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劍與狼　　第五十三章　　大聖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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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軟花香，讓半個多月睡在爛草床上的趙劍揚打起瞌睡來。畢竟拂曉攻擊，本來就是針對守夜人不斷累積的疲勞下手。

　　趙劍揚強自離席，留下一臉錯愕的周公，他用力捏著大腿，在悶哼聲中抹去滿嘴口水。

　　「老大。」砂輪般低沉的破嗓，在趙劍揚耳邊輕聲說道：「您的兵刃被御劍山莊收繳，大戰在即，您應該會覺得困擾吧？」

　　「老大？」趙劍揚要求自己睜大眼睛，看著乙那張被熾炎紋身、凹凸糜爛的臉孔。

　　眼見『老大』眼中有疑，乙深吸了一口氣，補充道：「您不喜歡我們稱您為主人，那稱呼您為『老大』呢？一樣是我們的頭兒，而且也親近多了。」

　　趙劍揚迴避可否，說道：「沒有劍在身上，確實有些困擾，不過我會用八卦門太極拳補足。能事半功倍很好，但是事倍功半也不能退縮。」

　　「您如果不得不用劍的話，就跺地呼喚我的『流星鋼』吧！」乙靠著趙劍揚耳邊，彷彿是專講給他一個人聽。

　　「跺地呼喚我的『流星鋼』？」趙劍揚皺眉，心道：「跺地呼喚，『青釭』就會出現了嗎？怎麼不早說。」

　　乙搖頭說道：「跺地呼喚我的『流星鋼』！」乙猛戳自個左胸，表示此我並非眾人之我，乃是我之我。

　　趙劍揚總算明白，說道：「喔。我明白了，我如果非得用劍，會跺地呼喚妳的『流星鋼』。」

　　「唉？可以隨便使用別人的『流星鋼』嗎？」趙劍揚雖然心中狐疑，但是又暗忖：「乙說可以，當該就可以吧？」

　　鑼聲大響，莊前喧鬧，趙劍揚低聲對眾『影兵』道：「保護御劍山莊很重要，但是妳們也要保護自己。」趙劍揚低身向前，等他正穿越哨塔時，前方發出陣陣爆炸聲，看著莊外火光閃閃。趙劍揚心中不悅：「江湖廝殺，御劍山莊竟然把軍械火礟拿出用，他們到底有沒有學武之人的自尊啊！」

　　小心翼翼爬上門牆，只聽下方一陣吵雜，一堆被破壞的器械被鋼門撞出莊外，趙劍揚這時還不知道，他那背叛中原武林的師叔李雲翔，已經侵入御劍山莊。

　　御劍山莊失去了正門口兩台連弩，剩下三十多名『鬼眾』重新提振士氣，向正門衝鋒。

　　前方各哨塔明知普通箭矢奈何不了『鬼眾』，仍不得不發箭，企圖阻卻牠們。

　　趙劍揚用力拍打自己臉頰，率領『影兵』們跳下前牆，他站立在御劍山莊前，虎吼：「在下五行門趙劍揚，奉武林盟盟主號令，擗除妖邪！汝等若執迷不悟，莫怪我等手下無情。」

　　語畢，趙劍揚兩腿一抖，背上發寒，他心道：「我這麼害怕『鬼眾』嗎？上次二十幾個打一千個，我都不怕！現下八個打三十幾個，我竟然心寒腿軟？是因為這次沒有居高臨下的地勢之便嗎？」

