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畢露,殘忍撕裂空氣的瞬間,祈樂還以為鋒刃會砍過黎特的胸鎧。
金髮在黑暗裡閃耀著成為絕佳標靶,巨大窟窿內滿是他們踩踏過的痕跡,喘息、落土、刀刃交接──還有祈樂朗聲大笑的暢快。
「哈哈哈!跟那個耍長槍的貝雷特比起來,你根本是小菜一碟!」祈樂狠甩馬尾,在無邊黑暗裡踩著殘破的木屐旋身,手上的斬馬刀纖白如光,寬袖砸向架著彎刀擋在胸前的黎特,下一瞬間殺意橫劈而至。
黎特穩住下盤扛住祈樂旋身後壓在刀上的強大力道,嘴角微勾,淺黃色的眼眸如今燦如繁星,滿溢猖狂的笑意。
「我欣賞妳的氣魄,身為下一任人柱,妳的表現出乎我意料。」他一手緊握刀柄另一手壓著刀背,俊俏的臉孔在周身橙光照耀下,儀態自然而落落大方。然後他猛然抬腳,穿著鐵靴的右腳直踹祈樂下腹,卻被機警的閃開。
來自日本的武士敏捷跳開,動如脫兔,她的眼神凜然不帶一絲鬆懈,屐腳在沙塵上狠狠刮出兩條深溝。
「不需要你的欣賞!」祈樂微喘著。
「我很少恭維人──」黎特甩動自己有些發麻的右手,彎刀輕晃,他歪頭,暴露白皙的頸部在祈樂眼前,「妳將就點。」
話音未落,甚至沒來得及分清楚是誰先撲向誰,森白刀光寒徹入骨,黑暗裡只聞金屬交錯的嚎叫,動作猛烈而粗野、優雅而震懾人心。
她不應該如此衝動。
祈樂雙持刀刃,再次指揮刀尖化作子彈朝著黎特門面衝去──多麼像殉道的武士。
他們對視無語,喘息是他們共通的語言。
──祈樂,我要殺了妳報仇!
──我殺人都是有理由的,我的刀刃只對著壞人。
──我只是代替他們守護正義!
「祈樂,那麼妳呢?」溫婉但絕對威嚴的女性嗓音在腦海裡一閃即逝,「妳為什麼想要守護呢?」
其實她早就想通了。
洛茲妲雅……
「為了我自己,說什麼我都不會讓!」祈樂大吼一聲,刀壓吹起沙塵,在刺入黎特守備範圍時濺起血花──
「不錯。」
開朗如朝陽的聲音陡然從祈樂身後響起,彎刀美麗如蠍尾的弧度輕輕勾在祈樂流下熱汗的脖子旁邊,血花的溫度還未散去,眼前那抹虛影當即融進黑暗。
「真可惜妳不會魔法,不然對打起來會更愉快。」黎特微不可察地輕挑雙眉,游刃有餘的笑了。
是啊,如果她有魔法的話。
「如果微服出巡時遇到強大的對手,比如法師這種妳無法應付的人,可以先撤退尋求支援,我會幫妳扛住。」
「我怎麼可以丟下女皇逃跑!無論遇到什麼危險,我,祈樂,絕對不會撤退!」
她是莽夫無誤。
「臣服於洛茲妲雅麾下吧。」黎特猛力直收筆直伸出那握緊刀柄的手,刀尖如巢蜂之刺,足以致命──
回鉤的剎那,一聲清脆敲醒黎特歡愉得近乎要顫抖的理智。
「什麼?」黎特的雙眼危險得瞇了起來,彎刀一端被祈樂以巧勁架開,後者旋身離開攻擊範圍,面對面的時候左手依然是那把斬馬刀,刀尖輕垂向下,右手卻橫握一把長約四十公分的藍波刀,背齒向著祈樂自己,視線順著往上看去便是她嚴肅的神情。
「我早就知道自己跟別人的差距在哪。」祈樂咬牙切齒的說,「你們會魔法、你們有瞬間移動;你們殺人都有理由,你們的理念都有對有錯。喔,我很討厭貝雷特,可是有一句話他說得對──正義跟邪惡沒有什麼是正確的──但我堅持的原則,就是為大家帶來幸福。所以不管你會什麼魔法,我都會努力打敗你。」
「是嗎?」黎特開口道,語氣既是質疑又是嘲弄,「我就舉個例子,緹娜的防護力場一開,妳打得破嗎?在說大話前先動動腦子吧。」
「緹娜是我的同伴!」
黎特的臉有一剎那變得極其微妙,但笑意立刻回到臉上,他若無其事往緹娜的位置一瞥,擺出應戰的姿態,「剛剛似乎要妳講話前動腦子……緹娜是我的夥伴,不是妳的。」
眼看眼前的男人固執而難以溝通,祈樂愈來愈不爽──他那是什麼囂張的態度?
