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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騎士團 第十二章

作者:妳比數學還難懂│2022-06-29 00:16:55│巴幣:4│人氣:80

由於紅蓮狀態麻痺了大量感知準度,所以克萊斯基落地的剎那並未第一時間精準鎖定琴的位置。琴與他的距離不超過一百公尺,這對克萊斯基這種層次的強者來說,的確算的上大失水準。但就此行的目的而言,搜尋的時間多個幾秒根本無關痛癢。克萊斯基在輕狂地自語中,自然而然的在夜色裡捕獲到了琴的身影,那個令他滿心念想、欲罷不能的身影。

他把目光投向了琴的方向,那張堪稱妖艷的面龐見獵心喜的笑了。「找到你了!琴寶貝!你不逃了,一定也是很想要被我抓住吧!」

但說沒兩句,他的笑容漸漸僵硬,彷彿石化般抱著白兔子頓在原地,只有夜風吹過的時候,他那頭細碎的金髮和耳垂上的金耳墜隨風招搖,方能證明他不是個石像。

「琴,那傢伙好像看到你了,」馬可驚疑不定的說:「他好像是看傻了。」

琴不說話,只是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心想:「我知道他在看我,很討厭的眼神。可是,我真的要殺了他嗎?」琴的心中泛著隱隱的怒火,極力壓抑著來自雙手強烈的射擊衝動。若是真要放開手腳,摒棄原則,鹿死誰手倒還真不一定。況且以克萊斯基那種目中無人的性子,他對自己能擊殺對方的把握更是翻了幾番。

可是他真的不能這麼做,即便對方是殺過他同伴的惡魔,因為一旦他這麼的做了,那麼他過往所堅持幾乎整個人生的信仰,會在頃刻間徹底崩潰。

琴對馬可、對艾爾、對那些死去的同伴感到萬分的慚愧——因為他本是可以為他們做什麼的。

而現在,希莉雅的出現讓他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果克萊斯基死在希莉雅的手裡,或許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他不禁自嘲起來,心想自己可真是個沽名釣譽的虛偽小人,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去推給別人做。

說實話,他其實也頗為好奇希莉雅的來歷。黑暗族裔的每個巨頭都有著響亮的名聲,像是血玫瑰女士、支配領主、荊骨公爵或者與他相處最久的凱爾曼,在艾路尼亞幾乎是家喻戶曉的存在,光是以這些黑暗巨擎為原型創作的故事、詩歌和戲劇,少說也有上千個版本,其中不少都還廣為流傳,經久不衰。

而他對這些巨頭的相關資訊更是做足了功課,就連其中某些鮮為人知的野史軼事也如數家珍,但是現在,他過往的那些資訊全都失靈了,因為無論他怎麼在腦子裡搜尋,都沒有一個巨頭能和希莉雅的形象對應得上。所以,靜坐於青銅古棺上的希莉雅,她身份在他看來是愈發顯得神秘。可是,如她這般美得顛倒眾生的長老,又怎會是默默無名之輩呢?

相較於此時琴掩藏在心底的複雜情緒,琴的外在卻是單純多了。琴只是穩穩地抓著艾爾的手臂不放,阻止艾爾衝向前方的克萊斯基。此時的艾爾是一隻十足的發狂的野獸,而琴的手就像把艾爾關在裡頭的鋼鐵籠子,無論艾爾怎麼試圖擺脫,都無能為力。

艾爾過去很少說髒話,所以此刻那些激烈澎湃的咒罵,所使用的詞彙也極度匱乏,來來去去就是雜種、殺死你這幾詞換著使用,不厭其煩的迴響在這淒涼的夜空上。

馬可也跟著發瘋的艾爾,對不遠處的克萊斯基叫囂了起來。馬可一臉的挑釁,說:「喂!怎麼了,雜碎?傻傻站在那裡!不敢過來了?是跑來的時候掉了卵蛋了?不是想要得到琴嗎?他就在這裡!」

