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下班回家,靳允涵車內放著慵懶的法國香頌,走習慣的路線回到她的住處。
這間獨棟公寓是她先生在婚後買給她的,就登記在她名下;社區的機能完善,健身房、游泳池、電影院與中庭花園一樣不缺,保全全天候巡邏、保護,不包含家門在內,光是從大門到進電梯就要刷三道卡。為了防盜,當然走廊、逃生梯、大廳等公共場合都備有錄影監視器。
想當然耳,能住在這裡的住戶非富即貴。
儘管結婚搬來這裡已經兩年有餘,可只有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靳允涵才會把這裡的層層保護視為「監牢」。她就像是一隻被關進籠子裡的金絲雀,要不是至少自己還懂得排解,也有餐廳工作要忙,她恐怕真的會給這裡的氣氛悶壞。
不過,他今天要回來。
大概是談成合約了吧,電話裡的語氣顯得很高興。靳允涵稍微數了一下日子,快三個星期沒見面了;不過隨著他回國之後,至少一個星期內,她的空間裡會多出一個男人,床鋪也是。
她其實不討厭她先生。甚至覺得,如果他能夠稍微放下在事業上的野心,多陪陪她一起生活,她會更高興。
甩著鑰匙打開家門,近乎昏暗的室內只有她定時的空氣清淨機,已經停了,閃爍的綠燈像個信號,她把它當成是歡迎她回家的訊息。
她很快脫掉外套跟餐廳的黑色制服,低跟女鞋在穿了一整天之後,腳後跟跟大拇趾都在向她發出無聲抗議。她套上地板鞋時鬆了一口氣,披起圍裙,替還沒回家的他準備消夜,記得他喜歡吃羊排……幸好還有。
水煮了花椰菜、番茄、紅蘿蔔當作配色,難得的下廚機會讓她有種幸福小女人的錯覺——如果她還能夠被稱之為「小女人」的話,她想她會樂意的。
在傳訊確定先生已經抵達家門時,靳允涵快速繞到電子酒櫃前選了一支九二年的波爾多紅酒,再用冰鎮多時的水晶紅酒杯倒了一些酒。忘了醒酒了,不過無妨,她倒了一分滿,熟練且快速的讓酒液在杯子裡旋繞著,微抿了一口,類似紫羅蘭的芳香與果味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緊接著,是玄關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響。
當那副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臉龐戴著眼鏡,對她露出久違且溫暖的笑容時,靳允涵盡責的上前接過沉重的公事包。
「我回來了。」郭文偉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多了幾道,而原本就稀疏的頭髮似乎也更顯光禿,但此時的表情卻是幸福而滿足的。
「歡迎回來,辛苦了;消夜已經準備好了,你還沒吃吧?」她把公事包擱上沙發,替他褪去西裝外套。
「還沒呀,剛飛回來,現在精神還不錯!」郭文偉推著眼鏡,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什麼菜?」
靳允涵掩嘴輕笑,拉著他的手緩步走向餐桌。「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是我愛吃的啊。妳開了哪一支?」他掃了酒標一眼,「好喝嗎?」
「跟羊排很搭;哎!別顧著問了,光看菜色又不會飽!」靳允涵責怪般的睨了他一眼,替他拉開餐椅;他滿足的笑了,像個國王般的落座。「趕快吃吧,我才剛煎好。」
「謝謝!那我不客氣了。」
「客氣什麼?是你家耶。」她又笑了,也跟著坐在他對面用餐。
然後,他會開始說一些他工作上的事;她也是,會提起她經營餐廳如何如何,在短暫交代過工作成果之後,他才像是恍然大悟般地想起,「啊!有個東西要給妳看。」
「什麼?」
他從公事包裡摸出一張稍微被壓彎的喜帖,「沁雯要結婚了!妳應該沒忘了她吧?」
「當然記得!」尤沁雯的身分說來尷尬——是她哥的前女友,但卻也是牽起她跟丈夫之間聯繫的紅娘;她們不常連絡,但她對於當初一見如故的過往仍記憶猶新。「她為什麼不寄來家裡?」
「她說她只記得公司的地址;畢竟曾在那工作過兩三年……」
「所以你是為了吃她的喜酒才趕回來的?」靳允涵好不容易拿出喜帖,「在哪裡請呀……哦,星期五晚上……你會去?」
「當然會呀,也想邀妳一起去。」他的笑容很是溫和。
靳允涵把喜帖翻來翻去,沒看見新人的照片,只能得知新郎的名字,叫做衛……她皺眉,這姓氏讓她自然聯想到那張擁有白淨小臉的女生。
她向郭文偉展示這張喜帖。「沁雯的老公是……什麼來頭?」
「哦哦!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聽說是中部滿有名的望族,家裡好像是製茶的,我記得也有人在政府機關裡擔任過要職。她嫁得不錯啊,而且才認識半年不到,算閃電結婚吧!」
「半年不到?看不出來那個沁雯居然這麼衝動!」
「比我們當初還衝動。」他們認識大約七個月結婚,而且還是趕在過年前,已經是被認為是「閃婚」了。「允涵,妳星期五……可以嗎?」
丈夫的眼神帶著期盼,她知道他很希望她能參加,可是——「星期五不行耶,廚房裡有人排假……」她頓時瞪大了眼,「你呀!這麼大的事情現在才說?」
「別氣嘛!我也是前天才看見秘書傳給我的電子郵件……要不是她會選黃道吉日,我也只能紅包到而已啦。」
靳允涵微咬著唇,悻悻然地擱下喜帖。「那就只好你跟沁雯說很抱歉,『某個人』太晚通知我,所以假被我底下的人給搶了,改天我再約她出來吃個飯。」
郭文偉聞言只能苦笑。
話雖如此,他們還是在愉快的心情下共度這個燭光消夜,「這酒真好喝……Cheers?」
「Cheers!」最後以一個清脆的碰杯作為她們的用餐句點。
她草草收拾著餐盤,在洗碗的同時,纖細的腰間突然多出一雙手。她微微笑開,回眸時臉頰感受到一道溫熱。「嗯……你要先洗澡?」
「嗯,妳也還沒洗吧?」方才的他多喝了幾杯,臉頰有些泛紅。「一起洗?」
「哈!好啊,『一起洗』。」靳允涵對丈夫曖昧的眨眼,很快的沖洗餐具之後,一個走進房間,另一個則用了書房的浴室,當真「一起洗」——只是同個時間洗。這個玩笑早就已經開到膩了,沒想到他還是樂此不疲。
把水溫調整至適宜的溫度,靳允涵任由蓮蓬頭的溫水淋濕全身,感覺全身上下的壓力都隨著水流進排水口而消逝。
郭文偉比她大了足足十歲,當初會認識純屬偶然——就只是因為藉由尤沁雯的關係與他見了這麼一次面;當然他就是尤沁雯的直屬上司。
他說,當時見到她的瞬間,他就立刻愛上了她。
靳允涵不相信一見鍾情,她是在後續的接觸之下慢慢了解這個男人,漸漸體會到他的溫柔、他的好;但也不禁疑惑著,就算是忙於工作,可是擁有極好的外在條件,再怎麼說也不應該維持著如此「空白」的感情生活。
她很想問,只是始終沒有主動問出口,她怕無意間傷了人;而且比較起追究郭文偉的感情生活,她自己心裡,也有一關要過。
當初說要結婚的時候,靳允涵自己經歷過非常大的心理調適跟壓力,壓力是來自於家人,心理調適則是——她必須跟一個男人共度一生、共處一室,這對她來說很不容易。
就在即將提親的前夕,她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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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才有肉可以吃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