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讓自己恢復冷靜後,弗洛斯特趕緊將話題接下去,「......所以說,像妳剛才那樣毫無防備的樣子可不行喔?」
「唔嗯......剛才明明是因為弗洛斯特就這麼停在那裡,舞會上不會有人這麼做的吧?」
「哼嗯——雖然我不認為會有人大膽到在交際舞會上對上位貴族亂來,不過輕微的手段肯定是有的。」
酒紅的大眼眨巴眨巴的,像是在提出疑問那樣,弗洛斯特隨即豎起了食指,「舉例來說,到時候一定會有男生稱讚妳,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別有意圖,妳都要小心一點才行。」
「我不會被那種人騙去危害歐格家的,放心吧。」
「嗯......我指的不是那個。」
弗洛斯特沒有想要質疑葛蕾夏的警覺心,這一點和她相比他實在自嘆不如。不過,那也是在面對敵人時才是如此。
「名字唸作交際舞會,其實也是拉近兩個家族關係的大好機會。」
「嗯,我不會被騙去的。」
「......喔?是嗎?」
已經充分了解她的不理解,弗洛斯特頓了頓,隨即傾身、在咫尺間假意自然的拂過葛蕾夏的髮絲。葛蕾夏被這舉動撩動的不只是頭髮而已,更是心頭的一顫。
「除了跳舞以外,還要把精神放在應付這種事情上才行喔。」知道她進入了狀況,弗洛斯特又狡猾的在她耳邊低語。
葛蕾夏馬上彈了開來,面紅耳赤的伸出顫抖的手摀住自己的耳朵,「嗚啊......弗洛......弗洛斯特......你在聖御前所原來都是像這樣在騷擾女孩子嗎?」
有那麼一瞬間,弗洛斯特被說得傻愣著看羞紅了臉的葛蕾夏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嗚咽,隨後他才瞪大眼睛回過神來。
「等一下!我不是!我沒有!」好像被扣上了不得了的帽子,連聲音都不自覺變快的弗洛斯特焦急的解釋道,「我是說在聖御前所裡這種手段很常見,但我正直的很喔——?」
「唔嗯......但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突然抱住我了......」
「緊急狀況不能用平常的標準看待吧?」
「可是在客房的時候也......」
「緊急狀況不能用平常的標準看待吧——?」
「那麼剛才那個算是......?」
「......」
被一連串發問弄得說不出半個字,還處在驚慌之中的葛蕾夏看見弗洛斯特沉默的別過了臉、隻手壓著腦袋、連嘴唇都不見一絲波瀾,一股寒氣忽地直逼她的周身,令她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鬆開掩著耳朵的手,葛蕾夏忐忑的將雙手於胸口前交握,「對不起弗洛......我......還沒有被異性這麼對待過,所以太緊張了......」
少年沒有說話的樣子,讓女孩心急如焚。然而,那也不過片刻的事。
「......我不希望妳被圖謀不軌的男生騙走。」低沉而冷靜的話音剛落,弗洛斯特轉過頭來,掩著腦袋的手掌之下可窺見彆扭著瞇起的眼。
這是葛蕾夏第一次看見弗洛斯特這副模樣。這副,亟需認同的樣子。
緩緩點了點頭,葛蕾夏的眼映著月色,隻手按在胸前開口,「我不會的,弗洛。」就像是在立下兩人的秘密那般,她輕輕的說,「我絕對不會。」
彷彿被輕柔的話語融開了防壁,寒氣就這麼慢慢散去,弗洛斯特的手也逐漸放了下來。
苦笑了一下,弗洛斯特眨了眨如月般明亮的眸,「可是啊,妳沒有應付其他男性的經驗吧?很明顯沒有喔?」
沒有什麼事比他恢復精神還要來得讓葛蕾夏高興了。
熟悉的語調一出,葛蕾夏立刻振奮的在胸口握起雙拳,「我有!而且非常多!」
「打架不算喔,葛蕾夏。」
「那......除了弗洛你和道格,我就......」