兩人的喧囂將靜謐的夜頃刻變成嘈雜的鬧市,而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討價還價的街攤小販,不得不說有失血族的優雅身份。

然而,無論他們怎樣侮辱克萊斯基,克萊斯基都沒有生半點氣,彷彿他才是個真正的優雅血族。

當克萊斯基漸漸回神過來,他那塗著粉的慘白的面色變得十分複雜。他對不斷潑向自己的謾罵置若罔聞,從披風底下伸出一隻手揉揉眼睛,再向前望去。然後再次用那隻揉過眼的手繼續揉揉眼睛,眨眨眼,向前望去。他重複了好幾次這樣的動作,最後展露出一種屈從於現實的無奈,看著琴,緩緩的說:

「我很抱歉,琴寶貝,是我對你不夠忠誠,是我變了心,而且變心的這麼快。

「如果你覺得我是個混蛋,那你是對的,我絕對是個沒有感情的混蛋。你罵我吧,你恨我吧!用最惡毒的話來詛咒我吧!我沒想到、我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存在著比你更美的事物。」

他一邊淒楚的傾訴著,一邊緩緩朝他們走來,眼裡的那個影子漸漸地從琴變成了希莉雅。

「怎麼會有這麼美的事物?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請告訴我,妳並不是一個夢,我的女士,因為我太害怕了,害怕妳真就是一場淒美的夢,在我眼前突然消失不見。」

他哭了,不參雜任何虛假的哭了,像個受傷的女人那樣的哭了。

馬可和艾爾也在這一刻不再謾罵,震驚不已的看著這個名為克萊斯基的獵魔人。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手段殘酷的獵魔人竟然還掉出了淚水,而且看起來還是真情實意的淚!

克萊斯基將他與希莉雅的距離拉近了一半,而希莉雅還沒有消失,這在對他說明這並不是一個夢。

克萊斯基停下腳步,拭去臉上的淚痕,望著希莉雅近乎遙不可及的面容,竟然有些癡了。但很快,他就從癡迷中拔出自己的念頭,然後展顏一笑,開啟紅唇:「這位不知怎麼稱呼的美麗女士……琴,我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

現在,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克萊斯基的目標已從琴變成了希莉雅。當然,就算是個傻子,也應該能夠看得出來。

克萊斯基深深呼吸一口氣,看著他們,眼神變得格外的認真,彷若一位盡責的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

「我想讓你們知道,我,克萊斯基·艾爾伯特·拉達爾並不是一個膚淺的好色之徒。我是一個將自己整個人生都奉獻在美與藝術之道的大藝術家!至高之美的追夢人!現在,我就把我的心、我的靈魂毫無保留地剖給你們看,你們在看過之後,一定會深深地理解我!認可我!來吧!看好了!我的心!」

克萊斯基雙手合十,按在自己的胸膛,眼簾下垂,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彷彿聖子降臨。

「在我還沒成為騎士的時候,我就喜歡收藏各式各樣的美麗物品,無論是什麼,油畫,雕塑,金器,青銅,只要是我認為美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把它弄到手,就算遍體鱗傷、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因為這是我的使命……有一天,我失手了,將一件視為心肝的北國雪女圖掉進了火盆,看著逐漸被火焰毀滅的哭泣雪女,我傷心欲絕的撲了過去,企圖將她救回來!然而我是個不稱職的騎士,當我把我的美人從火焰中撈起來時,她已經不美了。我……毀了她!可是,可是,奇怪的是,望著手掌裡醜陋至極的她,我竟有一些難以形容的愉悅。多麼奇怪的感覺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個瞬間,我忽然意識到,我似乎抓住了一把通往至高美學聖殿的鑰匙,於是在當天,我抖著手,把我所珍視的一切收藏都毀滅了!那一刻我哭了,我也笑了,開懷的笑了……從那以後,我踏上尋找艾路尼亞各種不同美麗生命的偉大旅途,我尤其鍾愛智慧生命,在我看來,智慧生命有著舉世無可媲美的獨特之美,而在這個過程中,我不可避免地迷戀上了血族,難以自拔!這也是促成我加入獵魔人的一個理由。琴,你知道嘛,你們血族無愧是艾路尼亞最優雅的種族,我們人類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你們啊!在獵魔人的檔案裡,我彷彿命中注定的發現了你的存在,琴,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我一定要想辦法得到你!你和我是跨越時空的靈魂伴侶!!十年後,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終於來到我的眼前!你知道這十年來的每一天我都是在想要得到你想到要瘋掉的日子裡煎熬度過的嗎?然而現在,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你竟然還不是這個世上最美的事物,我竟然變心也變得如此之快……不過沒關係,琴,即便你已經不再是我心中的最美,我的最愛,我也不會放走你的。」

