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心瑀掩著嘴，而程蕎鵑就此低下頭，難以言喻的傷感縈繞在空氣中，就像是遲來的緬懷。
她一手遮著眼睛，「哎」的一聲。「我一直在想啊，如果她沒跟我在一起的話……如果我沒拉著她到處去玩，她一定可以考上醫學系吧？
「她是因為跟我在一起，所以導致她的成績下滑，所以……是不是其實錯的人是我？我是不是也在無形中成了把她推向死亡的那道……」
一聲激烈的重拍，打斷程蕎鵑的胡思亂想。「才沒有呢！」
她愕然，嘴邊叼著的菸差點掉了出來，衛心瑀很是激動地站了起來，白淨的小臉掛著淚痕。她隨手抹掉，「我問妳，她跟妳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很高興？」
「是很高興……」
「她一定很快樂吧？一定一邊關心妳這個女朋友，同時為了不讓爸媽發現妳們的戀情，自己也很用功讀書維持住成績……就為了能夠跟妳好好約會……」就像某種情緒點燃了她，她滔滔不絕。「她一定也很喜歡跟妳在一起吧？因為她是真的愛妳，享受著跟妳在一起的時光……搞不好妳還幫了她呢！」
「我……幫她？」
「讀書這麼無聊的事情，她一定也想要偶爾放鬆休閒一下啊！妳就是她情緒上的那道出口，如果沒有妳，她的生活裡不就只剩下考試、功課而已嗎？就算考上她要的學校又怎麼樣？她還是不快樂啊！」衛心瑀雙手猛然搭上她的肩膀，她自然的仰起頭，而衛心瑀脹紅著臉繼續說：「妳才是帶給她真正快樂的那個人……可惜妳沒看過那本日記，否則一定可以應證我所講的。殺了她的是升學壓力跟失戀後的痛苦，不是妳！」
程蕎鵑花了好一陣子才重新找回聲調，「唔……可能吧？或許真的是這樣……」
「所以……」衛心瑀用力吸了吸鼻子，「她就是妳不再談戀愛的原因嗎？」
「失去她之後，我整個暑假都過得很痛苦，在高二上學期，照顧我的阿姨又走掉了，我等於是接連失去兩個真的很關心我的人……我爸那段期間差點進監牢，好不容易動用關係可以免關，之後忙著漂白所以沒空理我……搞到後面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幹嘛！」她不由得失笑，重新吸了一口菸，「喂！該放手了吧？妳都知道我是雙的……不怕我一時衝動把妳拐上床？」
衛心瑀緩緩收回手，儘管程蕎鵑覺得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有點好笑，但她接下來的話還是無比認真。「我覺得……程姊真的應該要重新考慮一下了。」
「考慮什麼？」
「再談一次戀愛。」
衛心瑀輕喘著，仔細擦掉殘存的淚痕，恢復笑容道：「知道這段過去之後，對於妳遊戲人間的態度，我多少清楚了……程姊，我一直覺得，妳人其實很好，只是有過什麼不愉快的經驗讓妳不斷逃避感情、不相信關係可以長久持續……妳只是害怕再度失去，所以妳變得很消極，以為只要不動感情，就不會受傷。」
聽了她的敘述後，程蕎鵑反而重新省視起眼前的女孩；她點了點頭，坦然承認。「嗯……妳說的對。」
「所以現在是時候了，不是嗎？找個對的人，認認真真的重新談一次戀愛……儘管我幾個小時前才被其他人這樣告誡過！」衛心瑀忽地笑了，帶點羞澀帶點甜。「不過我的事情先不談，程姊比較要緊。」
「哪裡要緊啊？我連真正可以談戀愛的對象在哪都不……」話說到一半，程蕎鵑腦海裡瞬間蹦出那個總是帶著魅惑笑容，擁有完美身材與臉孔的女人。她目前唯一的女伴。
「我就不相信程姊身邊沒有個比較看得喜歡的女生。」
講得好像她只願意跟女生在一起一樣？「我是雙的，所以男生也可以啦！」她涼涼的說，把菸頭壓進空盤子裡捻熄。「戀愛什麼的再說啦，現在的我暫時還不打算跟其他人談感情。」她起身伸著懶腰，面對顯得錯愕的專屬廚師，勾出一個足以讓人臉紅心跳的微笑。「但是，如果要我跟美食培養感情，我倒是一點也不排斥！」
「美食……我、我又不是在跟妳說這個！」衛心瑀難得露出了惱怒的表情。「吃東西是一回事，戀愛是另外一回事啦！」
「嚐到妳的特製漢堡排的感覺就像戀愛一樣，我這樣講總可以吧……哦！今天的雞肉捲也好吃，我戀愛的對象又多了一個！」
「我就說不要把吃東西跟戀愛混為一談……」
「啊！吃的好飽，再運動一下差不多可以睡覺了！這邊就交給妳收，辛苦啦！謝謝！」程蕎鵑輕輕揮手，抓著菸跟打火機走出廚房——
帶著愉悅又滿足的心情。
＊＊＊
程蕎鵑睡了個好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大概不是因為昨晚吃了很好吃的雞肉捲的關係。
