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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見過她化妝了。
她輕輕地在頰上揉上薄粉,沾上淡淡的紅暈,眼角細心勾畫著細膩的線條,微微捲曲起眼睫毛,一筆一筆慢慢修飾著眉線,再抹上她最喜歡的口紅,那種透紅的感覺看起來很自然很美。
這種技巧對她來說很熟悉,只是結婚後已越來越少化妝了。
這天她化了很久的妝,戴了新買的帽子,可是好像還有點不滿意地問我:「好看嗎?」
「好看。」我說,她甜甜的笑了。
兩天前,她才剛出院,可是她堅持不休息。
「不透透氣,我真的會悶死。」
這天她又嚷著要我帶她拍照。
「還記得這裡嗎?」在廣場的噴水池前她問我,那是我向她求婚的地方。
「那天你跪著向我說了什麼也許你已經忘了,可是我一個字、兩個字、每個字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也記得喔。」
「哈哈,老土!」她笑了:「那時我還真的給你這傻瓜騙了。」
那時我說:「嫁給我吧!我會令妳做全世界第二幸福的人。」
「為什麼不是第一?」她鼓起臉脥,有點疑惑又有點不滿地說。
「因為有了妳,我才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還記得嗎?那間戲院。」走到一間戲院時她說:「那次看完電影,你偷偷牽起我的手。」
我點點頭,那是我第一次牽她的手。
她露出狡黠的笑容,接著說:「其實那時我想甩掉你的手的,只是剛看完一部騙人眼淚的電影,有個傻瓜又給了我手巾,我不好意思甩了。」
「還記得嗎?」最近這句話她常掛在嘴邊:「第一次認識你那天晚上,你堅持要送我回家。我們又不熟,我當然沒有答應,你竟然說『放心,我是正人君子。』哈哈,傻瓜,你臉皮還真厚,都不怕羞,好懷念。」
她拍了好多照片。
我已經忘了上一次和她拍照是什麼時候了。平時我不太喜歡拍照,這天也只是和她拍了幾張合照。不是不拍,只是她總要多拍幾張獨照。
「還記得嗎?」回家的路上她說:「幾天前,你說過陪我去日本看雪的吧!」
「當然記得。無論妳想去哪裡,我都會陪妳。」
「好可惜!現在還是夏天呢!」她笑著說。
「我會帶妳去的!」她一直好想看看下雪的樣子。
「對了。」她又突然說:「你又請假了嗎?」
「嗯。妳還剛剛出院,這段時間我都要陪妳。」
結婚前,我們常約會。
結婚後,卻各有各忙,一直沒抽時間多陪她。
「我好高興。」她開心地說,深深的酒窩,笑的很甜。
「我愛妳。」這是一句已經很久很久沒說過的話。
「怎麼你今天怪怪的。」她笑了,突然聽到這簡單的三個字,有點驚奇。
「我愛妳。」我摸摸她的頭,牽起她那已經很久沒牽過的手。
「我也愛你。」她柔弱地倚在我身旁。
照片,她迫不及待地沖曬好了。
整天看著照片,一邊會心傻笑,一邊在照片背後寫下記錄,躺在床上左挑右選,挑了好久。
「你覺得這張好看嗎?」她突然笑著問我。
微微翹起嘴角,可愛的小酒窩,水靈的眼睛。看著她期待的眼神,我喉裡忽然一陣酸,咬著唇,說不出話了。
「怎麼整天都不見你笑?我會不開心呢!」她調皮地鼓起臉頰說。
「好看。」我點點頭,勉強地笑了笑。
她開心地說:「我要這張照片做我的遺照!」
一個多月後,靈堂裡,照片中的她笑得很自然很美,和我第一次認識她時一樣,不需修飾,不需化妝。還記得嗎?那時的妳,令我變成了傻瓜,堅持要送妳回家,因為我好想好想一直陪妳。
By 君言 2009.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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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前言」還是「後記」
近日重看了一部日本電影《東京鐵塔》(這次是第2次),依然很感觸,看了半部哭了半部。這篇小品與電影內容並沒有關係,只是借用了「化療」。
化療是末期癌症常見的長期治療,但並不能根治,只能延長多幾個月壽命,身體還會因化療而越來越虛弱,而且是非常非常痛苦的,許多病人會忍受不了而中斷化療。很諷刺,中斷化療,身體會短暫有氣色,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迴光返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