他用神聖而又莊嚴的語氣朗聲宣布著,彷彿即將在熊熊的大火裡殉道。「……這位美的化身啊,請妳為終極之美而獻身吧!我會帶走妳,日夜痛苦的折磨妳,用盡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折磨妳!我會完整的剝下妳比阿絲蘭瑪圖還要完美的皮膚,品嚐掉妳的每一寸血肉,我會讓妳比明月還迷人的眼睛永遠的注視著我的床頭,而你的頭髮,將會成為我的穿戴!妳的尖叫,會是我的安眠曲,妳的血與脂肪、尿液與唾液將會成為我身上香水的一部分,哦,不,那些人所製成的香味怎麼會比得上妳的氣味?儘管他們也是美麗的,但妳的體味是如此的獨一無二,無可比擬,不該和他們的氣味混淆在一起,應該要有獨屬於自己的香水!而我對你的一切折磨,我都會一分不差的保留下來,再不惜代價地請最好的幻術師將我對妳的一切折磨復刻每一處細節,永存於世!請妳放心,這一趟回去後,我將辭掉獵魔人的職位,將我的餘生都專注於如何不辜負妳的美麗,讓妳和我一同完成這個世界至美至聖的美學之道!請妳為美綻放吧!」

克萊斯基說到最深情的時候,掌心裡的那隻雪白兔子,也隨著他不斷緊握的手掌漸漸流走所有的生命。肉汁、血液與不斷破碎的骨骼齊齊哀嚎,失去生命力的它們,再也無力撐起一個能夠活動的身體,從克萊斯基的掌指間緩緩淌下、消逝,彷彿一朵凋零在夜空的淒美血之花。

克萊斯基的面色漸漸柔和下來,將手中凋零的那朵花仍到一邊去,用精神之火灼掉皮膚上的花汁,眼底開始溢著脈脈的溫情:「這就是我的靈魂,一個將此生殉道於美的孤獨靈魂。琴,你也放心,我要對她做的一切,也會對你做。我會盡量的做到不偏心,對你們一視同仁。所以,你們現在一定是很能理解我的吧!一定是吧!」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伴隨著他神聖的宣言的告落,森林的剪影也在這時接連竄起好些個身影,躍入夜空。

「克萊斯基……啊,她是——」

克萊斯基的獵魔人同伴們總算趕來了,但還不算太遲。

「你們來了啊,她,我的美學之道,你們不用去管,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去封鎖他們的路線。」對待自己名義上的同夥,克萊斯基的態度可真夠冷淡的。

與克萊斯基不一樣的是,這些獵魔人每個人都穿著象徵著獵魔人身份的特製制服。裹在右胸的流線型布料上,繪有一個十字劍插入魔鬼頭顱的圖案,圖案的顏色根據各自的職階呈現出亮銀色或黃銅色,其中黃銅色佔據絕大多數,但沒有鐵灰色,所以出現在這裡的獵魔人,職階最低的都是銅牌獵魔人。

這些獵魔人照他的話去做,在這個過程中,希莉雅、琴、馬可和艾爾沉默在原地,沒有去阻止他們的行動,更沒有想要逃走的意思。

希莉雅看著那個要揚言要讓她獻身於至高美學的獵魔人,如夜的眼睛深得無人能夠讀懂,就連琴那雙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也不會懂。

她沒有憤怒,也沒有輕蔑,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彷彿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美麗投影,由本能驅使著行動。她雖然只是輕輕地從血源銅棺上走下來,以一種充滿儀式、優雅和節奏的步態往前稍稍走了幾步,在夜與萬物的注視下抬起一隻手臂。但在她抬起手臂的這個瞬間,整個世界的心都被她牽動。

她到底要做什麼?

