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事情都上了軌道，犧牲墓地的事業持續進行，跟阿煩和小傘的互動也日益頻繁，看來一切都很平順的時候，我和柚仔卻發生了爭執。
「我覺得，越是升級武器，跟你的距離卻反而越來越遠了。」那一天，她這麼對我說。「本來練上來是想要跟你一起玩副本的，但是……」
就算話沒有說到底，我也能聽出這句話後頭到底意味著什麼。
自從柚仔加入阿凰那群團體之後，不僅是在技術面有著飛越性的成長，副本方面也有了長足的經驗。我看著她逐漸變得獨立，逐漸超越了我，也逐漸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前進方式。
而我卻保持了沉默。
本來自己就不是特別喜歡執著於副本和服裝的人，不同於柚仔積極前進的步調，會努力讓自己不斷變強的理由，並不是純粹讓自己追求更高的境界。
可能自己早就預料到了，預料到她總有一天會踏上比自己更高的境界，也預料到她總有一天會跟自己的關係漸行漸遠。
我從不挽留誰，因為我沒有權利為誰選擇未來的道路。
可是，也許就因為這樣的沉默，反而使得我和她的距離開始了產生微妙的差距。當我越回到犧牲墓地、南海艦隊支部那些地方前往援助時，她也開始往海蛇補給基地、血浪鯊灣等當時最高的副本邁進。
我並不追求那種事物，也不打算改變自己的初衷。
我真正想要的，是和那些熟悉而且打從內心信任的他們一起出團。
應該前進是團體，而不是我個人。
柚仔對我而言太過積極的精神，反而成為了壓力的根源。
※ ※ ※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熟悉的時候，往往忽略了原本應有的禮數。
當我和柚仔的認識時間已經長到足以成為過去式之後，有時在對話中常常會見到某些過於任性的對話。
因為我也和女性交流過，所以對於女性有時會耍些性子的對話還是有一定的免疫力，但當那種任性的話在不斷累積之後，人的耐性還是有限的。
即便我知道柚仔有時講話並沒有惡意，但太多次給人那種「只有我能耍性子，你不要多辯解」的態度時，我的態度自然也很難好到什麼地方去。
因為柚仔平時就會講些「迷上我了嗎？」、「我覺得自己好帥氣」之類沒有特別意義的話語，在條件反射的狀況下，我開始對她的話慢慢失去了某種專注，對她的言詞也不再特別留意。
如果這些事情都分開來看的話，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但是日積月累分歧的道路，或許為此時點上了爭執的導火線。
「今天我生日，所以阿風要幫忙升級武器：D」
其實我早已忘記真正的內容，留下來的只有內心不悅的殘存記憶。
在我們這群人裡面，柚仔的武器也早已是升級最為快速的。
「……證據呢？」
我的語氣是連自己都會感到詫異的冰冷，至少從我認識她以來，在有限的記憶中，我幾乎不曾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
可能，在螢幕的另一端，她的表情也為之凍結。
「今天真的是我生日……」
本來我還想接續著講：「就算妳生日，升級武器跟我也沒有關係。」
可能是覺得柚仔失去了原本對人的態度，用不正經的語調表達太現實的意圖，加上長期處於閒話的彈性疲勞，使我內心緊繃的神經為之斷裂。
就算我把她當作自己重要的夥伴，但那並不代表我能夠容忍她的所有，更遑論我們本著就是非親非故的關係。
柚仔可能原本只是無心地在開玩笑，但我卻失去了原本的耐性。
和我們的圈子越離越遠的她，那種逐漸加深的疏離感更是使我的內心逐漸覆上一層陰霾，終於在此時變成了一種無可挽回的態度。
柚仔沉默了幾許，態度也和我同樣，開始變得冰冷無比。
「明明是說真的，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不知道此時她臉上是什麼模樣，也許同樣映著我語氣中的不悅，卻還是勉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妳想表達什麼？」
就算知道自己同樣有問題，但此時的我卻沒有辦法停止那樣的態度。
「沒什麼。」柚仔淡淡說道。
就算只是短短三個字，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語氣同樣失去了情緒。
