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眾星的祈禱
揭開偽典一事之後,阿里不忍再看到對手持續墮入黑暗,本已喪失與他戰鬥的意願。
豈料從亞瑟口中聽到某個名字,一向大而化之的阿里卻突然變了臉色、失去冷靜。
這或許是他有生以來最火大的一次,前所未見的神之力引發鉅變,瞬間就天崩地裂。
「如此驚人的『憤怒』……難道她對你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亞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就連他也沒料想到可以激怒到這種程度。
「你是怎麼知道她的……雖然我不認為你動得了那傢伙一根寒毛,不過只要有傷害她的念頭就絕不能饒恕!」
「我想也是,聽說她的實力還略勝你一籌是吧?那麼就讓梅林催眠她以為與我是兩情相悅的戀人,給我佔盡便宜再狠狠甩掉她如何?」
「低賤的傢伙……若你真膽敢這麼做,我絕對將你的存在徹底從這世上抹消掉!」
「還真是位稱職的好哥哥啊,事先調查對手的底細不是理所當然嗎?你這個黑手黨的少爺!」
「你……居然連這些事都知道了啊,我甚至從沒對自家副會長說起呢。」
沒想到自己的過去被對手調查得如此詳盡,阿里感到相當震驚、也更加不悅了。
不但妹妹被當成口頭威脅的對象,連不願多談的家世背景也被發現。
稍微調整了呼吸,情緒總算稍為平復一些,然而依然忿恨不平。
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瞪著,眼神中燃起了唯有熟讀天文者才看得到的橙色光焰。
原本就已經夠誇張的魔力竟又繼續以驚人的幅度向上飆升,似乎至今才首次拿出真本事。
「喂喂,不是真的吧?如此龐大的魔力……難不成你是打算將整個地球毀掉嗎?」
「毀掉地球?你是因為太緊張才產生這麼嚴重的誤判嗎?這可是足以撼動整個銀河系的魔力呢。」
「銀河……開玩笑的吧?你哪來此等本事?這已經不是人能辦到的事……神?」
親眼見識到他的實力,亞瑟認清了自己只是濫用神之力的凡人,而對方則是真正將神道融會貫通、以人之身達天之意的絕對存在。
不只是天生資質或後天努力的差距,而是信念的強度相差太大,妄想奪走別人重要人事物的野心怎比得上全心全意守護身邊一切的祈願?
「都到這個地步了……豈能容我低頭屈服投降呢?豁出去了!」
就算「贖」是偽經,好歹亞瑟的神之力也是貨真價實,決定也解放所有的聖痕與他奮力一搏。
闔上雙眼、放下手中的寶劍,朗誦神道書的經文,雖然還遠不及阿里,還是聚集了足以改變整個太陽系的強大魔力。
「贖道奧義——失落的伊甸園!」
巨大的結界籠罩整顆地球,四周的景象瞬間劇變。
不只是失去意識躺在一旁的納茲等人,就連蟲林鳥獸、花草樹木也都消失殆盡。
所有生命皆從這世上被驅逐,徒留一顆死氣沉沉的荒蕪星球。
「行星級的固有結界?」
眼見周遭一切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算是阿里也還是略感驚訝。
「這裡是伊甸園,既是人類贖罪的原點,也是人類冀求的終點。拒絕了所有的『罪』與『敵意』,凡活著就必須背負永世不滅的原罪,這世上只剩下我們兩個被神眷顧的人也說不定。」
亞瑟又露出詭異的笑容,彷彿正宣示著自己的勝利。
在這個「伊甸園」中,一切敵意都會被拒絕,簡單來說阿里的攻擊完全無法奏效。
然而亞瑟的招式並非攻擊,而是超速消除對方的罪孽,所以接下來可說是單方面的進擊。
使出神道書最終奧義,亞瑟心中暗自竊喜,以為勝負已分。
「好了,要從哪種原罪開始償還呢?憤怒、嫉妒或是傲慢嗎?」
不過面對對手最強的招式,阿里出乎意料的冷靜,依然無奈地嘆氣搖頭。
「我說亞瑟啊,你是不是哪裡誤會了?我當初可沒打算帶著敵意毀掉整個銀河系,只是向宇宙萬物祈禱罷了。」
「哈啊?」
「說句實話,當妳說出阿拉的名字時我確實是激動到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不過後來還是下定決心了……亞瑟,我想拯救你!」
「拯救?你這是在侮辱我嗎?我可沒墮落到需要你來拯救!別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真令人作嘔!」
「說得也是,人只能自救,說想拯救你好像太自以為是了。那麼,至少讓我稍微拉你一把吧!」
「少囉嗦,用不著你這傢伙多管閒事!」
不願承認自己誤入歧途的亞瑟惱羞成怒,非但拒絕了他的好意,還準備出招反擊。
