聊。」
「打死我也不跟他聊這種事。」我用輕鬆語氣說著。
陳亦囝扯扯嘴角問我:「所以你真的不跟她在一起?」
「我跟她都沒這方面打算——目前。」
「嘛……不是我要嫌棄你啦,不過我現在有點想抱怨一下。」我問陳亦囝想抱怨什麼,他先表示不能跟姜邑渝說是他告訴我的,就說下去:「之前那件事……你說的那天——十二月?」
「十二月。」我肯定地點頭:「去年十二月八號。」
「喔好十二月八號。她大概是那陣子吧?小小地用玩笑語氣說:『特別去找古湛結果被嫌棄了……不是他的問題啦,是我太煩。』然後我問她問題她都打哈哈過去。」
陳亦囝收拾完書包,離開教室前呢喃似地說了句:「真的很愛對方。」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放學後的教室空留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