　　貪吃鬼小戊知道趙劍揚對自己的戰心起疑，拉了拉他的袖口，說道：「主人，您分神，稍微看一下後面。」

　　趙劍揚一轉頭，發現御劍山莊的正門結出一層薄霜，頓時明白，感到背後發冷，並非心怯，而是左漴源那死老頭子，正在門廊與人交手。

　　趙劍揚隨手拍掉一隻射向他的弓箭，他對左後方的哨塔叨唸：「瞎了眼睛嗎？竟然射自己人！」原本他是要大呼小叫，可是見到兵士們專注地向『鬼眾』發箭，只好改成小聲埋怨。

　　這一連串分心，給了阿茲萊爾大好機會，擁有『鬼眾』中最高能力的他，起腳飛奔，提起右拳，二話不說打向趙劍揚的臉面。

　　趙劍揚與『影兵』眾人，完全來不及反應阿茲萊爾的重拳，眼見這拳可能就此打扁趙劍揚的腦袋，七名『影兵』也只能眼睜睜放著阿茲萊爾出拳。

　　灰影閃動，一人如流星般從牆垛跳下，腳尖直向阿茲萊爾左肩，阿茲萊爾不待拳招用老，腕提腳踢，一面抗擊來者，同時腳刀削向趙劍揚右頸。來者腳尖一點，點在阿茲萊爾拳上，他借力使力，登時雙掌下拍，掌打阿茲萊爾腳刀。『啪』聲巨響，兩招相擊，響聲未停，兩人拳腳再交，眨眼間拆了兩招。

　　來者在與阿茲萊爾過招後，一個順勢，虎尾一蹬，將趙劍揚踢開戰圈。趙劍揚先是一驚，此人竟然兩方為敵，後來發覺此招有式無勁，便順勢而退。阿茲萊爾鋼拳反巴，趁敵人單腳著地之時猛攻，一拳又一拳直打向其頭臉。來者低身避開拳招，左手向下猛砸，反攻阿茲萊爾下盤。兩人拳腳迅捷，讓趙劍揚等看得眼花撩亂。

　　阿茲萊爾下盤不縮，反攻，右膝前突，撞向對方下體，正是攻敵不能不防。不待對手反應，阿茲萊爾旋即左腳一掃，直將來者踢出四、五步。

　　兩造一拉開距離，從甲到庚，無不把從牢房找回的暗器，大把扔向阿茲萊爾。要是單發，以阿茲萊爾的身手必能反彈暗器，讓出手者自討苦吃。可是面對『影兵』七人的火力全開，他只好向後一躍，揮舞披風拍落暗器。一時金屬碰地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足足有三、四十發暗器交錯落在地上，鏗鏘聲響如長龍。

　　在雙方對峙間，趙劍揚才看清，眼前這救自己一命之人，身形如倒錐，鼓脹的胸肌將他的制服撐得緊繃。一頭垂肩的亂髮，雙眼滿是血絲，全然不像外裝整齊的武林正道。

　　他大臉微紅，滿口酒氣，說道：「少東家，您沒事吧？」

　　趙劍揚不明白這身穿獄卒服色的人怎麼會稱呼他為少東家。

　　「小人渾號醋爹，是柴老的兄弟。」醋爹語畢，用下擺擦拭右手鮮血。

　　趙劍揚心道不妙：「這名大漢，拳腳功夫可以跟這『鬼眾』一拚，可是『鬼眾』們天生皮粗肉厚，看來他全力擊打『鬼眾』之後，反是甲裂肉腫，手指受傷。非得想個辦法突破眼前困境……」

　　想不開便會遷怒手下的趙劍揚，今日大違常情，竟然沒有責怪手下們護主不利。其實他心裡明白，蝕武之日時，他就跟不上『鬼眾』小隊長威因德的速度，全靠乙幫忙，才反敗為勝。今天這名青髮碧眼的『鬼眾』速度之快，沒有任何一位『影兵』能跟上，看來這名『鬼眾』的位階遠在小隊長之上。

　　正當趙劍揚苦思該如何對付阿茲萊爾之時，醋爹說道：「請少東家莫惱，柴老跟尤清馬上就到。」

　　看著醋爹磨損嚴重的鞋面，趙劍揚驚覺，醋爹正是那個老是踢、踹狗洞門檻的地牢衛兵。這讓趙劍揚一喜、一憂，他心道：「看來還是有人計畫要營救我，可是這之後要怎麼跟御劍山莊交代？左漴源那死老頭，絕不是好說話的人！他要是知道有人混入御劍山莊準備劫囚，一定暴跳如雷。」

