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伊亞平原會戰　（第四節）

「那麼客人還要到哪裡呢？」馬伕問
「布雷克莊園。」
「明白了。」

到了十字路口，馬車一轉，車體向右旋轉了90度，往目的地而去。

「這麼說已經得到螺旋塔的允諾了啊。」在書房的亞克斯說著。
「是的，親王上將。」

塔格爾遞出剛剛的計畫書。

「這是學者要我交給你的。」

亞克斯接到後翻閱一會兒，不禁哼了一聲。

「那個傢伙，作了五十年的魔法師，那雙銳利的雙眼依舊健在啊。」
「嗯？」塔格爾用疑惑的語氣回應著
「有他的背書，相信會有不少魔法師會集體響應，將有助於我軍減少傷害。」
「是的。」塔格爾接著說：「雖然代價高了點，但的確可以換來短暫的安全，足以讓我們調動御前警衛廳前來支援。」
「呵，這可要先說服陛下啊。」亞克斯笑著回應。

這點塔格爾非常很清楚。御前警衛廳的人可是從六大軍區的精英部隊裡篩選出來的精英，是帝國軍人的最高殿堂，也是帝國的精銳武力，要調動他們抵達前線，比說服螺旋塔的那個老頭還難。

「相信以陛下的智慧，一定會看出索羅奇的真正意圖。」
「希望如此。」亞克斯搖頭苦笑著

他其實非常希望大哥能夠明白。但礙於現在月神教派勢力的壯大，自己縱使想幫忙點醒大哥，也是徒勞無功。從湯瑪斯上任的這兩天就足以讓他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大哥那邊的情形。光就任第一天他就宣佈一級軍區擴編計畫，將二線的軍區部隊往一線戰區集結，此舉立意雖好，但實際的行政流程卻讓這兩天的軍隊集結點造成軍隊運動上的混亂。而自己的第一軍區沒這麼作，一來是自己以貴族身份威脅湯瑪斯就此打住，二來以一級戰區不能讓交通線進入癱瘓狀態為由拒絕他的輸送計畫，但擴編計畫仍舊進行，算是給他參謀總長這個位置上的面子。

第二天清晨，湯瑪斯獲得索羅奇的前線部隊路線後，在早餐會報上宣佈他下一步的計畫，根據他的口述，他要調動鄰近第一軍區的第二軍區、第三軍區的主力部隊作左右靠攏的動作，而第一軍區的前線部隊則故裝敗退，意將第一軍區作為一個袋口，引誘索羅奇軍隊過於深入而殲滅。這時不只亞克斯不滿，連第二和第三軍區的總司令也表達不滿，他們認為將抽調主力，讓二線部隊防禦將會使得防線上過於薄弱且容易突破，並建議由二線部隊負責靠攏；但湯瑪斯不採納他們的建議，堅決採用自己的戰術。會報結束後每個人心裡都很不痛快，也間接促成亞克斯決定動用這步險棋的主因，也要讓實際的戰果讓大哥恢復信心。

「另外我方的工作人員回報，這幾天索羅奇調動相當於六個步兵團的兵力抵達塔斯布魯鎮，詳細情況目前還在調查。」
「步兵團啊，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多啊。」
「他們這個舉動更凸顯那個情報的重要性。」塔格爾回應
「他全部看過了嗎？」亞克斯問
「是的。」
「那件事，就全權交給你處理了。」
「明白，時候不早了，請親王上將早點休息吧。」

塔格爾關上房門後，亞克斯再度翻開剛剛的計畫書，水藍色的魔法光再次呈現，這一次他看到的，是一個宛如彩帶般輕柔婉約的筆畫帶著剛毅筆桿的名字。

「奇克．艾德卡，與我同舟共濟的老戰友。以往用威脅利誘都無法打動你那孤傲的學者風範，竟然會輕易允諾我的請求，這表示你也不認同他們，不讓他們有出來的機會嗎？那麼我將回應你的信任啊。」

看著計劃書放射出老者的親筆簽名，亞克斯點點頭自言自語著。

離開莊園以後，塔格爾回到自己的軍官宿舍。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高腳杯和一瓶剩下一半容量的威士忌，再把桌上原先煮好放涼的紅茶連同威士忌倒在高腳杯裡頭攪拌。

喝了一口，嗯。味道相去不遠。

其實這樣看起來，事情是出乎意料的順利。以往螺旋塔非常強烈禁止魔法師干涉戰爭；但這次什麼都沒表示，單純金錢上的引誘和戰略上的劣勢就讓這些視金錢為無物的他們點頭，令人相當懷疑，但當下實在找不出是什麼原因能得到他們的大力支援。

