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漂亮的花園,香草與老木疏落有致地生長著。蜜蜂與蝴蝶輕巧地在枝枒間穿梭。視線越過不高的圍牆,不遠處的老林正在陽光下舒展著自己的肩頭。
一個,是踩著白嫩的赤足在花園中寫意漫步、引吭著清亮的歌聲的少女。她的容顏,像是半透明的琉璃娃娃般晶瑩,她的髮絲,像是「嬰兒的眼淚」般翠綠飄逸。
另一個,是穿著精緻家居服,半躺在涼椅中的老人。黑檀木的拐杖擱在涼椅旁邊,老人的腿上則是鋪著薄薄的毯子。
名聲赫赫的奧利安德‧庫勒爵爺從風雲詭譎變換的都城中告老,回到這個邊陲的采邑,已經過了多久的時間了呢?
那個時候,爵爺的身子還很硬朗,還能不拄拐杖、在花園中自由地散步。
在更早之前,在爵爺還沒有告老之前,他每年的夏、冬兩季也都會帶著夫人、少爺、小姐一起回到祖傳的大宅子。
大宅子中有很多花園,但是,會來這個花園的,就只有爵爺一個人。
因為,這個宅子、這個花園中,寄居著草木的精靈、寄居著在森林邊緣出沒的罕見妖精。
就算爵爺對婚姻無比忠貞,就算爵爺只是在花園中應和著妖精的旋律、伴隨在她的身旁,對夫人來說──不,不論是多麼大度的女子──這都是不願意見到的景象吧?
在花園中歌唱的妖精回過頭,天真地對著躺椅中的爵爺揮手微笑。
那個時候,還能隨時爬上老樹、玩得滿身泥巴都不用擔心被罵的自己,到今天這個老舊的身軀,已經經歷多少寒暑了呢?
爵爺緩緩地放下手,眷戀地看著遠方那個連一絲老態都無的身影。
因為家族的因素,因為現實的考量,因為許許多多的原因
兩人連「情人」都稱不上,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只是當年的「青梅竹馬」。
或許有遺憾,但是,這樣長相廝守的方式與情感,卻又是那麼的真確。
酸澀的青梅,在長時間的浸泡、醞釀之後,有了甜而不膩的味道,但是當初那屬於春的酸味,也依舊被保存著。
一陣風吹過來,爵爺感覺到些許的寒意,摩娑著自己皺褶滿布的雙手、把腿上的毯子拉緊了一點。
自己的心中,這麼多年下來,還能擁有青春時,那單純而乾淨的思慕。
少女的眼中,不管外面有多大的風浪,還是跟晴朗夏日湖水一樣無瑕。
她彎下腰,毫無芥蒂地在老人皺縮的臉上,俏皮地印上了一個吻。
就像,這只不過是另一個數十年前的夏日,那個調皮的男孩再次在嬉鬧之後,毫無牽掛地在晴空之下小憩。
(完)
這篇是我很久在叭啦叭啦以前答應Tea☪無名寫的點題文〈樹精/妖精〉
之前一直沒有好的想法,最近因為一點靈感觸發,就有了這篇有點酸酸甜甜的故事
有的時候,如果愛一定要「在一起」才能稱為愛,那麼,「長相廝守」的意涵,未免也太狹隘了。
希望你們喜歡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