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門之後慢慢地爬上坡道,腳下踩的早已是厚厚的雪,身子不斷打著哆嗦。奇怪了,照理說我的身體應該已經熟悉這種刺骨的寒了呀。
果然是沒吃饅頭的關係嗎?我應該在逃跑的時候檢查一下口袋了,喔不對,我應該在讓凱恩犧牲前先吃掉他的饅頭。
因為腳下積的雪略厚,踩起來毫無實感,害我不時誤以為踩空了而嚇一跳。
眼前矗立著看起來非常雄偉莊正的「正門」,與剛剛的門不同,正門背後所發出的感覺不禁讓人肅然直立。我從身上抽出識別證刷下感應器,隨即聽到嗶的聲音以及人聲。
「號碼名字。」
「4228吳魁恩。」
「4163陳凱恩呢?」
「他不在我旁邊就代表出了什麼事情你也知道吧?」
人聲並未再傳出,只見門緩緩開起,出現三位持槍對準我的人。
接下來很麻煩,要先去觀察區脫下全身衣物檢查,然後在裡頭等待一天,只能望著天花板發呆。
槍枝抵在我的背後推使我前進,只要我有一點不對勁的反應就會遭到射殺,所以我只能安靜平穩地前進,然後被粗魯地推進觀察室裡。
真是的……他們到底懂不懂禮貌阿。
觀察室裡外完全不同世界,在我被推進的那瞬間一切都變得很安靜,白色牆壁、微弱燈光都為我帶來了些許睏意。
這裡空無一物,寂寥感蜂擁而上我的心頭,如波濤洶湧的海浪打了過來,身為人類且獨自一人的我毫無抵抗之力,只能任由它摧毀我的身心。
腦中突然浮現了某些畫面。
那是一位看似和善可愛的男孩,從小就對人與人之間互動的背後意義很敏銳,小小年紀的他不懂得什麼叫做謊話,慢慢地、慢慢地被真話毀壞。
升上高中的他終於知道什麼叫說謊,他買了各種有關如何說謊的書,不斷在同儕身邊嘗試書裡所講的內容,最後他徹底發現,人類是多麼的蠢,蠢到即使是明顯至極的謊話都會被蒙騙。
於是,外表上看起來陽光且多朋友的他創建了孤軍奮戰──其他人所不知道的孤軍奮戰,一個人對抗所有人。
有夠蠢的,感覺得出來他很自傲,自傲於自己能夠看穿人、學會如何騙人。
這樣沉浸於他人不知道的孤軍奮戰真的有那麼好玩嗎?
完全沒有吧……
那為什麼……
「因為,自我意識過剩吧……」
這句話不斷環繞在這個密閉空間裡,於腦中徘徊整整一天。
-
「呦!魁恩,我都聽說了,真是遺憾。」
我從觀察室裡出來就碰見阿森了。
他用那厚實的手掌打在我的肩膀上,有點疼。那龐大的身軀跟我完全不是同個層級的,對我來說那已經可以說是巨人了。灰色的外套裡露出一點黝黑的皮膚,可以略微看見有燒傷痕跡在皮膚上,不知道那是因何而出現的。
「聽說什麼?」
「凱恩的事情啊,一想到開朗的他不在這裡了我就覺得很難過。」
「……哦。」
我故意裝出略為沮喪的反應令阿森摸著頭用不好意思的口氣說著:「抱歉抱歉,戳到你的痛處了是吧,我不是故意的。凱恩會那樣不是你的錯。」
「沒事。讓我靜靜吧。」
嗯,不是我的錯,所以我不會難過的。
「那我就不煩你了,把心情調適好啊。」
我背離阿森,向前邁步。
只聽見後面傳來了一句話,如同箭矢一樣直接向我射來,不偏不倚地打中我的心臟,頓時停了一拍。
「下次不要再犧牲夥伴了。」
我停步,轉身,看著阿森。
故意露出非常黯淡的雙眼對看著阿森那炯炯有神的雙眸,空氣略為凝固,彷彿周圍無任何一人一物,安靜得很徹底。阿森的眼裡透出的波光代表著什麼意思我不清楚,但他一定很清楚我雙眼透露出的意思。
如果他說出去的話,那麼古有庖丁解牛,今就有我魁恩伐森。
「欸。」我看著他,他並未回話。
狂風吹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為什麼門內不下雪,門外卻有雪?算了,這不要緊,要緊的是……
我緩緩地將手伸出去,手心朝上。用極度、極度渴望的眼神以及非常、非常乾燥的嘴巴說出:
「有沒有饅頭,我肚子好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森仰天大笑,旁人看過來表示無言。
幹嘛,我一天半左右沒吃東西了,笑屁。
*
我肚子真的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