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來之夢 (5)

「呃……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屋子裡再說吧。」月琤看了兩人一眼，然後走回她與珏塵兩人借宿的房子裡，而珏塵與鏡姈也隨後跟了上去。

    待三人都回到屋子裡坐定，月琤想了一下，決定先向鏡姈解釋珏塵的情況：「鏡姈殿下，如同您剛剛所見的，神子殿下因為失去了七年之前，過去所有的記憶，所以現在的神子殿下，並不認得七年前一起並肩作戰的您……」

    聽月琤說到此，鏡姈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直接問起自己想知道的重點：「但是，現在的珏塵殿下卻還記得妳啊？七年前大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珏塵殿下為什麼會失去記憶？」由於訊息的傳遞，可以由神界傳達至人界，但卻無法從人界直接傳達至神界，因此大戰過後便回到神界的鏡姈，並不清楚留在人界的月琤與珏塵重逢的經過。

    「大戰結束後，我一直留在人界尋找神子殿下的下落，直到幾天前，我因為受傷，才意外和神子殿下在梓莘村重逢。所以，對現在的神子殿下來說，他認識的，也不過是這幾天的我而已。」說到此，月琤停頓了一下，才又接著道：「至於，七年前大戰後，神子殿下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喪失記憶，我完全不知道……原本想找到神子殿下後，就立刻與他回到神界的，但是因為這些原因，所以我決定繼續跟著神子殿下，在人界找尋有可能讓他回復記憶的線索。」

    看著兩個女人一來一往的對話，珏塵有種被當成局外人晾在一邊的感覺，尤其是月琤說話時，不是刻意避開他的視線，就是說得好像自己和她好像是陌生人似的；就像現在，明明他人就坐在她面前，可是月琤的說法，好像是在說一個不在現場的陌生人的事，這讓珏塵感覺很不愉快，雖然表面上他一直神情淡定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不過微微抿起的唇卻透露出他的不悅。

    在對鏡姈說完珏塵的現況後，月琤似乎沒有發現珏塵的微慍，轉而對珏塵介紹起鏡姈：「神子殿下，這位是鏡姈殿下。她是已逝靈神王的女兒，也是之前我跟您提過，七年前曾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打倒命神王的同伴。你們兩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很好。」

    「……是嗎？」面無表情聽完月琤的介紹，珏塵轉而望向鏡姈，說道：「雖然月琤說我們是青梅竹馬……但是不好意思，現在的我，真的對過去沒有印象。」

    「沒關係啦！就算您不記得我了，但我對您的心意還是不會變的。如果您想知道過去的事，除了月琤，您也可以來問我喔！我一定會盡全力讓您恢復記憶的。」說著，鏡姈瞄了月琤一眼，挽住珏塵的手，別有用意地說道。

    「……謝謝。」珏塵邊說，邊不著痕跡地撥開鏡姈的手，然後也沒打算繼續向鏡姈追問關於過去的事－－顯然不管是對於鏡姈本身，以及和她之間青梅竹馬的回憶，現在的珏塵都沒有太大的興趣。

    月琤看見鏡姈和以前一樣親暱地挽著珏塵的手，雖然不久後珏塵也和以前一樣輕輕地撥開了她，但是他們兩人的互動，看在月琤的眼裡，卻是一如以往的親密。雖然對於這些，她應該早就司空見慣，但是每次看見，月琤的心仍是會感到窒悶而難受。

    「對了，鏡姈殿下，請問，您怎麼會到人界來呢？您不在神界的話，靈神族不會陷入混亂嗎？」為了不讓自己被負面的情緒給淹沒，月琤索性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問起鏡姈來到人界的原因。

    「啊，對了。剛剛因為珏塵殿下失去記憶的事太過震驚，所以我一時也忘記說了。其實，這次我來人界的目的，就是來找你們回神界的。」被月琤一問，倚靠在珏塵身上的鏡姈恢復了正座，斂起笑容，認真地說道：「大戰過後，神界在沒有神王的情況下陷入無人帶領的窘況。經過命神王的事件，神界的大家為了不重蹈覆轍，所以一致決定：今後只選出一位大家都能心悅臣服的神王來統領大家。但是統領眾神的人選一直無法達成共識，因此神界目前還是五神族各自為政、各管自家事的狀況。但是，最近一次開的五族會議，終於有結論出來了。」