「本來以為升完武器能夠更接近你的，結果反而變得越來越遠了。……我想說的只有這樣，晚安。」
雖然我們平時也經常互道晚安，但我能夠感覺的出來，今天這聲晚安中帶著讓人不容分說的壓迫感，還有著足以讓人後悔的怒氣和失落，與她燐族小小的身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不該是這樣子的吧？又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盯著螢幕，我默默發呆著，什麼事都不想做。
※ ※ ※
在我二十四歲生日那天，柚仔還是個名符其實的新手。
身上並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卻還是努力找出能夠符合當時氣氛的禮物。
而最後，從她背包中掏出，認真思考過，用那小小手掌傳遞的，是包含著超越其價值意義的兩顆靈石。
「我以後要做好多水月進化石來報答你！」
那偏著頭，青澀稚嫩的微笑，那蠢得讓人想要發笑的宣言，
我想，只要看過之後，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畫面。
而或許時至今日，我仍追尋著那一刻的笑容。
也許早已知道時間不可能為誰停留，人也不可能恆久不變，我也依舊沒有挽留誰的意思，但在自己內心深處，卻近乎執著地渴求能夠留下那段記憶。
我迷惘了。
就算知道自己肯定有錯，但我不曉得真正錯的到底是什麼。
究竟是自己的態度，抑或是自己對於那段記憶的執著。
那晚我輾轉難眠。
幾個月的時間並不算長，但我和柚仔中間一路走來的過程，卻像是跑馬燈一樣不斷縈繞腦中，那聲「晚安」同時也在我腦裡不斷回響著。
有些事情，可能我早已預料到，卻並不是全部。
所以我們才會在不斷前進的路上產生了嫌隙。
於是，我沉澱自己的情緒，寫下了自己的心情。
就算寄什麼大概都無用，這是我想的。
回禮曾有的回憶。
也許最初牽扯緣分的不是靈石。
但願妳不忘最初的本心。
雖然這麼說不好。
不過比起生悶氣，這樣反而更清楚妳的想法。
有時候，吵個架反而更能解決問題。
那時沒有相信妳，是我的問題。
就像妳所說的，從何時開始我們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了呢？
不論之後的道路為何。
希望我們之間還能繼續保持聯繫。
這兩顆靈石，代表著歉意和感謝。
對不起，還有……謝謝。
最後，我在信中放入了兩顆靈石，猶如她之前帶給我的鼓勵。
說來慚愧，但那是我當時唯一能做的事。
※ ※ ※
「昨天晚上……沒睡好。」
隔天，我幾乎是鼓著勇氣用密語先開了口。
「怎麼了？」
「我想……大概是在反省吧。」
在我打出這句話後，過了一段時間才得到回應，那延續的時間感覺就像一次漫長的嘆息。
「唉，早知道就不說那些的。」她作勢擺出了ˊ ˇ ˋ 的苦笑表情。
兩人的心情非常複雜，但就因為越是複雜，兩個人反而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來繼續，所以我們既不追究，也沒有互相道歉。
我們在那一天和好，即使我們對彼此什麼都沒說。但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繼續走下去。
我和柚仔從那天之後開始練習海蛇補給基地副本。
在我身邊的她，早就已經不是當時脆弱的新手。
如同當時我離開阿凰的門派的理由，也許她真正需要的團員也不是我。
毫無疑問的，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悄悄地拉開。
但我什麼也不會說，也什麼也不會做，只會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默默以自己的步伐前進。
或許我們始終會走向「離別」。
但就算在那之後的某一天，當我們想起那些過往的時候，那些回憶對我而言也會像那兩顆飽含著歉意和感謝的靈石，閃耀著超越它價值的光輝。
創作內容
手殘的足跡 第十一章節
劍靈 (短文)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