　　趙劍揚轉身，要找貪吃鬼小戊，才發現『影兵』七人已經與『鬼眾』戰成一團，捉對廝殺，場面各有輸贏。所幸『鬼眾』還是與蝕武之日時相同，除非中方出手，不然不會刻意攻擊已經有對手的敵人。

　　這事也常讓趙劍揚心中不痛快，因為中華素稱禮儀之邦，可是武林盟似乎老是占這些死守教條的『鬼眾』便宜。

　　阿茲萊爾向左低頭一望，隨即往右狂奔，一個假動作甩掉醋爹。這次趙劍揚早有準備，右手在前，左手在後，十字交擋，想卸下阿茲萊爾開山劈石的拳力。然而中拳的趙劍揚向後飛倒，直撞在鋼門之上。力道之大，竟然將鋼門砸凹。趙劍揚眼前滿天星轉，雙耳嗚嗡，正好讓他沒受到巨大爆炸聲的影響。

　　巨大的火光從御劍山莊燃起，爆音讓阿茲萊爾停止追擊，他抬頭仰望向上盤旋，如黑龍一般的煙柱。

　　好不容易回過神的趙劍揚，順著阿茲萊爾的視線向後一看，也明白事情大變，御劍山莊已經被攻破了。為了確認莊內情形，他全力擊打鋼門上的凹縫。眼見拳打無效，趙劍揚只好使盡吃奶的力，一肩撞向鋼門。凹陷的鋼門總算被趙劍揚撞開，他向內一看，竟然看到跪倒在地的李雲翔後背。李雲翔笑聲得意，竟把趙劍揚當成是突入正門的『鬼眾』。

　　阿茲萊爾率領的誘敵部隊任務完成，低頭搜尋趙劍揚的身影，只見他趁李雲翔不備，從後一爪用力打進李雲翔肋下。阿茲萊爾向前提步，準備馳援李雲翔。趁阿茲萊爾心急如焚之機，醋爹雙手成槌，從右後方搥打阿茲萊爾右耳，一擊打破了阿茲萊爾的耳膜，鮮血從耳孔直流。

　　右耳受傷，阿茲萊爾向左跪倒，牠咬牙一吼，右腳向後一掃。這招全然在醋爹掌握，他蹲低身子，硬是接下阿茲萊爾的掃腿。醋爹並不欣喜，因為他知道這腳，阿茲萊爾失去平衡，本來就不可能使出全力。醋爹雙手合抱，用力反扳阿茲萊爾膝關節，大聲喊道：「趁現在攻擊這傢伙啊！」

　　幾個哨塔的隊長，見到醋爹打傷阿茲萊爾，無不心想：「『鬼眾』並非是煉氣士，所長者不過皮粗肉厚，絕非是用硬氣功護體。攻擊眼、耳等人身要害，果然還是有效。」待醋爹一喊，才有人向部下說道：「瞄準被糾纏住的那個『鬼眾』！小心自己人啊！」

　　醋爹身穿御劍山莊獄卒服飾，此時便被哨塔兵眾當作是自己人。可惜刀劍不長眼，何況兩人幾近相貼。

　　數十隻箭射下，醋爹背後都連中三箭。阿茲萊爾憤怒不耐，牠一聲虎吼，潛能發揮，甩開醋爹，向前一翻，進入哨塔與前牆間的死角。這一幕，加上之前『鬼眾』前鋒們有格擋飛箭，讓各哨塔隊長們明白，『鬼眾』若無法防備，長弓飛箭對牠們來說一樣是致命武器。

　　醋爹拔起背上長箭，連珠炮向阿茲萊爾甩去。阿茲萊爾咬牙切齒，怒視醋爹，接過飛箭，反手一擲，打落另外兩隻長箭。

　　看著阿茲萊爾胸肩上的血痕，醋爹心道：「剛剛那種情況，牠還是閃過箭勢了嗎？看來讓柴老他們當後援，是正確的決定，以他們三人的武藝對抗這傢伙太危險了。」

　　這一戰，可以說是阿茲萊爾無止盡生命當中，最讓他煩躁的時刻了。對手並不強大，可是礙於不是一對一，阿茲萊爾根本沒辦法使用牠的異能。如果可以使用，那醋爹就會像華山派掌門陸天航一樣，生命的燭火僅被阿茲萊爾瞧一眼，便無奈地熄滅。