    「結論？是已經決定新神王的人選了嗎？」關心神界的狀況，月琤問道。

    「沒錯。」鏡姈答著，臉上泛起興奮的笑容：「能夠揭發命神王的陰謀，說起來是智神王陛下以及珏塵殿下的功勞，智神族在神界與人界又都很有威望，再加上最後統合人界人類，打倒命神王的人是珏塵殿下，因此各族都覺得：新神王由智神王之子，珏塵殿下來勝任最適合不過了。」

    聽見這消息，月琤也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但是當事人珏塵卻沒有絲毫的喜色，反而攏緊眉心，問道：「為什麼……會選上我？如果要選我，大戰過後沒多久大家就該有共識了，不是嗎？如今過了七年之久，為什麼會在最近突然選上我？」

    面對珏塵的疑問，鏡姈收起笑容，再一次以認真的表情答道：「那是因為……大戰剛結束，失去眾神王，陷入一片混亂的神界，各族當時所想的，就是從自族裡選出領導者，安定自己的部族。而光是各神族統一意見、穩定自族內部這件事，就花了將近三年的時間。

    等各族內部穩定後，被選出來的各族領導者便不定期地開會，為了不讓第二個命神王再出現，所以各族都認同選出一個統一帶領神界的真正神王。而達成這個共識的時候，又已經過了兩年。

    至於新神王的人選，其實各神族之間，早就有人提議由親手打倒命神王的珏塵殿下您來勝任，但事關神界與神族的未來，珏塵殿下又下落不明，於是大家才會慎重地討論了將近兩年，直到最近才決定，若是能找回珏塵殿下，神族們就奉珏塵殿下為新的神王，而在未確定珏塵殿下的生死與下落前，神界則維持目前的各族自治狀態。」

    「既然妳以前也是與我們共戰的同伴，又是靈神王之女，在我下落不明的情況下，應該也有人提議由妳出任新神王才對吧？」珏塵看著鏡姈，淡淡地指出了她話中的疑點：「在人選不只一個人，眾人卻反而會選擇不確定性比較高的人選，原因恐怕是因為被選中的人有人自動放棄，或是提議了更好的人選吧。也就是說，妳才是眾人下此決定的關鍵原因∣∣我這麼猜想，應該沒錯吧？」

    「……不愧是珏塵殿下，真的是什麼事也暪不過您。」被珏塵指出剛剛刻意隱藏不說的事，鏡姈笑了笑，接著把話說明：「的確，神族中，也有人要身為靈神王之女的我掌管新神王之位，但是無論是實力、人望、智慧、精神各方面，珏塵殿下都強過我許多，這是公認的事。因此我才在最近一次的五族會議中，對大家說：既然決心要選新的神王，就一定要選眾人絕不會後悔跟隨的人。

    我無心站立在眾神的頂點之上，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還不到那個境界。七年前的大戰，如果沒有珏塵殿下的帶領，我也不可能打倒命神王，為父王報仇。因此若要選出新神王，除了珏塵殿下之外，我不會承認其他人選，包括我自己。

    所以，這次我到人界來，就是想通知月琤妳這件事，並且幫妳一起尋找珏塵殿下的下落，然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回到神界。」雖然，這話其中也包含了自己感情的私心，不過珏塵的能力絕對有成為神王的資格，因此鏡姈說著這些話的神情，顯得十分堅決而肯定。

    「鏡姈殿下……」聽完鏡姈的一席話，月琤感到十分感動。不單單只是因為她知道鏡姈對珏塵一往情深，更因為鏡姈為了珏塵與神界，勇於付出與行動的決心。

    聽完鏡姈的話，珏塵明白，自己背負著神界某種程度的期望與責任，就算失去了記憶，這些寄諸於他身上的期望，以及與生俱來的責任，也無法以失憶為由，將之完全摒棄、卸除。

    看著月琤和這個名叫鏡姈的少女，很開心地聊著關於自己的事，珏塵知道，自己的情緒和言行會牽引著她們的心情與行動，因為她們都是真心關心他的人。然而，就算有心想要回應她們的期待，現在的自己，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失去的記憶成了他現在往前走的最大阻礙。