『因為她是真的愛妳，享受著跟妳在一起的時光……搞不好妳還幫了她呢！』
回想起衛心瑀昨晚跟她說的那些話，還有激動落淚的表情，就算是隔了一個晚上，仍是感到記憶猶新。
程蕎鵑沒有想過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會引來她這麼大的反應，可事後想想，她的個性本來就是這樣，好像總是活力十足的，什麼事情都能夠往好的方面去思考，然後……確實的影響身旁的人。
『我覺得……程姊真的應該要重新考慮一下了。』
考慮什麼？
『再談一次戀愛。』
拿出衛心瑀先行包好的冷凍手工水餃，程蕎鵑回想起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勾起唇角。「我哪來的戀愛對象？」賽門嗎？那個帥氣又強壯的健身教練，是跟她差不多等級的花蝴蝶……她的腦海裡又閃過幾個之前在一起的男伴，有的聽說還是有婦之夫出來偷吃的，在她看來，那些人沒一個能行。
那……女人呢？
程蕎鵑唯一想到的對象，是那個開著紅色跑車，蓄著一頭及肩短髮，總是笑容可掬的美豔女子。
蕾貝卡……嗎？
瓦斯爐上的水已經煮滾，程蕎鵑暫時撇開自己的胡思亂想，把自己要吃的水餃丟進滾水。
不得不說，家裡有一個專門的廚師真的差很多。自從衛心瑀住進來之後，室內給她整理的乾乾淨淨，三餐要吃什麼有什麼，甚至就連基本的下廚她都開始傳授了。程蕎鵑現在會覺得以前那個在水還沒開之前就把麵丟下去煮的傢伙很可笑——對！就是她自己！
程蕎鵑仔細把水餃攪開避免沾黏，還等不到第一次水滾，門鈴突然響了。她皺眉，前去開門還不忘瞄了一眼衛心瑀的房門。
一打開，門外的訪客在看見是她來應門的時候還「咦」了一下！「看到鬼啊！『咦』什麼『咦』？」
是街頭藝人——柳琬昀在看到是程蕎鵑的時候，臉頰驀地一紅。「呃，我找心瑀。」
「她還沒起來！真是的，睡到這麼晚……要拿便餐的是吧？」
「唔，對……」柳琬昀的眉毛一邊高一邊低，回答的瞬間還往室內瞄了一圈，那細微的表情變化沒逃過程蕎鵑的眼。
「放心啦！我跟她分房睡，別以為我跟她的關係跟妳們一樣。」
柳琬昀雙眸一瞪，氣鼓鼓的反駁：「我、我什麼都沒有說呀！」
「表情早已說明一切。」程蕎鵑魅惑一笑，完全不理會她的嬌弱抗議。「我記得她已經把三明治準備好了，我拿給妳。」她從客廳的冰箱裡找到衛心瑀仔細包妥的塑膠餐盒，「來，六十塊錢。」
柳琬昀把硬幣交到她手上時仍是感到不敢相信。「妳什麼時候替心瑀做起生意來了？」
「就剛好服務一下嘍……不聊了，我還在煮水餃，妳今天要到西門拉琴對吧？趕快去！」程蕎鵑還不忘催了柳琬昀一回，關上門之前把她的訝異神情盡收眼底。哈！柳琬昀一個星期會在哪幾個地方站點表演她都知道了，一點也無須訝異好嗎？
街頭藝人嗎？在她目前收的這些人裡，大概就她最「乾淨」，不過，即便她拉琴很好聽，但在睡的時候，程蕎鵑感覺不太到她的熱情……這倒是個大問題。
回到蕾貝卡……大概不能成為她考慮的人選吧？原因無他，床伴就是床伴，在床伴之間，程蕎鵑設下了不成文的規定；況且蕾貝卡的年紀應該跟她差不多？感覺也有份正當工作，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可以陪她嘗試「戀愛」的對象。
總而言之，蕾貝卡是她高攀不起的人選；即便……即便蕾貝卡或許也是挺喜歡她的吧？
吃掉水餃，覺得一陣飽足的程蕎鵑晃到衛心瑀房門前，想了想決定還是試著敲門。
房間裡先是一陣跌跌撞撞的響聲，趕來開門的衛心瑀一反常態的狼狽，活像是剛剛才被嚇醒。「妳現在才起來？」
「對呀！我剛剛好像聽到，門鈴的聲音……」
「街頭藝人啦，她拿了一個餐盒，六十塊。」程蕎鵑把錢交到她手中，「我出去一趟，晚上記得烤蘋果派，上次吃到一次之後妳都沒再做。」
「哦，好，可能要再去買一點糖……我會準備！」衛心瑀的雙眼立刻恢復了慣有的神采，小臉上的微笑既溫柔又自信。
程蕎鵑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咦？程姊……怎麼了？」許是剛睡醒的緣故，衛心瑀任由她捏，只是以言語表示訝異。
「就是想捏啊！不行嗎？」程蕎鵑嘻嘻笑著，「好啦！我出門去了，消夜就拜託妳啦！」背後傳來衛心瑀那聲「程姊慢走」，她笑著帶上外門，下樓時想起了柳琬昀那古怪又狐疑的表情。
「哎……如果是她，似乎也不錯？」
創作內容
奇幻科幻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