「沒有了對吧?所以啊,我們從被稱讚的回應練習起吧。」
「我被稱讚的經驗很多喔?只是我都來不及回應......」
「什麼?那是什麼狀況?」
「把敵人打死的時候。」
隻手掩上嘴後深呼吸一口氣,隨後弗洛斯特又好氣又好笑的對眨著眼的葛蕾夏豎起食指,「葛蕾夏,妳是個女孩。而我,是個男孩。在交際舞會上,妳不能忘記這點。妳應該知道一個女性跟一個男性要怎麼讓兩個家族變成同盟的,對吧?」看那雙眼微微睜大,弗洛斯特曉得她慢慢理解了,他馬上切入正題,「那我們來練習一次看看吧,練習所謂的『男女間的稱讚』。」
考慮到家族的顏面,葛蕾夏慎重的點了點頭,屏氣凝神的等待弗洛斯特出招。只見他閉上了眼睛,當葛蕾夏看到他再次睜眼時,他微微瞇起了有些朦朧的眼,嘴角掛著再明顯不過卻又拿捏得宜的淺笑。
弗洛斯特身子微傾,直勾勾的望進肩膀一顫的葛蕾夏眼底,片刻後才挺直腰桿開口,「失禮了,還以為是朵美麗的花,近看才曉得是比花更嬌美的女子。」
耳朵一麻,葛蕾夏雙眼圓睜,「哈啊?什麼花......?」
見她慌了,弗洛斯特不急不徐的接下去,「難道沒有人說過嗎?妳的眼睛和妳的頭髮,就像玫瑰一樣美艷,不過,妳的臉比玫瑰還要動人。」
在他說完以後,葛蕾夏很快的倒退了幾步,隨即冒起冷汗、雙手抱胸、滿臉歉意的看著弗洛斯特,「對不起,弗洛,我剛才居然懷疑你。你的稱讚爛透了,你絕對不會是那種花花公子的。」
弗洛斯特一愣,全身僵在那兒,嘴巴是努力動了,可是一張一合的卻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
「唔嗯......你舞會的時候只能拜託我了,千萬不要去造成別人心靈上的困擾喔?」
「......妳現在正在造成我心靈上的打擊啊。」
弗洛斯特・歐格,是個極度不擅長讚美他人的自信家。
要說他絲毫不懂看場合那是不可能的,說起場面話他比誰都還要熟練。但正因為這種話說的多了,要這個總是居於人之上的贏家發自內心誇讚他人的過人之處,結果就是搞得平常不曾袒露過的內心話在未經整理的情況下一股腦兒的傾倒而出。
「......真的有那麼糟嗎?」
「超土。請不要在別人面前這麼做。」
沒有注意到弗洛斯特深受打擊,葛蕾夏彷彿才是更苦惱的那一個,來回踱步思考著該如何幫助他解決這個聽上去會出大事的問題。
忽地,她想到了更要緊的事。
「啊,對了,可是弗洛......」她焦急的連眼睛都眨巴眨巴的,「我跟你差了兩歲,你第一次參加交際舞會的時候,我根本還不能進去......唔嗯......嚴重了......」
抬起頭來,消沉的弗洛斯特看見女孩將雙拳握在胸前,像以前那樣,總因為一點事情,特別是跟他有關的事情而緊張起來的樣子,令他不由得噗哧一笑,眼前的景象逗趣的讓他沒時間把注意力放在方才的打擊上。
「但妳第一次是跟我對吧?」重新展露笑容,弗洛斯特對回過神來的葛蕾夏這麼說,「我十六歲的那場只能說是交際,妳十六歲的那場才稱得上是舞會。」
此刻,發愣的人換成了葛蕾夏。
對那雙月彎的憧憬化作暖意流淌在身體裡頭,滿溢於心尖,晃蕩的震耳欲聾。葛蕾夏笑了,這就是為什麼她從不覺得冷。
「怎麼樣,這句還行吧?」
「唔嗯......你要到處和其他女孩子這麼說嗎?」
「我可沒有那種嗜好啊。」
弗洛斯特又眨了眨眼,將那張有些失落的臉龐全映在眼裡,「我說真的,我和異性相處的時候採取的行動完全是基於社交禮儀。我可不希望妳從今以後把我想成什麼喜歡把妹的花花公子喔?」他頓了頓,抿了抿嘴後輕而緩的再次開口,「我對喜歡的女孩子......可是很專情的。」
酒紅的眸子映著那鮮少羞怯的神色,耳邊轟隆作響著。
她似乎,有了第一個想要抓在手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