    而就在珏塵體認到期待與天命的沉重感時，鏡姈也正好與月琤討論起「近況」的話題：「因為月琤妳說要到人界找尋珏塵殿下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回過神界，因此我猜想妳可能是一直沒有找到他，所以與眾神在新神王之事達成共識後，便來到人界，想和妳一起尋找；想不到來到人界後，我竟然完全感應不到珏塵殿下的『神氣』，使得找尋的工作完全沒進展。

    倒是在替人除魔，追趕中了我的『藍爧焰』而逃走的妖物時，突然感應到珏塵殿下瞬間放出的強大『神氣』，追著那股氣息，竟然讓我遇到了你們……」

    「咦？中了『藍爧焰』而逃走的妖物……」聽了鏡姈的話，月琤突然想到：「這麼說，剛剛那隻全身被藍色火焰包圍的怪物，是中了您的招式，被您追趕而想逃進村子裡嗎？」

    「沒錯。」鏡姈答著，卻說出了令珏塵與月琤感到意外的巧合：「我是在路過斐華的時候，聽斐華的居民說起妖物的事，所以才想說既然碰上了，就舉手之勞為民除害。想不到那妖物倒也真有分本事，不但能化做人形，而且中了我的招還能有力量逃走。但不知是牠運氣太差還是我運氣太好，牠逃到這裡遇上了珏塵殿下，一瞬間就被珏塵殿下煉化消滅，而我也正好因此找到了珏塵殿下。」

    「這麼說，斐華的居民們口中的年輕女除魔師，指的就是您囉？」月琤又問。

    「嗯，應該是吧。因為他們說我是半年來，第一個說要幫他們除魔的人。」鏡姈答。

    「那麼，妳還是找個時間回到斐華，跟百姓們說一下妖物己除的消息，好讓他們放心。」珏塵接話道。

    聞言，鏡姈點點頭：「嗯，我會的。」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問道：「話說回來，你們怎麼又會在這裡呢？也是來除魔的嗎？」

    「不，其實是……」月琤搖搖頭，將她與珏塵重逢，以及到萬誅山探查的理由與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鏡姈。

    聽完月琤的敘述，鏡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到過去曾去過的地方找線索，這的確是個找回記憶的好方法呢。但是，既然萬誅山之行查無所獲，那麼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我想繼續留在人界，直到找回記憶為止。雖然妳們都說想帶我回神界，不過，以我現在的狀況，就算回到神界也只是徒增混亂而已……若我不先解決自己的事，將來恐怕也沒辦法處理好神界的問題。」珏塵沉吟了一下，望了月琤一眼，說道：「我覺得萬誅山上一定有著什麼秘密，而那股在池塘邊消失的妖氣應該就是線索。所以我打算再調查萬誅山幾天，只要能查到那股妖氣的真面目，說不定能知道什麼。」

   珏塵話才剛說完，鏡姈立刻接著道：「既然珏塵殿下這麼決定了，那我也來幫你們吧。神界靈神族方面，有我的神官暫代我的工作，所以不要緊。在找回您的記憶以前，請讓我與你們同行吧？珏塵殿下！」

    「謝謝。有妳的幫忙，我想事情應該會更快有所進展的。」珏塵話雖然是對著鏡姈說的，但是說到最後，他卻不著痕跡地看了月琤一眼，觀察著她的表情。

    「您答應了嗎？太好了！謝謝您，珏塵殿下。」珏塵的回答，令鏡姈像是個要到寶的小孩一樣，笑得很是開心。

    但相較於鏡姈的欣喜，月琤聽珏塵說要再去調查萬誅山時，表情便一下子沉了下來，沒有再說過話。直到珏塵與鏡姈的對話結束，月琤這才開口：「那，天也快亮了，我想趁這時候再去休息一下……請容我先告辭了。」說完，月琤便站了起來，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於是，這一晚三人的對話，就在決定讓鏡姈同行，旅行從兩人行變成三人行之後，劃上句點。

    而珏塵心裡的某些疑問，也隨著鏡姈的加入，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