　　阿茲萊爾伸手替右耳觸診，輕拍了自己右頸兩下，牠不得不承認，失去一隻耳朵的聽覺了。牠早知道中原武人奸險，喪失聽覺後更顯得焦慮。

　　一股勁風從御劍山莊大門呼嘯而出，門廊崩響，瓦石飛濺，兩道人影隨煙塵從御劍山莊大門竄現。阿茲萊爾斜眼瞧去，其中一人手中抱著受傷的李雲翔，正是牠的同志伊利士。伊利士左肩、左臂、左腿滿是火傷，這讓阿茲萊爾十分驚愕，因為伊利士擁有『無敵神盾』的異名，所以才讓牠負責爆破地下水道的主力部隊。牠竟然弄得半身是傷，枉稱神盾。

　　趙劍揚手持火紅滾燙的長劍，來回掃視阿茲萊爾跟伊利士。他心道：「這青髮碧眼的傢伙，速度極快，擅長攻擊；這皮膚黝黑的天竺人，速度比我稍慢，使得是少林拳法。」

　　伊利士看著門廊不停湧出的黑煙，心道：「太大意了，原本以為傷害來源是坍塌的門廊，想不到被火焰點燃的粉塵，竟然能灼燒我的皮膚。」

　　趙劍揚等中原武人雖然不明白，阿茲萊爾、伊利士等人的位階，卻十分清楚，這兩人光是生身之力，便與尋常『鬼眾』不同。

　　醋爹自認還能糾纏阿茲萊爾一陣子，可是趙劍揚未必能戰勝伊利士。「看來要拖延時間，等待柴老他們來增援了。」醋爹打定主意，腳步向趙劍揚的方向微挪。畢竟保護老闆，是第一優先。

　　阿茲萊爾並非不明白醋爹打什麼主意，但是能換取一些時間，舒緩右耳的不適，對牠來講也沒壞處。半身火傷的伊利士，自然也是這種想法。

　　對方有恃無恐，讓醋爹有不好的預感。趙劍揚綜觀全局，眼見『影兵』七人各有勝負，到目前為止，只有甲、乙、戊三人各打倒一名『鬼眾』，在戰局中保持優勢，其餘四人是勉力撐持。

　　乙在七人之中最強、甲能洞穿真實、戊能吞吃對手心聲，他們三人獲勝理所當然，但是長此下去，我方仍舊劣勢。趙劍揚仔細思量過後，發覺縱使『影兵』賣力久戰，防線仍會被『鬼眾』以人數穿蝕。

　　「門廊已經崩毀，火勢將大門與主要院落隔絕，事到如今這些『鬼眾』仍不轉進？看來對方可能還有伏兵、後手！」趙劍揚額頭滿是冷汗，全神戒備阿茲萊爾襲擊。其實他跟不上阿茲萊爾的神速，戒備也不過是安心。

　　火光漸消，黑煙轉淡，阿茲萊爾緩步離開死角，向哨塔望去，果然如牠所料，不少衛兵都被調往滅火。看來他已經等待到東風，局勢轉變得對『鬼眾』有利。　　

　　那氣定神閒的碧綠瞳孔，像是一把長槍，刺穿趙劍揚的胸膛。兩方實戰的經驗差距太大，阿茲萊爾靠著敵人的思考誤區扭轉了逆勢，而初出茅廬，第四次參與實戰的趙劍揚卻沒能保持優勢。

