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阿姨跟社工如同前一天互動良好,這段會晤大概會成為申請津貼的證據之類的,總之社工離去之後她就迅速收拾好行李,三步併一步離開這棟房子。
到頭來我還是沒能搞清楚自己的來歷,以及她面具底下到底是何物,本以為這一天的到來將會釐清真相,反而留下更多未解的謎團。
除此之外,為了這樁跟我沒有半點關係的蠢事,我錯過了畢業旅行,錯過了跟范仔他們創造青春回憶的最後機會。
「這個週末要去山上露營,阿蘇你要來嗎?不,你非來不可!」
范仔趴在我的肩上,略為強硬地邀我參加他們的露營活動,不允許我再以任何藉口推託掉。
被他盧了一會兒也只能答應,他才告訴我這是他們在畢業旅行的那幾晚討論出來的結果,為了彌補我沒能去畢業旅行的遺憾,特地為我再創造一次高中的難忘回憶。
我對他嶄露出笑容,雖然有一半是社交性的假笑,不過我確實對他專程安排這次活動感到驚喜。
約好的日子總算是到來,我們在山腳下的登山口集合。
「小白,妳太慢了!不是說好九點半集合嗎?現在已經十一點十五分了!等我們走到露營區天就要黑啦!」
領頭的范仔一邊看著手機的時鐘一邊以媲美擴音器的音量訓斥姍姍來遲的小白。
「別生氣啦,女生有很多事要準備嘛……」
「化妝就不必了,我們今天要走山路,等等走一走流汗妝就全花啦!」
這段話逗得我們不禁發笑,此起彼落的笑聲把她的臉逼紅了,在一陣喧鬧中我們準備入山。
范仔看了一下氣象預報才把手機收回外套口袋,告訴我們今天有40%的下雨機率,說雨天走山路會危險,要趁著變天之前趕緊走到露營區搭帳篷。
由體力最好的我走在前面開路,最有隊長氣質的范仔負責殿後確認所有人都有跟上,其他人夾在我們之間走。
才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天空就飄起毛毛細雨,我回頭對范仔使了個眼色問他是否要趁著雨小先撤,他搖搖頭表示這點雨還不用下山。
我們來到一條山間小溪,上面搭著一座獨木的小橋,橋面有經過加工還算平整,可是寬度才一公尺上下,一次只能供一個人通過,並且天雨路滑不能走太快。
小心翼翼過橋之後,趁著他們還在慢慢走的空檔,我先從背包拿出雨衣穿上。
『磅!』
正在穿雨衣的當下忽然聽到不太尋常的聲響,雖然音量不大又有雨聲干擾但我確實有聽到,我連忙抬起頭詢問在最後掌握全員動向的范仔。
「范仔,怎麼了嗎?」
「沒什麼,剛才小白腳稍微滑了一下,我已經扶穩她了。」
他在橋頭扶著走第一步就險些摔跤的小白肩膀,聽到我的問話就對我比了個OK手勢。
見范仔好像沒什麼異狀,我也就不多問什麼,低下頭繼續穿我的雨衣。
待所有人都通過獨木橋,他們見我穿上雨衣也都拿出各自的雨衣,都穿戴妥當之後就重整旗鼓朝著露營區前進。
當時沒理解到那磅的一聲到底是從哪裡發出來的,如果那時候有多留意一眼,可能就不會發生後續的事了。
幸好雨勢並沒有太大,我們總算是平安到達露營區,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場地應該還能鋪設帳棚。
正當大家在卸下行囊及露營用具,突然注意到范仔神情緊張地東張西望,若非出了什麼大差錯很少會看到他做出這樣的表情,於是走上前關心一下他的情況。
「怎麼了嗎?」
「啊,沒什麼……阿蘇,現在幾點了?」
「一點三十五分。發生什麼事了?」
「真的沒什麼,一點小問題而已……我回頭去拿個東西,一個小時之內就會回來,在那之前就由你代我指揮了。」
他把事情簡單交代一下就小跑步往回頭路離開了。
總覺得事有蹊翹,但既然是他的決斷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因此沒打算攔他。
「欸?范仔他人呢?」小白張望了一會兒對我問道。
「他等一下就會回來,叫我先幫忙處理這邊的事。」
「是喔?」
「總而言之,先來搭起帳篷吧。」
我掠過小白的身旁走向手忙腳亂的同學們,剛才交談的過程就連眼神的接觸也幾乎沒有,並不是覺得尷尬刻意迴避她,只是沒有跟她深入交流的必要性。
雖然范仔不在,我們還是趁著雨勢變小的期間把帳篷搭起來了,並且在遮雨棚下開始準備烤肉用具。
已經過了午餐時間,除了我以外每個人的肚子都餓得咕嚕咕嚕叫,我只是板著虛假的笑容跟他們一起將豬的屍塊烤熟。
「他好慢喔!再不快點回來肉就要被吃光了。」
小白一邊啃著手中的肉串一邊東張西望,其他人也都覺得少了范仔就像是缺乏重要的核心人物。
「阿蘇,你說范仔上哪去了?」
另一位同學這麼問我,在場所有人全把目光投向我。
「他說他回頭去拿個東西,一小時之內就回來。」
「從我們抵達露營地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半鐘頭,照你這麼說應該要回來了啊?況且要回去拿東西,一個小時要下山再上山來回,怎麼想都不夠吧?」
這句話點出了我原本沒注意到的盲點——雖說是有小白這個拖油瓶,我們光是上山就要兩個小時,他說一個小時就回來根本不可能來得及走這麼遠。
也就是說他去拿東西並沒有走到山下?那麼會是去哪裡拿什麼東西呢?
我絞盡腦汁回想之前的對話,試圖尋找蛛絲馬跡,忽然冒出一句總覺得有點違和感的話。
『啊,沒什麼……阿蘇,現在幾點了?』
記得他在登山口有拿出手機看時間和天氣,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特地問我時間呢?也就是說他的手機掉在什麼地方了。
這時我的腦海浮現出的是我們經過獨木橋的時候,聽到了不知道是什麼的磅一聲,難道說那就是手機從口袋掉出來摔在橋上的聲音?因為注意力都放在小白身上才沒發現自己的手機掉了?
「阿蘇,你要去哪裡?」
我突然起身往回程跑去,這個舉動把大家嚇了一跳,小白及時叫住我。
「我去找范仔,他可能是摔到溪裡了也說不定。」
「我們也一起去找吧!萬一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等到天黑就不方便找人了!」
由於范仔可能正遭遇危險,於是由小白留守營地,我率著其他人往獨木橋奔去。
相較之下我的體力比他們都來得好,我也沒有餘暇等待才跑個十幾公尺就氣喘吁吁的傢伙,以常人不該有的速度跑到獨木橋。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中段像是被誰踩壞一個缺角的獨木橋,四周卻沒見到范仔的身影,難不成真的被溪水沖走了嗎?
我一腳踏進溪中,就算今天下雨造成水量上漲,也不過才半公尺深,應該不至於會溺水才是。
根據我的推測應該是在橋上撿手機不小心踩空,手機隨著溪流往下游流去,他為了去追被沖走的手機才順著溪水離開此處。
因此我也往下游尋找范仔,一邊在溪中漫步前進一邊喊著他的名字。
突然一腳踩空,河床有個不易察覺的大坑洞,水深一下子就超過兩公尺,我一時不察就被暗流捲入,整個人摔進大自然的陷阱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