克萊斯基一愣一愣,眼裡兩團火焰猛地跳了跳,微笑著說:「還是暫時不能接受我的美學之道嗎?不過沒關係,不管妳要做什麼,我都原諒妳,誰讓妳是我最寵愛的可人兒!」

希莉雅抬起的這隻手臂被包裹在黑火焰般的裙袖之下,只有手腕和手掌留給世界欣賞。她的手掌在這冰冷、濃郁的夜色下顯得格外的剔透,也格外的脆弱,散發著白白的微光,彷彿凝結了夜的世界裡僅有的一點光源。

希莉雅的手掌在黑夜裡靜靜綻放著她的美,獨屬於她的美,而隨著這隻潔白無暇的手掌緩緩的翕動,凝結在手掌上的光也開始有了自己生命,一粒……一粒,數不清的漂浮光粒開始脫離,如同一個個有著自己意志的靈魂,繞著她的掌指飛旋舞躍,頃刻間,就在她的手掌曲握間勾勒出一把燧發手槍的淡淡輪廓。

這是一把近乎透明的燧發槍,幾乎能用肉眼透過槍身,清晰看到夜的另一面。

看著這把出現在希莉雅手上如此別緻、如此精美的燧發槍,馬可、琴、艾爾等人此時不約而同的想到——原來她是一個血族啊。

克萊斯基更是癡癡地看著她的手,無不感慨的說:「妳果然是個血族啊!這世上也就只有血族,才會有妳這麼美的存在吧!」

希莉雅此時也在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槍,只是她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份無法說清的惆悵。她在心底嘆息一聲,多年以後,她終於是再次與自己的老朋友重逢了。

這把槍的名字名為剎那芳華,在開槍的一瞬間,它所綻放的美將會超越世間的一切真實與虛假。此刻在場的每個人無不是幸運的,他們將有幸見證沉寂四千年之久的極致之美。

希莉雅目光平靜地看著這把剎那芳華的槍身,她甚至連瞄準的打算也沒有,只是靜靜、溫柔的看著。也不知是在那一刻,似乎有誰的眼睛多眨了一下,就在這樣一個轉瞬即逝的間隙,她不經意地緩緩扣下自己手指,壓下那幾乎快要在夜色裡消失的扳機。

——剎那芳華·第一彈·極樂

扳機在護環裡向後滑去,時間在她手指間緩滯,所有人都屏著息、凝著神,不眨一下眼,不喘一口氣,惟恐自己稍有神恍,得到此生最後悔的遺憾,而他們將會為自己的這個英明決定感到慶幸,因為他們將真正的見識到神蹟的降臨。

是的,神蹟。

那把在濃夜裡快要消失的燧發槍,隨著希莉雅指節輕扣扳機,驀地像是在希莉雅白白的手掌中醒了過來,綻放出柔和的微光。人們全神貫注地看著這把與眾不同的槍,似乎從槍身上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吟,恍惚間,彷彿每個人都感到自己在迷失的人生裡找回失去已久的純真年代,心靈變得從未有過的寧定,有的人甚至為此流出欣慰而釋懷的淚,潤紅了眼。但慰愜的人們還未回味這股如追憶的微妙觸動,眼裡那幾乎蟬翼般透明的槍體,就像是世界的本身緩緩地褪下了她的衣裳,為世人展示出這遍佈謊言的世界最真實至美的一面,虛幻的槍體也在即將消散的這一刻陡然凝固,呈現出水晶似的半透明。

亦真亦假的槍身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點燃了夜幕的一角,宛如一簇純淨的白焰在希莉雅手中靜靜燃燒。在這股純淨的光包裹下,似真似假的槍體愈發得如有實質,猶如一個新生兒正在生命的子宮裡孕育誕生。

祂從虛無中誕生!