　　一旦開始拖延時間，天生體力強健、恢復力超群的『鬼眾』便會逐漸佔領優勢。

　　受阿茲萊爾凝視，趙劍揚的心頭染上了一絲恐懼，但是反掌間，他展開愁眉，朗聲大笑。那是跟李雲翔一樣詭詐的笑容，該說他倆都深受五行門掌門毒窮奇顧鏡緣的薰陶嗎？

　　讓趙劍揚重新振作的是遠方一道模糊的人影，那道人影跟醋爹一樣，都上半身結實寬大，那人雙爪滿是黏稠的血汙。

　　三十多名『鬼眾』看見這人無不大皺眉頭，心中不悅，並非是這人滿手血腥，似乎殺光了在山道殿後的伏兵，而是這人樣貌奇醜無比，跟五官俊美的『鬼眾』相比更是醜得無可復加。

　　「蔽人五行門公孫丑，奉武林盟盟主號令，擗除妖邪！汝等若執迷不悟，莫怪我等手下無情。」公孫丑將滿是血腥的雙爪舉在胸前，展露出武林盟中堅強大的自信。

　　李雲翔見師兄公孫丑現身，他不顧傷處疼痛，嘶吼道：「公孫丑！你知道武林盟盟主換人了嗎？」

　　「汝為武林盟叛徒，蔽人不可能將盟內事務告知於汝。」公孫丑打量御劍山莊正門前的三十幾位『鬼眾』，突然他雙眼圓睜，兩手握拳，忍不住顫動。公孫丑戟指阿茲萊爾，朗聲說道：「蔽人等待了將近二十年，今天咱倆可得把恩怨總清了。」

　　『鬼眾』誘敵部隊的雜卒們，自然不會放任公孫丑逼近阿茲萊爾。

　　「誰管你他媽的武林盟如何！師姐如今安然否？」在李雲翔的吼叫聲中，數名『鬼眾』撲向公孫丑。公孫丑雙爪輪迴，瞬間將夾擊他的『鬼眾』撕裂，屍首亂散，濺出層層血圈。

　　阿茲萊爾瞇著雙眼，直盯不斷逼近的公孫丑。公孫丑無視李雲翔的叫喚，顫聲對阿茲萊爾說道：「看來你不認得我啊！我可是永遠忘不掉你呢！你還記得二十年前，華山腳下、玉泉院前，你與薩麥爾欠下我三條人命嗎？」

　　阿茲萊爾笑道：「如果我欠過你三條人命，你這幾步路，就屠戮了我五名下屬，看來已經連本帶利還給你了呢。更何況那天，我根本未曾出手，哪裡又欠下你三條人命。」

　　公孫丑十指扭動，指節發出陣陣暴響，他朗聲說道：「別在蔽人面前嘻皮笑臉！生死谷谷主何疑、蠢先鋒秦濯、華山派葛世誠，這三條人命，今時今日就要你還清！你要嘛交出命來！不然就乖乖告訴蔽人，薩麥爾那廝躲在何處！」

　　「哈哈哈哈哈哈！」阿茲萊爾仰天長笑，待他笑到氣停，才緩緩說道：「我是兩隻耳朵都聾了嗎？是你，你會出賣同志嗎？何況今日鹿死誰手，還很難說呢。」

　　公孫丑兩手一張，血爪遞出，四面八方全是爪影，阿茲萊爾向後一仰，接連招架，黏稠的血漬，在招架間沾染傳遞。公孫丑憑著為三人復仇的意念，將出手的速度催逼到極限。阿茲萊爾的視覺死角，已經中了公孫丑數爪，被血爪掠過之處，無不皮開肉綻。
　　
　　阿茲萊爾定心凝神，一面防禦血爪，一面緊盯著公孫丑的腦袋。當公孫丑出了五十來爪後，阿茲萊爾右掌一橫，手刀直劈公孫丑喉頭。眾人皆大吃一驚，明明公孫丑兩爪之間，在旁人眼中仍無破綻，阿茲萊爾卻能抓住這些微之差，硬是加入致命一擊反攻。公孫丑換爪為拳，擊打阿茲萊爾出招的手腕。雖然以拳力偏斜了阿茲萊爾的刀手，但是公孫丑的肩頭，連衣帶皮，整整齊齊削去了一寸長的血肉。