藍波刀刀光一閃收回袖口的瞬間,黎特直衝而來,霎時刀鋒相撞,刺耳的摩擦聲伴隨光影在他們周身閃爍,一下比一下更令人膽顫心驚。黎特迎面閃過藍波刀鬼影般的偷襲,右手青筋暴起彎刀直指祈樂腰脅,不到一秒的時間祈樂提氣上翻用腳踹走他的手,斬馬刀緊隨而至,眨眼黎特的身形就融入黑夜。
血沫還在空氣裡橫飛就被他們倆散發的熱氣蒸發掉,沒有時間再作喘息,祈樂跟黎特身上隨時間添了更多傷痕,身著布衣的祈樂尤其嚴重──那血染上青衣,在黑夜裡幾乎無法判斷暈染得多大,可鐵鏽令人作嘔的味道卻揮之不去。
快到極限了嗎?
可架刀回擊的力道,依然能與之比拚。
因為邪不勝正。
因為那不是她的夥伴要的幸福。
所以,為了夥伴,她不會讓──死也不會。
「祈樂,被妳保護的人一定很幸福。」洛茲妲雅笑著說,她坐在馬車裡,不顧護衛隊隊長的阻止硬是將窗簾掀起來跟騎馬在側的祈樂聊天。
「很幸福?」
「是啊。」海藍色的長髮收攏在薄紗之內,洛茲妲雅的雙眼轉動著像在四處張望,最後把音量縮到最小,「會不會有一天,妳被派去保護一個妳不想要他幸福的人呢?」
「不會啦……」祈樂面露難色,目光轉向他處,「自從我奉命保護的郡主失蹤之後,要叫我護駕還得看我臉色。」
「嗯……這樣啊。」洛茲妲雅把頭縮回馬車,輕輕喃道,「守護自己想守護的東西,聽起來很棒。」
「嗯!很棒!雖然感覺蠻沒道理的,但我喜歡這種感覺!」
「怎麼個沒道理法?」
「就是說,堅持正義、堅持原則,感覺很簡單,但做起來很難?」
「妳完全沒回答我的問題耶。」
「呃……」
洛茲妲雅大笑幾聲後,窗簾內的她才又安靜下來。
「那就是武士道吧?」洛茲妲雅開口,聲音如盛夏的涼風,輕輕的,卻很舒服,「為了國家、為了郡主或為了同伴──不管犧牲多少,都是值得的。」
守護郡主曾經守護過的、守護同伴曾經守護過的、守護洛茲妲雅想守護的……
這就是她遵守原則的方式。
延續,直到無法站在第一線守護,然後再傳承給下一個人。
如此毫無道理,但她仍是遵守直到如今。
所以當刀刃無情切進腰部時,她一點也不害怕;所以當黎特的胸甲被她敲出一個破洞時,她一點也不自豪;所以當緹娜面露懼意的直奔而來時,她一點也不驚慌──
她站在滿是沙塵的窟窿裡,任憑橙色光芒泛起如淚花,沾染血滴的臉龐帶著或猖狂、或饜足、或如願以償的笑意,腰桿依然像那天她坐在馬背上跟洛茲妲雅對話時那般挺直,代表著她的剛正不阿、正氣浩然。
「我告訴你,黎特。」她粗喘著氣,目光炯炯有神,一如過往燃燒著熱血與生命,「所謂邪不勝正,不是我一定能打敗你──」
當沉重的身子終於倒下,沙塵翻飛掩住血泊,最後吼出的話音還在空間裡迴盪著,一遍、又一遍──
是我的信念,永遠不會輸給你!
清亮眼眸閉上的瞬間,巨大的窟窿裡沒有悲鳴、沒有笑聲,只有緹娜傾身托住祈樂已然失去生氣的軀體,跪在地上抑制不住顫抖著......
生出來了orz
盡力了吧我想?
祈樂,有緣再見吧。
看不懂的可以看這個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