「也罷，至少親王上將不用向陛下苦苦哀求要求魔戰裝甲騎兵隊……。」

就在這時，塔格爾像是想起甚麼似的瞪大雙眼，喉嚨因為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反應瞬間壓不住上衝的酒精，讓他咳了好幾分鐘才停止。對啊，自己怎麼忽略掉這個地方，這就是那老頭二話不說就答應的主要原因。

「咳咳！魔戰裝甲騎兵隊。」

魔戰裝甲騎兵隊是帝國利用大陸上的魔法金屬——坎鐵。只要常人持有，就可使用初級魔法的特殊能力的它，作成金屬胸甲可使出一般人做不到的武藝，作成武器的話，將是大陸上數一數二的魔法神器，歷史上以坎鐵做出的魔法武器也不少，而不久前跟刀疤聯絡的那顆石頭就是坎鐵，就像活生生的金屬一般。這麼特別的金屬就連北方大陸的矮人族也嘖嘖稱羨。

但這麼神奇的金屬的取得也非常困難，因為聖保羅王國——坎鐵唯一的生產國，他們自詡為坎鐵的保護者，就算以高額也無法得到它。所以至今魔戰裝甲無法普及，且為數稀少，至今只有直屬御前警衛廳的騎兵隊、以及軍隊裡頭極少數的精英部隊所有。

不過光這點就說不過去。因為魔戰裝甲騎兵隊的人數極為稀少，連自己的部隊若非必要也極少出動，所以他們參戰對戰局無法作出什麼重大性的決定。嗯，換個角度想，如果內部有人想讓他們出戰的話……。

「原來這是一場攸關魔法的利益之爭，誰勝出將可代表日後在帝國的地位。」

的確，照自己的想法，假如他們出戰順利的話，對螺旋塔來說這是一個重大打擊，這代表著帝國日後只需魔戰裝甲兵團，而非凡事講求規矩的螺旋塔；但這也說不通，如果成功，那麼坎鐵的需求勢必大增，那麼要怎麼去弄來這些坎鐵來擴充軍備。合法手段一定行不通，那麼……。

「一定有人……會用那個方法，太危險了。」

塔格爾越想越心寒，自己這麼會把後果思考得這麼可怕。

「可能是資料太少的關係吧。」

他這樣說來安慰自己，接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後自問。

「那麼，是誰想藉這次戰爭鬥倒螺旋塔？」

儘管帝國高層對螺旋塔抱著既尊敬又懼怕的態度，不可否認的是，如果得到他們的同意參戰，將對戰局有重大性的變化。如此說來，是軍隊的鷹派份子所為囉？為了得到能完全掌控魔法來保護帝國，甚至可以利用魔法來侵略他國。

還有那份給學者的關鍵情報，老實說連塔格爾看了也難以置信，雖然曾聽聞過索羅奇有段時間到處獵捕偷渡到他們境內的不死族族人並處以私刑。卻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作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就像當初跟她相遇一樣……。

叩叩叩叩！

眾多的資訊一下子糾結太多，讓塔格爾心亂如麻。拿起威士忌倒在酒杯裡，從酒瓶發出的輕脆聲響讓塔格爾瞬間感到非常平靜。他再一次一飲而盡，思緒已逐漸平穩。

「不想了。明天還有事，先休息吧。」

想太多也沒用，這整件事畢竟只是自己的推測，並沒有正確的事實佐證，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方收集資料，這點他已有定案，於是將今天的想法寫在自己的日記本後早早就寢，以應付明天以後需要的精力。

事實上，塔格爾的推論在當時是相當正確的。但真正發生的時候，已經距離大戰五年後的事情，得知消息後的他想到自己曾做這樣的推論，因此翻閱日記本不禁感慨著當初怎麼沒有發現到。

十天後
太陽曆1280年5月10日（月神曆1389年5月10日）
早上8點50分

塔格爾站在一處小山丘上看著我方與敵方軍隊不斷彙集過來，看著不遠處一列列滿鮮紅色的索羅奇皇家陸軍軍服，再轉頭看我方一排排黑色的軍服，吆喝聲和馬蹄聲不斷迴響著整個戰場，騎兵隊和火砲也陸續集結。這裡真是絕佳的觀戰地點，不僅隱密，還可俯瞰整個戰場。他身旁還有幾十名衛兵站崗。不過護衛的對象不是自己，而是他身旁，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用單筒望遠鏡瞭望遠方的老將軍——亞克斯。

「上校，我方軍隊集結如何？」亞克斯問
「目前集結狀況良好。第一師和第五師隨時可以前進，第三與第九師將成為預備隊。另外我方共有十個騎兵大隊和五個機動砲兵團正在準備。」
「很好，剩下的就是等待了。」亞克斯很愉悅地收起望遠鏡
「是的，今天天氣真不錯。」