同時展開七宗罪的聖痕,天地間產生一道巨大的裂縫,恆河沙數的漆黑細手排山倒海襲捲而來。
「Inferno.Purgatory.Paradise——永恆的理想鄉!」
即使對手來勢洶洶,阿里絲毫不予理會,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眼神燃起的光焰從暴風雨般焦躁狂野轉化為地中海般靜謐沉靜,神之力趨於穩定不再紊亂。
亞瑟的攻勢已經迫在眉睫,阿里還是平心靜氣地默唸著「祈」的其中一段發卷詞:
神,請保護她。
讓她看清真實,卻永不失其純真樂觀。
小民在此立誓,無論是誰都不准傷害她;
否則即便是神,我也會將您從天上打下來。
除了此事不可能讓步,其他事都聽天由命,絕不觸犯神的旨意。
背誦經文的同時,可以清楚感受到宇宙間的能量正全往此處集中。
向天地萬物誠心祈禱,借取魔力轉化成自己的神力,微不足道的人晉升成為與世界同等級的存在。
「祈道奧義——眾星的祈禱!」
瞬間綻放出遠比太陽還耀眼數千億倍的光芒,整座銀河的構成都為之震撼。
亞瑟濁黑的魔力即刻被清空,伊甸園的結界也徹底瓦解,地球恢復原來生氣蓬勃的景象。
雖然威力萬分驚人、足以重新創生一個新世界,然而一切都毫髮無傷、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
一花一草都沒受到任何傷害。
唯一被重新建構的只有亞瑟的神道書,陳年累積的「罪」不復存在,染黑的神之力從此消逝。
從「贖」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幻魅鬼影也總算不必繼續墮入黑暗,有希望重新導回正道。
眼見奇蹟發生的亞瑟,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如何?比起空無一物的『伊甸園』,還是這個色彩繽紛的美麗世界感覺比較有趣對吧?」
阿里走上前,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我至今,究竟都做了什麼啊……」
「什麼都沒做。一切才剛要開始不是嗎?」
對於前嫌早已不再介意,對原為敵人的亞瑟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向注重面子的亞瑟,終於願意拉下臉,面對阿里毫不保留的真心不禁紅了眼眶。
「你啊,終於流下眼淚了。不必再擔負如此沉重的責任,可以誠實看待自己才是最好的。」
「對不起……也謝謝你……」
喜極而泣的同時,亞瑟對於自己與公會的所做所為致上歉意,並對於阿里的包容諒解表示謝意。
道完歉、道完謝之後,原本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猶豫了十來秒才以充滿涕淚的鼻音微顫地說出真正的心聲:
「請你……跟我做朋友……」
而後,亞瑟、梅林以及十幻一同到天使羽翼本部下跪賠罪,才率領幻魅鬼影全員打道回府。
回程時也下定決心試著從闇黑公會重新返回正規公會的行列,並將公會名稱改回數十年前被稱為亞拉提爾最強的「幻魅神影」。
「雖然不知道還要花費多少歲月,不過我們會讓幻魅神影復活、重新登上全國第一公會的寶座!」
為了不辜負阿里的不殺之恩,亞瑟立定崇高的目標,作為改邪歸正的決心。
不過其中也有些成員在這次事件中找到原先的初衷,自行退出公會回到自己歸屬之處。
決意與亞瑟等人繼續奮鬥打拚的成員,踏上了前進理想的道路。
至於妖精尾巴,由於自願捲入這場會戰,才順利守住了天使羽翼,七名成員都由衷感謝他們。
雖然有稍微挽留,讓他們至少開完慶功宴再回去,但這陣子公會還有要事,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啊咿!要感謝我們的話,至少給點報酬嘛,不然這個月的房租又頭疼了。這是露西說的。」
「我才沒說過這種話!不過……如果能稍微給點回扣,我倒是不太反對啦。」
看到哈比跟露西一搭一唱的吐槽,所有人都笑了。
「黛兒,有空要再來我們公會唷!到時候再來切磋實力,好好比試一場吧!」
「嗯,日後一定還會找時間去你們那邊玩的!另外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去找龍、還有好多事想做,就這麼說好了唷!」
黛兒伸出小指,與納茲作約定的打勾勾。
因一次挖角意外展開的邂逅,締結了天使與妖精之間的友誼。
說好了唷,總有一天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