祂將帶走塵世的汙穢!

祂來了,就是現在!

在這肉眼可視的槍體之內,勃然蔓延開一根又一根由光線構成的清晰脈絡,就像血管一樣在槍體內潺潺流淌,賦予了槍體獨一無二的勃勃生命!

裹著槍身的白焰之光繼續釋放著它的光和活力,愈發的熾烈、耀眼,槍體內,每一根血管也跟著燒起來,呈現出聖潔而純粹的美感,這一刻,就連希莉雅自身那永恆的黑色也似乎無法抵禦這把槍的浸染,一點點地成為這至純之光的一個部分。

每個人都癡迷地看著這一幕,沒有例外。而在光焰攀升至極亮之點的那一刻,那一刻、那一刻,他們眼裡洶湧的夜轟然地燃燒殆盡,最後留在他們感知裡的,只有最純粹的美,最真實的美。驀地,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靈魂顫了一顫,在這個不再屬於自己的瞬間,一切都變得無法言喻、無法自拔,彷彿自己一切血肉與靈魂的構成都被分解成光的粒子,超然物外、妙不可言,短暫的昇華至至潔至淨的極樂天堂!

而作為今夜最榮幸的那個人,在希莉雅扣下透明的扳機的那一刻,克萊斯基就感到一股漣漪般的精神波動從夜色裡傳過來,不禁心想:「是精神攻擊嗎?」作為一個足夠強的紅蓮騎士,他最不怕的就是精神上的打擊了。

然後,他就跟著眾人看到了那永生難忘的夢幻一瞬。

這是——

他看到一束來自遙遠世界另一端的光,彷若承載著一船的美夢,朝著他的眼裡奔來。這是他所不能抵擋的美夢,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些美夢,讓它們成為自己世界的一部分,然後,他的全世界都變成了光,不僅是他自己,甚至連時間也沒能逃過。

哦,這種感覺……

克萊斯基不能更滿意了,這一刻的他非但沒有感到任何痛苦,恰恰相反,他甚至感受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極致快感佔據了自己的每一寸血肉,幾乎令他每一個細胞都欲仙欲死。

多美妙的感覺啊!

克萊斯基難以描述自己現在是有多麼美妙,他只覺得,他過往所追求的美學都在這個瞬間成為一場泡沫般的笑話,琴算什麼,希莉雅又算什麼?又有什麼能比享受當下的極樂更重要呢?

啊!我找到了!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是我所想要的美啊!

克萊斯基狂熱的吶喊著!心靈的每一處領域都浸泡在無與倫比的滿足中,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生生世世都幸福的人!

他突然非常想要哭泣,喜悅的哭泣,因為自己在有限的人生裡,終於是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存在,他沒有白活,他活的很有價值。

依稀間,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喊著他的名字,但他一點也不想理會,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在這極樂的滿足中過完自己的餘下人生。

而在這無與倫比的極樂中,時間也失去了一切意義,因為在他的世界裡,什麼都是永恆不朽的。

所以,他的幸福也是不朽的。

剎那的綻放,永恆的幸福。

當眾人回過神來,他們甚至還不敢確定剛才所看的至美之象是真實發生在自己眼裡的,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是一場夢,遙不可及的一場夢,否則他們就會瘋掉。

清寂的夜空下,如夢初醒的人們,亙古不變的小溪,靜靜流向遠方,希莉雅握在手裡的燧發手槍仍像是幾乎要消失的透明,上面並沒有明亮的光,也沒有血管一樣的脈絡。它就好像沙漠裡的海市蜃樓,靜靜地存在夜空裡。它依然還是美的,但卻不再是不可理解的美了。