格利斯帝國與索羅奇共和國第一次的正式開戰地點是位塔斯布魯鎮十公里的一處沖積平原，這點大家都不意外。塔斯布魯鎮被佔領後，索羅奇將可隨意進攻任何一處塔羅尼亞大缺口下的任何一個城鎮，而進攻奧馬亞最短路線的第一要衝正是利迪亞鎮。

而此處的交通線：第十五號國道也是貫穿布魯塞特要塞與第一軍區的最後防禦線馬克斯要塞的主要交通線。若被突破此處，索羅奇要面對的將是眾多因奧馬亞的繁榮而發展許多衛星都市的第五軍區與御前警衛廳的政經防線。在開戰之即為了避免讓這條政經防線在戰爭中遭到破壞，亞克斯當下以軍級命令要一線部隊與擴編部隊前進至利迪亞鎮做第一集結點。

而塔格爾早在九天前，也就是五月二日，就跟著自己小隊成員潛入塔斯布魯鎮收集相關情報。這麼做或許多此一舉，畢竟這原是刀疤他們的職責所在；不過有兩件事令他相當在意。

首先就是四月底擷取到的情報來看，這次領兵進攻的是北方巨熊，索羅奇第七步兵師師長，貝利．亞當斯少將。他曾在北方邊境駐守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的名聲也在那時被建立起來。

「那個人啊，以前在北方就是一個很難捉摸的人，現在，更難捉摸。」

塔格爾在早年在北方曾以其他身分仕師在貝利身邊，當時的他擅長突擊戰術，且用兵神速，常打得敵人措手不及，對人嚴格且不失親和力，也提拔不少有能力的下屬，而且對於政治他有獨到的見解，卻始終不與政治沾上邊。後來塔格爾為了完成參謀軍官大學的學業而離開，但對這位已經年近五十的將軍印象深刻。

其次是那個情報在塔斯布魯鎮已經被證實將在這次戰場上第一次亮相，也將作一次實戰上的測試。而為了這次測試，貝利相當謹慎的讓皇家情報局以S級機密作為專案處理，而且重要的關鍵人物也都有情報局的特務們隨時監控，讓他們無法破壞。潛伏第三天，五月四日塔格爾下令全隊收尾並回報給亞克斯。

「這樣啊，那有關抵禦巨熊的猛擊，就靠你和辦公室參謀了。」

那天亞克斯看完以後丟了這句後帶著微笑離開。親王上將也真是的，說得這麼輕鬆。但反過來說，這是自己的長官非常相信他們的能力，給予相當大的權限，目的只為一個：擊退敵人。只是這麼簡單的目的，就操得他和另一位參謀已經幾天沒睡好了；不過這也是工作啊。

塔格爾不禁稍吐了口氣，隨即轉個話題。

「不過真的該讓辦公室參謀走出來。」
「那個孩子……一直沒有體驗到真實的世界。」

說完兩人點頭附和著。在他們的眼裡，她一直都沒有真正的認識戰爭，更正確地說，她把戰爭的智略想成下棋一般。這樣想也是沒錯。

「不曉得她會不會發現到自己少了一樣……。」
「你們這兩位大人究竟刺了我幾次呢？」

背後突來一道嬌滴滴卻語帶尖酸的女聲，讓塔格爾心頭震了一下，這小妮子還是老樣子神出鬼沒。一轉身，一頭烏溜的長髮垂在兩肩，與她身上所穿的校級全黑軍服非常相襯，帶著細框眼鏡的她適時掩蓋那雙銳利的雙眼，他知道此刻她心情不是很好。

「別誤會，我們正等妳來呢。」塔格爾滿臉笑容的回答
「遲到了，伊妮斯上校。」亞克斯板著臉說
「對不起，上將。剛剛去巡視第三師和第九師的集結狀況。」顯然她並不在意剛剛他們的談話，自顧自地走到他們身邊。
「那麼何時可投入戰線？」
「大約50分鐘。」

亞克斯點點頭，看了一下手上的懷錶，是時候了。他起身舉起右手。一旁的士兵點頭，舉起手中的小號，吹起了進攻的號響聲。不久，山丘下不斷響徹整齊的碎鼓。原先整齊的陣型這時有了動作，在掌旗手與軍官的指令下，士兵們舉起步槍開始緩緩移動，而對面的索羅奇軍隊仍在原地不動。

塔格爾這時倒退兩步，轉身對伊妮斯說：

「這裡交給妳了。」
「怎麼。」伊妮斯輕笑說：「你這個行動參謀又要消失啦？」
「只有妳才能沉得住氣嘛，我呢。」塔格爾邊走邊說著：「是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去送死。」

說完他騎上一匹棕毛的駿馬後快馬加鞭地離開。

「那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麼。」

伊妮斯雙眉微鎖著，隨即回頭繼續注視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