　　觀戰眾人皆知，這招若正中喉頭，恐怕必死無疑。

　　李雲翔心中暗咒不理會他的公孫丑，同時也明白他為什麼不使本門武藝，而改用沒見過的『爪功』。畢竟武林盟的叛徒便在眼前，怎麼可能使用敵人已經摸清底細的招式。

　　阿茲萊爾笑道：「你命真大呢。」趁著公孫丑招式後勁以洩，阿茲萊爾反手回身，手刀再度斬向公孫丑胸喉。

　　公孫丑手腕一翻，手背一撇，盪開阿茲萊爾的進招，頓時牠兩手交胸，攻勢受挫。公孫丑見獵心喜，身形向後一斜，先立於守勢，接著右腳低踢，直攻阿茲萊爾膝蓋側面。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繼醋爹之後，公孫丑也瞄準了阿茲萊爾的膝蓋關節。
　　
　　可惜公孫丑的打法過於保守，他若直接踢去，便可攻其不備。公孫丑恢復守勢不過眨眼之間，可是也足夠阿茲萊爾留神防守。牠並不以硬抗硬，而是順著踢擊，向左翻飛，以柳葉之形，卸去力度。更在翻動之間雙掌齊出，打向公孫丑頭臉。

　　公孫丑早成守勢，打他頭臉似乎並非上選，然而翻動中的阿茲萊爾正是要公孫丑出手格擋，他一出手，阿茲萊爾借力使力，向後倒插，隨即恢復態勢，往前熊抱。

　　公孫丑退後閃避之時，察覺已晚，胸腹之間竟給阿茲萊爾括了一大口子。兩人攻防到此，明顯是公孫丑輸了一招，若是尋常比武，便到此為止。

　　可惜中原武人與『鬼眾』之間，是無止盡的互相殘殺。

　　公孫丑無視胸腹間的三道血痕，仍是雙手一擺，向前遞爪。阿茲萊爾也向前一躍，右膝提起，直衝公孫丑中門。

　　趙劍揚默默細記阿茲萊爾的步數，心道：「這綠髮碧眼的傢伙不愛防守，總仗著速度過人，老是後發先至，以矛對矛。」

　　公孫丑心頭一驚，阿茲萊爾這一躍，瞬間拉近距離，不但使他雙爪落空，膝擊也隨之朝頭臉而來。他一個向後彎腰，使個鐵板橋閃過阿茲萊爾的騰空膝擊，順道起腳向上一踢。阿茲萊爾仍是後發先至，向下一掌。公孫丑腿腳尚未踢足，便給阿茲萊爾一掌壓下。

　　旋即，阿茲萊爾向後翻身，雙腳挺立，而公孫丑反被壓倒在地，他向右一滾，一個烏龍繳柱，站起身來。

　　這一輪，看來又是公孫丑輸了一招，趙劍揚心道：「長此以往，非但師叔報不了仇，恐怕大家都在劫難逃。總要想點法子，突破困境。」

　　阿茲萊爾起足一彈，一肩撞向公孫丑鼻粱。公孫丑豎掌橫爪，以攻代守。他不知自己這招是否奈何得了阿茲萊爾全力一撞，倘若無法，自己與兩位師侄的性命和御劍山莊就此難保。

　　公孫丑大爪橫揮，突然在半空中轉折，長爪向阿茲萊爾左耳點去。阿茲萊爾已經失去一耳聽力，不願再失去左耳，身體側翻，聚力於掌，全力擊出。公孫丑倒退一步，兩手招架。阿茲萊爾出勁強烈，公孫丑立時抵擋不住。牠右掌出畢，左掌再拍，掌風凌厲。公孫丑無力撐持，腳下一個踉蹌，向後退了六、七步。掌風餘力如洪，連在旁掠陣的趙劍揚也得出力抵禦。

　　公孫丑一連輸了三陣，氣焰被澆熄了不少，他鼻翼抽動，狠瞪阿茲萊爾。

　　醋爹、趙劍揚並非看熱鬧不出手，而是在牽制受傷的伊利士、李雲翔。趙劍揚眼角偷瞄『影兵』，看來公孫丑雖然隨手殺害了五名『鬼眾』，但是『影兵』們還是得對抗將近三十名『鬼眾』士卒，依舊非常吃力。