「琴,艾爾,你們看到了嗎?」馬可恍惚的問。

這是一個琴和艾爾都不能回答的問題,因為他們也和馬可一樣,還沒能從剎那芳華驚心動魄的綻放中完全回到現實。

這時,夜色裡傳來一道屬於人類的驚呼。「克萊斯基!」

大家都循聲望去,將目光鎖定在夜空下克萊斯基那孤獨的身影上。作為直面那把無與倫比的絕世神槍的人,他現在到底是死是活呢?這是現在除了希莉雅,這裡所有人最想知道的事。

此時,人們驚訝的看到,在克萊斯基那張精心修飾過的面容上,洋溢著幸福而又癡癡的笑,他好像正在做一場永遠醒不來的美夢,沒有了自我。環繞在夜空四下的獵魔人想要立即了解克萊斯基的狀態,心急如焚下,從四面八方不斷呼喊著克萊斯基的名字,然而他們無論怎麼用力的去喊,克萊斯基都無法再回應他們。

黑夜依舊是那麼的冰冷、寂寞,甚至還有些殘酷。獵魔人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們知道,他們可能是再也不能得到克萊斯基的回應了。

有一位認知清醒的獵魔人恍然醒來,大叫一聲:「快走!這是一位血族長老!」頃刻間,他們就像地震中惶恐的野獸,轟的一下四散而逃了。其中有幾位還有點情義的獵魔人回頭看了克萊斯基幾眼,算是對克萊斯基最後的哀悼。

他們來的時候鬥志高昂,去的時候心冷意灰,恨不得自己能多一雙腿帶領著自己快點逃跑。作為獵魔人,他們當然知道能一個照面解決掉克萊斯基的黑暗族裔意味著什麼。黑暗族裔的長老僅僅只是其中最保守的猜測。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不同的方向沒命的逃離,希莉雅什麼也沒做,手中的剎那芳華徹底的消失在夜幕中,就好像一縷輕煙,被風吹散。

「那把槍,好美。」琴心想,「長老會怎麼處置克萊斯基——」

正當琴還在感慨間,忽然前方艾爾的身影猛地竄了出去。琴又一次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但這一次晚了一步,沒能抓住。

艾爾此時就像一個嗜血的野獸,大張著雙臂,奔馳在夜色之下。他瘋狂地邁著雙腿,衝至克萊斯基的面前。克萊斯基仍舊沉浸在幸福的體驗當中,沒有可能注意到一雙恨意滔天的眼神落在自己臉上。

「克萊斯基!」臨近克萊斯基,艾爾的腳步隨著呼吸放緩了下來,他整個身體都在蜂翼般微微顫抖著,似乎每前進一步都會對身體造成巨大的負擔。

克萊斯基臉上幸福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艾爾,艾爾無法接受,這個親手毀掉他人生幸福的獵魔人此時竟是愉悅而又幸福的。

你有什麼資格感到幸福和快樂——

這個瞬間,艾爾頓時失去一切理智,再也不受控制地撲了上去!

艾爾輕而易舉地將克萊斯基撲倒在地,這是艾爾此前只能在想像中才能實現的。但克萊斯基仍舊幸福洋溢,不會害怕。看著這張幸福的臉,艾爾悲從心起,低吼一聲,露出一排排細碎的雪白牙齒,在夜裡反射著冰冷的寒光,一口咬了下去。血潑長夜,克萊斯基的小半張臉皮被生生地撕了下來,容貌盡毀。但艾爾的發洩並不滿足於此,隨意嚼嚼嘴裡的血肉,就立即化身為世間最殘暴的食人魔,在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地狂吼中,用手、用牙齒,撕扯下克萊斯基身上每一寸皮肉。

這是個毛骨悚然的場景。

琴覺得自己有必要去阻止艾爾,但他剛邁出兩步,一隻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攔在他的身前。琴抬頭看去,看到了馬可那張熟悉的臉從未有過的嚴肅。

