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不出去的信…給老爸】

站在這裡，我想，這是我送你的最後一程了…





也許你我都沒有想過，最後你會以這樣的方式步下人生舞台…





看著會場中央你的相片，依然是那樣自信，好像小時候我所見到在宴客會場上高舉酒杯的你一樣那般意氣風發，只是看著大家的你，現在又在想些什麼呢…還是你選擇以你一貫的大男人方式不多做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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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的我就不喜歡你，不為什麼，只因為你總是很兇而且沒有理由的對我們發脾氣…





『很少回家、亂發脾氣、在外面又是風花雪月…』

也許你不知道，也許你都知道，這就是小時候的我對你的印象。所以我從來不會主動找你說話，也許，這不是你想要的男孩子的個性吧，所以我們之間總是很生疏，我選擇了盡量懂事和不做多餘的事情避免惹你生氣，可是在多年後看見你對調皮搗蛋的表弟那種不言而喻的關愛表情，那時的我才苦笑，原來我們之間錯了方向…





你總是很大男人，在我懂事開始知道這個名詞之後，我就發現書上說的大男人和你根本就是一個樣…不僅是個大男人，還是徹徹底底的大男人父親。

因為你心中大男人的種種理想，跋山涉水也好，上山下海也好，你總是在你的夢想和事業中從不後悔地前進，也因為這樣，十幾年過去，你幾乎沒有參與到我的求學時期，就連我出了車禍，你也沒有回來看看；但是你總是很自私地，卻又在每一個我人生抉擇的時期，以你大男人的父親立場，去要求我做出每個我不願意的決定，我曾經很不諒解你，因為我總是必須聽從你的意見，而沒辦法照著自己的想法去抉擇，但是在你病倒的那天起，我不怪你了，在我接下你沒來得及教會給我的責任裡，我稍微懂了一些你的理由和堅持；在我們最後相處那短短幾個月中每個晚上你跟我聊的人生課程當中，我稍微懂了一點你大男人的心情，雖然我不能全懂，但我不怪你了…我反而怪自己，原來是自己不懂事，一直把抉擇的責任推到你身上，要是我能早些成熟點，也許能夠和你商量一些你心中下不了的決定、分擔一些你所無法處理的抉擇，那麼也許你也不會病倒了…是嗎？老爸…





在急診室的門口，我們渡過了30幾個日子，一張張家屬惶恐擔心的臉，一個個沉默哀傷的面孔，進進出出的護士通知家屬，作夢都沒想到，會是我們守著總是比誰都固執的你，會是我替你簽下那一張又一張的病危通知…

我一直以為，你是不疼我的。因為你對我和老妹們一直是截然不同的態度。在我面前，你總是不苟言笑，而且隨時都會大發雷霆；對老妹們，你卻是他們心中不折不扣的好父親，到哪都帶著她們，到哪也不忘帶回她們的禮物，甚至年紀越大的你，連我都看的出你總是寵著她們，即使老妹們大半夜的打電話去找千里之外的你，只為了一件芝麻蒜皮的小事撒嬌，你也不會發脾氣，反而耐著性子哄她們…這在我的眼中，真的是差別待遇…

因為你年紀大了變了，還是你一直都是這樣，只是我沒發現你那嚴肅易怒外表底下藏著的想法，我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想起你病倒之前，最後也是我們唯一好好真正相處的幾個月，不管是外出的你總是裝做順便打電話問我，卻是不知道找了幾家的麥當勞給我買回宵夜；還是你即使年紀已經大了，卻依然堅持要自己開車載著我到西湖去玩上兩天；看著我沒食慾，你雖已經吃飽了卻還是載著我開著一小時的車去吃牛排；甚至是你總是自己晚睡卻要我不能熬夜的責備；我寧願相信，大男人的你是想要彌補一些我們父子之間失去的感情，只是拉不下臉也不知道我喜歡些什麼，只好買些小時候也許我會喜歡的東西…是嗎？老爸…





你病倒之後，你的位子我始終沒有去動過，你知道的，在我心中，那個位子永遠是屬於你的，只有我那固執壞脾氣的老爸，那為了自己理想捨棄了很多東西的老爸，以及總是把所有感情藏在心裡不說出口的老爸才能坐在那位子上…

從醫院回到公司，夜闌人靜的時候，在辦公室裡，看著你捨不得吃的泡麵、喜歡吃的餅乾、還有凌亂的桌面，曾經這些東西都是毫不起眼的，可是此刻卻讓我想起了很多關於你的點點滴滴，如果我能早點理解，是不是你就不會那麼寂寞了呢？老爸…





你總是手機不離你的身邊，即使進了浴室還是帶著，也許手機就像你的責任一樣，直到你病倒的那一刻，才真正從你身上落下…

看著你的辛苦，我是懂的，其實你不像老媽說的那樣，只是你不會替自己找藉口，連睡覺也沒得睡好，隨時都有來電，直到你病倒後，我才稍微體會到你的辛苦…記得很小的時候，你曾經告訴我，不管在哪，只要打你的扣機(B.B.CALL)，你就會馬上回我；沒想到長大之後你仍然對我說同樣的話，只是扣機變成了手機，你怕我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遇到了什麼事情，所以你告訴我只要打了你電話，你一定會馬上回，我一直不知道，這是一種男人的承諾，也是父親的承諾…

你病倒那天下午，我打了你的電話，沒人接聽，也沒有回電，我就慌了…因為我知道你除了不能接電話以外，不會看見我的電話而不回電，即使你有多忙也是…直到那刻我才發現…原來即使我有多麼不諒解你，卻是相信你，還有信賴你…因為你從小到大沒給過我幾次承諾，但是卻總是說了就會做到，只是我一直沒有察覺到…我寧願相信，在你病倒的那時，聽到我打給你的電話卻沒辦法回電給我，你應該是比誰都著急，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是嗎？老爸…





可是你還答應我說還要帶全家再去西湖的，你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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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多，你病倒了兩年多，也辛苦了兩年多…現在你終於要離開了，在這最後送你的一段路，我不能做些什麼，只是想像著試著用你當初送走奶奶的方式和心情來送你，希望我們父子最後一段相處的時間，我能用你欣賞的方式去把事情結束，我僅能做的也只是如此…





還有，你知道嗎？我不怪你了，在你病倒的那時起，我就知道原來我早就原諒你了，看著你沒有年輕時的靈活、沒有年輕時的意氣風發、沒有年輕時的那麼難以溝通，在你臉上多了很多歲月的痕跡，更多了很多的寂寞和滄桑，在我們父子失去的十幾年裡，原來時間已經把你我改變了，只是我們都嘴硬也都拉不下臉去承認，不是嗎？老爸…





手機裡面，曾經我自以為的把你設定為老頭…卻在你病倒那時起，我把它正名回了老爸…因為我已不再對你有什麼不諒解，只是有點遺憾，能夠好好相處的時間只有這麼幾個月，你懂的吧，老爸…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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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路了，老爸，走吧…





你永遠都是我們最愛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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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路人零的父親…201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