　　『影兵』們十分焦慮。不到一年前『影兵』們尚能像劈瓜割草般收拾強行侵入終南山的『鬼眾』，可是自從離開五行門荒野居以來，『鬼眾』的兵卒似乎越來越強大，『影兵』們再也不能輕鬆解決牠們。她們並不了解這是對方因應反抗，加強提升了戰力，反而越來越喪失自信。

　　風向又改變了，原本因為敵攻、爆破、火燒，亂成一團的御劍山莊完全靜了下來。兩造都心知，御劍山莊定是被一方宰制，交兵喧嘩聲才會徹底消失。

　　「是貝利艾爾的分隊壓制住御劍山莊了嗎？」伊利士想起在門廊遇見的左漴源，暗忖：「貝利艾爾低我兩階，恐怕不是那老人的對手。」

　　阿茲萊爾看見伊利士落寞的神情，心道：「判斷錯誤了，完成任務應當比保護訊息來源重要。即便救得李雲翔，任務失敗也沒有用，一切努力都付諸流水。」

　　又一道身影，從正門牆垛下飛降，這人雄視對峙雙方，手中抱著一名獨眼老婦，他朗聲說道：「汝等『鬼眾』靜聽！所有侵入我大明御劍山莊者，盡以伏法。僅剩汝等殘兵，頑固抵抗。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以死者眾，勸汝等放下屠刀，束手就擒。」

　　地平線遠方露出微光，太陽即將破曉。正當阿茲萊爾打算坦言失敗之時，後山遠處號砲一響，牠轉憂為喜，笑道：「哈哈哈！看來最後還是我們贏了，該放棄抵抗，束手就擒的可是你們！」

　　放下懷中司空獨，左漴源低聲對趙劍揚道：「看來事情有變，你趕緊去找風兒，幫助他保護莊主。」

　　趙劍揚愣了一會，辨別方向後，拔足而行。

　　左漴源身形一閃，來到甲身旁，他一個突拳，打穿了與甲交手的『鬼眾』雜卒。左漴源輕聲對甲說道：「你們這些小娘皮，也去幫忙！動作快！」

　　甲之前就因為顧鏡緣用命令的口氣跟她說話，而記恨顧鏡緣，如今她又多記恨左漴源一人，可惜兩次狀況相同。越俎代庖，代替主人發號司令的討厭鬼，都是已方強者、主人的長輩。所以她再怎麼不悅，也只能心中憤慨。

　　左漴源灰影閃動，反掌間便殺死七名『鬼眾』，替『影兵』們製造出空檔。

　　公孫丑、醋爹心領神會，明白這是孫臏賽馬之計，先讓最強者掃清雜魚，創造優勢。兩人分別擋架在阿茲萊爾與伊利士之前，阻止他們干擾左漴源掃蕩敵兵。

　　司空獨悶聲低笑，說道：「你們誤會了，那個低賤的燕奴不是要你們幫忙，而是要老身幫忙。」司空獨食指一彈，不知向阿茲萊爾射出什麼暗器。

　　阿茲萊爾已經知道御劍山莊的暗器餵有劇毒，拉起披風格擋。只聽暗器碰在披風上，發出「啪」一聲，隨即化成一團白煙。原來司空獨投擲的並非是暗器，而是藥粉。待阿茲萊爾驚覺，已經吸入藥氣。

　　「阿……」伊利士見事情不對，發聲探問，但是他第一個阿字才出口。阿茲萊爾已經倒在地上，完全失去戰力。

　　這讓公孫丑、醋爹兩個與阿茲萊爾性命相搏的大漢，感到不可思議。尤其是公孫丑，他心道：「這貌不驚人的殘廢老婦打倒統領階級的『鬼眾』竟然只用一招？蝕武之日那天修羅王楊永義還打上一輪，難道這名老婦遠比修羅王還強大嗎？」

　　公孫丑跟醋爹完全沒有想到這名殘廢婦人，便是三聖中的毒手神農司空獨。照武林外道的排行，一帝三聖四王五侯，確實毒手神農司空獨的排行高過修羅王楊永義。

　　受到老婦花白的獨眼凝視，伊利士生平頭一次感受到現實常理崩壞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