「不要去,琴,就讓艾爾這樣吧!」馬可不容置疑地說。

「可是,這……」琴抿抿嘴唇,似乎有話要說。

「如果你要去阻止他,那我會不惜一切的阻止你!你可以試試看!」馬可倔強的聲音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琴沉默了,雖然他有能力輕易的打敗馬可,可是現在這一身的實力卻全無用武之地。他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忽然覺得這就是一道自己永遠也無法跨過去的坎。忽然間,琴感覺自己格外的身心交瘁,彷彿一隻充滿力量的大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身體,擠榨著身上所有的活力。

在琴這一生中,類似的情形總是這樣上演,空有一身的武力,但往往又不能派上用場,不少時候,琴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沒用的人。

也許,自己真就是個沒用的人吧。琴心想。

夜空裡不斷迴響著一種可怕的嚎叫,縷縷飄散的血腥味不時從中逃逸出來。那是艾爾絕望的哭聲和哀嚎聲,他一邊哭,一邊肢解著克萊斯基的身體。克萊斯基在艾爾近乎凌遲的折磨下,已經徹底不成人形,變成一團爛泥般的模糊血肉,就像不久前被克萊斯基捏死在手心裡的兔子。然而,無論艾爾如何將自己的恨意傾瀉在克萊斯基身上,克萊斯基永遠都是幸福而快樂的。當艾爾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能帶給克萊斯基痛苦後,克萊斯基所溢出的巨大幸福彷彿是一種無言的嘲弄——看啊!無論你怎麼傷害我,都不能令我痛苦!更不可能讓我後悔和害怕!除了殺了我,你又能奈我何呢?

當自己連復仇都變成笑話後,艾爾幾乎是徹底崩潰了。他用力地擰下克萊斯基那顆僅剩微弱呼吸的醜陋頭顱,遠遠拋開,仰著長夜胡亂狂吼了一陣子,最後撲通一聲無力地癱坐在地,像個失去愛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著。而在他的身前,克萊斯基的軀體就像是被任性孩子所玩壞的那個玩具。

希莉雅重新坐回血棺之上,攤開手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對於不遠處發生的種種一切,她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長老,」這道聲音屬於馬可,那個有點油腔滑調的族人。馬可此時的聲音彷彿纏繞著一縷縷難以言說的傷感。「長老,其實艾爾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他平時是個與世無爭的人。他只想和他最愛的人過著平淡的日子,廝守到生命的盡頭。艾爾的最愛是一個叫做雪梨的女孩,是他私定終身的另一半,也是和他一起長大的親妹妹。他總是對我們說,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對他來說,雪梨就是他的一切,他什麼都能不要,就是不能不要雪梨。雪梨是個好女孩,大家也都很喜歡她,可是……就在今天,克萊斯基在追到我們的時候,他的手正撫摸著一個腦袋,我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雪梨的腦袋,我們看的出來,她死的時候,真的是很痛苦啊。那個時候,艾爾就徹底的瘋了,我也差點瘋了……」

馬可娓娓說著有關於艾爾的事情,他的聲音很是平緩,然而這種平緩之下,卻是暗潮洶湧著巨大的怒濤。

琴在一旁沉默的聽著馬可的述說,只有那雙能夠通往人心的好看眼睛,光彩越來越黯淡,就像是夜幕降臨之前最後的餘暉。

「琴!」馬可忽然轉頭,對琴笑笑,說:「我想告訴長老,我們的來歷。」

琴一愣,然後點點頭。

馬可咬了咬牙齒,用力深吸一口氣,接著像是豁出去般的說了出來:「長老,我們來自……自由之子!」然後,他認命般的閉上了眼睛。

馬可知道,自由之子在黑暗族裔裡到底意味著什麼。

然而,他等到的回應卻是……

「自由之子?是什麼?」希莉雅忽地抬起了她的雙眸,問。

馬可目瞪口呆,此時此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第幾次大腦完全一片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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